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完后,文君墨又拿来一个暗红描金的面具递给赫连羽。
“为了避免麻烦,今天表演的时候还望戴上这个。”
赫连羽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接过面具点点头,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毕竟有了这个面具他自己也会感觉轻松一些。
等一切收拾妥当,文君墨便带着赫连羽走到了大堂中。大堂中坐着的客人从气质上可以看出多是一些江湖中人,当然也不乏有书生打扮的公子,想必在临滓的他们也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而那些竹兰馆中的相公们也并不像赫连羽之前想象的那样年幼或女相,即使有些人举手投足间有些媚态也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气。有些人甚至与客人侃侃而谈完全看不出是男风馆的相公。
赫连羽正在观察着这个陌生新奇的地方,虽说他在朝堂中故作沉稳,他也不过是不到二十岁的年纪,难免会有些少年性子。文君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引起他的注意,小声告诉他该他上场了。
他走上台子,看着台下那没多人,手心已然冒出了虚汗,这种感觉和他登基后第一次面对满朝的文武大臣时的感觉不一样,虽说紧张,但心中也有雀跃。他终于可以再人前尽情地跳舞,想自己的母亲曾经一样,或许还可以得到别人的肯定,这是他一直渴望的东西。
他定了定心神,然后冲乐师点了点头。乐师演奏的乐曲赫连羽很熟悉,是“蝶舞”。赫连羽母亲柳玉蝶在坊间最受欢迎的是跳的这一曲蝶舞。后来柳玉蝶做了皇妃,甚至成为了现在皇帝的母亲,她曾经跳过的很多曲子都在乐坊之间广为流传,尤其是这一曲蝶舞。
这曲子对赫连羽来说很在意,不只因为这首曲子自己的母亲跳过,还有一点是因为这是他学偷偷过的第一支舞。还记的自己学会了这支舞以后,兴冲冲要表演给母亲,但是母亲却很生气的骂他,说他一个男孩怎么能学这些。柳玉蝶喜欢跳舞,但是她曾经的经历还是让她认为舞伎是下流的行当,自己的孩子如何能像她一样。
而这件事不知道被哪个多嘴的仆人说了出去。皇子口中也多了嘲笑他话题。
年幼的赫连羽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不解地反问自己的母亲:“孩儿觉得跳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母亲跳舞的时候漂亮的就像书中的仙子,父亲每次看到目前跳舞都会笑的很开心,我听见父亲对娘说过,只有见到娘你跳舞他才会觉得自己能活着很快乐。娘,为什么我不能跳舞呢?”
当时柳玉蝶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抱住他哭了。虽然还是疑惑不解,不过赫连羽自此以后都没有再跟自己的母亲提过自己跳舞的事情,他不想再看见自己的母亲落泪了。这“蝶舞”他也再没有跳过。
听到这熟悉的旋律,赫连羽自然的回忆起了曾经学会的动作,踏着节奏动了起来。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生疏,慢慢的,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渐渐地他好像看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自己。等母亲睡下了,自己又偷偷爬起来,溜出屋子,在园子的角落借着月光跳舞,小心翼翼地不让别人发现,即使受伤了也要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小的时候的坚持,在自己的父母先后离开自己以后,也只有跳舞的时候他会感觉到温暖,体会到一家人在一起是的温暖。
赫连羽越来越深地沉浸在舞蹈之中,而台下的人们也渐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安静了下来。整个竹兰馆只能听见乐声与赫连羽衣袂舞动的声音,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那个红色的身影,沉醉其中。直到乐声渐稀,赫连羽在几个旋转之后停下了脚步,那些人才重新恢复了动作。更有几人激动地直接向着舞台走来。
回过神的文君墨见状急忙走到台上,并示意身边的云沁带赫连羽离开。见赫连羽已经安全离开,便安下心来安抚这些写的有些焦急的客人。
一个汉子直接大声问道:“这位相公是谁?为何不以真容示人?”
“诸位稍安勿躁,刚刚跳舞的这一位是几天前来我们竹兰馆的新人,今日才第一次出来,还请诸位莫要吓坏了他。”
竹兰馆几天前新纳进一个技压群芳的相公的事情一些人早有耳闻,但这人被竹兰馆保护的周密,从别的相公那里也打听不到丝毫消息。今天这人终于出现了,但是脸上却还带着面具。但这人仅仅是舞蹈便让人如此沉迷,让人很自然的觉得这一位应该即将是竹兰馆的花魁了。
“文老板,那他什么时候摘下面具让我们看看?”
“后天,初九,我们竹兰馆的翡相公将恭迎他的第一位客人。”
文君墨的话一出,很多人都开始跃跃欲试,毕竟竹兰馆每一位相公的第一位客人都不是那么那么容易当上的。
看着那些激动的人,坐在角落的一个人蹙起了眉头。他有些后悔听文君墨的主意了。
这人便是易了容的江云烈。风华绝代,这是看过了赫连羽跳舞他脑中浮现的第一个词。他刚刚是第一次看一个人跳舞看得失了心神。他居然有一种希望这舞蹈只有自己能看到的想法涌上了心头。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理解赫连羿对这个人执着了。
而回到房间的赫连羽显然不知道这一切的发生。他摘下面具放在桌上,端过云沁递来的茶喝了,太多的回忆与感情因为刚刚的一支舞引了出来,使得他现在还觉得有些恍然如梦。
而云沁这时有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公子,你跳舞跳得真好,我从来们看过这么好看的舞。就像……嗯……”没上过学堂的云沁显然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想说的,想了一会才继续,“就像你是天上下来的,凡人怎么能跳这么好呢。”
赫连羽冲他笑笑:“谢谢你这么说。”
云沁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有些激动地继续道:“真的,你们外面的那些客人都看的着迷了。有个人还把酒壶不小心打翻了淋了一裤子的酒,到最后都没有发现。”他想起那个不顾自己湿着裤子还想往台上走的的人,就觉得好笑。
赫连羽跳完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这些,想象了一下,也笑了。他今天是自从母亲去世后的这几年里最开心的一天,他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一天这样自由地跳舞,和可以得到别人的肯定。这也使得他没怎么犹豫便同意了文君墨希望他后天再一次表演的请求。
竹兰馆有一位跳舞惊艳的翡公子的事情也不胫而走,很多人都期待着十月初九那一天。
身在皇城的赫连羿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兄长在一个小镇中以别的身份有了名气,也完全不知道江云烈他们有些胡闹的计划。他现在步步为营,不敢露出丝毫马脚,生怕被赫连翰抓住把柄。
赫连翰与边华有所勾结的事情他自然已经知道了,他现在的处境要比自己之前设想的要艰难得多。他察觉到除了边华还有其他力量在帮助着赫连翰。
正在他筹划着下一步要怎么走的时候,宫里传来了消息,自己的母妃要见自己。
元妃自从先帝驾崩之后,便常伴青灯,不曾再离开自己住的梅香宫。世人都说元妃是个痴情的女子,先帝虽也痴情,但终是负了婵娟。赫连羿也因此对自己的父皇多了抱怨。
赫连羿到达梅香宫的时候,元妃正跪在佛前诵经。赫连羿站在她身侧,静静等她诵完经才上前扶起她,送她入座。
“孩儿给母妃请安。不知母妃这次叫孩儿来是为何事?”自父皇去世以后,自己母妃很少与宫外的人联系。从来都是自己主动来看母妃,她一次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让自己过来。
元妃今年不到四十岁的年纪,虽然一身素色,但是也难掩秀丽的容貌,不难想象曾经名动京华的元妃是怎样的风华。她现在形容有些憔悴,怎么能不让人唏嘘。
看到自己母妃明显气色不太好,赫连羿关心地问道:“母妃可是遇到什么忧心的事?”
元妃摇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皇上失踪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第十一章:皇城事
赫连羿没先到自己的母妃居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下意识地向周围打探。虽说屋中只有他们母子两人,门厂已经掩好,但在这时候总是防不胜防。
“母妃怎么会这么想?”显然这里并不是说这种事情的地方,他也不想把这件让元妃知道劳心。
元妃从他的反应中已经觉得这件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元妃叹了口气,也知道不便在这里细说,所以转移了话题:“朝中发生这么大的事,各方都会有动作,你要行事要多加小心。”
“孩儿晓得,母妃放心。”
元妃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翎王也要回来吧?”
翎王是先帝唯一还在世的兄弟。赫连一氏本就子嗣单薄,在皇权的诱惑下,夭折的皇子也不在少数。先帝登基之时,也暗中处理过曾经反对过他的兄弟,这也都是朝中心照不宣的事情。翎王幼年丧母,他也是由先帝的母妃带大的,所以两人的关系算的上亲密。
只是不知为何,在十几年前翎王主动要求驻守边境,先帝虽有劝说最后还是准了,在南域给了他一块封地。自那时起,除非朝中有大的变故,他是不曾回过京城。赫连羿不知道元妃为什么这时候会提起他。
“我已经接到消息,皇叔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预计再有半个月的时间就到了。”翎王作为皇族长辈,这件事情青他一定会回来主持大局的。
元妃点点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成英武男儿的孩子,顿时有许多感慨不知从何说起,到最后只剩下一句:“羿儿,听母妃一句话,这皇位不要在去争了。”
“母妃你不是从小便教育孩儿身为男儿要有匡扶社稷之心,生在皇家更是要心怀天下。皇儿自觉不比大皇兄差,在这时候为什么不争一争。”
“那是母妃当时一时糊涂,错估了形势。”
“到这时候,想变已经晚了。这时候如果我不争,便只有死,没有第三条路了。”赫连羿见到因为自己的话便的满脸忧愁的母亲,安慰道:“母妃不是曾经说有高人给孩儿配过名,说皇儿紫气绕身做得人上人。您就放心,我一定可以成功。”
看到赫连羿目光中的坚定,元妃也知道这件事是劝不得了。她自己其实也已经知道早就回不了头了,她悔的是没能早点看清一切。“我有些乏了,皇儿你也不便在宫中多停留,还是早点回去吧。”
赫连羿看自己母妃面上尽是疲色,心中也是担忧。
“母妃,过几日我便让人接你出宫。”
元妃摇摇头说道:“这不和规矩,会惹朝中非议。”
“现在顾不得许多了,您不在我身边我始终放心不下。”虽说自己是已经暗中在各处布下了秘网,但是皇宫终究是皇宫,自己不是那么容易渗入的,自己母亲一个人在皇宫,很可能会被人当做限制自己的把柄,为了自己母妃的安全,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接走。
元妃点头算是答应了。赫连羿也不在久留,向自己母妃道了别便离开了。
元妃在赫连羿离开后还是坐在椅子上,拿出一直贴身带着的一条紫色绣花锦帕,望着它呆呆地出神。直到锦帕被一滴滴的泪水打湿,她才重新抬起头,抓着锦帕的手微微发抖。
“先帝爷,你好狠的心啊!”
曾经绣着罗帕的少女言笑晏晏,想着令她心动的少年想着令她心动的少年羞红了脸庞,如今只剩青灯古佛和褪色的彩线。
赫连羿突然进宫的事情自然第一时间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边华此时正斜倚在塌上,欣赏着美女们的轻歌曼舞。不过他心情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只是因为一旁站着的那个一脸谄媚的人。
那人来了已经快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了,但是边华一直没理他,每当他上前说什么,都会被边华身边的侍卫用眼神喝止。他脸上的装出的笑意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有些挂不住了。虽说他惧怕这个人们口中如同煞星般的人,但是他还是知道宏王才是他真正的主子,若是今天的事情办不成,可是比得罪面前这位大佛来的后果严重多了。
终于他拿定主意,还是上前两步开口了:“安南王爷,我家主人有很重要的消息让我呈上,还请王爷屏退左右。”说完话他已经干感觉自己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他这时一直弯着腰,完全不敢抬起头来看边华的表情。
本来就被这人的到来打扰了兴致的边华,没有理这人就是想试试这赫连翰派来的人能够忍耐到什么时候,见对方已经开口了,便坐起身,示意身边的侍卫带着那些伶人离开。
那人将赫连翰写的信递给边华,边华看了那信笑了。
“这真的是你们宏王写的?可不是被人在途中掉了包吧。”
“不会,这封信我一直小心放着,绝对不会有人碰过。”听到边华的话,那人一下子慌了,这信若是有什么闪失,恐怕自己也命不久矣。慌张地抬头,对上边华的眼睛,那人感觉自己仿佛穿着单衣在数九寒天,打了个哆嗦,张着嘴却不敢说话了。
边华对这怯懦的人嗤之以鼻,将刚刚看过的信丢在那人脚下:“告诉你的主子,本王跟他是谈的合作,可不是他能随意指使的手下。有些事情还是劳烦他自己动手吧。”说完起身甩袖,不在理那愣着的人,径自走了出去。
屋外有正在门外的曹铎马上将手上的斗篷帮边华披上。
“王爷为何生气?”边华虽说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但是跟随他身边多年的曹铎还是看的出来他的主子生气了。
“生气?”边华听到曹多的话倒是笑了,自己刚刚心中的燃起的些许不忿也平息了,“本王也犯不着为这个人生气,只是觉得好笑,明明当过那么久的太子,这个人做事怎么还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居然让我派人将元妃囚禁起来,还要帮他杀掉翎王。这种事情我若是做了,不就是给他将来攻打我北岄国的借口?他算盘倒是打得好,我们两国迟早要交战,不过若是因为这种理由岂不是太窝囊。”
曹铎一听有些担忧地问:“这样一个人我们若是与他合作岂不难做?”
“不,就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合作起来才更放心。我们要做的是搅乱苍炎,可不是帮他找个贤君明帝。对手弱咱们才更有利不是么。”
曹铎安下心了。“那赫连羿的请帖我去拒了。”
“为什么要拒绝,我可是一直期待着与他单独见面。”边华脸上的笑意并未曾到达眼底,“你去派人盯着元妃和翎王那边。”
“是。”
“赫连羽可有什么消息?”
说道赫连羽曹铎到乐了:“赫连羽被江云烈带到了临滓的竹兰馆。他好型并没有逃跑的心思,现在化名为柳翡现在在那边居然还小有名气了。”
“喔?怎么说。”这倒引起了边华的兴趣。
“竹兰馆是那有名的男风馆,他不知为何成了那里新纳进的相公,在那里跳舞,居然迷倒了不少人。”曹铎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嘲讽,他对这一国之君居然做这种勾当觉得相当不耻。
边华也挺惊讶,这种事要不是从曹铎口中得知他根本不会相信。同时也觉得这赫连羽失踪对苍炎来说绝对是一大幸事,这人绝对会比赫连翰能让这个国家更早走向灭亡。他回想起赫连羽那张平凡无奇的脸,是在不能想象他是如何跳舞将人迷住的。如果是赫连羿或许他还会相信。
他想起赫连羿那张姣好的面容,有些更期待与他见面了。
而此时这两人口中的主人公正坐在镜子前,无奈地任文君墨揉捏。
“还没好吗?”
“马上就好了,不要着急。这时你最后一次在这里跳舞,自然要帮你好好打扮一下。”文君墨边说,边继续专心致志地帮赫连羽系上金丝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