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防备的让别人进驻自己的世界,只有落下累累伤痕。
程一山把屋子里重新规制了一遍,打扫卧室的时候,从床垫地下搜出来一本漫画书,封面就是一个女人双腿张开的造型,程一山翻了一下,随手丢进垃圾袋里。扔完垃圾回来的路上,发现小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间美发厅,程一山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推门走了进去剪剪刘海。
这个过程里,程一山一直忧心忡忡的考虑糖球的事情,到底怎么才能把它接出来,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得靠程依依,但又联系不上人。
程一山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结果抓了个空,然后他就震惊的发现自己的细马尾被一剪子咔嚓了,正从空中往下掉。大概是程一山的表情太过于骇人,剪头发的小哥赶在他出口之前说:“可以接发的!”
结果就是程一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精心保养的发型毁了,大概是理发师自己也看不下去了,各种想补救……
等程一山走出来的时候,感觉头上凉飕飕的。剪好之后,程一山都不忍心看自己了,每多看一眼镜子里的圆寸男,心里的痛就增加一分,最后程一山不忍直视的把帽子戴上走了。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真要说个清楚的话,大概就是觉得头变轻了……
“还是没有消息吗?”陆洋的眼圈有点儿红,哽咽的说:“你也太冲动了。”
梁松阳烦躁的揉着眉心,没有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陆洋忽然说:“这么大的事儿他不可能没一点儿计划,你查一查他电脑的上的记录,看看都跟谁联系过,或者有没有订过票,也许就找到了。”
梁松阳已经查过了,只查到程一山从伦敦回来了,再之后就没有任何消息。梁松阳记得程一山说过他的老家是在一个很偏僻的镇上,那么如果他真的回家了,那梁松阳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听到糖球在外面一直叫个不停,梁松阳勉强的对陆洋笑了下:“先这么说吧。猫一直叫,我先出去看看怎么了。”
陆洋也跟着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两人一起下了楼,陆洋看到卧在楼梯角的黑猫,忍不住蹲下身子去摸它,结果反被挠了一爪,瞬间出现了血痕。
梁松阳想到糖球上次剪指甲,还是程一山在的时候剪的,那时候她们俩人好像还好好的。陆洋见他这样,抬手在梁松阳的肩膀上拍了拍说:“别太担心了。”
送走了陆洋之后,梁松阳去开罐头给糖球吃,糖球蹲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结果把罐头开好放在它面前,它伸出头闻了一下,又冲着梁松阳一只叫个不停。梁松阳皱眉把罐头拿起来看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不对,就地坐在地毯上,大手抚摸上糖球的头:“你也想他了是不是?”
转天陆洋跟一个人来的时候,梁松阳还没有明白过来,陆洋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梁松阳把自己的话忘记了,也就笑着解释说:“我找来帮你查网路信息的,这是我朋友,都是自己人。”
梁松阳想了想,还是把人带到了书房。程一山用的电脑还好好的摆在那里,他走的时候只带走了自己的东西,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搬空了衣柜,也搬空了自己的心脏。
第33章
没等一会儿,那人就说弄好了,招呼梁松阳去看。他在桌面上建了一个记事本,把在这台电脑上登录过的网络帐号密码存了上去。看到这个,梁松阳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陆洋一来,就事先声明这是自己人。
梁松阳一言不发的坐在电脑前,一个个登录上去看了起来,程一山的邮箱很多邮件,有出版社联系的,有发稿件投稿退稿修稿的。本来这对于梁松阳来说,是一件非常繁琐的事情,但是现在做来,梁松阳却无比的耐心,通过这些文字图画,仿佛了解到了另一面的程一山。
梁松阳考虑了很久,还是把程一山的QQ帐号登录上了,原本只是想碰碰运气看他最近是在哪里登录的,通过这个来确定他在哪里。结果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刚登录上来,一个对话框就跳了出来,上面是赵丹丹发来的信息:“好啊,那我下午没课了去找你。”
这明显是两个人正在聊天被自己登录过来了,梁松阳心中一阵狂喜,斟酌了一下,抬手敲字问赵丹丹:“嗯,地址你记好了没有,再发一遍我给你核对一下。”
赵丹丹不耐烦的说:“你真以为我智商低吗?”
梁松阳皱了皱眉头,又说:“那用不用我去接你?你在哪儿下车?”
网络那头的女孩突然沉默了,很久没有回复过来。梁松阳无奈的继续去看之前的邮箱,再然后就找到了一个独立邮箱。这个邮箱程一山登录的次数最少,梁松阳本来打算直接跳过去,但最后还是点了进去,里面只有一个联系对象,看到是程仲明,梁松阳的脸上才露出了些许的喜色,忙点开最新一封邮件看内容。
里面是一张四百五十万的汇款单以及一句话:“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
心念电转之间,梁松阳瞬间想明白了这里头的意思,良好的教养使的他没有任何的情绪外露出来,他随手抓起来烟盒抖了一根烟出来,叼在嘴里点燃了深吸一口,然后放松的把自己陷进柔软的椅背里,夹着烟蒂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屏幕。
陆洋来之前,梁松阳正在处理一个计划书,是来年的一个园林建设的设计草案,预备投资是一个亿还是什么他也没记太清楚。以前程一山曾经在他耳边念叨过,六百块的牙刷多么的不划算,当时觉得这样的程一山很有趣。如今看来,全都成了讽刺。
是不是真的有人,为了钱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包括躺在一个男人身下辗转。
他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最亲密的人背叛,他从小就接受过各种保护自己的教育,可到现在却无法找出一条来平复自己的心脏。
梁松阳想起来前段时间,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和一只猫,不管干什么都不对,听到猫叫了甚至会下意识的去喊程一山。想起来那天晚上的事情,后悔的恨不得捅自己两刀。现在想起来,却是无比的讽刺,自己活像是个笑话似的。面对着赤裸裸的背叛和羞辱,他有的是手段,可一想到这个人是程一山,却只能感受到心脏处一阵阵紧缩的痛楚。
呆在客厅里的陆洋猛地缩回手,冲着自己手背上的血痕哈了一口气,从袋子里掏出一把猫粮一颗颗的丢到黑猫跟前,又拿逗猫棒不停地晃动。见梁松阳从楼上走下来,随口说道:“松阳,我看你这猫像是要逃跑啊,刚才那么窄一条缝都差点钻出去了,我把它抱回来又被挠了一爪。”
正蹲在沙发扶手上的糖球抬头盯着梁松阳:“喵——”
梁松阳去拿了一个项圈,陆洋伸手接过来说:“你把猫抱起来,我来给它戴上,你一个人搞不定,万一抓你怎么办。”
“它从没抓过我。”梁松阳把糖球抱在怀里,然后把项圈拿了过来慢慢的给它戴上,然后把糖球松开放在地上看。
糖球从没戴过项圈,一戴上就特别的不舒服,一直拿前爪不停地挠,梁松阳伸手在糖球的头上拍了拍,然后转头看着陆洋说:“时间也不早了,我在金色海岸订了位置,收拾一下一起去吧。”
陆洋咧开嘴角笑了一下:“好嘞!”然后利落的站起身子,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皱眉不好意思的说:“要不你先去车库拿车,我借一下你家卫生间。”
梁松阳点点头给陆洋指了卫生间的方向之后就走了,陆洋进厕所洗了洗手,然后走到厨房开了一盒罐头摆在客厅的铁艺小挡板旁边,然后把窗户打开了一点。做好这一切时看到黑猫还是蹲在原地,瞪着金色的眼睛看着他,陆洋走进一点,黑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压低了身子警惕的看着他,嘴里发出嘶吼声。
陆洋一步跨过去踢了黑猫一脚,黑猫大叫一声半空中跃起在陆洋胳膊上抓了一把,几乎是瞬间就开始流血,陆洋抽了几张纸巾垫在伤口上出去找梁松阳,见到人之后皱眉说:“饭估计是吃不成了,你捎我一程去医院吧。”说着把胳膊亮给梁松阳看:“你这猫是不是疯了?”
梁松阳一看之下也有点儿吃惊,想来糖球自从到家之后除了特别馋一点之外,从来不做调皮捣蛋的事情。但是人伤成这样,梁松阳也就说:“下午我会带它去看看兽医的。”
结果下午回来的时候,糖球就不见了,那条项圈被咬断成两截突兀的扔在地板上,梁松阳顿时就眼前一黑,险些没有站住脚。他也不知道糖球走了多久,会不会单纯的躺在谁家的屋顶上晒太阳,还是因为被戴了项圈太生气而离开自己了。
明明心里有种预感是找不到他了,可梁松阳还是放下了手头里的事情出门去找,一遍遍的找,心里越来越凉。不管是程一山,还是他的猫,最终自己一样都留不住。他们像是沙子一样,自己越是攥紧手掌,他却走的越快。
做好伪装后来到曾经的家周围,想要寻找机会把糖球接出来的程一山,瞠目结舌的站在寻猫启事前呆立了两分钟,反手抹了把脸,垂下头嘶吼了一声:“梁松阳!”话说出口,程一山自己都愣住了,没有想到自己恢复过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
原本计划好回家的程一山在本地又逗留了很久,他每天都出发去找糖球,走过这个城市大大小小的街道,印象里的那只黑猫的身影却从未出现过。程一山有时候想,像是糖球那么高傲的猫咪,一旦开始流浪,肯定不愿意随随便便让人来抚摸自己,永远不会低下它那永远高昂着的头,这么冷的冬天,也许它……
程一山抬起手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后站起身走回了家,拖出来行李箱开始麻木的往里面放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因为是在郊区,程一山等了很久都没有打到车子,把行李箱放倒在地上,自己一屁股坐在上面,呆了一会儿又站了起来,拖起行李箱走到了公交车站,在一旁的小摊上买了一颗茶叶蛋剥开吃了。扔鸡蛋壳的时候,到处找找不到垃圾桶,一问才知道垃圾桶流浪汉点火烧了,新的还没到位,扔垃圾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扔。
程一山看了看到处翻滚的食品包装袋,又看看自己的,还是认命的拖起行李箱往远一点的地方走去,结果刚走了两步就看到自己等的那路公交车来了,程一山拔腿就往回跑。
忽然程一山就听到了凌厉的猫叫声,程一山顿了一下,那声音却没有了,他迟疑着又去追公交车时,一声更加尖利的声音传了过来。程一山回头,在一片漆黑的背景里发现了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公交车从程一山身边开走,程一山迟疑的叫了一声:“糖球?”他狂奔了过去,走近了之后就看到一身灰尘的糖球蹲在垃圾堆旁边,张着大嘴巴朝自己叫。
程一山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也不管它一身灰尘泥土,丢下手里的东西就把糖球拦在了怀里。糖球瘦的一排肋条都凸了出来,养的油光水滑的一身皮毛现在一点儿光泽都没有,但还是一动不动的让程一山抱着。
转天程一山去宠物用品店买了猫粮和罐头,又把飞机票退了,打算去租一辆车自驾回去,结果被导购忽悠的稀里糊涂买了一辆,开车回去的路上程一山还是云里雾里的,糖球蹲坐在副驾驶上表情严肃不动如山。
等红灯的时候,程一山忍不住低头在糖球的毛脸上亲了一口。
程一山猜测糖球在自己家周围流浪了很久,它一定是以为自己把它遗弃了,自尊和骄傲不允许它摇尾乞怜,但是当它看到自己包袱款款的时候,明白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才会出声尖叫。但也许它只是单纯的流浪到了附近,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以后永远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第34章
回到家后,妈妈见到程一山的圆寸发型,竟然拉着程一山的手说:“一山,妈已经想通了,不管你喜欢打扮成什么样子,妈妈都不会在意这个。”
程一山激动的把她抱起来转了两圈,最后在拳打脚踢下才把人放了下来。闹了一阵子之后,妈妈小心翼翼的问他:“这次准备留多久?”
可程一山却迟疑了,原本走出去就是因为跟妈妈关系不好,那么现在自己似乎已经没有了再离开的必要?想到这里,程一山游移不定的说:“我也没想好……”
妈妈拍了拍程一山的肩膀:“那就等想好了再说。”
休息了几天之后,程一山开车带着糖球出去玩。他现在在的地方是属于东北地区南部下面一个小村庄,现在的积雪已经有小腿那么厚,出了门就是一望无际的雪域。最近几年新兴产业已经发展到这里,这里夏天的时候还曾举办过稻田音乐会。
妈妈给糖球织了一件羊毛筒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瞪大了金灿灿的眼睛盯着这个新奇的环境看,瞳孔都竖成了一条线。
乡野里的道路非常的矛盾,平坦又颠簸,忽宽忽窄,程一山开着他的二手小破车在路上S形游走,没得瑟一会儿就让人在前面给挡住了。
按理说这个季节,很少能在外面碰到人的,基本大家都在屋子里冬眠,或者是在搓麻将。程一山定睛看了一眼,发现一个穿的像球一样的人,正在企图让四条阿拉斯加往一个方向施力,从而拉动雪橇跑起来。
而阿拉斯加是一种文艺的狗,它喜欢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漫无方向,不定目标,基本不爱和其他狗同行。它们是狗界的晴雯。
自从寒冬腊月见到裸体的人,在城市柏油马路上夹着裸体的充气娃娃,行色匆匆的穿过钢铁森林,在各路电子眼监控器留下一道道残影之后。程一山不管见到什么都可以不动神色了,更何况面前这个人做的事情也很正常。
但关键是,他和他的晴雯们毫无纪律,散漫的占据着并不宽阔的道路。程一山跟着他慢悠悠的晃了五分钟,在土路再次变宽阔之后一个加速超了过去。其实这是很危险的,在积雪的道路上,刹车都不能踩,要停车只能提前计算好停车的位置,然后慢慢的把车速降下来,等到下车的位置刚刚好熄火停车。
这就是为什么程一山没参加道路考试就敢拿着驾驶证自己开车回家的原因。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一个超速不得了,把四条阿拉斯加激起了血性,像是在茫茫白雪里终于找到了追逐的目标,汪汪汪的就狂奔着追了上来。
糖球艰难的把四只爪子从羊毛筒里钻了出来,两只手扒着程一山的胳膊站起来,目露凶光的看着后面的蠢狗,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低吼。
程一山这才注意到,亲妈给糖球的衣服好像是一条长筒袜,现在套在它身上,又像是一条收腹带,把糖球的身材修饰的完美无瑕。程一山说:“靠,输给谁也不能输给狗!”说着开始提速,准备在精神上虐狗,在速度上对它们进行碾压。
四个轮子的铁皮车在小路上飞驰而过,后面四条狗十六条腿狂奔着追上来,每次当它们快要追到自己的时候,程一山就猛地提速,拉开距离太大了又故意慢下来等着它们。
最后程一山精准的停在目的地,心里十分畅快,抱着糖球走下来。坐在雪橇上的人此时也走了下来,给狗解了项圈,见到程一山下来还冲着他挥手说:“谢谢你帮忙!”
说话间其中一条狗对着程一山汪汪叫了两声狂奔过来,两只爪子扒着程一山站起来和他人一样高,粗长的尾巴不停晃动,把身后的一片薄雪扫的干干净净,伸着长舌头就要来舔程一山的脸。
“嗤——”糖球伸手在狗鼻子上挠了一爪。
无故被挠的阿拉呜呜的低吼起来,对着糖球龇牙,程一山被这么个庞然大物抱着连动都不敢动,仔细的看看这条骨骼清奇的狗,迟疑的喊了一声:“来,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