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华捂着嘴努力平息痉挛的咽喉,虚弱地说:“啊,恭喜你又得到一块好骨头……但是,这东西太恶心了,你可以不要亲了吗。”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冯家双心情大好,也不在意阿华的抱怨:“恶心?开玩笑。这些灵骨简直比貂蝉西施还美,一想到它们看到它们,我就忍不住浑身触电般的快感……”
阿华自知无法在思想上达成共识,不说话了。
冯家双过于激动忘记了周身的安危,红色小老鼠盯着冯家双手里的化生骨,骚动了。
尸犬绕着冯家双和阿华狂吠,爪子狠挠冯家双小腿,尖利的叫声令人无法忽视。
“大概它们不乐意让你带走肉块。”阿华拾起被扔在地上的杀虫喷雾,驱赶扑上来的红老鼠。
冯家双没有理会他,将化生骨用油布包好装进自己的背包。而后抽出剔骨刀杀了几只老鼠:“老子看中的东西到死也是老子的。”
阿华叹气:“好吧,那现在该去找出口了吗?被这些老鼠咬了运气不好得个新种鼠疫什么的可不是好玩的。”
冯家双冲着尸犬吼道:“鬼叫个什么,该派上用场的时候只是疯狗一只吗。快去,带我们找出路。”不耐烦地踢了它一脚。
尸犬浑然不觉,依旧冲着老鼠吠叫,已经失去了理智一般。
红色老鼠细碎的如同雏鸟般锐利的警报声使鼠群迅速聚拢,向着养蛆池推进。
“喂喂,这个数量可不是开玩笑的,养蛆池什么时候成鼠窝了,这么多老鼠哪来的。”冯家双也没有把握了,能活生生把人淹死的老鼠群,没有喷火的大型武器在手,根本就不用打了嘛。
警报声还在加剧,鼠群的骚动更加异乎寻常。由于背对着养蛆池,冯家双和阿华没有看到,养蛆池里同样发生了异动。
但见养蛆池里的蛆虫从中间开始翻腾,极力想要脱离出去,奋力在化生骨上蠕动,搅得池里绿色粘液如沸腾般冒泡,仿佛池中有什么体型巨大的东西正驱赶着蛆虫想从中爬出来。
一整罐的雷达很快就喷完了,被冯家双咒骂着砸进了鼠群,一边伸手到阿华背包中鼓捣些什么出来。“喂阿华,还带了什么吗,快拿出来用。”掏出了两双拖鞋,一卷麻绳和一块白色手帕。
“靠,这都是些什么,来个有杀伤力的玩意儿啊。”
又掏出两盒大头钉。
“你当我是武器库吗……!”
阿华脚下打滑险些踩进后头的养蛆池,收住脚回头一看,大惊!
“家双你别乱动!”却是叫得晚了,冯家双正在掏包的手突然被一团莹绿色丝状物缠绕住,将他的手和大头钉裹在一起。顺着丝线看去,两人张大嘴说不出话。
只见养蛆池正中央冒出一只硕大无比的红色蛆虫,周边绿色的蛆虫忙不迭逃窜着,丝毫不能相抗衡的样子。红色蛆虫也不理会周遭,犹自仰着口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吐出大量韧性的绿色丝线,一边分泌丝线和着粘液向上喷射,一圈如匕首般大小的白牙还在贪婪地咀嚼着化生骨,冯家双的右手不幸被绞进了连接蛆虫与洞顶的线团中。
“这是什么?蛆虫也有等级吗,颜色和个体差异这么大,是变异了吗,如果变态成指路火会是什么样子?!”
阿华仿佛能看到流着口水瞪着桌上热腾腾的菜粥的冯家双。
“现在不是兴奋的时候,这红色蛆虫把你当做食物要吃掉你!还瞎高兴个什么劲!你脑子怎么长的!”
冯家双用他不受束缚的手摆摆,不予认同。
“不不,蛆虫不吃人,就算变异也只吃骨床。不信你看。”指着昏暗的洞顶,在矿灯的照射下,那乱成一团的丝线并没有瘫软掉下来,而是直直挂在洞顶上,就算只有两毫米直径的三两根,被如此大个的蛆虫挂着也没有丝毫断裂的痕迹。
“这个大家伙是吃饱了准备离开了,靠吐出的丝把自己带走。”
阿华叹气:“先想办法弄断它。后头还有一堆老鼠等着处理呢。”瞥向包围的红鼠,似乎对养蛆池中的蛆虫颇为忌惮,并没有对冯家双他们发起攻击,算是万幸吧。可等红色蛆虫离开了,一切就说不准了。
抽出冯家双腰间的剔骨刀,抽出两把小巧趁手的,开始合力切割冯家双手上的丝线。
“该死,我的刀子居然用来割这种黏糊糊臭烘烘的东西,真是耻辱。喂阿华,小心着点,千万别坏了上头的灵气。”
两人忙活着,红色蛆虫猛力扭动着肥硕的身躯,搅得养蛆池里一片翻腾,口器向内收缩着缓缓收紧丝线,将身体拖出养蛆池。
绿色丝线被收缩,冯家双被猛地扯直了胳膊,剔骨刀险些切断了自己的手腕子。
“哇,痛死了,力道真他妈大。”冯家双不得已踮起脚尖,瞧着纹丝未动的丝线抱怨:“怎么搞的,弄不断。”
“干脆用扯的!”阿华伸手去抓丝线。
“不行。”阻止阿华,冯家双道:“粘性太大,你当心也被黏住。你用我腰上最大的剔骨刀试试,用劈的。”
于是阿华抽出那把小臂长短的剔骨刀……
“对准喽,别劈了我的胳膊!”
阿华瞧准了暴露在外拉紧的一根丝线,抡起来好像使斧子一样狠狠劈下去。
“哇!”丝线没断,冯家双却被陡然拉紧的丝线扯进了养蛆池。
“家双,家双,你怎么样?”阿华趴在池边看去,却见冯家双满身的粘液和蛆虫坐在池里,整条胳膊都混进了丝线,态势更严重了。
红色蛆虫大约是被摔进来的冯家双惊到,扭动着身体更加奋力收缩丝线,完全脱出了养蛆池,向洞顶挂去。连带着冯家双也被扯上去双脚离地,不得不用自由的胳膊护住自己的右肩以防脱臼,完全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看着越来越近的洞顶,冯家双苦笑:“看样子我要去上头跑一遭了。这么大个的蛆虫老巢是什么样的我也很好奇呀。”头顶的矿灯笔直照上去才看到,原来在黑漆漆的洞顶还开着一个硕大的洞,满是绿色粘液滑溜溜,也不知被软体动物摩擦着爬行过多少次了。冯家双立刻就明白,养蛆池或许就是个食堂,红色蛆虫每次进食完了就回去自己的巢穴。上头才是老巢!或许应该称红色蛆虫为蛆王更合适!
寻思着越来越高了,冯家双身体猛地一坠,腰间挂上了个人。
“痛痛,阿华你干嘛。这是剔骨匠宝贵的右臂啊,断了你负责吗?”原来是阿华跳上来,整个人挂在他腰间。
“命都快没了,还管你什么胳膊。我现在就拉你下去。”使出浑身的力道身体一抽猛地向下坠去。
冯家双身上从养蛆池里带上来的蛆虫闻到阿华身上浓郁的肉香,一反慵懒的常态,如水蛭般弹跳到阿华身上,张嘴就咬,痛得阿华直哆嗦。
“家双,麻烦你配合点使劲儿。”阿华管不了其他,抱着冯家双用力向下拽。
冯家双抬头看已经青紫的右手腕子,再瞧瞧下头后背趴着三只蛆虫的阿华,皱眉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是活人蛆虫不会伤害我。放手吧,我就跟着这个大块头去它老巢逛一圈,不会有事的。”
痛得满头大汗的阿华苦笑:“现在说这个太晚了,我松手掉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看看他们正下方的养蛆池,冯家双终于怒了:“那你还跳上来干什么!!!我的棺材本全押在你身上了啊。”
“……”
两个人狼狈地挂在养蛆池上方,离洞顶越来越近了。冯家双急了,阿华身为极品玉骨最是对蛆虫的胃口,如果一起被吊到红色蛆虫的老巢里他还不够红色蛆虫塞牙缝的,掉进养蛆池也立刻会被五马分尸,怎么着都是有死无生,大大不妙了。
心乱如麻时,忽然瞥见下面那片压抑的红色身影骚动了,红色老鼠纷纷猛地扑向半空中的蛆王,挂在蛆王身上啃咬起来。
“怎么回事?”冯家双皱眉观察,老鼠攻势十分勇猛,啃咬起来的狠劲不亚于指路火,顿时蛆王表皮被咬破,流出绿色的血液。
红色蛆王吃痛,疯狂扭动身体,引来更多红色老鼠都扑到蛆王身上,挣扎间又不断有老鼠掉进养蛆池,全然一副慷慨赴死的架势。
蛆王挣扎不打紧,丝线收得更快了,两人离洞顶越来越近。随着蛆王晃动身体,冯家双和阿华也跟着摇晃起来。
冯家双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借着高超的武艺顺着晃动运用腰力加大摇摆幅度,即使蛆王挣扎引起的震动极不规律,居然也被他带着阿华如钟摆般摇动起来。
“家双你干什么?”阿华急问。
“别说话,注意看下面,晃到池边你就放手下去。”冯家双硬憋着一口气维持频率,再次加大幅度。
阿华犹豫地看看冯家双和身下的养蛆池,一咬牙抱着冯家双适应韵律加大摇摆幅度。
“好,松手!”最后一次摇摆,角度达到极限时,冯家双一声大喝,阿华适时放手,摔到了养蛆池外的平地上,左脚踩进养蛆池!
仅仅刹那间,养蛆池中的蛆虫被极致的美味引诱,向阿华迅速聚集,顺着阿华左脚攀爬上来!
激痛下,阿华猛一甩腿,抖去大部分蛆虫,却阻止不了剩余蛆虫爬上他大腿。
“阿华!”已经到达洞顶的冯家双用手肘强撑在洞口抵受另一只手上强大的撕扯力,瞧见下面的险情急得大叫,却无计可施。
不想一旁狂吠的尸犬仿佛通人性般,冲着他身上的蛆虫一顿啃食,咬死了他腿上和背上的蛆虫,流了满嘴的绿色液体。
筋疲力尽的阿华松口气,躺在地上,腿上一片血肉模糊。
确保阿华安然无恙后,冯家双松手同时对他叫喊道:“自己去找出口,当心老鬼别放松警惕啊,千万保护好自己别让我亏本!”
阿华怒骂:“废话,你……”后面的话再也听不到了,丝线在洞口收缩将冯家双整个人都卷进去也封闭了听觉,随着蛆王一起拖进了老巢。
15、故事的延续
红色蛆王攀爬到洞口,身上还挂着几只红老鼠,却不再理会它们,悠然往洞内蠕动。也不知爬行了多久,它身上肆虐的红老鼠停了下来,惊慌失措地跳下来向着来路逃窜,似乎前方有什么忌惮的东西存在。
直到这时,蛆王才停了下来,口器匕首似地白牙向内合拢,身体抽搐着吐出透明液体,轻松将嘴边拖沓的丝线溶解。一身轻地爬走了,留下一团杂乱和着粘液的线团。
线团寂静地躺在甬道角落,混合着蛆虫最后吐出液体的丝线迅速变得浅薄,自我溶解起来。里面的物体一阵蠕动,从脆弱的丝线间挣扎着脱出,赫然就是被拖进蛆王老巢的冯家双。
“咳咳咳,憋死我了。多亏了当年师父用拖鞋抽我屁股逼我练闭气功,否则今天不被蛆虫咬死先被闷死了。呸,满嘴的臭水。”将嘴里和鼻孔里的液体排清,冯家双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坐在原地开始检查装备。收拾了腰间一套剔骨刀,除了那把最大的留在阿华手里,其他的都还齐全。张开右手掌,还有从阿华包里掏出来的两盒大头钉,外加一个装了化生骨的背包。
冯家双自嘲:“这就是我全部的家当了吗。”
摸摸自己帽子上的矿灯,似乎有些短路,时亮时暗的,不太靠谱。
“哎,算了,即来者则安之,待我自己打探蛆王的巢穴寻些有用的宝贝吧。”起身,这条供蛆王通行的甬道够高,足够让180公分的冯家双站直身体。
虽然坑坑洼洼,但看起来前后就此一条通道没有分岔口,查看了地上的爬行痕迹,冯家双判断出蛆王的行进方向。回头看洞口,冯家双停顿了片刻,还是决定向着洞穴深处行进。对他来说,先辈手札的缺失部分对他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蛆王的通道依旧温热潮湿,石壁上黏腻湿滑,一路向上坡度很陡峭。冯家双奇怪的是,这条通道并不像是人工开凿的,石壁切断痕迹很细密零散,更像是被动物啃出来的。
通道并不长,冯家双顶着忽明忽暗的矿灯一路向上攀爬,转眼间就来到一间大室,即使是他这样见多了市面的人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究竟是哪位高人啊,不知道浪费可耻吗,搞个墓室毁掉多少代剔骨匠的心血。”让冯家双惊叹的不是金碧辉煌的洞室,也不是巧夺天工的设计与器件,整整近百平米的墓室居然完全是用蝇杀骨搭成的,骨上特有的蝇翅花纹闪着蓝黑色的幽光,铺天盖地将人笼罩在其中,仿佛无数的指路火即将迎面扑来。
冯家双眯着眼借着矿灯的照射查看洞壁上的蝇杀骨,不由得皱了眉。只见层叠搭建的蝇杀骨胡乱穿插,绝大多数为了固定被打了洞折断无数,严重破坏。
“干他娘的,把这么珍贵的骨种拿来当砖头还不够,连一根完整的都没有。哪个王八羔子干的,没资格当剔骨匠。”先前的敬佩之情荡然无存。
就算饲养幼蛆用了稀世珍骨化生骨,令指路火生生不息地存活下来,这位剔骨匠前辈惊世才绝无人可比,但他却犯了所有剔骨匠的大忌。没有尽心保存净骨,将其他剔骨匠世代珍惜的蝇杀骨拿来搭建墓室还肆意破坏。冯家双心头一把火越烧越旺,看着残缺的蝇杀骨揪心的疼,怒骂:“别让我找到你的尸首,否则我弄不死你也要将你挫骨扬灰。”
良久才平静下来,冯家双阴着脸开始探查这个墓室。摸着壁上的蝇杀骨步步前行,就怕踩坏了脚下的净骨。
前头又传来了蛆虫爬行的细琐声响,冯家双赶紧借着凹凸不平的墓壁藏身其后,向外头张望。
身躯庞大的蛆王悠闲爬到墓室前方角落高处,用口器试探性地摸索一阵,随后调转了身躯将排泄口插入试探处,趴伏下身体静止不动,后半段身体节奏性地微微收缩。
吃饱了就拉,这蛆王倒是有涵养,还有专门的屎盆子,从不随地大小便。
半饷蛆王排泄完毕爬走了。冯家双等它走后悄悄靠近,蛆王的排泄物也是宝,冯家双怎肯错过。
奇怪的是,蛆王的屎盆子里不是气味逼人的屎尿,却是一坨鲜亮浅红色的面粉团状物体,手触之柔软光滑,还是温暖的,与人类皮肤十分相近,紧凑去闻,有股异样的清香。冯家双大胆地揪住一侧推动,团状物发出咕噜声,内容物在转动的声响,费了好大的劲将它转动一圈翻个个儿,发现上头连个接缝都没有,令冯家双啧啧称奇,暗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拧着换个角度再次转动,这次陡然从侧面露出一个深红色孔洞,冯家双大喜,翻动团状物将孔洞移动至正中央。
莫非蛆王的排泄物都灌入了这个孔洞?带着这个疑问冯家双拨开孔洞,顿时一道凌厉视线盯牢他,冯家双心头一跳,右手摸到了刀具上,又立刻松了手,傻眼了。
只见随着深红色孔洞的出现,两颗滚圆的人类眼珠也游移着翻到了正面,直直瞪着冯家双,黑白分明炯炯有神,活脱脱就是活人的眼珠子,定格在深红色孔洞上方左右各一。
冯家双好奇地捏捏两颗眼珠疑似物,手感和弹性都与鲜活眼珠并无二异。与团状物接合在一起,中间黏连着柔软介质。
饶是冯家双艺高人胆大,不再理会眼珠的诡异视线,舔了嘴巴将那红色孔洞扒开,摸着内侧凌乱散布着颗粒状硬物。
蹲得腿麻,干脆盘了腿坐下,翻折开孔洞内侧,惊咦一声,这些颗粒状泛黄的物体居然是一颗颗牙齿,门齿、犬齿、臼齿和智齿齐全得很,冯家双摸着胡渣估量,看这牙应该是恒齿,形态和磨损程度来看,这面团似地玩意应该有三十来岁,考虑到如果年岁久远粮食粗劣使牙齿磨损加剧,推算下来亦有可能二十出头的岁数也不无可能,不自觉地,冯家双就将它当做人来思考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