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是谁?”霍真问道:“昨晚下半夜是谁守夜的?没有人看见吗?”
麻三道:“是白狼和我。我没有看见有人离开。”
这是霍真第一次听到麻三开口说话,他平日比卫痕更加沉默寡言,能让他开口实属不易,霍真直觉反应他不会撒谎。
“昨晚雾那么大,面对面经过都不一定看的见。”叶赫风道。
“我记得昨晚守夜的好像不只我们的人吧。”白狼望着卫痕,懒懒地道,看似漫不经心,却有挑衅之意。
霍真知道他言语所指是谁。卫痕每晚和他们一起守夜,以白狼的敏锐,怎会不知道他是信不过他们?肯定心里有些芥蒂的吧!所以才会说话夹枪带棒。
卫痕道:“雾太大,看不清楚,也没听到可疑的声音。”
霍真心想:就算雾大,什么都看不见。但要把山子那样一百八十斤的大男人拖走,总得发出什么声音,他总得有些挣扎或者呼救吧!但三个守夜的人都说没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难道山子是凭空消失的?
揣摩了半天,但没人能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事情看来只能告一段落,众人开始准备行装出发。
白狼对他们道:“不管这雾有没有古怪,下次再碰到,所有人不要分散。”
上路后又走了一天,到了晚上驻扎休息时,幸好没有起雾,于是还算睡得稳当。
次日又是继续奔波,随着越走越进入大山的深处,周遭景色也越来越五彩纷呈起来,霍真看见了各色缤纷的落叶林,巨大的榕树群,看见了珍奇的白犀牛,还有成群的白猴。
不过还有让霍真最为胆颤的东西,那就是蛇!进入热带森林,就等于进了蛇窝无疑。一路上,有毒的、无毒的,各种各样的蛇几乎都遭遇过了。
那日经过一处参天大榕树,肉眼看有十几层楼高,上百条支柱根和枝条交缠在一起,向四面八方延伸,形成一片茂密的丛林。难怪榕树被称为“独木成林”!亲眼看到才觉得壮观!
霍真抬头望着榕树的巨大树冠,正在惊叹中,突然发现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花蛇正盘踞在一条榕树的支柱根上,朝他吐着信子。支柱根就在他的面前垂下,只相隔几公分,他再往前走一小步就能直接碰到蛇信子。霍真顿时浑身僵直,不敢再走一步。
卫痕发现了他的异常,低声叫道:“千万不要动。”说完,抽出背后的巨阙剑。
其他人也都停了下来,屏息看着这一幕。
就在卫痕利落地一剑挥下时,一支黑箭凌空呼啸飞过,一箭穿透蛇头,凶狠而准确。巨阙剑刃也同时落下,碗口粗的蛇被斩为两段。
可以说一切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卫痕收剑走上前,问道:“没事吧?”
霍真摇摇头,心有余悸。
卫痕无奈地轻叹口气,道:“下次教你怎么用剑对付它。”
白狼看了两人一会儿,然后收起十字弓,转身继续前行,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又走了四个多小时,白狼示意停下,在一处小溪边暂作休息。
霍真正捧着水壶喝水时,小李扭扭捏捏地走过来,东张西望后,压低声音问道:“霍先生,你……你想不想上厕所?”
“噗!”霍真一口茶水喷在他脸上。
小李一脸尴尬,不知所措地抹抹脸。
霍真突然有些同情他,恐怕山子小解而失踪后,小李对于上厕所就有了心理阴影。
“正好我也有些急,一起去吧。”
小李明显松了口气,“太,太好了!”
两人走到不远处,各自分开在树下解决。霍真刚方便完,突然听到小李道:“霍先生,你别拍我,我还没好!”
霍真感觉莫名其妙,道:“我没拍你啊!”
那头便没了声音。
10.
“小李,小李?”
霍真连叫了两声,听没有人回答,便绕过树,走到小李面前,只见他傻傻地站着,好像被点穴了一般。
“小李,你怎……”霍真刚想问他怎么了,只见小李的肩上,正搭着一只手,一只苍白无力的手。
霍真的目光,顺着那只手往上移,眼前所见让他简直难以置信,说不出话来。
小李看见他的表情,也抬头望上看,这一看之下,“啊!”地一声大叫,瘫倒在地。他指着上方,结结巴巴地叫道:“山,山子!”
那只手正是山子的,他不知被谁吊在了树上,死状凄惨,身体的肉几乎被掏空了,全身只剩下了一张皮和几根骨头撑着,就好像一个皮影人,唯一还算齐整的恐怕就只剩下他的脑袋了。在薄如蝉翼的身体的强烈对比下,有血有肉的脑袋显得格外突兀。
他的尸体原本应该是挂在更高处的,可能是被风一吹飘荡下来,才会正好手碰到小李的肩膀。想来一个一百八十斤的男人,如今变成被风一吹就动的一张皮,实在令人头皮发麻。
听到小李的尖叫,其他人也立刻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无一例外都很震撼。
“这是,是野兽干的吗?”猴子叫道。
“有可能。”老炎道:“我以前见过豹子会把猎物拖到树上享用。但是,像这样把猎物的肉吃得那么干净,只剩一张皮,就太奇怪了!”
“真邪门!”猴子叫起来:“这哪是野兽吃的?说不定真是被雾吃了!”
他这句话一说出,众人都陷入了沉默,没有人再嘲笑这个想法有多不可思议。
晚上宿营时,再次起雾了。
和上一次一样,山岗树木被笼罩在浓雾中,眼前十米开外的景物就完全看不清了,只剩下模糊的一片影子。
白狼让众人都从帐篷里出来,围坐在篝火边,这样就能看到每个人的情况。
雾越来越浓,犹如乳白色一般,渐渐地,连眼前的景物也开始被雾所吞噬。
霍真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也许其他人有和他一样的心情,所以没有人开口说话。大家都静静地坐着,等待着有什么未知的事情发生。
忽然,叶赫风面色变得有些奇怪,开口问道:“咱们的人……都在这儿了吗?”
霍真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问,环视了一圈,心里默数:白狼那边五个人都在,他们这里五个人加小李,一共六个人也都在,于是回道:“十一个都在啊!你怎么了?”
叶赫风手指着前方,道:“那帐篷后面坐着的人,是谁?”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帐篷背后的阴暗处依稀可见一个人影,似乎盘着腿,正襟危坐,像在打坐一般。
每个人都不敢呼吸,凝神看着那个人,但他一直坐在那里,老僧入定一般,丝毫没有动弹。
“到底是人是鬼啊?”猴子沉不住气,打破了沉默。
霍真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人……会不会是曾家爷爷?”
11.
“你秀逗啊!如果是曾老头,干吗坐那里不过来?难道他还害臊啊!”叶赫风压低声音骂道。
“是爷爷吗?真的是爷爷吗?”曾希激动地要站起来,霍真忙拉住他,道:“还没弄清楚,再观察一下。”
卫痕此时却站了起来,猫着腰,慢慢地向那个人走去。
白狼使了个眼色,老炎心领神会地站起身,对卫痕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他们两人从两头包抄。
卫痕点头答应,两人刚绕到帐篷两头,离那人还差几步时,那人突然猛地跳起身,飞也似地窜进茂密的树林里,卫痕和老炎随即追了过去。
那一定不可能是曾家爷爷!霍真心想:如果是他的话,没理由看到卫痕跑啊!但如果不是他的话,那会是谁?这原始大森林里,还有别人?
他们围坐在火堆边等了大约两个小时,可卫痕和老炎还没有回来。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有睡意,看来大家心情都不轻松。
一直到下半夜,才陆续有人睡觉。由于白狼有吩咐,雾散之前,谁都不要回帐篷睡觉,所以他们都是就地而睡。
霍真担心卫痕,一直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雾依然很大,可他还是努力睁大眼睛,一刻都不敢松懈,生怕错过什么风吹草动。
“你很紧张那个小子?”霍真听到白狼说话,回头一看,见他正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你,你……什么意思?”霍真结结巴巴地问道。
“姓卫的小子,是你什么人?”白狼半抬着眼,语调也是懒懒的。他一直给人一种慵懒、漫不经心的样子,但霍真知道,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都要敏锐。
“只是……普通朋友而已。”霍真答道。
白狼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连忙低下头,不敢和他直视。
“他身手不错。”白狼半晌才开口,过了会儿又道:“不用担心。”
霍真小声地“嗯”了一下,便不再说话。
夜深寒露渐重,可那浓雾却怎样都没散去。曾希枕着霍真的膝盖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因为天凉轻轻地打了个颤。
霍真看到白狼忽然站起身走去帐篷那里,不一会儿便见他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条毯子。
“晚上冷,别着凉。”白狼将毯子抛给霍真。
那条毯子很大,足以包裹住他和曾希两人。霍真将毯子盖住自己和曾希,顿时一股暖意围拢来,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白狼坐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霍真望着他,竟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心里感觉到一种淡淡的温暖。
快到清晨时,雾气终于减淡了。
霍真再也架不住疲劳来袭,与曾希依偎着,昏昏睡去。
等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小李见他醒来,忙叫道:“霍先生,你醒了啊!”
霍真坐起来,问他:“卫痕呢?回来了吗?”
小李沮丧地摇头,道:“卫先生还没回来……会不会也被雾吃了?”
叶赫风上前,给他后脑勺重重来了一下,道:“我看你脑子才被雾吃了!别乌鸦嘴!”
霍真只觉心往下沉,大脑里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十蛮走到白狼身边,大声道:“好了,现在人都醒了,我们能出发了吧!”他的两个手腕都
还缠着绷带,透出隐隐血迹,恐怕伤口还未完全结痂。
霍真在白狼还未开口前,抢先一步道:“你们只管上路,我是不走的,我要留下等卫痕。”
“留你一人在这人,还不几口就喂了蛇了!”叶赫风道,“我也不走。”
蓝小眉看了他一眼,道:“我们的人都留下吧。”
猴子见状,问曾希:“小曾老板怎么说?”
曾希道:“霍哥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十蛮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转而看白狼有什么反应。
白狼道:“在这里扎营两天。”
“什么!”十蛮大叫:“两天?咱们走了那么久都不见那曾老板的行踪,食物都吃得差不多
了,再耽搁两天,就弹尽粮绝了!”
“那分你食物和装备,你自己去找!”白狼道。
十蛮顿时消了声,他心里很清楚,在这原始森林里,要是落了单会是什么后果!
既然决定停留两日,粮食就成了大问题。
他们包里只剩下一些肉罐头和压缩饼干,面条、烙饼和其他食物几乎都吃光了。
猴子和十蛮用树枝和瑞士军刀做了一个鱼叉,去不远处的河边捕鱼,到了中午时分,还真带了两条鱼回来。
那鱼个头不大,鳞片闪着奇异的蓝光,眼珠又黑又亮,仿佛在看人一般。
叶赫风和蓝小眉、小李围上去看,“这么小的鱼怎么吃?还不够塞牙的!”
“当然不是吃的!是拿来煮汤的!”猴子夸张地叫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在哪里抓到这两条鱼的?它们不好好待在水里,居然在河边的泥里拱啊拱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会上岸的鱼!”
他们拿着鱼去清理,霍真见白狼一人坐在树下,便走上前去找他说话。
“你拿的是十字弓?”
白狼见他好奇,就把十字弓递过去给他看。
霍真是知道十字弓的,这种中国人发明的弩箭,中世纪传入欧洲后改名叫十字弓,在十字军东征时期发挥了巨大作用,它的力量可以直接穿透骑士的锁子甲,被称为骑士杀手。
霍真拿着弓比划了几下,问:“为什么不用枪呢?不是更方便吗?”
“山里空旷,回声多,枪声很远就能听到,容易曝露行踪,最好不要用。就算要用,也要装消音器。”白狼很有耐心地回答他。
霍真发现白狼此时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很柔软的,而且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忽然,听到另一边猴子他们的叫声:“你们快来看!这鱼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
霍真和白狼走过去,只见鱼肚子已经被剖开了,猴子从里面拿出一枚小指头大小的骨头,奇怪地说:“怎么会有动物的骨头?”
12.
这么小的骨头,很可能是鸟类的。一般在森林里,靠近水源的地方往往是最热闹的地方。飞鸟走兽、甚至昆虫和爬虫都喜欢聚集在水边,所以有个把水鸟、水禽的尸体也不奇怪。但为什么鱼肚子里会有呢?难道是误食了?霍真听说过南美有种凶猛的鱼,会攻击水鸟,食其肉,但那种食肉鱼的个头很大,不可能像眼前的这条那么小!
虽然心生奇怪,但那锅鱼汤还是很快被他们抢光了。这就不得不夸一下麻三的本事,他对丛林里的植物非常熟悉,什么能吃,什么味道鲜美都了如指掌。用叶赫风的话来说,简直是把这森林当成了他家的菜场!就在他们做鱼的当即,麻三找来了很多野菜和菌类,和鱼汤一起烧制。这汤水沸腾时,香气扑鼻。他们本就吃了好几天寡淡无味的面条,一闻到这香味,立刻就抢食起来,拦都拦不住。
只除了曾希很淡定,他本就不吃荤腥的,一个人独坐一边,安静地吃着压缩饼干。霍真见他可怜,便请麻三再找了些野菜来,煮了碗菜汤给他喝。虽然厨艺不咋地,但曾希还是笑眯眯地全喝完了。
到了晚上,皓月当空,没有半点起雾的迹象,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霍真睡不着觉,走出帐篷外,找了处靠近火堆的地方,静静地发呆。
白狼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猴子站起来说去撒尿,过了十来分钟,突然提着裤子,大叫着跑回来,嘴里叫道:“快去河边看!太不可思议了!你们根本猜不到我看见了什么!”
“你他妈还能看到鬼啊!”十蛮满不在乎地道。
“还真他妈和见鬼差不多!”猴子毫不示弱地回过去。
其余人都很好奇,便跟着猴子来到河边。
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人难忘!
只见皎洁的月光下,水面被染成了银蓝色,仔细一看,其实是成千上万条银蓝色的鱼在成群游动,偶有几条跃出水面,蓝光乍现,如蓝色的焰火一般。
这蓝鱼,应该就是他们中午吃的鱼。
单独看来已经非常稀奇了,眼前是占据了整整一条河的鱼,如银河一般,蔚为壮观。
而且霍真发现,这些鱼一边游,一边还发出如动物嘶叫一般的声音。鱼是没有声带的,可能是腮在呼吸时,一开一合而发出的声音。
“我靠!真他妈美得爆眼球!”猴子发出一声赞叹后,脱了上衣,“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扎了个猛子后,冲出水面,朝他们大叫:“你们也下来游一下!他妈的太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