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被打断摄影时秦修着实有点恼火,头也没回地高声道:“有人要死了吗?!”
JENNY挣扎了一下,还是说:“对方说和沈彻有关……”
秦修刚“咔嚓”拍了一张,模特还提着裙摆在摆POSE,他拿下相机狐疑地回过头。
出摄影室接了电话,一连喂了好几下,对面都没反应,正要不耐烦挂机,手机那头这才传来姗姗来迟的男低音:“你这通电话接得够久的。”
秦修正要问你是谁,忽然认出对方的声音,蹙起眉头:“是你?”他边接电话边走出工作室,站在路边沉声问,“要跟我说沈彻的什么事?”
“我早上打沈彻的电话,他一直没有接,他还好吗?”凯墨陇问。
“他在睡觉,可能没听见。”
“你说他在睡觉?他睡了多久了?”
秦修皱眉,凯墨陇的语调重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问?”
手机那头沉吟了一会儿:“我还不是很肯定,不过有些情况,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秦修心里当下“咯噔”了一下,直觉告诉他,是坏事。
王子琼听JENNY说秦修在拍摄中途出去接电话,正叹为观止,就见北极熊一阵风似地跑回来,抓了钥匙又一股脑掉头跑出去,就这么把模特晾在摄影棚,一句交代也没有。
“怎么了这是?”王子琼丈二和尚地看向表情也很不好的JENNY,“沈彻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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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修飞奔上楼梯,抖着手使劲拧了半天才打开门:“沈彻!!”
冲进卧室,卷毛青年还趴睡在床上,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他跪上床,用力拍着沈彻的脸:“沈彻!醒醒!醒醒!!”
啪啪啪好几下,他自己手都抽痛了,沈彻还是一无所觉,秦修束手无策地跪坐在床沿,想到凯墨陇说的话,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
“哗!”
一大杯凉水泼在沈彻脸上,卷毛青年纹丝不动,连最敏感的两片耳朵也没有抖动一下。
“哗啦!”
这次整整一盆子水泼下来。床铺被单一下子就全湿透了,水滴滴答答落在木地板上,秦修看着依旧在沉睡中的沈彻,倒吸一口凉气,瘫坐在床边。
亚麻色的卷发一淋了水就变成了巧克力色,水滴从卷翘的发尖滴落,在枕头上不断地晕开。秦修麻木地掀起沈彻濡湿的卷发,手按在光洁的额头上,看起来就只是睡着了啊,平时这家伙也是怎么都叫不醒的,可是睡够了到点儿了不是自己就会活蹦乱跳地爬起来吗……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你对自己的体质什么都不清楚就跑来黏着我太不负责人了好吗?!
喉咙里有什么堵着难受,秦修大口喘一口气,似乎才缓过来,他把浑身湿透的卷毛青年抱起来,让沈彻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虽然淋了水,但还是热乎乎的,熨着他的皮肤,那么舒服。
“沈彻,我一定有办法叫醒你的……可能有点痛,甚至可能会流血,你要忍着……”他用力抱紧怀里的人,声音哽咽着,“等你醒过来,你要怎么打我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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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半仙你帮我算算,这人的八字跟我合吗?”大婶蹲在路边,问着摆地摊的山羊胡小老头。
小老头接过对方递来的那份八字,抚着胡子看完,摇摇头:“你和他在一起虽然八字不冲,但是这人命里坐劫财,是大凶……”
大婶听得一脸信服,边听边点头,末了愤愤地把那八字一撕,付了钱连连道谢后走了。
这会儿都快晚上十点了,地下通道也没几个人了,虞半仙起身正要收摊,弯着腰忽然一愣,灯下一道长长的影子投下来,没一点声音,跟猫似的,差点没吓坏他。
他怕是警察城管,悄悄抬眼瞅,想见势不妙拔腿就跑,这一瞅禁不住一愣,心说我的天王姥姥,这年轻人长得真俊啊……这面相典型的人中龙凤,就是美则美矣,却隐隐藏着一丝煞气,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还记得我吗?”年轻人开口道,声音死沉死沉的。
“你是……”
“你说我命太硬,”秦修冷冷地拿过对方手里正要收拾的东西,蹲下来放回地上,把笔往铺开的纸上一搁,“你能帮我改命吗?”
小老头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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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王子琼和JENNY开着福特车四处找着秦修。王先生边开车边道:“这大半夜的他能跑哪儿去啊?连战斧都没骑,你就是要玩失踪好歹把手机带在身上啊,要是死了人家也好联系我们给你收尸不是……”
JENNY受不了王子琼的乌鸦嘴,只专心看着窗外,不过说实在的,秦修这人又从不泡酒吧夜店,连路边摊都很少吃,真是连个目标都没有。况且他们也闹不懂秦修到底是为了个什么事这么夜不归宿。
福特征服者从洋河大道驶过时,秦修正从地下通道走出来,耸着肩膀,手揣在兜里,走到阴暗的小巷时,身后突然闪出两个身影。
两个叼着烟的混混拦在他前面,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他,吹起口哨:“啧啧,美男子啊~~借点钱来花花~~”
秦修抬头看他们两眼,没有搭理。
两个混混当然不肯放过这一看就很有钱的弱质美男,挡在前面抬手就推了秦修肩膀一下。
那一下并没有把秦修推动,他低头扫了一眼掉落在肩膀上的烟灰,口气冰冷:“我现在心情不好,能滚远点吗?”
混混们嬉皮笑脸,眼里露出恶意:“不好意思,哥俩心情也不好~~”
已经开到隔壁另一条街的王子琼和JENNY冷不丁听见隔了一个街区传来的凄厉尖叫声,王子琼掉落了一身鸡皮疙瘩:“卧槽这不是发生命案了吧?”
当JENNY忧心忡忡地回复完“别管闲事了,找人要紧”时,秦修正踹着地上抱头痛呼的两人:
“说了滚远点为什么不滚远?以为我现在是一个人就好欺负吗?你们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欺负我啊?命硬的人就该被欺负吗?我怎么不能把你们克死啊?为什么偏偏要克身边的人,这算狗屁的道理!”
“狗屁道理”那一脚真是狠劲十足,两个混混抱着脑袋在地上讨饶:“大哥你行行好!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哎哟,大哥你饶了我们吧……”
“秦修!!”
“被你们两个气的,我都幻听了!”说着又是一脚。
“哎哟不是幻听!真有人在叫你大哥!”
“住嘴!”
“救命啊!出人命啦!!”
“秦修!!”
洪亮的一嗓门就来自身后,秦修怔怔地转过头,被他踹得半死不活的两个混混忙屁滚尿流地爬起来跑了。
路灯映出马路对面还穿着半湿的衣服的小麦色卷毛青年,活生生的,正喷嚏连天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秦修还没回过神,就被一把抱住。阿彻的声音震着耳膜生疼:“秦修,我没事!我没事啊!我就只是睡着了啊!”
北极熊没什么反应,阿彻急了,放开秦修,拉着秦修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又搓又揉,脸本来就肿得老高,这么一搓真是痛死了:“我是活的啊!我的情况和那位灵猫族的小姐不同,我是因为使用幻术才会睡这么久,我怕你担心,所以一直没跟你说,使用幻术特别消耗精神力和体力,我平时变个红烧肉都会累得睡上三个小时,更何况这次要变草原,所以才会睡这么久……”
老实说他自己也被吓坏了,醒过来时已经变回了狗,四周一片漆黑,连窗户都看不见,他还以为失明了,结果看见地上有水光,才发现床给整个颠了个个儿,自己被压在床下了。好不容易钻出来,一看,我靠,卧室里一片狼藉,地上什么都有,杯子,盆子,手机,台灯,音箱,篮球……全部泡在水里,他当真以为地震了,连忙冲出去找秦修,结果客厅里一切都好好的。
秦修的手机丢在客厅茶几上,正响个不停,是凯墨陇打来的电话。
如果不是那个时候接到凯大手的电话,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回头一看那间快被拆掉的卧室,就觉得不妙,赶紧打电话给王子琼和JENNY两边分头出去找人。
秦修听完沈彻的话,看着脸肿得跟猪头,额头还有血渍的沈青年:“你怎么不早说……你怎么不早说?!!”
狗耳朵都被震得快飞起了,阿彻捂着耳朵看着咬牙切齿,眼中布满血丝的秦修。
“这什么狗屁幻术!以后都不许用了!!”
阿彻赶紧哄道:“好好,不用了!”看秦修站在原地恨恨地瞪着他不动,又去牵对方的手,“那你跟我回去吧……”
秦修低头看着沈彻讨好地来拉他的手,心里乱七八糟的,又是生气,又是庆幸,又是无奈:“我是小孩子吗,用得着你牵?”说罢自己走到前头,可心里到底还是不解气,扭过头,把休闲马甲的长衣摆递过去,“牵着。”
“牵衣服啊?”狗青年不太乐意。
“牵不牵?”
阿彻只得不情不愿地拽着秦修的衣角。秦修冷冷地看一眼身后一副认命样的卷毛青年,转身大步流星朝前走。
有出租车经过,阿彻觉得这动作跟个弱智儿童似的特别不好意思,偷偷想松手,秦修脚一顿,嗓子一沉:“敢。”
阿彻认栽,好吧,今天是我不对,我什么都!依!你!
秦修在前面拐了个弯,居然故意走进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阿彻在女店员好笑连连的注视下一个劲藏头遮脸,秦修买了一瓶益达,在收银台慢条斯理地付完钱,走到路边拦计程车。
车子来了,阿彻心说总算解脱了,连忙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就要往里钻,秦修冷冰冰地站在后门盯他一眼,苦逼的狗青年只好关了副驾驶的门,又拉着秦修的衣角跟着秦修上了后座。
司机大叔从后视镜里憋着笑打量着两人,阿彻把帽子拉下来遮住半张脸,秦修好整以暇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时不时撩开眼皮瞧一眼,小麦卷的手还悄悄拽着他的衣服,他磨着牙冷哼一声,谁让你不跟我说清楚还自作主张?
我差点为了你改名叫秦一猫!
“那种事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吗?”
听见身边的秦修沉闷的声音,阿彻转过头,看着目视前方神情复杂的北极熊,笑了笑:“不会的。”
秦修侧头看向他,冷冷地挑眉:“你怎么敢断定。”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们有一间大的木房子,在遍地青草阿尔卑斯山上,我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听见你在叫我……”
秦修不解地看着身边人。
卷毛青年冲他一笑:
“我听见你的声音老了。”
91、
秦修第二天回到工作室又跟个没事人一样了,各种冷酷狂霸拽,当然,他当没事人,大家也只有跟着当没事人。阿彻被王子琼拉到一边问:“那狗又活过来了?”
阿彻听得一愣,才想起来,昨天他让王子琼和JENNY帮忙找秦修时随便编了个谎话,说秦修以为卷二死了,就离家出走了。
“哦,没事,后来又活蹦乱跳的了。”阿彻心虚地包着一嘴饭含糊地说。
王子琼看秦修在窗户边打电话,凑到阿彻耳边,愤然道:“跟你说,老子迟早宰了那狗来吃!”
阿彻一口红烧肉梗下去,难受死了,心说你要宰狗你也别提前通知他啊,他听了多伤心啊,他都没管你要那一百块钱呢……
秦修回来后又接了几个大单,卫凉单打独斗这段时间工作室虽然也可以维继,但是一些老客户,明星和模特还是只肯交给秦修拍,尤歌又介绍来几个大客户,秦修现在就主要负责这些老客户和重要的大单,其余的通通交给卫凉去施展手脚,王子琼也破天荒给卫凉安排了一个助理小丘。
工作室大大小小的委托多起来,一个摄影棚开始显得捉襟见肘了,阿彻打听到楼上的瑜伽馆年底就要搬走,要是摄影室能扩到上面应该不错,不过租金是个问题。秦修的工作室当初开办的时候启动资金都是找银行贷的款,现在每个月都在还款,帮王子琼还债又去掉了大头,再加上去塞伦盖蒂拍摄的开支,虽然这段时间发展得不错,要一下子拿出双份的租金还是很勉强,更何况装修摄影棚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秦修这段时间肯定也在操心这个问题,但北极熊这个闷骚个性反正是不可能说出来跟他们商量的。阿彻见秦修从楼上瑜伽馆下来,摇摇头,却见秦修在楼梯上一愣。
阿彻循着秦修的目光回头,见一辆奔驰GL350停在路边,一名四十多岁高高瘦瘦西装革履的男人下了车,面带微笑远远朝这边抬手打了个招呼。
阿彻见秦修蹙着眉头没什么反应,觉得不太好,对方可能是客户,就热情地朝那男人笑着挥了回去。对方愣了一下,一脸忍俊不禁的笑。
秦修手揣在衣兜里下了楼:“你又不认识人家你冲人家挥什么手?”
狗青年抖着狗耳朵走在后面:“我一看他的面相就知道他是好人。”
“什么看面相,明明就是狗鼻子闻出来的。”秦修冷淡地走进工作室。
沈恶犬在后头火大,我咬死你!
高瘦男人姓刘,似乎和秦修早就认识。刘先生坐在沙发上,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夹递给秦修,阿彻瞪大眼,那不是他修改后的风投计划书吗?
秦修抬头看他,阿彻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秦修才转向刘先生:“这计划书您怎么拿到的?”
“是安总给我看的,”刘先生笑道,“至于他是怎么拿到的,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过程不重要,我来就是想跟你谈投资合作的事。”说着环顾了一下工作室,“你的工作室发展得不错,看来是我小瞧你了,安氏的创业扶持你可能不需要,但这次我来是作为投资方,你该不会一口拒绝了吧?”
秦修思忖良久,沉声道:“安总为什么想投资摄影工作室?”
刘先生看秦修这表情,知道对方肯定很想不通,其实当时安总把这份计划书交给他时,他又何尝想得通。
摄影工作室和影楼不同,影楼面向大众消费者,做成规模和品牌后甚至可以全国连锁,而个人工作室走的是高端路线,面向的是名模、明星和商业大客户,但规模通常都不会很大,顶多三五个摄影师就能扛下,资金雄厚对工作室的发展当然百利无害,但归根结底,个人摄影工作室的发展更依赖摄影师在圈内的名气和口碑。
简而言之,个人摄影工作室做得再大也不会有规模效益,对中小投资者或者一些个人投资者来说,若是眼光准可能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是对安氏这种动辄投资几千万几个亿的大玩家,完全没有意义。实际上他对安嘉冕手头怎么会有这么一份计划书也很好奇。
安先生翻着手头的风投计划书,笑笑:“这东西挺好玩,摄影工作室风投计划书,你以前见过吗?”
刘先生摇头,当然不可能见过,风投是什么概念,这摄影工作室又不是要上市了,犯得着这样逗安先生开心吗?不过眼下他主要是没摸清楚安总的心思,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这份风投企划书很不屑,但是安总又为什么特意把这份风投企划书拿给他看呢?他只好试探一下:“这完全是儿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