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瑾差点认不出来床脚那一团是末曦，他试探着叫末曦的名字，“末曦？末曦？”
末曦听到声音缓缓地抬起头来，华瑾被末曦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末曦的脸肿的不成样子，整张脸上都是水，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还是酒水，脸色也因为喝酒有种妖艳的红晕，眼睛里布满血丝，嘴微微地张着，血肉模糊的在左手紧紧地揪着衣襟，努力的张着嘴呼吸。
他看到华瑾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扔掉酒瓶就向华瑾歪歪斜斜地扑过来，因为太过绝望他几乎是把自己整个丢到华瑾的怀里的，末曦用的力气太大了也太突然了，华瑾一时没准备，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但华瑾还是把末曦抱在怀里小心的不让他被摔到。
“华……华瑾……”末曦喘着粗气用尽全力拽着华瑾的领子，用哭的通红的流着泪的眼睛迷茫地看着华瑾，就好像一个走丢了的小孩，“我死了……怎么办？我真的死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华瑾听到“死”的时候心颤了一下，赶紧回到，“不会，你会活着，会活的好好的。我们先把手包扎一下好不好？”
“我没有活着！我死了！！这都是因为舒梓言！！”末曦瞪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冲着华瑾吼，看起来绝望而癫狂，他抓着领子的手更加用力了，指节都开始泛白。末曦感觉自己像是被谁掐住了咽喉一样，他绝望的快要窒息，秘密像毒蛇一样盘踞在他的心里，被压抑住并不代表不存在，末曦感觉有什么从体内呼啸而出，但是他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他已经压抑的太久了，“我死了……我真的……死了。”末曦突然松开了华瑾，歪倒在地上，眼睛没有焦点，看起来悲伤而绝望，就像失去了狼崽的母狼一样，“我今天看见了我的尸体……哈哈……多可笑是不是？我看见了自己的尸体……尸体……”
华瑾看着末曦这又哭又笑的样子心疼到了极点，他抱紧了末曦企图给他一点温暖。
末曦嘟囔了一会突然像醒悟了一样睁大眼睛，他把手搭在华瑾的脸上轻轻抚摸，“你对我这么好……这么好……我却骗了你……你要是知道我骗了你……你……你还会对我这么好么？除了外婆，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不要求回报的，诚心诚意的对我好。”
末曦的神情突然变得很天真，他甜甜的说，“华瑾……哥哥……我……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你……我……我向你承认错误……你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生我的气了？我会很乖的……你会像以前一样对我好么？”
“会的，我会的。”华瑾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撕扯着一样疼，他有点后悔让末曦去看末曦的尸体了，甚至说他要是陪着一起去也许末曦的痛苦也会减轻一点。
他今天不和末曦一起去是有原因的，其一自然是因为他不想让末曦觉得自己在监视他；其二就是他觉得末曦不告诉他一定是有自己的考虑的，他不想把末曦逼得太紧，他愿意等末曦全心信赖他的时候再告诉他，却没想到末曦的死亡对末曦的冲击太大，把人逼成了这个样子。
“你骗我！你不会！”末曦委屈的冲着华瑾叫道，眼泪又汹涌而出，“你不会！你……你就是……就是……就是因为我是你弟弟你才对我好的……呃……”末曦哭的直打嗝，“如果不是占着你弟弟的身体你……呃……你根本就不会理我……你要是知道……呃……我，我是一个鸠占鹊巢的恶鬼……呃……你一定恨不得……呃……恨不得我……灰飞烟灭！”
华瑾赶紧捋捋他的后背给他顺顺气，“不会，哥哥对末曦好不是因为末曦是哥哥的弟弟，而是因为哥哥喜爱末曦的灵魂啊。”
“灵魂？”末曦的眼里有了亮光，还口齿不清重复了一下华瑾的话，他又恢复了那种近似天真的神情，眼睛澄澈无波的看着华瑾，“那我可以告诉哥哥我的秘密了？”
“对，你可以的。”华瑾疼惜的擦掉末曦的眼泪，“哥哥喜欢末曦是因为末曦是末曦，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末曦眨着眼睛想了一会，有点惊慌地低下头，小声说，“如果我说我……我不是莫希，不不不……我是末曦，可我不是你以为的莫希，你会原谅我吗？”
华瑾想把末曦抱起来放到床上去说，可是末曦却以为他不相信自己，很诚恳的看着华瑾，“你……你不信我么？我说的都是真的。”
华瑾拍着末曦的肩膀扶着末曦起来，“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末曦觉得华瑾在敷衍他，他一把甩开华瑾的手，委屈到了极点，执着的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你不信！你一点都不信！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主动权都交到你的手上……”末曦把手搭在华瑾的手心，另一只手放在唇前，眨眨眼，嘟着嘴，“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秘密……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快要疯了，你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末曦迷乱的甩甩头，像一个被逼到角落的小兽，眼中有一种拼死一搏的疯狂，整张脸都有点扭曲，声音都激动地找不着调了，“我不是莫希！我不是你的弟弟，我只是……只是一个孤魂野鬼啊……对……孤魂野鬼……”末曦崩溃着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蹲下身子，眼泪一滴滴从指缝中渗透出来，字字泣血，“我只是一个孤魂野鬼……孤魂野鬼……”
华瑾觉得末曦的眼泪像是掉在他心尖上的刀子一样，扎哪哪生疼，他一把搂住末曦，“我知道，我知道的。”
“你知道？”末曦抬起头迷茫的看着华瑾，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知道你不是我的弟弟，知道你是宁末曦。”华瑾心疼的摸着他的头发点点头。
“那……那你还对我这么好？你应该……是很疼你的弟弟的吧，所以……才会爱屋及乌的……对我这个……孤魂野鬼也很疼爱。”末曦的表情很是落寞，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些着急的解释道“我……我不是要故意侵占你弟弟的身体的，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他的身体里醒过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那，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末曦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好，如果你愿意讲给我听的话。”华瑾把末曦搂在怀里，下巴摩挲着末曦的头顶。
虽然末曦讲的断断续续，还因为喝酒的缘故说的颠三倒四，但是华瑾还是大致听明白了末曦和舒梓言的过往。
末曦在上一世和舒梓言是恋人的关系，只是这个恋人的目的却不太单纯，是为了复仇而来。
因为在上一世，舒梓言最疼爱的妹妹死于一场车祸，当时肇事车辆连撞五辆车才停下，九人当场死亡一人受伤，举国震惊，而这次车祸的唯一的幸存者是肇事司机，就是宁家少爷，据调查曾多次在闹市醉酒飙车，最后被判了死刑。
但是宁家家大业大权势滔天，动用关系不久就给保释出来。
舒梓言得到消息自然是不肯轻易的放过这个害死妹妹的凶手，决定亲自上阵，他要这个罪魁祸首得到应有的惩罚，法律做不到的，他来！
当时的宁家虽然败落实力却依然不容小觑，硬碰硬只能两败俱伤，所以舒梓言决定慢慢的接近末曦，整垮宁家，让末曦失去一切。
舒梓言的报复计划开展的非常顺利，他从室友到好友再到兄弟都是早就一步步计划好的，舒梓言是天生的演员，把好兄弟的角色表演的惟妙惟肖，饶是末曦比较冷情也终是抵不住舒梓言死皮赖脸的糖衣炮弹狂轰滥炸。
后来事情就出人意料的失去了控制，舒梓言和末曦成为了恋人。末曦不知道舒梓言是否真的对他放了感情，但他对舒梓言的感情却是真心实意百分百的付出的。
所以末曦才会勇气面对父亲的质问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承认；所以末曦才能在面对流言蜚语的时候理直气壮的说我爱他；所以末曦才可以面对舒梓言订婚消息时候怒气冲冲的闯入礼堂。
可他得到的却是翻脸无情的羞辱与难堪。
“我只当他是室友、是朋友、是兄弟，没有别的想法……”
“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男人，那不是变态吗？”
“我还真不知道宁家的少爷会喜欢男人呐！你平时就是对我怀着这种心思吗？真恶心……”
末曦至今想起来舒梓言当初冰冷的眉眼和讥讽的言语都觉得心寒极了，冷的让他忍不住瑟瑟发抖。
第十一章
末曦这么一睡就是三天，最后是在头疼欲裂中醒过来的，起身的时候还有宿醉的后遗症，感觉头重脚轻，看东西都是重叠的。
当末曦好不容易扶着墙走进卫生间坐在马桶上的时候，突然昨夜的一些片段在脑海中闪现，昨天因为确认了自己死亡的事实，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把酒柜里的酒都喝掉了，然后呢？他醉了之后呢？他可以确定对华瑾说了不是他弟弟的事情，可是他不记得别的事情说了多少，这怎么办？
“末曦，你还好吗？”华瑾看末曦在卫生间呆了半个多小时还没出来有些担心的敲了敲门。
“我……我还好……我马上出来……”完了完了，怎么办，我昨晚到底说了什么，怎么都想不起来。昨天只是一时想不开才喝酒的，谁知道会出现这档子事，到底该怎么办？末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算了，听天由命吧……”末曦死都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颓然的决定还是放弃了。
“清醒了？先把这碗汤喝了吧。”
“哦，好……”末曦在喝汤的时候心虚的偷瞄了华瑾几眼，同时徒劳的的在脑海里搜索关于昨晚的记忆，华瑾看起来一脸平静的样子，末曦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虔诚地希望自己昨天喝醉之后最好是倒头就睡了，所有的哭泣吵闹都是在做梦。
“怎么，很热吗？看你喝的一脸的汗。”华瑾伸出手帮末曦把额头上的汗擦掉，“哟，怎么越擦越多？这么热不会是发烧了吧？”
“没，没……”末曦反射性的躲开了华瑾伸过来擦汗的手，尴尬的笑了笑，心下忐忑不安，“你知道了我不是你弟弟了是不是？”
“恩。”
“你……你准备怎么对待我？”
“恩？”什么怎么对待？
“就是……”末曦咽了咽口水，“我占了你弟弟的身体，你……你准备怎么……额……对待我？不会是要找道士把我赶出去吧？”
“哈……你在乱讲什么？”华瑾好笑的敲敲末曦的头。“既然你现在已经在莫希的身体里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那……我昨晚还说了什么？”
“你哦～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你不是我的弟弟，还有你叫宁末曦，还有舒梓言……”华瑾看末曦脸色变了，额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多，坏心的想要逗逗他，“还有……”
“还有什么？我还说了什么？？”末曦听到舒梓言的名字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叫苦不迭了，华瑾的转折让末曦心提的更高了，没想到昨天的“成果”颇丰啊。
“还有……你说你和舒梓言之间……”华瑾故意放慢了语速想要看末曦的反应。
“什么？”末曦果然不负华瑾所望，立刻紧张的伸手抓住华瑾的袖子，汗流得更快了。
“你说你们之间……是很好的朋友，还是室友来的。”既然你隐瞒的那么辛苦，又这么可爱，我总不好一下子都戳穿。
““哦，对啊……”末曦一下子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乱讲话，不然让华瑾知道一个gay占了自己弟弟的身体，那还不得立刻就找驱鬼师来让他魂飞魄散啊。
“不过……我还有一些问题要问问你。”
“啊？什……什么？”末曦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华瑾宰割，“你，你说……”
华瑾想了想今天和秘书的对话，心中百感交集，那些疯狂的行为真的是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孩子做的吗？
“董事长您是说前宁氏的宁末曦吗？”
“这当然了，当初电视上播舒氏和齐氏联姻的订婚典礼时，就是他闯进礼堂说他是舒总裁的爱人啊，可是舒总裁完全不承认，狠狠地把他羞辱了一番，骂他没有羞耻之心的变态恶心，心理扭曲嫉妒他要破坏他的订婚什么的……”
“一开始还会觉得同性恋很震惊很让人难以接受的啊，可是舒总裁说了很多恶毒的话，连我这个旁观者都觉得舒总裁骂得好过分……”
“无风不起浪，你要是和别人没有过什么怎么可能人家会闯到你的订婚现场啊……”
“这是真的，在此之前媒体还拍到过很多次他们的行为举止都非常的亲密，早就超过了室友和好兄弟的范畴了……”
“而且啊，董事长您也应该记得五年前震惊全国的九死一伤的车祸惨案吧，肇事者就是宁封啊……”
“虽然被判了死刑后来还不是被偷偷释放了，在国外呆了两年就回来了，还改了名字换了身份说是宁家一直生活在国外的二少爷，骗谁呢，所有人都知道宁家从始至终就只有宁封一个孩子……”
“最重要的是，宁末曦明明就和宁封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啊，总不能说这是巧合吧……”
华瑾深深地看着末曦，思考着该怎么说才不会伤害到孩子的自尊心。想他华少从来都是果敢决断，什么时候曾对人如此上心过，真是遇到了那个人，劫难啊。
“哥哥？你怎么了？”末曦被华瑾看毛了，艰难开口。
“你说你是曾经的宁氏的二少爷，可是据我所知，宁氏只有一个少爷，叫做宁封。”华瑾看着末曦的反应，一丝都不放过。
“我……”末曦低下了头，颇觉的难以启齿，“我是私生子，我妈妈，我妈妈是宁斐的初恋女友。”
末曦的妈妈是杭州的一个小镇的普通人家的女儿，长得很是标志可人，是典型的江南婉约美女那类型的，名字也很婉约，唤婉婷，是那个小镇的镇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