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的思绪被问题拉回,道,“这是辰极岛……”
“那敢问前辈,为何我的魂魄每次离体都会来到辰极岛?”
红衣女子目光如炬,道,“那是因为知微在感召你。”
“知微?”炼缺从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他是何人?”
红衣女子惊异道,“你既不知道知微如何得到了它?”
炼缺被这名女子一连串前言不对后语的问话弄得有些混乱,“晚辈何时说过自己得了知微?”
“休想否认,知微若不在你身上,你如何能得它感应?”
“知微不是……人?”
“当然不是!”
炼缺想了想,不可置信道,“难道……前辈说的知微是一粒黄色珠子?”
“错!知微就如这星湖中的星斗,晶莹剔透,怎会是一粒黄色珠子?”
“可晚辈手中只有一粒黄色圆珠。”
红衣女子笃定道,“知微定是在你身上,否则你的魂魄如何能得到知微感召?”
炼缺笑道,“按照前辈推测,晚辈手中的那颗珠子定是知微了。”
女子不置可否,“若无知微,你何德何能进来此地?”
炼缺道,“敢问前辈知微为何能将我的魂魄引至辰极岛,晚辈本在门中修炼,离最近的海域也相去数万里。”
“何来的相去万里?此岛就在知微里头。”
炼缺讶然道,“前辈的意思是说晚辈正在这颗珠子里?这怎么可能?”
女子一脸轻蔑,“你一介凡人坐拥仙家至宝,还敢质疑?”
“仙家至宝?”炼缺实难想像那颗昏黄的珠子竟然真是个仙家宝贝。“前辈为何身在此处?”
“我只剩一缕天魄,是星染将我安放在星湖之中的。”说到此处,女子神色黯然,“星染呢?你若不认识他,为何得到了知微?难不成是你偷来的?不对!量你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前辈,晚辈说过并不认识你说的星染,晚辈也是偶然从一只玉蚌精手中得到此珠。”
“知微怎会落到小小蚌精手中,难怪仙珠蒙尘……”红衣女子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现今距仙魔大战过去了几时?”她的天魂困在星湖之中多年,早已不知时日。
“前辈若说的是最近一次仙魔大战,已过去两万年。”
“两万年?!”女子眼神寂寥,“星染想必……否则知微怎会流落凡间……”她自言自语道,神色萧然,哀恸至极。
炼缺见她这般模样,知道她定是经历了一段心痛难忍之事,这位星染前辈或许是她至亲之人吧,炼缺想起师父——师父眼下定是守在自己身侧为自己担心了,道,“前辈,晚辈不能久留了,敢问前辈我如何才能再来到这里。”
女子道,“知微自有灵性,强求不得,它若许你,你随时可进,它若不许,你也毫无办法。只是,你既非知微主人,进来的便只能是魂魂,肉身是无法进来的。”
“晚辈知晓了,还不知前辈高姓大名,仙家法号,如何称呼。”
女子冷笑一声,“仙家?我早已不是什么仙人了!我名辰河,早已是魔身。你走吧,我不想多说了。”说罢,一挥手,一股劲力将炼缺的魂魄驱赶回体内。
炼缺魂魄归体后,不知昏睡了多久,再一睁眼,见到墨云华靠在石台一侧闭目养神,哑着嗓子说道,“师父……又让你替我操心了。”
墨云华回过神,探手过来替炼缺把完脉,道,“是为师大意,又让你受伤了。”
“怎能怪师父大意,是弟子修为不长,让师父失望了。”
墨云华知他一片心意,不意与他争辩,将案几上盛放的汤药端了过来,“喝了吧,能够养神。”
炼缺一口喝尽,擦了擦嘴,道,“师父,我的魂魄这次又去了那处仙岛,见到一位前辈,名叫辰河。”
“辰河?”
“嗯,她只剩一缕天魂,被养在那座仙宫底下的星湖之中已有两万年之久,十分奇妙。对了,师父你有所不知,我屡次去的那座仙宫原来就在我身边。”炼缺掏出那枚黄色珠子,道,“辰河前辈说那座仙宫就在这粒珠子之中,这粒珠子还有个名字,叫知微,似乎是一位名叫星染的前辈所有。只是,知微既是仙家至宝,为何里面却藏着一位魔修的天魂。”
墨云华端详着知微道,“是有些费解,仙魔自古对立,上古发生过多次仙魔大战,每次皆死伤无数,最后一次发生在两万年前,至此,仙家撇离了人世,魔界也因受创巨大,一直沉寂到现在。”
炼缺接着道,“辰河前辈说知微性灵,它若不召唤,我便无法进入,须得是它主人,才能随意以肉身进出。”
墨云华道,“既是仙家之物,定有它的特别之处。你且好生收着,即便不能使它认主,也是你的机缘。”
炼缺正色道,“师父,从今日起,还请你加大力度助我修炼神识。我现在神识微弱,即使进了知微也只能待上一两个时辰,若神识强大,以后说不得能在仙宫里寻得些上古仙缘。”
墨云华点头应允。
第36章:叁拾陆探知身世
炼缺自那日提出请求之后,暂时放下了练剑的心思,一心修炼神识。墨云华也腾出了更多时间帮助炼缺锻炼神识。两人白天一块习琴悟道,夜间相伴在石室打坐修习,日子也算过得逍遥自在。
山中无甲子,光阴如梭,一晃过去了八年。
这八年里,炼缺在音律上的造诣突飞猛进。他在能扛过墨云华两成修为攻击的时候便开始学习门中第一境界的那十二首曲。到了现在,他已经学会了第二境界中的那十二首,并能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之下抵抗住墨云华三成功力的侵袭,也泰然自若。这样的进步不仅让他自己感到十分满意,连墨云华也暗自感到欣慰。
墨云华于三年前紫府初成,已经练就出元神,须知日后想要参悟出窍真机必先劈开紫府修出元神,他在元婴初期便炼出元神,着实轰动了上清门,不枉他身负奇才之名。
他修为这般深厚,若使用三成功力弹射音波,金丹修士也抵抗不住。让墨云华大为惊异的是,炼缺才筑基初期,却能扛过每日的神识锻炼,可见其神识之强韧。墨云华认为这与炼缺每日用神念梳理太阴之力有关,是故他经常督促炼缺分离体内的太阴之力,直让炼缺抱怨师父太过严厉。
这一夜,两人惯常回到石室打坐。炼缺最近这段日子有种隐隐突破的迹象,他丹田之中的太阴之力与木灵气差不多快全部分离开了。他沉下心神,很快便进入了冥想,内视丹田,只见太阴之力悬浮在丹田的上方,木灵气沉淀在丹田的下方,中间混杂的一小团便是没有梳理开来的灵气。他神念一动,朝丹田游去,那团缠绕在一起的灵气便随着神识的驱策一丝一丝的分解开来。这手法在炼缺周而复始日久天长的练习中变得异常圆熟,不消两个时辰就将这最后一点交缠的灵气梳理完毕。
登时,丹田之内呈现两种泾渭分明的色彩,上部分呈银色,下部分呈青色。两部分灵气此时分别朝身体的左右游去,在体内形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循环,一边生机勃发,另一边沉静内敛。而那股太阴之力在循环一周后急发猛进的冲入百会穴进入了识海,盘踞在识海上方。以往,灵气并不直接进入识海,炼缺见状隐隐有些担心,不知哪里出了纰漏。
他心神不定之时耳边突然传来墨云华冷冽的声音,“炼儿,守住心神,抛开杂念,免得功亏一篑。”
炼缺听闻立时冷静下来,放松了意念。与此同时,空中一股浩大的银流涌入了石室之中悉数灌进他的百会穴,识海里顿时气象万千,他经脉里流淌的灵气受了这股强大的太阴之力的影响,在体内沸腾咆哮,经脉硬生生被拓宽了一倍之多,炼缺在经受了九年多神识的锻炼之后,居然轻易忍下了这股剧痛。
待经脉平静下来,他感觉体内的灵气比往日更充溢了些,丹田中的元液也比往日更为粘稠。只是识海之中进驻的太阴之力在上方形成一片银色的雾霭,一直没有消散,反而越积越厚朝神识压去,神识逃无可逃。这股压力如一座山峰般沉重,一种被碾轧的疼痛从脑海朝四肢百骸散去,冷汗潮涌一般从身体的每一处冒出来,转瞬之间,他就如同个从水里捞出的人一样浑身湿透。
墨云华一直从旁替炼缺护法,见炼缺已经突破了筑基中期,心下安定,不料炼缺却突然曝出一身冷汗彷如濒死一般,连忙捉住炼缺的手往他体内送入真元。
此刻这般剧痛炼缺哪里经受得住,神魂一荡又被知微召唤过去。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冲入了筑基中期却为何突生变故,想着星湖之中那位前辈,兴许能问个明白,驾轻就熟的就朝那里飞去。
到了湖边,辰河仍旧端坐在湖心,炼缺上前一步恭敬的问候道,“前辈,晚辈又来打搅了。”
辰河睁开眼,她一缕天魄存于星湖两万年,若不是有着一个威力强大的阵法护住了天魄,怕是早已灰飞烟灭了,此时她脆弱不堪,道,“你又来找我何事?”
“晚辈正突破筑基中期,识海之中却突然冒进一团太阴之力,将晚辈的神识压在下面,无法挣脱之际被知微召了进来,想到前辈造诣颇深,冒昧来此求教。”
“知微三番两次搭救于你,你定和星染有什么关系。否则,知微这等心气高傲的灵物怎么对你有这样的好感?” 辰河皱眉问道,“你还身具太阴之力?”
炼缺疑惑道,“前辈难道看不出来?”他只道是上古神魔皆有通天的本事。
辰河道,“你一缕游魂,我能看出些什么端倪?只是太阴之力磅礴浩大,岂是你区区凡修肉身能够承受得住的?”
炼缺道,“晚辈幼时得了些机缘,我爹爹原是归墟修炼两千多年的青蛟,他曾受高人点化激发了先祖血脉得以吸收太阴之力,我出世前身染魔气,他便将我藏在腹中用太阴之力涤净妖元替我护身,后来,我又服下了蛟骨制成的玉髓丸化去魔气,或许因为这些缘故,我便得了这么一具能吸取太阴之力的肉身。”
辰河冷笑道,“太阴之力乃星辰之力,即便是龙族,除了吸取一些度用己身之外,并无神通驱策此等神力。一只小小青蛟都还未曾蜕变龙身,它们吸收的那点太阴之力不过沧海一粟,有何能耐改造你的肉身让你身具这样的天地精、华?蛟族身具的龙族血脉本就极淡,若不是得了改天造地的机缘是不可能激发体内那零星一点龙血的,它定是在归墟海的辰极岛得了仙缘。”
“什么?辰极岛在归墟?前辈不是说辰极岛在知微里吗?再说了,晚辈从不曾听说过归墟有一处这样的岛屿。”
辰河眉眼冷淡,“辰极岛之事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我也不消与你细说这个。”她低着头思索片刻,道,“对了,归墟海!你说的那只青蛟定是在归墟认识了星染,得了他点化才激发出体内真血,我就说了,你若不是和星染有什么渊源,知微怎会放你进来。我在星湖待了两万年,从不曾见过什么东进来过这里。”
炼缺道,“前辈每每提起那位星染前辈,他是何人?”
“星染……是我师父。”辰河提及星染,神色十分落寞。
“前辈的师父也是位……魔君?”炼缺暗自疑惑,他来过这几回,感觉知微之中仙气飘渺,一点儿魔气也不曾见得。
辰河怒道,“我师父乃大罗金仙,在天宫地位尊贵无比,岂会是魔界中人?”
“晚辈错了。我是观前辈修魔,才……”
辰河黯然道,“我一念入魔,对不起师父……这么多年了,师父也不曾现身……”
炼缺安慰道,“前辈切莫伤怀,星染前辈若不是原谅了你,定不会将你收在湖中,他或许是有什么事务缠身,一时不能来见你。”
辰河流下泪来,“师父定是……陨落……否则,怎会将知微随意抛落……”
炼缺见她形状哀伤,心中不知为何牵出一段疼惜,他忍不住飘身飞到了湖心想近身安慰她。当他一靠近湖中心,湖中的二十八星宫突然光芒大盛,处于壁罩之中的辰河的天魂虚影也鲜活了起来,凝实得宛如真身。
待炼缺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些,两人心中都生出一段亲近,竟然有些心灵感应。
二人皆大惊,一时说不上话来。
辰河再度泪涌决堤,“你……莫不是……师父元神托世,否则,我的……天魂怎能被你神魂引动。”
炼缺从初次在星湖见到辰河时起,她便口口声声说自己长得像她那位大罗金仙的师父,他本来不信,只是此刻,这种神魂间的感应又让他不知所措,只能木然的呆立在辰河的壁罩之外。
辰河伸出手轻按在壁罩之上,急切道,“你快快将手放在壁罩之上与我相连,这是师父当年设下的壁界,你若真是师父转世托生,肉身之中定会蕴藏他的传承,壁罩上的灵光自然识得你。”
炼缺心中百味杂陈,为了验明辰河的猜测,他将手紧贴在壁罩之外与辰河相对,辰河口中默默有词,诵出一段法诀,待法诀念完,炼缺的魂魄竟然悄无声息的被吸进了壁罩之中。
辰河见状恸哭不已,伏倒在地,哀声道,“你……果真是师父转世,弟子罪该万死,愧对师门,竟让师父受到这样的牵累……还要承受这轮回之苦……”
炼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如此轻易的就走进了这座上古上仙所设的禁制之中,此刻他纵有千万般的怀疑,也不由得他不信了,他蹲下身子,将辰河虚扶了一把,“前辈,你莫要这样哀痛。你师父……已经去了……晚辈现今只是一介凡人,你这样大礼我承受不起,快些起来吧。晚辈想星染前辈定然是原谅你了,才会通过知微引晚辈来到此地解开你的心结。”
辰河喑哑道,“你……当真一点儿不记得前尘往事了?师父若是元神托世,必将天魂藏在紫府之中,待你劈开紫府天魂之中的记忆便会涌现出来,你若得了师父传承,修为法力不需多时定能尽皆恢复,再列仙班。”
“这……这如何可能?”炼缺不敢置信,他将会从一个苦苦修炼的凡间小修士一朝变成大罗金仙?这变化对他来说实在太大。
辰河讲起星染过往,忍不住自豪起来,“师父生而神明,尊贵无比,后又修至大罗金仙,法力无边,当年在天界之中也是首屈一指,连玉皇大帝也要让他三分薄面。他手持星盘算尽天机,能将他人的命格操控在星盘之上,他的元神若不寂灭,投胎转世之后只待天魂再开自然要回归仙班。”
炼缺叹服道,“前辈的师父这般厉害。”
“那是当然!六次仙魔大战之中,我师父手持星盘,落星为阵,将数十位魔君困死在阵内,为天界立了大功。若不是我犯下滔天大罪,堕入魔道引发仙魔大战牵连了师父,他怎会被人追剿,失了性命……”
“前辈为何要堕入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