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渐无奈:“桶。”
水新一看,果然墙角下放着一个桶,桶上盖着盖子,自语:“怪不得这里头气味不太好。”
水渐无奈:“……这是地牢,又不是豪宅大院,你实在不必跟着我在这儿受罪。”
水新豪放地解开裤子,对着墙角解决问题,一边说:“没关系,等明天我出去找小狸,让她给咱们准备点衣服细软、起居用具,好歹要住一个月呢,不能这么委屈自己啊。”
水渐:“……”
水新:“对了,你会缩骨功吗?教教我吧,要不还得叫那些讨厌的人来开门。”
水新不是说说而已,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溜出地牢,一路跑到红粉楼,跟小狸说了蹲地牢的事情。
小狸顿时红了眼睛,她家楼主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当即就要提着两个铁球去找不怒理论,水新把她劝住,跟她说了水渐的一堆唧唧歪歪的理由,小狸听得似懂非懂,水新最后说,需要一个浴桶,一些洗漱用品,最好能再来点好吃的,小狸听过以后,立刻交给楼里的姑娘去办,大约花了半个时辰,给水新置办来一屋子的东西。
水新目瞪口呆地望着小山一样的吃穿用品:“这、这也太多了吧。”
小狸道:“楼主不必担心,姑娘们会帮忙布置的,只要您告诉我们地址。”
水渐在黑漆漆的地牢中闭门打坐,他丹田中仅剩下一丝护体真气,但是平时养成的练功习惯还在,只要静下来了,他就将这一丝护体真气调出丹田,在大小周天之间运转。
护体真气分为两种,一种是先天真气,根骨好的人从娘胎里带来的一丝真气,另外一种是后天真气,只有内功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才能练出的真气,水渐的资质并不是上佳,自然也没有那一丝先天真气,他是后天的勤学苦练得来的纯阳内力,这一丝护体真气,也是从纯阳内力中萃取出来,保留在丹田中的,可以说是最为精纯的一丝。
以往水渐修炼时,都想着要快点提升实力,不辜负师父的期望,可是现在,他失去全部内力,再修炼起来,反而心中宁静平和,胸无杂念,只是将那一丝精纯的护体真气不断运转于周天之中。
这时,地牢中传来一阵莺声燕语。
“楼主,这铁栅栏实在碍事,不如我们先把它拆下来,再把家具搬进去?”红儿姑娘笑嘻嘻地建议。
“能拆得下来吗?”水新有点不敢相信。
“楼主请放心,这种小事,交给我来办吧。”红儿道。
小狸在一旁指挥,让其它姑娘把带来的东西放在地上:“这个山屏是水晶做的,不能压!对,对,就放在那个沉香木桌上!”
一会儿时间,红儿姑娘从铁栅栏上跳下来,用手晃了晃,把整个栅栏门取了下来,斜放在一边,道:“姐姐妹妹们,可以往里搬了!”
水渐睁开眼睛时,怀疑自己是否还蹲在地牢里。
上好的沉香木桌上放置着一盏水晶灯,明晃晃地照亮地牢内并不宽阔的空间,就在这一小片空间里,摆着桌子、椅子、书架,甚至连铁栅栏都被画着梅兰竹菊的香帘遮住,粗糙的地牢石壁上挂着古画,床头小案上放着熏香用的兽头,青烟袅袅从兽头中逸出……
“这屋里放不下浴桶了,我们先把它放外面,您可记得别被人拿走了。”小狸向水新盈盈一拜,“那我们告退了。”
水新感激地扶起小狸:“该我谢谢你们才对,这实在太厉害了!”
小狸笑道:“楼主满意就好。”
水新道:“我非常满意!”
小狸笑着领了众姐妹告辞离开。
水渐从床上下来,环顾四周,叹道:“小狸姑娘果然深藏不露。”
水新抱着一床被子铺在硬板床上,边铺边轻快地说:“红粉楼里我见过的那几个姑娘都是很好的,谁能娶了做老婆,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水渐笑一声:“那娶了楼主做老婆,不是更有福气?”
水新一怔,黑脸有些发热。
水渐说出那话,也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唐突,他轻咳一声,望着铁栅栏上垂下的香帘:“这帘子莫非是苏绣?这样精致好看。”
水新别别扭扭道:“女孩子家的东西名目很多,谁知道是什么。”
难得见水新害羞,水渐笑了起来。
两人在地牢中享了两天清静,这日,水逸带着水潇和水润耀武扬威地来了,本来以为会看到两人苦哈哈地蹲监狱,顺便可以羞辱一番,没想到,一走近地牢,就见香帘低垂,笑语阵阵,简直比客栈天字间还要舒服!
水逸登时怒了,勒令水潇拿出钥匙,打开铁栅栏。
他快步进去,抓住一条帘子,“嗤”地拽了下来。
“你干什么?给我住手!”水新一阵风似的掠来,伸手扭住水逸的前襟。
水逸微怔,接着恼羞成怒,他竟然如此轻易被一个入门弟子攻上中门,立时松了香帘,两掌向水新颈中攻去。
可惜今日的水新已不是过去的入门弟子,只见他将手掌一推,水逸还没打到,人就向后飞了出去,直跌在铁栅栏外,“哎哟”痛叫一声,半天爬不起来。
水润怒吼一声,壮硕的身躯扑向水新,水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抬起一只脚,水润“嘭”地撞上去,脸顿时涨成猪肝色,两手捂裆,痛苦不已地向后跳去:“我的妈呀!!”
水潇是个冷静的,看水新瞬间撂翻两人,他心下起疑,也不贸然上去,只是言语斥责道:“水新师弟,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师兄弟好心好意来看你们,你、你竟然这样恩将仇报。”
水逸还不信邪,他从地上爬起来,运足内力,冲向水新,掌风在空中发出忽忽的声音。
水新见状,也打点起精神,他不知道自己的内力有多厉害,但是水逸今天上他这儿来闹,真是把他给惹火了,为了给他一点教训,水新也运足十成内力,双掌拍了出去。
“水新!五成就够了!”水渐急道。
“嘭”地一声,四掌相触,只听“咔咔”细响不绝,水逸大叫一声,两只胳膊如抽了骨头一般软软地垂下去,他“登登登”后退数步,脊背撞在铁栅栏上,闷响一声,人如软泥一般滑了下去。
水潇一见这情况,知道大事不妙,慌忙过去扶水逸,却见他两眼圆睁,半点气息也无。
“出、出人命了!”水潇大叫起来。
水新被他一叫,也有点慌神,忙抢上去,水潇吓得两手乱拨,想挡住他,一边大喊水润,水润站在一旁,两腿发软,完全吓傻了。
“别碰他。”一个沉稳的声音在水新和水潇身后响起,两人不由自主地站开一点,给水渐留了前来查看的空当。
水渐弯下腰,试了试水逸的鼻息,一手托住他的下巴,拇指照着人中狠掐下去,直掐出血来。
水逸“哼”地一声回过气儿来,眼珠乱转,嘴里发出连连痛嚎。
“把他带回去,找大夫看看,手臂可能断了,上夹板吧。”水渐道。
水潇愤恨地瞪了水渐一眼:“你们等着!我要去告诉师尊!”
说着,叫水润一起扶了水逸,狼狈不堪地离去。
水新垂着脑袋:“我是不是又闯祸了?”大概自省了有一弹指的功夫,他又抬起头,愤慨地说,“明明是你救醒了水逸,他们却反咬一口!实在是太无耻了!”
水渐无奈道:“等会掌门来查问时,你不要多说什么,由我来说。”
水新沮丧:“哦。”
水渐又道:“你刚打通任督二脉,冲破天魔功第三重,控制不了轻重,也是可以理解,不过,往后应当多加小心才对,千万不要轻易伤了人家的性命。”
水新撇嘴:“我知道了,我最后还是撤了五成内力,现在胸口还有点不舒服呢。”
水渐忙拉了他的手,查看脉象:“没什么大碍,不过,你还是调息一下吧。”
水新被他拉着手,心里有点暖暖的感觉:“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轻举妄动了,你说怎么办,我就照做。”
水渐望着水新那双诚挚的眼睛,心中微微触动:“好。”
水潇和水润扶了水逸离去,说是要告状,一整天过去了,却没有人到地牢来找水新、水渐的麻烦,水新是乐得没人找,水渐却觉出有些不对。
算着日子快到比武大会决出一二三的激烈时候,水逸在这种时候受了重伤,无法出战,不怒真人却不追究打伤水逸的人,这实在是有些蹊跷。
晚上,照例有人送饭来,是个没见过的绿衣弟子,送了饭,一句话也不说就走。
水渐起身问:“这位师弟,不知水逸现在情况如何?”
绿衣弟子匆匆说了一句:“我不知道。”快步走出去。
水渐皱起眉头,以不怒护犊子的脾气,真能善罢甘休?
水新喜滋滋地把腌菜腌肉拿出来,和饭拌好,捧给水渐:“吃吧!”
水渐心事重重地接过木碗,道:“这一个月里,你必须乖乖听我的话,不要出去乱跑。”
水新立刻点头:“嗯,我会听你的话的!”
蹲地牢的日子过得出奇地平静,不知不觉,又快到月圆的时候了。
水渐倒没有怎样,水新先纠结起来,满屋子打转外加长吁短叹。
水渐看他难得也有发愁的时候,忍不住笑问:“你怎么了?”
水新一顿:“没什么。”然后又开始长吁短叹。
他发愁的是,月圆之夜,水渐蛊毒发作,又是在这地牢里,不能脱身出去,到时候肯定得给他找个女人什么的,但是一想到屋里那唯一一张小床,他们俩的小床,要被弄得又脏又乱,水新的心就跟下了油锅似的,无时无刻不煎熬。
水渐问:“你在担心合欢蛊毒的事?”
水新“嗯”了一声,郁闷地背着手走到一边。
水渐笑道:“那倒不用担心,如今我内力全失,蛊毒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水新诧异,一拍脑袋:“我怎么忘了这茬!”接着喜道:“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用把床让给别人了!”
水渐笑道:“不过到时候,还得你帮我。”
水新顿时觉得屁股有点疼,小心翼翼地问:“用手行吗?”
第52章:雪上加霜
话说到了十五月圆那天,乌云遮天蔽日而来,噼噼啪啪下起大雨,不一会,天地仿佛都融进了一片灰色潮湿的雨雾之中。
江南盟比武大会正式落下帷幕,本来预订要在这一天举行的闭幕式也不得不草草收场,盟主给最终决出的第一二三名颁发了草圣手书的“侠以武犯禁”——虽然没人能看懂。
没有水渐参加的比武,第一名毫无悬念地落在苍穹神剑苍大琳头上,水静和水潇也参加了最后的决赛,奈何功夫差上一截,分别得了第四第五。不怒真人一气之下拒绝参加颁奖,叫全部弟子呆在屋里闭门思过,这么一个大雨天,就这样过去了,过去了……怎么可能?
水新起了个大早,跟水渐打了个招呼,提着洗澡用的木桶跑到外面去打了一大桶热水,颠颠回来,把木桶摆在牢房外面,招呼水渐过来洗澡。
水渐因为怕惊动旁人,一直忍着没洗,这时候实在是忍无可忍,一边解腰带,一边向铁栅栏走去。
水新两手握住铁栅栏,用力向两边分开,铁栅栏在他手中如同泥做的一般,轻而易举就弯折出明显的弧度,直到两根铁棍之间的空隙足以通过一个成人,水新才松了手,高兴地拍拍手:“好啦!”
他抬头一看,水渐不知何时脱得只剩一件亵衣,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掉转头去:“你先洗,我给你去外面把风。”
水渐望着水新黑漆漆的后脑勺,不禁暗笑,道:“不要走远了。”
“知道啦!”水新说着,向地牢入口走去。
自从他练成天魔功第三重,目力耳力就超过常人很多倍,即便站在地牢入口,脸上吹着外面的来风,还是能听见水渐洗澡的声音。
水渐不穿衣服的样子……他是见过一两次的,而且距离还挺近,近看比较震撼……虽然当时在做的事情也相当惨烈……水新不由得耳朵发烫。
“烫什么烫啊!”水新开始揪自己的耳朵。
水渐沐浴完后,通常都会用内力蒸干头发,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内力,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肩上,连新换的亵衣前襟也弄湿了,皱巴巴地贴在结实的胸口。
水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问:“要不要我帮你把头发弄干?”
水渐道:“嗯。”
水新向水渐的头发伸出爪子,松松地握住,调出内力,按照水渐教过他的加热办法,一点点把热度加上去,不一会儿,一缕一缕的发梢就干燥散开了。
水新又问:“要不要我帮你梳头?”
水渐笑道:“好啊。”
水新愉快地拿起羊角木梳,认真地一下一下给水渐梳着头发,他还没有给人梳过头呢,水临那个家伙是从来不让他梳头的,说怕他毛手毛脚拽掉了本来就不茂密的头发……不过,水渐的头发真的很黑啊。
水渐感觉脑袋顶上有一只小猫在抓头发似的,一下一下,特别认真,梳齿擦过头皮,带来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很舒服,水渐闭上眼睛,悠然地享受着。
他心中却在想若干天前,不怒对水新的态度。不怒应该已经知道水新打伤了水逸,他竟然无动于衷,对水新没有任何责罚,这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或许,不怒是等着回到玄正派山门再提请戒律长老责罚水新?可是,水新擅闯地牢,又以超越以往数倍的实力打败水逸,难道不怒就不好奇,水新是如何做到的么?
水渐越想越不对,心里隐隐升起一股焦躁之感,似乎谜底就在一层薄纸之后,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到。
“梳好了!”水新高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水渐摸了摸头发,水新给他梳得十分平整,用发带松松束在脑后,他心头一暖,想水新这样毛躁的人,也会细心去做一件事,不由笑道:“多谢你了。”
水新却心里打着别的算盘,立刻说:“不要多谢我,这是一笔人情债,我记着呢,还有,今天晚上我帮你度过难关,也是一笔人情债,到时候你都要还的。”
水渐失笑:“不知不觉,我都欠你这么多了?还不过来怎么办?”
水新得意道:“还不过来就慢慢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可不能赖账啊!”
水新打的小算盘,是水渐欠他越多人情,将来就越不能跟他动手,这么一来,就算他的身份暴露出来,也不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我实在是太聪明了,水新不由自主地笑出声
水渐望着傻笑的水新:“……”
水渐道:“左右无事,你来床上,我教你怎么封住穴道,压制蛊毒。”
水新:“哦。”
水渐的手指隔着薄薄一层衣服,准确而有力地点在穴道上,一边点一边告诉水新这个穴道封住会怎样,那个穴道封住会怎样,应该照着怎样的顺序来。
水新认真听着,心中暗想,不愧是大师兄,基础功夫也这么扎实……不过,这么戳来戳去的,真的好痒啊!
水渐教完一遍,让水新在他身上又试了一回,确定水新全部记住,心中才稍稍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