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玉不以为意了,“有何不可,只要有心蛇也可化龙翱翔于九天。”
“难得公子看得起,我也就只和公子一人说了。公子温和又儒雅绝不会是什么杀人凶手的,定会没事的。啊,差点忘了瞧我这记性,明日王府内有喜事。”
“喜事?”
“是啊,是我家王爷二十又九的生辰,往年都很是热闹,我们这些奴才也多能得些赏钱和吃食。娘娘想大肆操办,这不今日挑了很多丫鬟入府。”
娘娘?不就是那人的妻吗,看来他们夫妻很是恩爱,顿时失了兴致,两眼看着头顶的竹叶出神,看落玉不语,小路也闭了嘴。
轩辕鉴尤手捧一册芙蓉烫底暗嵌金叶的名册,片刻后开口说道:“爱妃真是心思缜密,就这么办吧。”
单禾兰芷一身繁锦粉色逶迤拖地罗裙,手挽翠水薄雾纱,头盘凤翅双归髻以孔雀澜石和珠玉点缀,真是雍容华贵,体态娴淑。她面露娇笑,“能为王爷分忧是妾身的福气。”说完盈盈一拜。
“娘娘从前日便命小的从府外挑些机敏的丫头使唤,寿宴的食材和府内的摆设娘娘都要一一过问,奴才们都不敢有半点疏忽,这名册娘娘连夜所写一夜未眠,今儿早还……”
单禾兰芷打断了薛福的话,“你这奴才王爷国事繁忙,现下才得空回府,说这些做什么?”
“是,是,奴才多嘴。” 薛福点头哈腰的回道。
“有劳爱妃了,快些去歇着吧。” 轩辕鉴尤扫了眼一唱一和的两人。
“王爷,妾身不乏。试一试这衣裳吧,我命御织局为王爷生辰特地做了这宝蓝缎绣福瑞祝寿锦衣,今夜王爷穿着定会丰神俊朗。”边说边拿起了圆桌上红漆木盘里折放整齐的衣袍。
替他脱下了朝服,再换上蓝袍锦衣,一点点抚平着衣裳的褶皱,眼中满是爱意情愁。
屋外礼炮齐鸣,宾客喧哗,小路不时伸出头去观望,“今日王爷做寿,皇上一定会来,我还不曾见过天颜呢。”
“要不,我们也去看看吧。”落玉也望着窗外琉璃瓦的屋顶上绽放的华丽烟火,这霎时绽放的美丽深深吸引着他,比水府的珍珠还要灿烂夺目。
小路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公子不可,王爷要小的好生看住公子,万不可乱跑。”
落玉说道:“府中有宴,偏殿的守卫也会空虚,我们偷偷的去看不会被发现的,你不要这么胆小。”
小路挣犹豫了会,他也是个好热闹的孩子,便答应了下来。
院外的侍卫没有松懈,小路递了几坛酒过去,四人也知今日府中有宴,肚中酒虫闹的正欢,接过后边喝边聊很快醉了,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轩辕昊坐在主坐,但是文武百官都只给瑞王敬酒,为瑞王祝寿赋诗之声不绝于耳,虽说今日是他皇叔寿宴但也太不把他这皇上放在眼里了,自己真就像个傀儡皇帝。苦闷之余低头一杯杯喝着酒,眼前的舞乐也没兴致观赏。昨日收到密探回报进京的西域使团最近几日不见了踪影,他心中狐疑就着宴席来查探一番。
“怪哉,为何不见西域的丹哒王子,皇叔寿辰表兄在京中岂有不出现之理。”轩辕昊说道。
群臣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莫杰赶紧起身行了个礼,“启禀皇上,丹哒王子一行已于前日出京了,微臣在奏折中详细呈奏了。”
“哦,怎么这么焦急,奏折既然要先给皇叔批阅,完后怎么不呈给朕?”说完看向一旁的轩辕鉴尤,那人倒是气定神闲,波澜不惊地喝着酒。
“皇上,王子接到西域千里加急传书,王后自王子走后几日便染上疟疾,病情太重故此不敢拖延。”
“这等小事早已禀明王爷,就不用再呈给皇上了吧”右相也开了口。
“什么?小事?你……你们……就朕一人蒙在鼓里,朕还算什么天子,朕还算什么东晟之主,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朕?” 轩辕昊饮下多杯酒水,借着酒力把心中烦闷道出。
轩辕鉴尤站了起来,气势动人心魄,“来人,扶皇上去镜云殿歇息,皇上醉了。”
轩辕昊大力挥开侍卫的手,口中念道:“朕没醉,朕没醉……”
“堂堂一国之君如此失态成何体统,还不快带下去。”
“皇叔,你简直……”
说也无用,堂堂的国之君主竟被瑞王的家臣拖了下去。单禾兰芷看他这窝囊样也是露出了讥笑和得意之色。
宴会周围有重重侍卫把手,根本靠近不得。落玉很想隐去身形,这对他来说本是小事一桩,但因小路在旁唯恐吓坏了他只得作罢。
两人躲在一处假山后头,小路看他有些失望之色便说道:“公子我等会去厨房找些好吃的来给你,今天肯定有好多好吃的。”
“我不饿”落玉摇了摇头,他现在只想进入宴席中。
“公子我们朝那边走吧,镜云殿那边平时都空着没什么人,那儿有一堵墙不是很高,我们翻过去便到洛华阁的后院了。刚刚差点吓死我了,戈月姐姐刚好从我们前面走过去。”小路拍拍胸口有些惊魂未定。
两人来到了镜云殿外却发现前面侍卫比平日更多,后面隐隐也传来谈话声,进退不得小路大惊拉着落玉从偏门的窗户翻了进去。
里面精致的大床上躺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那少年被响声惊醒,坐起身来,含糊问道:“你们是谁?”
小路知是贵客吓得跪在了地上,落玉则回过头看着他,那少年一身明黄,模样有些英气,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轩辕昊脑中一片空白,直到发现那人眼中有些愠色许是责怪自己这般看着人家,心下有几分清醒,这人儿不就是那青衣图中的男子吗?
第6章:寂寞空庭春欲晚
这时,有侍卫在门口说道:“陛下,房中可有什么事?属下似乎听到房中有异动。”
跪着的小路听闻这就是当今的圣上早吓得面无血色,两腿抖得不成样子。
那少年道:“退下吧,无事。”
等侍卫走远,轩辕昊大步走向落玉,“你是谁,为何这般像他?”他喝了不少酒神色激动,喉结发出咕噜的声音,难耐的咽了下口水。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我二人并非有意误闯,求皇上饶命。”小路爬了过来想拉落玉下跪。
落玉挣脱了小路的手,他千年得道的妖岂会给凡人下跪,更何况这人眼神令他非常讨厌。
“朕问你话呢?你不回答朕可要治你个无礼之罪。”
“启禀皇上,公子叫落玉,是府中之人,奴才是王府的家奴。”看落玉不出声小路快急死了,忙替他回答。
轩辕昊口中囔囔道:“落玉……落玉……的确配得起这名儿,真是如玉一般的人儿。”顿了顿又道:“府中之人?哦,原来皇叔也好这口?”能有这般姿容的美人儿定不会是什么仆人了,那就是在床上伺候的了,想到如此的可人儿竟然是轩辕鉴尤的男宠顿时让他嫉妒不已,脑海中浮现出这美人在床上的风姿,一双龙目中布满了炽热的光芒。看落玉似是清高也不想用皇帝的威严压他,他贵为天子貌美的人见过不少,这样姿容仪态绝佳的还是第一次见。想他堂堂一国之君变成今日这般只爱男子就是自小在宫中对着那青衣图日渐迷恋所致。
落玉听不懂他口中的“这口”是什么意思,但也料到绝不会是什么好话。
“等会朕要回宫,趁那时你们便走吧。”
“是,是,叩谢皇上大恩叩谢皇上大恩。”小路磕了好几个响头。
藤烨阁中小路给落玉扇着扇子,“公子,你还真是,见到皇上都不下跪,还好皇上没有怪罪,不然我们都得遭殃。”
“那人的眼神,我不喜欢。”落玉杵着下巴,晶莹的手指拨弄着瓷盆里的几条金鱼,鱼儿围着他的指尖打转,嬉戏着。
小路心想那人可是当今的皇上啊,这落公子就是个心思单纯涉世未深之人,哪像他们这些奴才早把察言观色和揣测主子的喜好练得炉火纯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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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鉴尤踏着晨曦的曙光坐着软轿去上朝了。朝堂上他指点江山,谋略过人,群臣无不信服。倒是轩辕昊上朝时都说不了几句话,偶尔有也都是“一切皇叔做主”带过。
早朝后,山儿移着莲步来到轩辕鉴尤跟前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留步,皇上有事宣王爷前去御珍阁。”
“前方带路吧”
御珍阁是皇家珍藏宝物的地方,所有番邦进献的贡品和民间搜来的奇珍异宝都在这里。刚进了阁中就看到轩辕昊在一张画像前驻足观赏。这画他自然是见过的。
“皇叔来了,来人把国师从云居峰上采摘的香茶沏一壶来。”
“免了,国师的东西本王怕喝了不舒服。”
“哈哈,皇叔真会开玩笑。朕一直服国师炼制的丹药身体可是好的很,自弱冠之后都未曾生过病。”
山儿面色一红,心中嗔怪怎么会不好,那般生龙活虎真能把自己弄死,到现在穴口还无法闭合。
轩辕昊小心地取下了那幅青衣图,“皇叔可认得这画?”
“认得,大名鼎鼎的顾云之遗作,易川河青衣图。”
“这副画传到朕的手中朕十分爱惜,远胜世间一切珍宝,那画中人朕也是从小看到大的。还记得年幼时一直想见到那画中之人,后来父皇告诉朕那只是一个民间的轶事叫朕不要当真,世上并无那人,朕听后着实伤心了好一阵子。”
轩辕鉴尤皱着眉,心下已经猜了七八分。又听轩辕昊说道:“皇叔有这么个美人一直藏着掖着,天天醉卧美人膝,让人好生羡慕啊!”
“皇上见过他了吧。”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没错,昨日在皇叔府中有幸见过一面,此生难忘。”看瑞王面色不善又说道:“皇叔不要怪罪于他,是朕鲁莽了。”
“皇上的意思是?”
“朕也不想唐突,就是想从皇叔那讨了那人过来,府中已有个绝色的静王妃,皇叔不会舍不得吧。”
轩辕鉴尤有些犹豫,那人可是还要押往西域的,他可不会为了皇帝的嗜好乱了计划。
“朕也不是白白的讨去,便把燕云十六洲送给皇叔,如此一来皇叔定能割爱了吧。”
燕云十六洲?轩辕鉴尤有些嗤鼻,一个人能值十六洲,还是个男子,昏君无误。而且燕云北接关外可是军家必争之地。这皇帝真是糊涂的紧。
莞尔,不动神色的道:“皇上说得突然,本王还没有好好想一想,明日再给皇上答复吧,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轩辕昊听瑞王愿意考虑考虑知道有戏,脸上微露喜色,“这样也好,皇叔回去好好哄下他,就等皇叔佳音了。”
夜色清明,瑞王府内莫恒飞夹了一口菜吃下,“这皇帝也真是昏庸,为了落公子把燕云十六洲给了王爷。不过燕云当地的刺史本就是王爷的人,这给与不给也只是台面上的事情。”
轩辕鉴尤喝了杯酒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找个人顶替落玉去西域,找个嘴严实的。”
“是,末将一定办妥。不过王爷要怎么处置落玉?”
“先让他在府中吧,燕云还不够,本王要的可是京畿禁卫统领的空缺,皇上沉迷男色吊吊他的胃口,他一定会答应本王。”
“王爷英明。末将听闻近日太后密见了很多大臣想以后位拉拢人心,此事不可不防。”
“就让他大婚。”
莫恒飞放下了碗筷,正色说道:“王爷,皇上大婚后可就要亲政了。”
“大婚后我和左右丞相以皇上年纪尚轻未习得社稷之道为由再晃个一年半载,时间足够了。”
“左相那边?不知道那老家伙是真老实还是在装模作样,监视他的探子来报,老东西还是一直没有什么动作,他每日在府里练拳钓鱼不见外人,他的学生和门客惧于王爷也不敢到他府去。”
“一定要在他之前找到那人,本王不喜有任何事情超出控制。”
“是,如此一来,王爷必能登上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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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了一场春雨,府中的梨花掉了一地。纤苞淡贮幽香,玲珑轩锁春阳丽。
花香鸟语,单禾兰芷携了几个女侍去园中品茶。一方精巧的紫檀桌上摆了些鲜甜香果,桃酥蜜饯。
戈月在她耳边讲了几个笑话,逗得她朱唇轻启,笑意盈盈。
自打一清早薛福来院中撤了守卫,还送来些精美的衣裳饰品,小路就兴高采烈的拉着落玉去园中赏花。这不,就瞧见了园中的静王妃。
“奴才给娘娘请安。”
小路双膝跪地,水泽侵湿了衣裤。落玉皱皱眉只是朝单禾兰芷微微颔首。
戈月脸色一变,怒道:“见到娘娘还不下跪,怎这么放肆。”
单禾兰芷眉目肃然,淡淡的道:“免了,他是王爷的客人,倒是这奴才没有好好守规矩,坏了本宫的兴致,来人,掌嘴。”
落玉道,“打他一个下人做什么?王府内花园无数,我二人只是路过于此这也能坏了你的兴致不成?”
单禾兰芷一向不能容忍王爷身边有貌美之人,虽说落玉是男子但他样貌实在太美,可气的是见到她竟然没有半点恭敬的样子着实让她很是生气随即怒道:“本宫尊你是客是看在王爷的份上,你不过就一小小的男宠还敢这般放肆,还是王爷送人的男宠,真不知道王爷还留你在府何用?”
落玉笑了笑,自己并不想和她一般见识,不过是一女流之辈,奈何她口中恶毒,哪里有半分王妃之相,“世人皆道静王妃典雅端庄却不知竟是盛气凌人,孤高自诩之人。”
“好大的口气,你这是在对本宫品头论足吗?就凭你?出生低下,资质卑贱。”
“正是,下人也是人,你这般随意打骂是何道理,不会失了你皇家的威严么?”
小路哭了出来,拉扯着落玉的衣摆小声说道:“公子小的该罚,是小的惹娘娘不高兴了,你不要再说了。”
单禾兰芷凝视了落玉好一会,才用冷冷的语调说道:“今日之事本宫记下了。哼,就饶了你这奴才一回。落玉,本宫有的是耐心陪你玩,下次可就没这么走运了。”
“娘娘,这两人都该掌嘴,让奴婢好好教训他们。”戈月口不饶人,她仗着是王妃的心腹,一向目中无人对其他的下人非打即骂。
“算了,扶本宫回去小憩会吧,有些乏了。”
“是”等扶起主子,还不忘用狠毒的目光看了眼落玉。
“呜呜呜呜”等一行人走远,小路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落玉颦眉微皱,蹲下身替他拂去泪珠。看着那烟水秋瞳里的关切,小路更是哭的伤心。
好一会才说道:“公子这是害苦小路了,得了个教训就算了,这下得罪了娘娘以后在府中只怕是要胆战心惊的活了。”
“本就是她不对,你无需害怕大不了你和我一起走。”
“公子是说笑的吧,私逃王府可是死罪,小路不敢。”
“他们找不到我们的。”
“这天下都是王爷的,我们能逃到哪去呢?小路自小就被卖到府中做奴才,举目无亲的能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