一世痴情万年愁 上——重散

作者:重散  录入:02-06

“作恶梦了么?”姚襄心底半分不舍,半分歉疚,语气听来,也减了平日的冷静柔和。

水寒又晃了晃脑袋,“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他轻说,见那人又不可听闻的叹了一息,心底也是难过。

“子霄,你真的没事么?”水寒不掩忧忡地问道,姚襄连忙摆手,直道:“没事。”

水寒却不愿再受他隐瞒,又问:“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他抬起头来,双眼直向那人心底望去。

姚襄只是扯着笑,“没有那回事,寒儿……”他说着。

水寒却没听他反驳,又迳自说了下去,“是不是你趁我酒醉时想做什么,可是我反击了,做了什么事伤害到你了?”

见君主神情万分担忧,姚襄也只得无奈一笑,“我在你心中是那样的人呀……”他叹道。

水寒见他给伤害得更深,才歉疚地垂了脑袋,“不是……只是你今天真的很奇怪……”他咕哝着,便是一只温暖掌心在他发上抚了抚。

姚襄轻轻一笑,如同往常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寒儿。”他柔声道,水寒见他这般,才微微放下心来。

他应答一声,便又捉紧了自己双臂,“别这样叫我行么?你刚刚好像唤了挺多声……”他说道,姚襄苦笑几声,又道歉意。

一个上午,水寒是动也不想动,就玩着桌上朱笔,偶尔让姚襄拿了纸给他练字、涂画,想到什么便几句闲聊,姚襄也便这么陪着他,不曾离去。

“对了,子霄,你为什么要离开西朝?”水寒突如其来的问话,又让姚襄眼神黯淡下来;那人还盯着眼前的朱笔玩耍,不闻他答覆,才将视线转了过来,又唤声:“子霄?”

水寒见他那神情,一时又怔着了;他慌忙地摆了摆手,“你不想说便别说吧,我不逼你。”他赶紧道。

姚襄牵了牵嘴角,却还是撇着双眉,“对不起呀,我的小皇帝。”他有气无力地说着,或许是怕那人担心,便又将脸摆向一旁去。

水寒摇了摇头,捉起了朱笔,伏在案上,在纸上无心几笔,竟也不再言语。

用过午膳,水寒说想出去吹风,姚襄便陪他到外头绕了一阵;到了殿后的水塘旁,水寒说想在这待着,姚襄才回房去处理公事了。

水寒随手拔了几株草,朝池中丢去,里头的鱼群先是散去,而后群聚起在草边左右瞧瞧,最终又如常态般在水塘里悠游转着。

无忧无虑的可真好。水寒心想,又拿了块小石头,在掌心里把玩着,“表露得那样明显,谁会相信没事呢。”他嘀咕道,将手中的东西往水塘里掷去。

水寒心中有些不满,即使那人喜怒哀乐皆形于色,他却仍然不明白那人究竟在想什么;水寒微噘了嘴,才想道:“那么他以往是真的开心……”他究竟是有些惊讶。

水寒在水塘边发着愣,连后头有人悄声接近也未发觉;直到顶上一阵温暖,又听一声:“怎么了?”他才回过神来,“咦?”表示不解。

晁裛坐至他身旁,“脸色很差。”他轻声道;水寒才低头望向水面,发觉自己确实若姚襄一般,令人担忧。

“没什么……”水寒回应道,静了一阵,才又道:“将手拿开行不?”

晁裛方收回了手,“抱歉,不自觉……”他语里有些尴尬;水寒摇了摇头,表示不计嫌隙。

那两人对着水塘,只是几句闲话。

“你好些了么?”水寒问道,晁裛点了点头,“我在这里无法管国事,怎么担忧也无用,索性不想了。”他微微一笑。

“我以为君王的酒量都很好。”水寒道,便见那人无奈一笑,“没这回事。”晁裛说着,微垂了眼帘,“不过,那人的酒量倒是很好的样子。”他沉吟一会儿。

水寒回头望了他半晌,“你不愿唤他皇兄么?”他问道,“虽然就我听来颇感奇妙……”他喃喃说着。

晁裛微偏过头,“我对他可没什么印象,怎么唤得出口?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他轻声道,心中再没怨恨,只存几分无奈。

水寒胡乱应了声,心中其实不大理解,片刻,才又问:“你不认得他?”他眼中满是惊讶。

“我要是认得,我会昨日才回来揍他么?”晁裛道。

水寒想想也是,但心里还是疑惑,“那为什么突然回来了?”他又问,晁裛轻吁口气,“文诤那孩子,半途上边发着颤边告诉我的。”

水寒这才明白为和殳辞总用着那样的目光望着姚襄。

水寒想殳辞隐瞒是有顾虑,宣磬则是不认得,“须将军也认得的吧?为何没告诉你……”他不解问道。

“恒初呀,比起我他比较听文诤的话,看文诤隐瞒着,就跟着不说了。”晁裛轻声道,“这也难怪,他们是十几年的交情。我其实还不是很了解他。”他语里一丝钦羡。

水寒听得疑惑,“你和殳丞相,不是继任后才认识的?”他问道,便听晁裛道:“文诤因为公事上,较早认识。”

两人便这么在水塘边聊至夕阳西下,才各自回房。

第十三章

水寒方回到房里,便已是满桌的佳肴等着他;几个人出入,则是将角落堆叠的奏摺搬出。

姚襄走至他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还疼么?”他问道;水寒则是摇了摇头,答应道:“不会。”便是见那人牵了笑。

姚襄拉着君主至案边坐好,催促他用膳;自己便坐至对面去,一手支颐,“你和裛儿似乎聊得挺开心。”他说着。

水寒猛地停了箸,“你怎么知道?”他记得姚襄在晁裛到水塘前就已先行回房里来了。

姚襄这才一怔,在君王的注视下更是支吾起来,“碰巧……看到,对。”他解释着,水寒听他语气,愈是狐疑得眯起了眼,“怎么样的碰巧才能看到?”他轻问着。

姚襄才想起,由这房里的窗子望去,是看不见水塘的;见君主目光还紧紧钉在他身上,他却再也解释不成,只能几声干笑。

水寒心底毕竟还是担忧他今日的反常,便不再追问下去,低了头继续动起筷来,才听得姚襄轻叹一声。

待水寒将碗筷放下,姚襄便让人来将桌案清理,望着半满的盘碟,他只得无奈笑了笑,“总是有剩呢。”他说着。

水寒微挑了眉,“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那看上去就是两个人的份。”他说道,回头望着自家丞相,静默片刻又问:“为什么不一起吃?”

姚襄听他这话,回过头来盯着他半晌,却还是愣着毫无反应。

水寒皱了眉头,“既然你都会待在这里,为什么不一起吃就好了?”他又再问一次,见那人依旧怔在一旁,才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子霄!”一声唤。

姚襄这才眨了眨眼,“嗯?你在和我说话?”他问道;水寒瞬时垮了脸,站起身来,“我去给你唤御医……”见眼前那人是真心要动作,姚襄才赶忙将他拦了下来,又是几声苦笑。

虽然让君主再次坐定,可那人还是噘着唇、竖着眉,紧紧盯着自己;姚襄伸手抚了抚那人脸颊,欲让他放下心来;水寒见他直是对着自己傻笑,却也毫无办法,只是在他轻抚下逐渐静下心来。

“可以么?”一声轻响打破他们之间的寂静,水寒才对他回以疑惑,那人便又道:“一起吃?”

“为什么不行?”水寒反问道,便见那人偏头想了想,“我以为这样,不合礼节。”姚襄说着,眼里带了些失落。

水寒一声轻叹,无力的趴伏在桌,“你以为你对我做过多少不合礼节的事?”听他这么问,姚襄便又是轻笑带过,几句歉意。

让水寒休息一阵后,姚襄便把几份较重要的奏本拿来给君主阅过;将大小事情处理好后,他便推着君主上榻歇息了。

这晚他没再多待,仅仅是一句晚安,等君王回应后,便出了房去,将门掩上。水寒心里竟然是有些惆怅,对着空荡的房,竟失了倦意。

一早就给自家丞相唤醒,和他匆匆用过膳后,便一齐赶往东边的森林里去;耶律逾皇在日出时便先行一步,晁裛和卫磐则早了他们几刻出发。

到了会合的地点,水寒惊觉耶律逾皇身边除了晋瑛,只剩五、六人;他四处张望了会儿,却连只鸟儿的踪影也未见着。

“我把他们赶回去了啦。”晋瑛到了他身前,似看透了他的心思,“北边那里可都没有人管着,不把他们赶回去怎么行?反正酒也喝了,他们没理由继续待下去。”他牵起笑来,顾自说着。

让他们多待一天却是为了那个。水寒想着,不禁又稍觉乏力;他转念,又忽然怀疑起那剩下的人是要干什么?

见水寒发愣好一会儿,晋瑛才又伸手拉拉他的袖子,“小寒,不觉单单的狩猎,太过无趣吗?”见那人回头,他便问道。

“什么意思?”水寒疑惑问道,心底忽起一丝不安;只见那人笑弯了眼,“加一些附带条件,或许能让胜负变得更有趣呢?”晋瑛轻声道。

水寒皱起眉来,那人是指了指后方,说道:“你和逾皇比,看数量;你若赢了,那六个人任你处置;他若赢了,你把东北一座城让给我。”

水寒只轻轻扔下一句:“别胡闹。”便回马往姚襄那处去。

晋瑛追了上去,“为什么?你嫌条件不够好?别小看人,他们六个都是我的大将军……”他话语未尽,便见水寒回过头来,竖眉怒目,嗔道:“你才别小看人,我不拿人命当玩笑!”他便是疾驰而去。

晋瑛停下脚步来,微微噘了唇;耶律逾皇从他后头赶上来,便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在他耳旁轻道:“让你别小看人呢。”晋瑛轻哼了一声,才举起手来将他拍开,“别玩我。”他怒道。

水寒回到姚襄身边,仍是蹙紧了眉;姚襄见状,担忧的问声:“怎么了?”水寒握紧了疆绳,咬了咬牙,一会儿又叹口气,才喃喃道:“一点也不友好……”

姚襄听他答非所问,更是忧心,只得抚了抚他的脑袋,哄他安心,见他缓缓展眉,才又道:“我会护着你的。”

众人逐渐着他们俩聚集过来,说了范围时间,再抬头看看时辰,一声锣响,他们便各自散开。

水寒策马朝东北去,姚襄便也跟上;两人在树林里穿梭驰骋,倒也没几分打猎的意思。莫约过了半个时辰,他们逐感疲累,才放慢了脚步。

水寒信手拿了箭搭弓,拉了弦便朝某处放去,随后又将弓收了起来,抚着坐骑的颈子发着愣。

姚襄见君主真打算这么待着,才缓缓开了口,“我的小皇帝……”他轻轻唤声,水寒才抬起头来,疑惑望着他。

“中了。”姚襄轻声道,一手指向他方放箭的草丛里;水寒怔了怔,“咦?”他一时还难以置信,见那人没开玩笑的意思,喊了声:“骗人!”才匆匆奔了去。姚襄随即赶上。

水寒见草丛里果真有只白兔给箭射中了左耳,被钉在地上,还在挣扎着,赶紧下了马,将它抱入怀里,再缓缓将箭取了出来。

姚襄见君主撇了双眉,眼底流露怜惜,便从怀里拿出个小瓶,交至水寒手中。那人便是疑惑的望着他。

“创伤药。”姚襄轻声道,水寒便赶忙开了瓶,再将药洒至那兔耳上,边嘀咕着:“真是抱歉……”

姚襄见他这般,爱怜之心更起,温和的抚了抚那人脑袋,才道:“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可是在狩猎。”

水寒不满地望向他,“打一开始就不是我定的吧。”他微愠道,见姚襄眼底泛了歉意,才又回头摸着怀中的兔子,“爹知道了,也会很伤心。”他轻声道。

姚襄看他为只白兔感到不舍,才要出声安慰几句,却突然感一阵疾风自耳旁掠过,他迅速伸手一握,便是支箭在水寒身前停了下来。

水寒感到不对劲,才回过头,见这景象,便也呆了;姚襄向身后望去,才见远方树林里有些动静;一人走至较明显的地方,对他们喊了些什么话。

“他说抱歉,以为是只小鹿。”姚襄知道君主不懂他们的语言,便向着他说明一番。

姚襄不顾水寒还愣在一旁,又对着那方喊了些什么,向君主借了弓,将那只箭搭上了弦,拉了满,一个松手,那只箭便擦过那人耳际钉在他后头的树上。

水寒又是一怔。

姚襄回过头来,抚了抚君主的面颊,“吓坏了?”他柔声问道,那人才回过神来,“你、你做了什么?”水寒不掩惊吓地问道。

“我只是将箭还给他,我也对他说了。”姚襄挂着笑,轻声说道,见君主还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便又道:“放心,我瞄了准的。”

瞄准哪?水寒疑惑着,见姚襄还那般若无其事,忽感恐惧万分。

姚襄将他轻轻拉起,“我们走吧,我有点担心裛儿和卫将军。”他轻声道,水寒点了点头,两人便上马又朝西去。

第十四章

向西行莫约半个时辰,两人在个较空旷的地方遇到了卫磐,那人听清了是熟悉的马蹄声便起身迎接,他的坐骑正在小河旁喝着水。

水寒下马奔至他身前,却见他袍上几片朱红,一时惊慌,“发生什么事了?!”他担忧地问道。

卫磐见君主这模样,只忙着想安抚他,却是徒劳无功,才开口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但我也是迫不得已,谁让他先向我袭来……”

他语中微有歉意,水寒知道这情势,也不好怪罪他,至少见臣下无恙,他也便心安了。

可毕竟那也是条生命,“他……还活着么?”水寒不觉开口问道,但见卫磐袍上那大片血红,看来是机会渺茫了。

怎料听得那人回应一声,“没事呢,在里头休息。”卫磐指了指后方的树林,微笑道;水寒这才又抬起头来望他,眼底满布着惊喜,“快带我去。”他催促着。

卫磐牵了马匹,便领着君主和丞相朝树林里头走;片刻,便是见草地上点点血迹,而后是愈来愈大片,越往里头走,水寒心里越是不安;见到卫磐身上的,落至这草地的,还不让一个人的血都流光了么?

至地上血牵细流,腥味直向他们扑来,水寒已是偏过头去,不愿面对;姚襄才轻轻的抚了他的脑袋,微微笑让他心安。

“前面。”卫磐停下脚步,轻声说道;水寒回过头去,定睛一看,便又是一愣,“虎……?”他唇瓣开阖,还不清楚自己念了些什么。

卫磐不明白君主为何如此诧异,只得在一旁乾等着;姚襄则是又从怀里拿了创伤药,交给卫磐让他替“它”敷上。

水寒呆了半刻,才回过头来对着自家丞相吼道:“子霄!你早知道了对吧?所以才这般气定神闲……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姚襄无辜地摆了摆手,“我以为你担心那只受伤的小动物呢……”他说道,水寒只得咬牙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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