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来评评理,阿华一个人把我们所有的干粮都吃光了,还死不承认,程欢还没找到难不成要先饿死我们,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方丽娟眉头皱得更紧,将貂子扔到冯家双身上,骂道:“闭嘴,再吵嚷就给我滚回去。关键时候一点用场都派不上,就只会耍贫嘴,连几个包裹都看不牢,去,把貂子处理了,阿华和罗伟都饿了。”
方丽娟果然是冯家双的克星,只见冯家双低头乖乖“哦”了一声,拎着貂子去河里清洗处理。
坐到篝火旁,方丽娟娴熟整理散乱的物品,顷刻间打理妥当,见冯家双带着剥皮清洗完毕的晚饭回来,说:“既然已经不见了又查不出原因,追究没有意义,我们明天多费些事准备些烤肉带着吧。”
罗伟凑过来小声问:“方小姐怎么都不在意?”
方丽娟轻笑:“我只是不喜欢想太麻烦的事情罢了。这里野兽很多,大概是被叼走了。”
话说众人吃了烤貂子肉,在篝火旁铺上衣服凑合着睡一晚。
火焰烧着木头的啪啪声搅得阿华心声不宁,身边冯家双睡得四仰八叉鼾声如雷,原本养成的夜猫子习惯早就被方丽娟纠正过来了,这会儿显示出他适应能力的强悍。阿华看其他人,身后的罗伟睡觉时也眉头紧皱,手枪就放在枕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即使睡着也警惕着。篝火对面稍远些的方丽娟蜷缩着身体睡得好像猫一样慵懒,四人之间只有他异常清醒,没有一丝睡意。
掰开冯家双架在他腰上的腿,阿华翻个身面对篝火。眼前明亮的篝火,堆积如山燃烧着的腌骨总是在眼前,干燥柴火爆开的声音总是令他回想到昨天肉体烧焦的景象。
焦黑的木条形似人体,不甘心地爬起来,举起手中烧红的铁棒,半边脸面毁掉,瞪着仅有一只布满黄色血丝的眼珠,向阿华咆哮着冲过来:“是你毁了我的村子,我杀了你!”
“哇!”爬将起来阿华举手就挡,铁棒久久没有落到身上,屁股上反倒被人踢了一脚,面部向下摔进沙地里。
“大半夜的鬼吼鬼叫什么,吵死了。”冯家双清梦被扰,不满地踹了他一脚,翻身再睡。
阿华手脚冰冷地爬起来,环顾四周,哪来的腌骨,哪来的占堆,所有人都安静地睡着,篝火温暖地燃烧着,一切都如此平静祥和。
抹去脸上混着汗水的沙粒,阿华心有余悸,刚才的梦实在是太真实了,占堆临死的杀意刺得他浑身汗毛直竖。
“出什么事了。”同样被惊醒的罗伟举着手枪警惕地询问。
摇头:“没事,做了个噩梦而已,没事。”
“哦,那早点睡吧。”把枪放回去,罗伟翻身睡去。
阿华连着几个深呼吸,平复下心情也躺下来……
27、喀斯特
第二天,方丽娟负责准备食物,三个男人合力砍伐树木剥干净枝叶用藤条将木头扎结实,形成一个足够四人容身的简易木筏。
罗伟瞅一眼表面平静的河水,犯了愁:“就算有木筏,到了河中央被水流一带,我们控制不住行进方向。”
冯家双嘿嘿笑着,取出早先准备的一端削尖的的木锥,大约五十公分长,上头绑着藤条,整理一下纠缠的藤条,冯家双退回几步,摆出掷射标枪的姿势,大吼:“看我的,喝!”
木锥带着藤条径直向着河对岸飞去,几乎垂直地钉入河对岸的沙地中。拽拽藤条,木锥被扯动,沙地土质松散,固着力量不够。
“既然这样……”冯家双又找出几个木锥,依葫芦画瓢掷向河对岸,居然分毫不差正中第一个木锥半径十厘米范围内。
罗伟看得目瞪口呆,不由鼓掌赞叹:“冯先生如果去参加奥运会,冠军就是囊中之物啊。”
“过奖过奖,师祖爷定下的规矩,剔骨匠后人不可张扬过市。”
确认足够牢固,接下来把几根藤条编成麻花辫,河的这边也同样扎下木锥,横跨河两岸的绳索就完成了。
一切准备妥当,四人背上行李,依次上了木筏,由罗伟掌舵撑着竹枝向河中央移动,冯家双腰间打了活扣扣在藤条绳索上,然后将几人牢牢固定在木筏上,渐渐到了河中央。
“该死,这水流……昨天都没有这么急。”眼见木筏被带着向外拖扯,藤条很快就呈现了完全绷紧的状态,在冯家双手中悲鸣。
“罗大教头重心放低,师姐快去帮他。”冯家双早有心理准备,昨天两个人四条细腿,换成了一张这么大的木筏,随着面积的增大,受到的阻力自然会成倍增加。
“家双,我来帮你。”阿华也抱住藤条,小心翼翼放开又收紧向着河对岸挪动。
这紧张的节骨眼上,冯家双还不忘调侃:“同志们,胜利的果实不容易摘取,我们一定要拧成一股绳,发挥群众的力量,化蛮力为神力,战胜自然,夺取最后的胜利!”
方丽娟扭头就骂:“闭嘴,气运丹田使劲!”
四个人中最吃力的莫过于罗伟,持续单腿跪在木筏边缘支撑竹枝,保持平衡不使自己落水已是困难,何况还要掌控木筏的移动方向。如果不是方丽娟帮他稳固住下半身,真是半分余力都使不出了。
“再加把劲,快到了。”眼见离河对岸越来越近,水流的阻力也在减弱,阿华激动地欢呼。
“喂喂,不要松懈啊,我快没力气了,阿华你休想偷懒继续用力啊。”
“谁偷懒了。”抓紧藤条。
“这才对嘛,让我喘口气。”手里放松一些。
“???”
“喂,你别松手啊!”木筏正向着河下游移动。
“我没有!”
“还说没有,木筏都快被冲掉了。”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方丽娟额前青筋暴起。
“都说了我没有松手,分明是……哇。”
突变只在一瞬间,藤条上突然力道全失,罗伟手中的竹枝也岔了力道掉进河里,木筏径直向着河下游滑去。
“怎么回事,快抓紧藤条啊。”
一瞬间,冯家双飞身出去抓住藤条,阿华抱住他的腰固定在木筏上,这才减缓了木筏滑行的速度。
“你们看!”
只见冯家双手里藤条哪里还是横跨河两岸被稳妥固定,已经断成两截,其中一端被冯家双抓在手里。
“怎么会断!”罗伟不敢相信,对岸的木锥上几根藤条已经散开,在河水中无力垂着。另一头的木锥吃了双份的力道向着他们严重倾斜。
“家双,你千万别松手!”阿华咬紧牙关收住臂膀,却看到双手沁出血液的冯家双脸都摒成煞白。
“不行,家双力气再大也拖不动整个木筏,你们两个快上去帮忙,抓住藤条!”方丽娟最清楚冯家双的底线,连她都脸色大变,阿华和罗伟更不敢怠慢,纷纷抓紧冯家双的裤腰带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借此缩短与藤条的距离。
“真的……不行了……”双手早已血肉模糊,冯家双不可能为了稳住木筏毁掉自己的手,所以,在最后一眼瞧见藤条齐平的断面后,还是放开了手。
顿时,木筏不受任何阻力被带进河中央,向着河下游即昨天探查的两座高山之间急速前行。
“大家放低重心固定在木筏上别动!”前方是不可知的河下游,方丽娟只能寄希望于四个人不被冲散,才能心无旁骛应付前方未知的一切。
“方小姐,前面是什么!”仅仅几秒钟,木筏就被冲过了两座高山,前方再也看不见河流只有奔腾鼓噪的磅礴声响!
“不好,是瀑布!”方丽娟后悔至极,她早该想到,河流如此湍急的原因不就是下面有瀑布吗,这瀑布的规模只怕惊人得很。
“所有人都抓牢木筏啊!”回头担忧地看向受伤不轻的冯家双,他的双手如何还能固定自己。
冯家双用最快的速度把手掌的伤口扎紧防止进一步裂伤,笑说:“师姐,老规矩,各护一个,回头见!”在木筏倾斜的瞬间,把阿华扣在自己的身下,手脚并用张开,以奇怪的姿势最大限度趴伏在木筏上,扣住木筏的后端边缘。
“哇!”惊声尖叫时,木筏已顺着瀑布顺势而下。
这瀑布规模奇大,在原有河流宽度的基础上又扩大了不止一倍,上下近千尺。木筏腾空之时,方丽娟与冯家双一前一后配合着控制住木筏下落的姿势,特别是位于后头的冯家双,对木筏不翻船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家双,要入水了,你放松!”方丽娟叫道。
“收到!”向木筏前端移动重心。
木筏竖直起来。
罗伟抱头尖叫:“哇……要翻啦要翻啦。”
上方的方丽娟呵斥:“屏息入水,不要睁眼!”千万保佑水潭够深,方丽娟心想。
此刻,冯家双和方丽娟只能向老天爷祈祷,如果瀑布下头的水潭不够深,他们一行四人以这般急速坠落,就算竖直了木筏减轻与水面撞击的冲力,也必定撞击底部,落到粉身碎骨。
一阵水花,木筏垂直插入瀑布下的深潭,在水下随波逐流剧烈晃动。被水流冲击到翻腾的时候冯家双和方丽娟已经放心不少,水潭果然够深,如此这般,只要护住身下人,终会被水流带出瀑布影响范围。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华只觉得七孔被激烈的水流疯狂入侵,气息不够张嘴吞下更多的水乱了呼吸。完全乱了方寸,天与地都分不清,自己仿佛在洗衣机滚筒里肆意翻滚,什么抓紧木筏放低重心,所有要诀都顾不上了,他感觉自己快死了,不是被淹死就是被撞死。绝望之际,身体急速拔高,眼前一片光明,木筏终于冲出了深潭,浮到了水面上归于平静。
扶住冯家双的手臂剧烈咳嗽,将肺里的水都排出来,抚着剧痛的胸腔贪婪呼吸珍贵的空气。阿华睁开眼,果然这里已经是平静的水面,背后的磅礴巨响渐渐远去。
“没事了,我们安全了。”阿华忽有劫后余生的感慨:“家双,你还好吧。”刚才如果不是冯家双始终将他护在身下,哪里还有命在,早在落水的刹那他就应该被水流掀翻出去了。
“……一点都不好。”冯家双放松了手脚,缓缓滑倒在木筏上瘫软着四肢,木筏是没撞碎,在水潭中一路翻腾不知撞到多少暗礁,额头上还被撞出大洞,被水泡白了伤口边缘,此刻正泊泊流血,头晕得很伴随呕吐感,天旋地转。
“让我一个人躺一会儿,你去看看师姐有没有受伤。”
阿华急忙从包里取出塑料袋中半干的毛巾帮他按压住伤口,然后依言爬到木筏前端,那里罗伟已经扶着方丽娟坐起来,方丽娟全身也是多处挫伤,脸颊上被锋利的石头挂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破坏了她秀丽的面容。
“方小姐,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罗伟问。
方丽娟摇摇头,扶住自己变形的肩胛骨,揉捏后猛地一推,将错位的肩胛骨复位,刚才水下猛烈的撞击将她的肩膀撞脱臼了。罗伟从未见过这么彪悍的女人,那骨头复位时的响声光听就让人淡定不了。
方丽娟瞥一眼挺尸的冯家双,皱眉问爬过来的阿华:“家双他怎么了?”
“头被撞破了,伤势不轻。”阿华担忧地问:“方小姐你呢。”
方丽娟盯着冯家双,一边回答阿华:“挫伤,加上脸上的伤,幸亏不影响行动,但是必须找个地方处理下伤口……家双,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你伤得怎么样?还能动吗?说话!”
冯家双晃悠着裹着绷带的手掌,懒懒道:“轻微脑震荡,手掌裂伤,其他小伤忽略不计。师姐,给师弟一个安慰的吻吧,你可怜的师弟我满眼星星。”
松口气:“能耍贫嘴说明没有大碍了,你就老实点躺着吧。”转头问罗伟和阿华:“你们都还好吗?”
抚摸颧骨上的淤青,罗伟颇为愧疚地说:“跟方小姐你的伤比起来,这又算什么。都怪我没用,每次都让方小姐受累保护我……我……”
“哎哟,罗大教头千万别内疚,我师姐彪悍起来连我都退避三舍,别把她当女人看才好。当年她才是师傅认定的第一继承人,手段比我只多不少。”冯家双闭着眼说,旋即皱眉抚额头:“哎哟哟,晕得我,想吐……”
“阿华呢?”
没等阿华回答,冯家双又闲不住插话:“有我在哪有他受伤的道理,不用看也知道,依旧是活蹦乱跳精壮男子一名。”
阿华哭笑不得点头,方丽娟松口气,笑骂冯家双:“德性,闭嘴乖乖躺着,等我给你检查一下。”
趁着方丽娟给冯家双检查额头的伤,阿华环顾四周,只见远处满眼白花花的瀑布飞溅,轰隆阵阵。由衷感到震惊,他们居然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没事,除却运气的成分,冯家双和方丽娟这对剔骨匠传人果真不容小觑。他相信现在罗伟一定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难怪冯家双坚持要带方丽娟同行,他俩的默契自然天成,配合无间,能救人于顷刻危难之间,果然是高手。
静静的湖水载着木筏向着前方快速移动,这里的河水下面依旧湍急,两岸清脆平原,一派生机盎然之象。却怎么都觉得有些违和。原来是这平原之上依旧不闻鸟声,鸟兽绝迹,静得令人不安。
河床逐渐变得蜿蜒曲折,木筏频频撞上岸边,却没有给他们停下脚步的机会,又被河水迅速卷走,前方依旧是未知。
“颅骨没有损伤,脑震荡只是暂时的,算你命大。”点点冯家双的额头,方丽娟给他额头上的伤口做了干燥处理,把刚才撞到岸边时扯过来的植物叶子扔进嘴里咀嚼一下吐出来敷在伤口上,重新包扎一下。
冯家双闭着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啊,好清凉,师姐,娟儿~~让我想起你清新宜人的吻。”
换来纤指拧脸颊。
“嘿嘿,娟儿害羞了,这力道可不像你啊。”
又是一拧。
“哎哟好疼,被说中恼羞成怒了。”
这两个居然开始打情骂俏,罗伟别开眼,突然惊呼:“你们看前面!”
河流通往的地方,是个如同虎口的深邃洞穴,洞口怪石嶙峋,显得分外奇异。
“是喀斯特地貌,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溶洞。”罗伟惊呼。
阿华也紧张起来:“怎么办,没有了解情况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里面也不知道有多深。”
“我们还有退路吗。”方丽娟说。
低头,眼前所见又是宽阔水域,深不见底的黝黑颜色,笔直通往溶洞深处。四人身不由已随着木筏进入溶洞,顿时四周一片漆黑。
一旦进了溶洞,木筏就开始打转,这里头的水流激荡得厉害,以此推测水下暗礁频繁。冯家双等人抓紧了木筏,方丽娟护着平躺的冯家双,他的大脑受到震荡不宜动作,可逃不掉被木筏转得失去方向。
幸亏水流很快就稳定下来,不再打转,黑暗中载着他们继续向洞内快速移动。
“快把手电筒拿出来。”行李中每人都准备了只手电筒,此刻拿出来打开探照前方。
“大家小心,低头!”
早就紧绷神经的几人毫不犹豫低头,头顶上坚硬的钟乳石立刻擦着头皮过去,要是晚上两秒钟,这前进速度的冲力和粗壮的石柱绝对能撞掉人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