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办公用的话装修就不必太精细,在客厅及房间里按上空调,灯具换成了明亮的管灯,厨房改造成茶水间,餐厅也可以划分成另一个小办公区域,买来格栅式的办公桌安置好,几个房间放上办公桌和书柜,就是一个袖珍可爱的小公司。
章泽自己留了个办公室,头一回坐在老板椅上的感觉那实在是相当的满足,感觉自己一下子就变成了高大上的成功人士,章泽都有点不想起来了。
也因此接下去的时间他都在很仔细地翻阅从招聘会拿到的面试者资料,由于是新公司,章泽并不想要全无经验的应届毕业生,所以目光都盯在有些工作经验的人上。什么学校毕业的他倒是不太在意,关键是从字里行间看出一个人的品性和个性比较困难,需要杜行止来帮忙。
他挑出来一小沓简历屁颠屁颠地跑到沙发旁边,小心翼翼地搁在杜行止的肚皮上——有求于人的时候他态度还是很好的。
杜行止嗅到他味道的时候就有点醒了,感受到肚子上增加的几不可察的重量,心中不由暗笑,脸上却装作还在沉睡的样子不肯起来。
章泽有点着急了,这是要紧事儿啊。可杜行止忙活这些天他也看在眼里,这样去推醒人家是不是有点缺德?
他只好凑在杜行止耳边小声的叫他:“杜行止,老杜?杜哥?”
见杜行止眼帘抖动,他咬咬牙,又小声补了一句:“哥?”
杜行止眼睛倏地就睁开了,内里一点睡意都没有,盈满笑意:“再叫一声?”
章泽翻了个白眼,脸上却不免带上笑,坐直了身体给他一拳:“爱帮帮不帮拉倒。”
杜行止笑眯眯地半坐起来,掐了掐他的下巴,接过那叠简历翻看起来。
从几次亲密过后,两个人的默契度明显增加了,章泽对杜行止一些意料之外的小动作也明显少了些排斥,两个人有时候黏糊过了兴致上来接个吻也是有的,但极少,章泽潜意识里对这种不明不白的交流还是有些抗拒。
杜行止看了一会,抽出几张来皱着眉头细看。说实话,在这种招聘会上能找到合心意的员工实在是不容易。章泽希望找到的是有经验的员工,但通常选择辞职或跳槽的人根本不会留意他这种小公司,如果不是工资开的高的话,兴许来递简历的人都不会有几个。
杜行止找了半天没看到特别合适的,叹了口气:“不行啊。”
章泽心一下吊了起来:“公司都注册了,没有人管事可怎么办?”
杜行止瞥他一眼,犹豫了片刻:“我有个朋友,也是读完工商管理回国的,目前还没有工作,我倒是可以请他来帮你一段时间。但最好还是尽快找到替补的人。”其实他所说的是他为日后的商业转型特意请来的高端人才,现在没工开还在用高薪养着呢,闲着也是闲着,让他去杜氏生煎试个身手也是不错。
他倒不觉得人家留在这样一个连员工都没几个的餐饮公司里是杀鸡用牛刀,专业人才如今难找,却也不是没有。煤矿的一应事务杜行止亲力亲为能够解决,章泽这边出点小麻烦自然也不再话下,毕竟是有些交情的朋友,对方也不会因为自己支使他就心中不虞。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章泽决不会来者不拒。现在可不是后世那个人才遍地走的时代,遍布国内的公司工厂缺人着呢,真从国外读过工商管理回来还能找不到事情做?这人肯定跟杜行止有关系,能这样便宜了他?
章泽有些犹豫:“你亲戚啊?”
“朋友。”
“靠谱吗?真那么厉害你还愿意借给我?”章泽担心了,“别只是让他来我这试试手啊,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
杜行止眉头一皱,斜倚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盯他半晌,心中有点不受信任的火气。在章泽面前他很少伪装,如此外露的情绪自然立刻叫章泽察觉到了端倪,他警惕地往后一缩:“这样看我干嘛?”
“干嘛?”杜行止嚼着这两个字,郁闷地瞥着他,忽然一个飞扑将他按倒在沙发上上下其手起来,“干嘛?干嘛?我干你……”
他说着将章泽的两条腿分开环在腰上充满暗示性地撞了两下,相互磨蹭起来。大白天的章泽被他搞的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挣扎闪避,没一会儿被捏住下巴狠狠地亲了起来,舌头被卷到另一个陌生的口腔中吮吸。
他有些气息不稳地拍打杜行止的后背,无果后用脚踹,直到从缝隙中侥幸卷起自己的膝盖抵住杜行止的裤裆才得以逃脱。顿时捂着嘴红着一双眼睛狠狠瞪杜行止:“你干什么!大白天的!”
杜行止已经有点意动了,腹下一阵火热,亲到章泽以后他就有点后悔了,毕竟大白天的他不可能真的带着章泽脱光裤子滚床单。但让他就这样看着美食不吃进嘴里是绝不可能的,他当下撩起章泽的上衣在对方腹部滑嫩的皮肤上使劲儿捏了几把:“说了干你啊,大白天怎么了?”
章泽有种被调动起来的火气——似乎被看不起了。
“你看谁干谁!”他针锋相对地按住杜行止的手臂一扭,竟然真的将杜行止掀翻在了地摊上,随后章泽一个泰山压顶就扑了下去,摁住杜行止的脖子就开始摸他肚皮。
“……”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杜行止发了会呆,随后意识全部被肚皮上那只体温微凉带着茧子的手给吸走了。担心擦枪走火,他连忙阻止起来,章泽不明所以于是更加用力,两个人打来打去打出了真火,连茶几都被推开几寸,互相掐脸的掐脸按裤裆的按裤裆,杜行止嗷嗷叫着:“别压我那里!!!!”
“怎么了怎么了?”听到楼上的动机楼下两个聊天的妈妈齐齐冲了上来,书房的门是不锁的,张素匆匆打开朝里一看,表情就变成了= =。
见到两个妈妈出现,章泽和杜行止都是一惊,十分担心眼下的暧昧场面会被母亲发现端倪。然而张素只是十分无奈地扫了两个孩子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还打架,杜行止你都几岁了啊?欺负弟弟?”
章泽有点心虚地挪了挪屁股,抵在臀上硬邦邦的那个……他耳朵立马红了。
章母朝屋里一看,笑的倒是上气不接下气,难得见儿子有那么小孩子的一面,她巴不得兄弟俩能偶尔这样打打,不由拉住假意责怪的张素劝阻道:“我在楼下就听到行止的叫声,怕是他被打的更严重呢。”
她说着看向两个孩子,见他俩相亲相爱还保持一上一下的坐姿,眼中不由欣慰,刚想说些什么,杜行止放在茶几上的那个电话叮铃铃响了起来。
已经僵直的两个孩子这才回过神,火烧火燎地跳了起来,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杜行止咳嗽了一声,压下心中的尴尬接起电话,说真的,这电话可实在帮了他大忙。
然而电话那头意料之外的消息立马让他尴尬的脸色更黑了一层。
他瞥了眼站在门口看着自己这边眼神饶有趣味的母亲,匆匆说了几句后收线,有些迟疑地站起身。
“杜如松来了。”
他不光来了,还等在张家大院门口,要不是被警卫驱赶,恐怕还想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
他是故意的,为了让知情者无法将他当做透明人,却从未想过自己的行为是否会影响到其他人。想到母亲在张家本就尴尬的处境,杜行止不由恼火起来。
这个父亲,真是一如既往从未改变的自私自利。
第五十五章
杜行止的外公张德轩已经临近退休,虽然仍旧手握重权,可事业的重心已经偏向提拔家中儿女。杜行止的大舅张怀目前在新疆工作,二舅则去了陕西。家中常年在家的除了老两口外,便只有杜行止的两个姨妈和姨夫。
其实他们都各有各的事业,哪怕最不出色的小姨妈都在大学任教,这样的人在北京会没有房子吗?不可能的,至于她们为什么甘愿住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娘家,目的自然是见仁见智的。
总之等张素带着杜行止赶到张家的时候,杜父杜如松已经登堂入室了,大院外杜行止认出父亲挂着淮兴牌照的车,一进家门,迎上来的就是保姆异样的神色。
客厅内,杜如松端居客座,手捧着一杯一看就刚沏好不久的热茶,弓着脊背小声和茶几对面的人说着话。他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装,挺括潇洒,风度依旧。玄关处的衣帽架上挂着一件军绿的大衣,看来也是他的,不过却是件穿过许多次的旧衣服了。
坐在杜如松对面的是杜行止的大姨小姨和她们的丈夫,张素是老三,前头两个哥哥后面都是妹妹,所有人都已经组建了家庭,之前去接机的张万飞便是小舅舅的独生子,大舅舅的儿子叫张精钰,比杜行止大的多,如今在外交部工作,杜行止的大姨有一个名叫朱妍的二十二岁女儿,而小姨的儿子吴王鹏还在国外念书没有回国,学的也是商科。
杜行止对这两个姨妈的印象不好,从母亲带着自己出现在张家到现在,杜行止没有感受到任何她们对自己一家的善意,包括两个姨夫在内,虽然是一家人,她们身上总带着高高在上的味道在俯视自己。
杜行止没有忍辱负重乞讨的心思,自然对此十分的在意,现在她们用如此亲和的态度来招待早已和张素离婚的杜如松,他立马发觉到了其中的古怪。
小姨张巧正对大门的方向,见张素和杜行止来了,眼前一亮,连连摆手:“可算是来了!我和二姐看姐夫在外头吹着冷风等了好半天怪辛苦的,就把他请进来喝杯茶,聊了两句。”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叫杜如松为姐夫有什么不对,小姨站起身过来拉住张素的手臂,将她带至桌边,朝杜如松坐着的客座推去,“大姐快坐,行止!你也坐!王妈妈,麻烦给我们倒两杯茶来!”
对坐在杜如松身边的丈夫使了个眼色,杜行止的小姨夫立马让开了一个一人的座位请张素落座。张素被拽着胳膊四下看看,这条客座的沙发除了这个空位外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而杜如松也在仰头看着她,视线里满是期冀。
心中冷哼一声,她也明白了妹妹们的用意,使了个巧劲挣脱开张巧的手掌,张素身形一闪,在张巧站起来后留下的主座沙发上坐下了。
现场的气氛顿时一滞,张巧的面色僵了僵,恐怕是没有料到张素会如此不给她留面子,眼中划过一道愤意。但也只是那片刻的功夫,她随即又乐呵呵地,仿佛没有察觉到任何古怪般在丈夫让出的空座上坐了下来,紧挨着杜如松。
杜如松心中一揪,有些失望又有些惊叹。他已经几年不曾见过张素,来之前他设想过张素这些年可能会产生的变化,岁月这些年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中年人的新陈代谢注定了他们无法永驻青春,张素也许会像窦顺娟一样皮肤黯黄眼角爬上深刻的皱纹,也许会像自己一样发福挺出难看的肚腩,然而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张素竟然会是眼前这个模样。
她穿着一件裁剪立体挺括,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浅灰色羊绒大衣,腰部收出细细的轮廓。内里是一件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贴合的针织勒出她细长优雅的脖颈。她的皮肤一如既往的白皙,甚至因为脸颊的丰润而显出几乎透明的光润,眼神深刻有力,眉毛修的细长精致,唇部用鲜红的唇膏勾出完美的形状,弧度微微上翘着。
这是个哪怕在街上走过都会引来男人回头打量的女人,以自身的优越外在条件加上时光遗留的味道,她显得魅力十足又高不可攀。即便是曾经和她同床共枕过的杜如松,这一秒心中也不由升起一种源于自惭形秽的胆怯。
来前在心中排演多次虚伪的溢美之词压在嗓间,杜如松口齿张张合合,半晌后才憋出一句:“好久不见。”
张素昂着头冷冷地与他对视着:“是啊。”
杜行止坐在保姆搬到母亲沙发旁的椅子上,回首道了谢,随即和母亲一起看向杜如松。他心中的疑虑一刻都不曾抹消,他来干什么?是自己的念头还是旁人的授意,为什么以往如此顾忌张家的权威现在又登堂入室。仔细打量父亲的衣着,他不由皱起了眉头,杜如松身上这套西装还是没离婚前在国外定制的,衣领处黄色的内针杜行止还有记忆。在他的印象里,杜如松是个爱派头的人,每季固定采购新衣,旧衣搁置的搁置存放的存放,几乎从此失去用武之地。而现在他穿着的这身旧西服和门口悬挂的旧大衣无疑不在对杜行止透露出一个讯息——杜如松的经济状况很不容乐观。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杜行止仍旧记得逢年过节时家中来往络绎的送礼人潮,从他幼时能记事起,来拜访的人每年逐步递增着,带来的东西也一年比一年贵重。
一开始只是蔬果特产,随即换成香烟美酒,等他再大一些,烟酒规格提升到无法再高的品牌和数量,登门的礼物便换成了金银佛像玉如意什么的,杜行止甚至记得一个胖子送来一个绿色的绒盒中璀璨钻石戒指的光芒,当然那戒指最终没有戴在自己母亲的手指上,总而言之,杜如松在这样的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缺钱的。
那就是装模作样的苦肉计?杜行止皱起眉,不太确定父亲膨胀的自尊心是否允许自己使用这条计策。他根本没有朝杜如松落魄的方面去想,张素是个豁达的人,离婚的原因她从不跟任何人多废口舌,一是这种失败宣扬出去对她没有好处,二是父母年纪大了,何苦让他们再为此怒不可遏,耿耿于怀女儿的委屈?
张家是不可能去报复杜如松的,在那一个小小的淮兴市内,杜如松有人脉有根基,哪怕要倒,又怎会在这短短几年之间?
张巧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回荡:“我还记得姐夫您当初追我姐的时候,那几年我年纪还小呢,看着你们俩,真觉得就像书里说的那样天作之合。结果你们果然成了,爸妈虽然反对,但我也觉得他们太古板,那时候他们担心你条件不好会委屈了大姐,可现在,不也是个成功人士吗?”
成功人士四个字从张巧的嘴里说出来便不是虚言了。她从小脑子不灵光,读书也不太行,情商和智商都没有家里的哥哥姐姐高,又贪玩,大学期间基本上是在恋爱和潇洒中度过的,不过好在占据了幺女的位置,家中的哥哥姐姐乃至父母都对她宽容些,这样的履历也能被弄进大学,虽然并不教书育人,她管理的却是校内教书育人的教授。不过饶是如此,她的成就仍旧无法和家中的任何亲人相提并论,不说如今已经一脚踏入政坛的两个哥哥,赤手空拳在短短几年内创下国内当红服装品牌的张素,以及嫁了个珠宝界大拿的二姐张臻,就是在省会城市法院做领导的杜如松她也是有些比不上的,嫁的丈夫虽然也玩权术,但在掉块砖就能砸到三品官的北京城里实在是籍籍无名了一点,若非还有自家宝刀未老的父亲撑腰,张巧的日子是决然不会像如今这样清闲的。
几十年了,第一次听到张素娘家人的夸赞,回想起曾经张老爷子几乎把手杖戳进他眼睛里时嘴里的唾骂,哪怕知道对方口中的赞扬没有几分真意,杜如松的心中仍旧多了几分熨帖。张巧见她表情放松,张素的神情仍旧那么冷硬,眼中闪过一道异芒。
对张素离婚的真相,她们了解的其实不多。从张素私奔离开张家随着杜如松到达另一个城市开始,她便很少会去关注这个大姐的动向了。开始几年从父亲偶尔谈起的话语里她依稀能分辨出大姐的生活并不如意,似乎是很穷困,后来日子大概好了一些,父亲年复一年对淮兴的关注也在慢慢减弱,最后母亲和大姐联系上了,母女俩的误会渐渐消除,按着张素报喜不报忧的尿性,张老爷子放在淮兴的注意力也就慢慢全部被收了回来。
结果突然之间大姐就回来了,带回自己已经离婚的大消息,在父亲临近退休的时间一脚踩回了气氛已经变化诡谲的张家,带着杜行止这个已经成年的儿子。对张家的两个男丁倒还好说,对女儿们来讲,却着实不是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