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为什么要下这么奇怪的命令?莫不是自己这张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缺陷,让小皇帝心中有了强烈的自卑感,所以不愿意面对?
「我现在下令给我弄块镜子来!」燕林惜又是一拍床板。再怎么丑,也得见一见。丑点有什么关系,关键是老子又活一回,再丑也还是个皇帝!
于是小福子去找镜子,小闵子去安排传膳,燕林惜跷着二郎腿,手指敲着膝盖,嘴里哼哼唧唧唱起小曲儿。穿越文他看得多了,宫斗宅斗什么也都看了不少,此刻他早把那些小说里各种勾心斗角,各种阴谋阳谋,各种翻云覆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回。哼哼,老子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高科技高智商,一个怀王,他只要耍几个小小手段,还怕扳不倒?
嗯,那第一步……是先在宫里收买人心呢,还是先去搜罗忠臣心腹呢?不然先挑几个人去怀王那里搞搞无间道?
林惜正摸着下巴想着,小福子战战兢兢捧着一面铜镜走过来。
「来来来!」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的燕林惜让小福子把铜镜捧到自己面前,凑上脸去瞧。
铜镜的清晰度虽然远不如现代社会的镜子,但镜面磨得水滑平整,除了肤色偏黄,眉目居然也比意料中的清晰很多。铜镜中映出一人,面如春晓,鬓似刀裁,唇若涂朱,目似双星……燕林惜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奶奶的,这张脸哪有半点丑?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大小位置都合适得要命,可比他前世的那张小脸还要漂亮许多。漂亮是漂亮,唯一让他觉得美中不足之处,就是这张脸少了点英气。说白点,如果他把头发挽起来,胸前塞两个大馒头,再把下面的小弟弟切了,他就完全变成个女人了。
林惜摸着自己的脸,长吁短叹。他有点明白前任不想照镜子的原因了。这么漂亮一张脸,太过女气,没有什么帝王应有的王霸之气。要是看多了,估计对后宫里的妃嫔美人们都提不起性趣来了。
小福子偷眼看着皇帝,奇怪了,以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会发火,怎么现在都没脾气了?
「唉,太漂亮了,太漂亮了!」美丽的小皇帝摸着自己的脸,皱着眉头嘀咕,「蓝颜祸水啊,真是蓝颜祸水!」
皱着眉头的皇帝也好美!小福子看着他,脸上闪过一抹陶醉之色。
「呃……」燕林惜把镜子拨到一旁,问小福子道,「我,我是说朕有没有妃子?」
「真?」小福子迷惘地问,「真是谁啊?」
「皇帝的自称不是朕吗?」燕林惜无辜地眨眼睛,「那我都怎么称呼自己的?」
「就是我啊……」小福子更迷惘了。
「太好了!」他松了口气,要是一直朕啊朕的叫自己,他得多不习惯啊。
「你还没说,我后宫里有几个妃子啊?」
小福子摸摸脑袋:「陛下您有一个皇后,三个妃子,六个美人。太皇太后说了,您年纪还小,不能太沉溺女色,所以,只有十位娘娘伺候,等您过了十八岁,再帮您扩充后宫。」
燕林惜啧啧了半晌,刚满十六岁就有十个美人了,十个啊!这还嫌少?
「凝碧宫的端妃刚为您生了位公主,萃华殿的秋美人怀了五个月身孕,希望能是位皇子,别的就暂时还没消息。」小福子继续汇报。
奶奶的,老子刚穿来就已经当上便宜爹了!林惜扼腕了半日,突然想到:「你说……那个怀王,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意思?」小福子又迷惘了。
「你这小子看起来机灵得很,怎么总是关键时候拎不清呢!」燕林惜恨铁不成钢地敲着小福子的额头,「我就是指那个意思……怀王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小福子眉头拧了个「川」字,「奴才不知道……」
「他是不是想把我当女人压到下面去?」林惜没办法了,只能说得更直白些,「老子长这么女气,那家伙不会把我当成女人了吧!」
「这……」小福子眼神有点闪烁了,「怀王府中姬妾成群,也没听人说他有相好的公子,但是……但是……奴才真不好说啊!」
「不好说就算了。」燕林惜抱着手在殿里来回转,「对我有点性趣也很正常,不过应该谈不上爱,不然也不会想着要把我从龙椅上拉下来了。」嗯,有性趣比喜欢差点,喜欢比爱差点。但不管怎样,有意思总比没意思强。那他能够有针对性地进行些设计……
俗话怎么说的?先爱上的人就输了!对,没有什么是比爱更盲目的,只要让这个怀王爱上自己,那他就能够把这高傲的混蛋任意搓圆捏扁,玩弄于股掌之间。哈哈哈!燕林惜叉腰笑,老子是天才!
寝殿的隔间,小闵子端着食盒躬身站着,老太监拿着银针一样一样试过去,之后又有另一个少年拿了银匙,小心翼翼地在每样菜点里挑出一点试吃。
「王爷,无毒。」老太监低声回报。
「嗯,端去吧!」怀王手一挥,小闵子躬身一礼,小心地端着食盒从小门退出,绕个圈子走向燕林惜的寝殿。
「王爷这么小心做什么,」怀王的身后,一个青年摇着洒金玉骨扇,姿态潇洒,神情轻佻,「他若就那么睡死了,对你岂不是更好?」
「他死了我能得什么好处?」怀王一挑眉,冷笑了一声,「他死了,我也坐不上那张龙椅,反而要落下弑君纂位的骂名。只要他活着,那些老夫子们就拿我没办法,太皇太后也会睁只眼闭只眼,更便宜老子办事。所以他可死不得,我要让他活着,活得比谁都滋润!」
青年用扇子捂了嘴,一双桃花眼微挑着笑了起来:「王爷还会怕了名声,怕了那些老夫子?怕是王爷心里舍不得美人吧!」
怀王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看着墙。那墙上嵌了数面水晶,从寝殿里看,不过是墙上所绘的国色天香图中碗大的数朵牡丹,从隔间里,却正能够将殿内的景像透过来。怀王和那青年能看到燕林惜和小福子的身影,只是两人在说什么,他们却听不见。
「燕氏掌着这个国家已逾五百年,该是时候换换天了。」青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怀王听,只是怀王神色不变,不喜不怒,彷佛什么也没听见。
水晶镜中,小闵子端着食盒走了进去,将饭菜摆好之后,由小福子拿了银筷先一样样试吃一番,才另取了镶金的筷子递给燕林惜。
「这筷子重死了!」他一边抱怨,一边翻着菜,「怎么都是素的,没肉?」
「陛下您不喜吃肉……」
「谁说的!」燕林惜把筷子一扔,「那是以前,我现在重活一回了,偏要改一改,以后捡那些鱼虾肉蛋,只管好吃的都给我送来吃!」
小闵子等燕林惜狼吞虎咽把饭吃完了,收拾好东西退出来,又绕回隔间将他的话向怀王学了一遍说:「陛下可真是怪了,自小不爱吃荤腥的,怎么这次醒过来,不只性情变了,连口味也改了?」
怀王沉默了片刻问他:「你可看清了,他还是那个他?」
小闵子知道怀王所问的为何,点头说:「陛下昏睡之时,除了几个太医、奴才、几个擦洗换衣的下人及王爷您没人近得了身的,何况他醒来之前,奴才和小福子刚为他擦了身,身上胎痣都在,绝对不会有假……只是这性子……」
「是本人就好,性子变不变的也没什么关系。」怀王挥了挥手,「这几日你盯紧些,别让他瞧出什么不妥来。」
「王爷请放心,奴才自小跟着陛下,他绝计想不到奴才是王爷的人。」小闵子跪下行了一礼,才又出去了。
怀王闭着双目,突然开口问道:「无涯如何看待此事?」
挥扇的青年撇了撇嘴:「只有天知道。」
怀王一笑,睁开双目,从椅上站起:「不错,管他如何,反正人活着就好。在这小小的宫苑中,随他变成什么样,对我也无碍。」衣袖一挥,带著名为无涯的青年便走了。
第二章
吃饱喝足之后,燕林惜突然起了兴致,让小福子帮自己穿戴整齐,打算去看看自己的十个美人姬妾。人还没到门口,就被小闵子给拦了下来。
「陛下,您现在不能出去。」
「为何?」这是他自己的房子,自己的院子,想去看看自己的女人也不行吗?
「这……」小闵子犹豫了片刻,看了看小福子。
「是怀王下的令。」小福子走上前,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宫里宫外的禁军都是怀王的人,他早在殿外加了防卫,说是怕您龙体未愈,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所以,这里的人是不许进也不许出的。」
燕林惜眉头皱了又皱,像他这样,不就是被怀王那小子给软禁了吗?什么阴谋阳谋的,连个寝宫也出不出,还谋个屁啊!
「他到底想干嘛啊?」他有点想不明白了。如果是想篡权夺位,皇帝被毒昏迷之后,明明能够直接除了他然后另立新帝,为什么还要让人救他这么麻烦?如果怕名不正言不顺,那就拿了他的玉玺盖个朱砂大印就好了啊,再拖几个替死鬼诛了九族,干净俐落,没有后患。
小福子看燕林惜面色不太好看,忙宽慰他说:「您刚醒,确实也不适合出去劳累。不如先在这院子里透透气。如果想见娘娘们,奴才让人去传个信,请娘娘们错开来,一个个过来见您,这不是更好?」
不管怎么样,能出这个屋子也行。燕林惜点点头,小闵子帮他拉开了房门。
屋外阳光明艳,清风送爽。燕林惜双手高举,狠狠伸了个懒腰,顿时觉得精神一振。虽然因为睡得久了,还有些腰酸背疼的,此刻他也管不了许多,拎起衣角,就在院子里乱转开。
寝宫的后花园还是比他想像中的要大了很多。白杨翠柳,繁花碧草,修整得十分悦目舒畅。燕林惜大大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乐得眉眼都弯了起来。听着耳边轻风拂叶的沙沙声,间夹着几声鸟雀的啘啭啼鸣,摸摸路边奇石光滑的石面,再闻闻硕大牡丹的花香,燕林惜觉得,这万恶的帝王家,其实住住真得挺好。
走了两步,燕林惜远远瞧见在那花丛中似有几个人影,于是快步走了过去。
过了一架小小木桥,就见两名身着翠衫绿裙的小丫头臂上挎了竹篮正在摘花瓣儿,花丛外一个眉目俊秀的少年坐在假山石上,手中明明拿着册书,却一眼也没看,只用手托了腮,定定地看着小丫头们摘花。
燕林惜停下脚步来。这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看起来应该是宫女,但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太监。
「他是谁啊?」燕林惜忙拉了跟在身后的小福子小声问道。
却不料他这一出声,已经惊动了那个少年。少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施施然起身,掸掸衣角的灰尘便向他走来。
「是端妃的弟弟,海家三公子海无涯……」小福子极小声地快速地说,「是怀王的好友、幕僚、亲信,小心些。」
燕林惜不觉暗暗皱眉,说起来,这人应该是他小舅子,怎么会跟着外人一道来谋亲姐夫的皇位?这不科学!
海无涯走得近了,眉目在阳光下更加明晰。他身材颀长,五官俊美,明明很端正的长相,偏偏带着一股子轻佻,一丝儿桀骜,一点点玩世不恭,怎么说呢?这人的长相和气质,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不和谐!
「陛下,您看起来气色不错!」海无涯只是长长一揖,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唔,要微臣陪您走走吗?」
「你们在做什么?」燕林惜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那两名已经跪下行礼的宫人,「摘花做什么?」
「用处可多了。」海无涯拿着书在掌上轻轻敲了两下,「能够风干了泡茶,能够直接烹入汤中,更能够用来洗浴。宫中的娘娘们都很爱用水芙蓉花瓣泡澡,说能够让肌理细润,体带清香呢。」
「她们在这儿摘花,那你又在干嘛?」海无涯随意的对答方式燕林惜并不反感,在这个世上他见过的人没几个,这还是第一个让他感觉自然平和的交谈对象。虽然海无涯的气质有几分无赖,燕林惜却对他产生了几分亲切感。
「看书看花看美人啊!」海无涯眯着一双丹凤眼,笑弯了眉。
燕林惜盯着他的眼睛看,海无涯也没闪避,大大方方地和他对望。过了半晌,燕林惜笑了起来,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病了几天,脑子还有些不太清楚,有些事也记不得了。你叫海无涯是不是?你跟怀王是好朋友吧。」
海无涯目光闪了闪,灿然笑答:「正是。微臣和怀王是同窗,关系比常人是要亲密许多。」
「同窗?」燕林惜上下打量他,「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一,」海无涯伸出两根手指,眯眯笑着说,「比怀王殿下还要大一岁,比陛下您可是大了五岁哦!」
「啊?」明明看起来跟自己也差不多大啊……那他姐得有多大了?燕林惜张了张嘴,想起海无涯的姐姐是自己的妃子,还给他生了个娃儿……
「嗡……」天上传来一声哨音,燕林惜抬头一看,见那湛蓝的天幕上升起一只黑色的纸鹞,那鹞子越飞越高,直冲云霄,哨声也渐渐远去,最后只见碧空中一个黑点微微晃动着。
「谁在外面放风筝?」海无涯双眉微微一皱,脸上浮出一丝戾气。燕林惜正仰脸看天,并未瞧见海无涯的脸色,只是口中连赞着这鹞儿好看。
海无涯走到园墙边,低低冲外面说了几句,不一会儿,那鹞子线不知是否脱了手,越飞越高,最后竟看不见了。
燕林惜连道了几声可惜,想起自己以前每到春天就要郊游放风筝的,心中不免又有些怅然若失。
海无涯跟在燕林惜身后在园子里转了几圈,始终保持着身后半步的距离。不管燕林惜问什么,他都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带过。燕林惜不由感慨,这孩子也太圆滑了,答了半天,什么关键的都没说出来。
总是在园子里转也没什么意思,燕林惜正想着要不要让海无涯去跟怀王说说,好让自己能出这座寝宫到外头走走,就见园门外跑来一个年轻侍卫,手中端着硕大一只纸鹞,他只给燕林惜草草行了个礼,就直奔海无涯而去,单膝跪地,将纸鹞举过头顶让海无涯看。
海无涯淡淡扫了一眼,对燕林惜说:「陛下看来挺喜欢此物,正巧侍卫拾到了,不如就由陛下留着玩儿吧。」
燕林惜看看纸鹞又瞧瞧跪在地上那个低眉顺眼的侍卫,笑嘻嘻地把纸鹞接了过来随手扔给小福子:「有空你来陪我放纸鹞儿玩吧。」
海无涯浅浅一笑算是答应了,便带着那侍卫退了出去。
燕林惜也觉得有些无聊,带着小福子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问:「这个海无涯以前跟我关系好不好?」
小福子满头大汗,捧着纸鹞说:「说不上好不好,不过以前您跟他在一起,总觉得剑拔弩张的,何曾像现在这么融洽过?」
燕林惜脚下一顿,心中打了个突:「就算他是怀王的心腹,可也总算是我的小舅子吧……而且我瞧着他眉眼弯弯,天生一副笑模样,怎么会跟我摆脸子?」
小福子嘴角抽了一抽:「陛下,他哪儿敢呢,是您瞧着他不顺眼,总是不给他好脸子瞧呢。」
燕林惜在脸上揉了揉,半晌才吐了口气说:「算了,反正我病着,性子变变也是很正常的,哦?」
最后那声自然是向小福子征询,可小福子哪敢接话,只是胡乱哼哼了两声,就低着头捧着沉重的纸鹞跟到寝殿里去了。
禁宫的上空,无缘无故出现一只纸鹞,又无缘无故被人弄断飞走,更加无缘无故被侍卫捡到送过来。他燕林惜又不是三岁小儿,如果看不出其中的蹊跷那他就能够直接拍自己一板砖以寻求下一次穿越了。他把小福子撵出去之后,一个人围着纸鹞转了一圈又一圈。纸鹞是白纸糊的,用墨画的翅,点的睛。单从外表上,他什么也看不出来。但燕林惜凭藉多年小说里征战杀伐的经验,判定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于是他果断拿起桌上的小刀,割断纸鹞上的铁线,开始了他穿来这个世上的第一次伟大行动——拆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