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凌川此时身上的伤已经好许多,用自己已经被师父擦得干干净净的小脸蹭了蹭信嘉的脖颈间,委屈地喊道。
信嘉安抚地拍了拍凌川的背,用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柔声音道:“别怕,为师在这。”
“嘶,凌川,你做什么!”信嘉突然喊道,却没有推开凌川。
凌川咬住信嘉光滑的脖子,直到一股血腥味蔓延进口腔之后,才松开口,柔软的舌头轻轻舔舐着自己弄出来的伤痕。在信嘉看不到的角落,凌川的神情无比虔诚。
信嘉感受到凌川的动作,原本恼怒的脸上出现了微不可察的红晕,但随即便消失不见,反而板着脸训斥道:“凌川,你这是做什么。”
“师父,待凌川长大,嫁给徒儿可好?”凌川一双大眼睛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看着信嘉的脸色从惊愣,再到纠结,最后恼怒的过程,心中也是一片忐忑。
“胡闹!”信嘉说完,直接抱着凌川起身,往门派的方向回去了。
“师父,徒儿是认真的!”凌川的眼眸中透露出的坚定又让信嘉一时语塞。凌川见信嘉没有反应,又继续道:“凌川喜欢师父,想与师父结为道侣,携手仙途!”
“胡闹!”信嘉如今气得浑身发抖,就连声音也是在颤抖的。没想到自己从小养大的徒儿,对自己存的竟然是这种心意,这让他立志做一个好师父的人情何以堪!
“凌川就是喜欢师父,师父对凌川好,凌川喜欢师父!”凌川嘟着嘴,就算面对信嘉凌厉的眼神,语气也依旧坚定。
“闭嘴!为师对你好,你就是这般报答为师的!”信嘉心中有气,但又不敢就此将凌川抛下,但回门派的脚步一转,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师父不喜欢凌川吗?”凌川很是理直气壮道,在他看来,师父是喜欢自己的,就算自己那样说师父会生气,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发火,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殊不知信嘉气的不是他,而是自己。信嘉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自己对凌川从来都只有师徒的情分,但却让凌川误会至此。信嘉自然不会认为这是凌川的问题,肯定是这些年来自己的举动给凌川造成了误会。
“为师将你送去玄清师兄处住一段时间,等你什么时候断了这个念头,为师再接你回来。”凌川此时年纪还小,等过段时间,便会将这段感情淡忘,信嘉是这般打算的。
但信嘉却没料到,自己将小孩的感情在最浓郁的时候生生掐断,却给这段感情留下了无尽的发展空间,才会有了将来发生的一切。
18、再见
“我不要!”凌川在信嘉的怀中剧烈挣扎着,师父怎么可以把自己扔下!凌川的直觉告诉他信嘉做的这个决定已经不可能改变了,所以原本坚定的声音因为害怕,而变得哆嗦起来。
信嘉没有再理会凌川,到了玄清的木屋之后,只交代了一句,留下了被自己法术定住的凌川,转身便走了。
信嘉不敢停留,他怕自己再多留一瞬,就会心软带凌川回去。信嘉终于意识到自己对凌川的感情,早就不是什么师徒情分了,也难怪会让凌川对自己产生那般想法,果然是自己作的孽。信嘉自嘲一笑,脚下的方向再转一个弯,离开了门派。
门派离凌川所在太近了,信嘉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便去将凌川接回来。这段奇怪的感情需要冷冻的不仅是凌川一人,还有他自己。
无极宫。
“你这死家伙怎么来了!来人,给我把他赶出去!”在收徒大典中嘲笑信嘉的那把声音从大殿中传出,但周围的守卫却没人敢动。
“我不过是想要借住一段时间罢了,不会打扰到你。”信嘉喝了口方才无极宫下人奉上的灵茶,慢悠悠道。
“哼,本宫主答应了吗?快给我滚出去!”男子气急败坏的声音再次传出,但信嘉却仍旧一副悠闲的模样。
“子皓,听说你也收了一个徒弟,怎么不见他?”信嘉说罢,起身想要自己去找人。能让一向自律严谨的信嘉变得这般随性,这世上也就只有眼前这个与他一同长大的子皓真君一人了。
“哼,我家徒儿可乖巧了,哪像你那个,整天只会捣乱。唉,怎么今日不见他来?你们不是一向孟不离焦的么?”子皓说起徒弟,底气可就回来了,如今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信嘉收的徒弟是一个调皮捣蛋的顽劣孩子,这可将信嘉一直以来树立的形象全毁了。
谁会想到一直以门派祖训为行动宗旨的信嘉,会教出这么一个顽劣的徒儿,简直把信嘉的脸都丢光了。当然,大家可不会去说一个五岁小孩的不是,所以身为凌川师父的信嘉,倒成了大家的笑谈。
信嘉对子皓的徒弟倒没多大兴趣,只是他想远离门派,脑海中浮现的第一选择便是无极宫。子皓平时对他虽然总是恶言相向,但却从来没有做过危害他的事情,如今修真界流言四起,无极宫倒成了最好的去处。
既然来了,那出于礼节,也应当去看一下无极宫的少主。那是子皓的唯一一个徒儿,而且似乎是要与他作对一般,他收了个入门弟子,子皓便立即给无极宫找了个少宫主。想到这,信嘉又不由得觉得好笑。
他与子皓两人一同长大,原先感情还很好的,只是后来他被封了个正道第一人的称号之后,子皓便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总喜欢在无关痛痒之处与自己作对。
“哼,我徒儿可比你家那位乖巧百倍,我让他向东,他绝对不敢向西。”子皓连忙跟上信嘉的脚步,得意洋洋道。
信嘉自动忽略了“你家那位”的这种奇怪用词,很快便在练武场看到了一位正在蹲马步的的少年。此时是正午时分,烈日当空,处于阳光底下的练武场只有一名十岁左右的小少年,信嘉一眼便注意到了。
“君竹,过来。”子皓在信嘉身后手一挥,那个在练武场被暴晒了一个时辰的少年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但却在离子皓半步远处,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师父!”少年的皮肤被晒得有些黑,见到子皓时一口白牙露了出来,衬得皮肤更加黑了。
信嘉皱了皱眉头,他一眼便看出了这少年的皮肤是常年暴晒才会呈现出这般色泽。虽然对少年的身体并无太大影响,但信嘉只要一想到若是凌川这般修行的话,自己定是舍不得。但看那少年看子皓的神情,明显很是服气,果然是因为自己太多纵容凌川,所以才会导致如今的场面么?
“哼,你看,我们家徒儿多乖巧。”许是这么些年难得一次赢过信嘉,子皓已经开始趾高气扬地嘲讽起来了。
信嘉此时心中有事,也不管子皓的冷嘲热讽,直直走回了无极宫下人帮他准备的客房。信嘉这算是在无极宫正是住下了,平日里若不是门派有急事,他绝不踏出无极宫门半步。否则他的脚步总会不自觉地往凌川所在的方向走。
不知不觉,信嘉已经在无极宫住了整整两年。这两年里信嘉只要不在修炼,脑海中都会不自觉地想凌川在玄清那里有没有乖乖听话,有没有给玄清捣乱。要是捣乱的话,以玄清的性子,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信嘉越想越担心,连忙给玄云发了个纸鹤,让他去看看凌川在玄清那过得怎么样。玄清这段时间也没有给他纸鹤报告凌川的情况,莫不是只顾着与自己的宝贝徒儿恩爱,把他师父的徒儿忘记了!
不知不觉信嘉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天边,完全没有意识到,分开的这一年,自己对凌川的感情不但没有消退,反而愈发念。
“啧,一大早起来就看到你这幅死样子,真晦气。”子皓从信嘉身前经过,还不忘挤兑一句。
“听说你那徒儿过几日要举行婚礼了呢。”子皓见信嘉不理自己,又补充了一句话。
“凌川怎么可能!”信嘉闻言,原本很是正经的坐姿突然站了起来,看到子皓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后,这才醒悟过来。
“啧,难道你心目中的徒弟就只有那个臭小鬼?这要让你那些个徒弟知道了,不得心寒死啊?”子皓阴阳怪气地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信嘉愣了愣,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自己对凌川的感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强压下心头的异样,信嘉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几日后。
信嘉一早便到了玄清的小木屋外,但却一直隐身在树林中,看着到处都贴上了大红喜字的小木屋,信嘉连忙用神识寻找记忆中的那个小身影。
凌川此时待在自己的房间内,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床上,信嘉原本还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凌川面色红润,看起来并无大碍之后,信嘉才放下心来。可是小孩孤寂的背影在周围大红喜字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可怜,看得信嘉心中一阵抽疼。
但一想到自己先前做的决定,信嘉便强忍住了上前将凌川拥入怀中的冲动。
19、叛变
“师父,你在这做什么?”玄清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信嘉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衣袍,又恢复了平常时严肃地做派,对玄清道:“有什么事?”
玄清狐疑地看了自家师父一眼,道:“我想让凌川去三师兄那住,三师兄也同意了。”
信嘉闻言,眉头一皱,道:“他做什么了吗?”
“没有,只是不想让旁人介入我与诀儿的生活罢了。”玄清说完,朝信嘉行了个礼之后,便离开了。
信嘉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去见见凌川。于是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凌川的房内。
“凌川。”信嘉的声音四平八稳,内心的急切与激动都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师父!”凌川一听信嘉的声音,立即从床上跳了起来,想要扑到信嘉怀中,但身体却被一道看不见的真气墙挡住了。
“凌川,你可想清楚了?”信嘉背着手,用从来没有过的严肃脸色看着凌川,仿佛若是凌川说出了他不想听到的答案,他会立即摔门而去。
“什么?”凌川从见到师父的喜悦中脱离了出来,看着信嘉的脸色,虽然知道信嘉在问什么,凌川却并不想回答。无论是哪个答案,都不是他想要的,凌川想要的只是师父能接受自己的感情,并与他在一起。
“为师问你,你可还想着要……”信嘉突然停了下来,竟然找不到词汇来继续问话。当年凌川说的是要娶自己,可若是让他问凌川是否还想要娶自己,无论如何信嘉都说不出这种话。
“想!凌川想要与师父在一起,想要与师父结为道侣!”凌川突然喊道,随即竟直接用肉身开始冲撞起将他与师父隔开的那道无形真气墙。
信嘉见状,瞳孔一缩。凌川的肉身不过比寻常孩童强壮一些而已,凌川不要命似的冲撞,很快便将自己撞得遍体鳞伤,但却仍旧没有放弃。
“够了!以后你就跟着玄云,不必再回来了!”信嘉手一甩,真气墙便破了,但他也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师父!”凌川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仿佛用尽了自己毕生的力气,但声音却只能在房内回响,并没有传出去外面,而凌川也随着一身伤晕了过去。
此时,原本已经消失了的信嘉竟然又在原地现出了身形。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孩,信嘉叹了一口气,轻柔地将小孩抱回了床上。喂凌川服下疗伤丹药,又帮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之后,信嘉呆愣地看着凌川的脸庞。半响,才转身离去。
而信嘉走后,床上原本昏迷了的小孩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中闪过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寒意,奶奶的声音却无比阴狠地嘟喃着:“师父。”
从那天之后,凌川便跟了玄云,而信嘉也不再住在无极宫,反而是外出游历,踪迹更难寻了。
晃眼十年便过去了,经过这么多年的游历,信嘉的心境已经提升了不少,心中对于凌川,也仅剩最后一点怀念。而不是像初始那几年那般,一想到小孩倔强的脸,心就一阵阵地抽疼。还是抽时间回去看看吧,信嘉这样想着,便端起旁边的灵茶抿了一口。
“信嘉真人,那个秘境是我们刚刚发现的,据说明日就是秘境入口开启时日,不知真人?”一名长相敦厚的修士在信嘉身旁,恭敬道。
此时信嘉游历到了一处离魔境最近的小城,而方才说话的,是小城的城主。开启这个秘境,需要三位高阶修士合力方可成事,所以城主才会将游历至城中的信嘉请来。否则的话,说不定这城主一早便悄悄带人前去了,哪里还轮得到旁人掺和一脚。
秘境寻宝是大部分修士修行的必修课,这类事情信嘉也做过不少,于是稍微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了。回去之前先到秘境给凌川寻件礼物吧,反正凌川就在玄云那,丢不了。
谁知,信嘉刚一想完,一个纸鹤便飞到了他眼前。
“那在下就先出去准备,不打扰真人了。”那城主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这纸鹤上有门派的标志,信嘉有些疑惑地打了开来。他出门游历这么多年,门派都没有传过纸鹤给他,如今是所为何事?
很快,看完纸鹤上内容的信嘉脸色从疑惑变成了铁青,一把捏碎了纸鹤,咬牙切齿地愤怒道:“孽徒!这个孽徒!”
原来,凌川在一个月之前,打晕了玄云,逃出了门派,路上还斩杀了数十名前来拦路的弟子。
信嘉好歹是高阶修士,表面上的情绪很快便稳定了下来,但体内的灵力暴动却愈发激烈,强忍着已经涌上喉头的一口血,信嘉连忙就地打坐疗伤。
一夜过后,信嘉的灵力暴动终于平定了下来。原本想着立即赶回门派,但昨日他已答应那名城主,也不好反悔。
“先将秘境入口开启,再赶回门派吧。”信嘉低喃道。毕竟此时凌川已经离开了门派,他回去得早一些或晚一些并没有区别。
“信嘉真人。”就在信嘉思量之际,房门派传来了城主的声音,“真人,两个时辰后便是秘境开启之时,还请真人随在下移步至秘境。”
信嘉起身摆动了一下有些凌乱地道袍,便随着城主离开了小城。
一个时辰后,两人终于来到了在一片森林的深处。信嘉环顾一周,发现在场的除了城主之外,便只有他与另一名高阶修士。那修士信嘉认得,也是修真界扬名已久之人。
“城主,此处有些不妥。”那名修士手握一把折扇,眉头紧皱,很是严肃地看着四周。
“有何不妥?”城主的模样很是惊慌。
信嘉闻言,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小池原本就临近魔境,这森林比小城更靠近魔境一些,如今他们身处森林深处,若是仔细看,还能隐约看到周围冒着黑色的魔气。
突然,城主暴起,直直朝那修士击去。修士反应不及,竟被一击夺了性命。信嘉在一旁看得清楚,城主的修为一下子暴涨了两阶,如今与他同阶!
而且城主的面目狰狞,表情木讷,像是傀儡一般。信嘉与他几招对打下来,伤了那修士不少,可那修士却似乎毫无感觉,这更加让信嘉确定了眼前人是傀儡的事实。
“小心!”一声熟悉又陌生的男声突然传来,让信嘉愣了一下神,那傀儡黑色的爪子已经趁机袭到了信嘉面门前方。
20、重逢
一道黑影从眼前一闪,那个傀儡便倒在了地上,信嘉能感觉到自己的腰上环了一只温热的手臂,刚想挣脱,一股熟悉的气息便将他包围了。
“师父,你想去哪?”方才那个声音突然在信嘉左耳边响起,呼吸间湿润的气息喷到信嘉的耳垂上,惹得信嘉的身体不自觉地战栗。
但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猛地一下推开来人,手中的剑直取对方面门。看着眼前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不闪不避,只用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看着自己。信嘉手中的剑不自觉地一偏,最终还是没有伤到那人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