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如果没有记错,在不久的将来,会有各式各样的外国基金会、研究所进入中国大6,运用他们的“善款”来改变这些笔杆的方向,来影响或者颠覆一些本该简单而正确的理念。这种无孔不入的渗透在网络时代将慢慢攀升,直至达到顶峰。因此这块阵地不但不能放,甚至可能的情况下,还要一点点去影响或者改变那些尚未画歪的笔杆。就像那天的救人场面一样,中国其实并不缺少热血和正义感,而是缺少正确的舆论引导。只是想跟这种潜流搏斗,需要的又何止是一天两天。
轻轻叹了口气,陈远鸣收起了手机,“对了,张大哥,这两天你就不用陪我了,我准备在学校住上几天。而且就像你说的,悍马实在太惹眼,最近我坐公交就好。”
张刚皱了皱眉,昨天就甩下人跑出去玩了一天,今天又来这个,是嫌自己碍事了吧?不过如今在大学上课,他也确实不好天天跟在背后惹眼,想了想,张刚干脆点了点头,“那你最好不要离开学院范畴,如果外出我也会远远照看一下,别草率行事就好。”
安排完身边的杂事,当然还是要回归正常学业。今天的课程是关于股票方面的内容,如果是操作理论陈远鸣估计听都不会去听,但是研修班教授的偏偏是上市政策、法律法规之类的内容,如今现行法规跟后世还有很大差别,听听到是有益无害。
抱着这样的心态,陈远鸣走进教室,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这间教室大得很,学员们往往是按照彼此的亲疏关系落座,像陈远鸣这种年纪轻轻,又猜不透底细的小子,自然没人想冒然跟他结交,于是也就独来独往惯了。
教室里人不算太多,这个研修班学费不低,但是每一堂课都听的却没几个。真正来学习的往往都有自己的目标,成功的企业家也不会缺乏毅力和自制力,非常明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目前上市对于大部分民营企业还是镜中花水中月,那些民营老板才不想把时间浪费到这上面呢。与之相反,官二代和国企干部们却相当积极,想来也不奇怪,股市这种东西,始终是体制内的炒家更占优势。
只是刚刚坐定,就有一个人施施然走到了陈远鸣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撩起眼皮扫了对方一眼,陈远鸣并没有说什么。来人正是官二代群体中的那位“军师”茂恒春,看到身边的年轻人没有搭话的意思,他也不见外,凑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小陈最近很忙啊,宿舍里都没见着人。”
“不习惯住宿舍,就换了个地方。”陈远鸣不咸不淡答道。
“哈哈,年轻人嘛,是该有点朝气,整天跟我们这群大老爷们混在一起也挺无聊不是。”茂恒春脸上的笑容却并未淡去,只是哈哈一笑,“不过昨天陈老弟可让老哥我刮目相看了……”
这话说的蹊跷,陈远鸣微微皱起了眉,并没有马上接话。
看到对方这个作态,茂恒春倒是没怎么在意,凑上去压低了声音,“怎么,老弟做好事还想不留名了?昨天那个车祸闹的动静可不小啊,财政局张副局长的公子,说扔局子里就扔进去了,真是好气魄。”
果真是这事。班里这群人知道内情并不奇怪,毕竟离的太近,抓人的又是自家保镖,悍马这种车型更是扎眼,只要一打听就能明白七八。只是他来跟自己说这个,有什么打算呢?
陈远鸣微微挑起了嘴角,“茂大哥谬赞了,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呵呵,初生牛犊不怕虎嘛,有冲劲是好事。不过财政局那群老爷们拿权拿惯了,你可也要留点小心,别打蛇不死反被咬啊。”
平静的注视着茂恒春那副略带关切的神情,陈远鸣摆出了一个妥帖的微笑,“多谢茂大哥关照,不过朗朗乾坤、天理昭昭,我倒没什么可担心的。”
仔细端详了面前的青年半晌,茂恒春哈哈一笑,“心里有数就好。”
拍了拍陈远鸣的肩膀,他又施施然站起身,走回了自己的官二代小群体内。
看着对方的背影,陈远鸣露出了一丝冷笑。这算是善意的提醒吗?恐怕未必。如今看似两不相帮,但是如果自己临阵退缩,或者手法有错、处理不当,他就未必会作壁上观了吧?在什么地位,混什么圈子,该吃哪块肥肉,该绕着哪个硬骨头走,官场里的门道太多,自己虽然不混,却并非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低下头,陈远鸣看向面前的书本。这个研修班的确让他受益匪浅,但是里面的乌烟瘴气也着实让人心烦。这段时间三人组的小动作似乎也多了起来,如今那波小牛市已经全部过去,股市开始进入全面下跌期,正好应了茂恒春的“看跌”预测,那些之前亏了本的老板们也开始围在他身边问东问西,看来是想要翻盘,只是这个熊市可是持续了1、2年之久的大熊,任谁都无法在熊市里翻出花儿来,那么他们……
啊,突然灵光一闪,陈远鸣猛然抬起头,看向那边的三人组,正好茂恒春的目光也扫了过来,两人都是微微一怔,露出个笑模样就转开了视线。是啊,股市不行了,其他也不行吗?那可未必。1994-1996年正是中国期货业最为疯狂也最为混乱的时刻,股市的冷淡又促使期货市场更加火热。北京商品交易所正巧就在亚运村附近,也就成了期货商们聚集的天下。自己在那边买房只是图个方便,却疏忽了这个历史因素……
哈,又是无心栽柳……陈远鸣轻轻转了两下手中的笔杆,管他呢,目前国内这池浑水他是没兴趣趟,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有序的交易市场,而是“多逼空”、“空逼多”的大户对赌鏖战,他又不疯不傻,怎么会舍弃手头的大好局势来玩轮盘游戏。不过既然猜到了对方的来意,事情也就好办起来了,谁玩儿谁还指不定呢。敛起唇边那丝冷笑,陈远鸣打开了面前的课本,把这些琐事抛在了脑后,认真研读起来。
上起课来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等到上午两节大课结束时,陈远鸣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婉言谢绝了一位跟自己相熟的老总的邀请,他提着单肩背包向校门口走去,按照约定他要去北理那边找孙朗一起吃饭的,只是不知道那小子等着急了没……
谁知刚刚走到校门口,一声大喊就从门外传来,“豆豆,这边!快!”
大庭广众之下被喊了小名,一堆嬉笑的目光顿时纷纷扫来,饶是陈远鸣也不由一窘,背起书包就朝门外那个撒欢的身影跑去。
“怎么这么慢,我都快饿死啦!”还没等陈远鸣开始兴师问罪,孙朗就一把揽住了对方的肩膀,“走走别浪费时间,快去吃饭,吃饭!”
“你这个吃货。”陈远鸣哑然失笑。
“这叫民以食为天懂不。”孙朗毫不介意的嘿嘿一笑,“而且托您的鸿福,太后赏了我一千大洋零花钱呢,说务必让我把你伺候好了,嘿嘿嘿~~这次终于能去打牙祭了,吃肉,一起去吃肉~~”
声音压根没有收敛,旁边一个路过的长发妹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孙朗顿时有点发窘的挠了挠自己那头短毛,左右看了看,他悄悄把头凑到陈远鸣耳边,“豆豆,不是我说的,人大的妹纸正啊,比北理那个和尚庙好多了,你要是认识了什么漂亮妹妹,别忘了拉兄弟一把……”
无语的摇了摇头,陈远鸣一肘顶在对方的胃部,“怎么,温饱都没满足,就开始思氵壬欲了?”
空荡荡的胃被这么一打,孙朗顿时嚎了出来,“祖宗,胃酸都快喷出来了!不带打击报复的啊!”
十月的天空如同被海水洗过,就连北京近郊永不停歇的大风都柔和了几分,暖洋洋的日光挥洒而下,扫去了那些见不得光的阴霾,也让人的心底变得柔软温暖。迈着轻松的脚步,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嬉笑怒骂,一路朝学院旁边的知名火锅店走去。
第七十六章
北京青年报的动作很快,只花了两天功夫,一篇声情并茂的报道就刊载在了头版头条。这篇文章大体可以分为两个环节,一方面是对于现场目睹的学生采访,另一方面则是访问依旧陪伴在加护病房的受害者家属。报道没有采取惯用的煽情手法,而是非常写实的描述出了车祸的惨状和肇事者的嚣张行为,以及对交通、公安等部门的严厉质问。
报纸上还附带了一张黑白病床照,绷带、吸氧器、以及瘀肿变形的伤痕遮盖了少女本来俏丽的容颜,受害者的老父坐在床边,轻轻握着女儿那只细瘦的小手,含着眼泪期盼昏迷中的女儿能早日醒来……
这时青报刚刚改为日报,发行量急速增加,可以说是整个北京学区销售最广的一份报纸。这个报道一出,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由于事故就发生在人大西门,很多学生都直接或者间接了解到事情真相,如今得知肇事者根本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哪个热血青年不感到义愤填膺?在报纸的烘托下,这种骚动就越发激烈。
面对整个大学区的呼声,北京市立刻紧张了起来。这时距离学潮不过4、5年时间,有太多人对那场事件记忆犹新。如今再次有了群体运动的先兆,各大高校率先组织安抚,同时人大校方也代表自家学生介入了这场声讨,用行动平息学子们的愤怒。
针对学校的强硬态度,高层也没法一护到底,那位张副局长首先站出来澄清,自家儿子是因为当天被捕时受伤才保外就医,并非要逃避责任。但是这样的狡辩无法为事故洗清责任,无照驾驶和酒后开车才是铁一般的事实,虽然1994年还没有颁布道路交通法,对于交通肇事罪也没有明确定义,但是这两条过失以及确凿的逃逸倾向已经足够世界大多数交通法的严厉惩罚了。
如今小轿车还属于极少数人的特权,对于这种新兴事物,太多人还保持着敬畏和懵懂,他们不明白这样一种钢铁巨兽能带来的可怕后果,也对驾驶者有一种天然而盲目的信任,但是这则浮上水面的事故彻底改变了人们的看法,也对车祸事件有了全新认识。随着话题的深入,已经不单单是围绕此案进行探讨,而变成了规范交通法则的一场争议。
不过交通法什么的,明显还需要点时间,判定肇事罪却花不了太久。因为性质太过恶劣,法院迅速对张某进行了审判,最终处于7年有期徒刑的重责,同时支付受害人全额医药费和20万元精神损失费。这个处罚还不算完,不久后,另一个动作悄然而至,涉嫌本案的1位财政局官员,2位公安局官员被中纪委施行了双规,又从其中牵扯出另一些高层,一个小小的派系瞬间灰飞烟灭。
然而上面搞出的政治花样、舆论戏码,最终并没有落在陈远鸣眼里,最近这两周,他的生活突然就变得丰富多彩起来,起因当然是那个永远也闲不下来的家伙:孙朗。
90年代的大学教育可是十足的真金,这时的大学生很少有逃课,更不会偷女干耍滑、胡乱应付学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只会苦读、死读那些枯燥的课本,相反时代的巨大变革给了他们足够的冲劲和活力,高水准的师资力量则给了他们充足的成长空间,此时的大学生无疑是骄傲且向上的,似乎他们的每一天都被各种新鲜事物占据,充满了让人期待的惊喜。
在这之前,陈远鸣完全无法体会到大学生活的本质,他就像一个偷偷潜入高校系统旁听的外人一样,不声不响,甚至有些畏首畏尾。在他内心深处,其实依旧有着一丝微妙的隔阂,一种并非堂堂正正考入大学的遗憾,加之心理层面的年龄差距,更是无法跟任何人形成交集。
但是孙朗可不管这些,几乎是半强迫式的,他用力把陈远鸣拖入了自己的日常生活。一起去校外小店打牙祭,抱着课本在图书馆昏天暗地读上一天,跑去最热门的溜冰场开心的玩上几小时,或者偷偷夹带人进入公共机房,在狭小的电脑屏幕上炫耀DOS版文字小游戏……这种几乎幼稚的行为让陈远鸣频频哭笑不得,但是不可否认,孙朗的热情也在慢慢感染着他,让他不知不觉融入了真正的大学生活。
偶尔陈远鸣还会带着孙朗溜到人大的联网机房,此时研修班配备的是真正的“外网”,而非高校系统的局域网,绝非什么人都能摸到的。在这个媒体上,孙朗惊讶的看到了整个英特网世界的全貌,在三两次实践后,他熟门熟路摸上了如今最大的互联网门户网站,并且开心的炫耀给陈远鸣看。
“雅虎?”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陈远鸣装出了一副吃惊的表情。
“超级棒的网站!”不敢长时间连在网上,孙朗下好自己需要的东西后,飞快的退出登录,“据说现在已经有好几十万人浏览了,里面分区详细到不行,简直能看花人眼!”
陈远鸣差点笑出声来,不,那不是几十万,如今雅虎的浏览量刚刚突破百万,就在10月初,他对这家公司进行了第二次投资,金额超过400万美元,股份则从原先的10%涨到了28%,如果再进行下一轮融资或者上市准备,雅虎的两位创始人无疑会选择更大规模的风投公司,不可能继续屈就点金石,但是目前的收益已经足够让他满意了。
孙朗当然无法理解陈远鸣脸上表情的深意,略显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软盘,“我从里面的游戏网站下到几个小游戏哦,老妈说了,再过几天就给我买电脑,到时候咱们就拷回家玩!”
陈远鸣笑着揉了揉对方毛茸茸的脑门,“阿姨给你买电脑是让你玩游戏的吗?而且你个工科生,整天折腾电脑做什么。”
“去去,边儿去。”孙朗一把打掉了在脑门上动土的爪子,“自动化懂吗?计算机才是根本嘛。咱虽然不像机电系那群变态,但是顺应潮流才是正经,你就不知道我那些学长们对计算编程有多痴迷,如果能把这些应用在实际生产上,工厂哪还用得着那么多参差不齐的劳动力,让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统统滚蛋才是!”
这句话说得强硬,甚至到了蛮不讲理的地步,陈远鸣看着对方脸上略显严肃的神情,内心却不由有些感慨。这大男孩看起来十足的开朗活泼,但是家庭的剧变怎么可能毫无痕迹,他父亲孙军正是从生产车间一路爬上来的干部,如果自动化真的全面代替了人工,估计很大一批老式厂房也要停工减员……这样的就业选择,又何尝不是一阵态度坚决的报复呢?
不过这团乌云来得快,去得更快。似乎只是眨眼间,孙朗就又恢复了一派没心没肺的开朗,还拉着陈远鸣去参加他们院系的足球赛。
说是院系比赛,不如说是粉丝互掐。如今的中国足球可不像后世的过街老鼠,1994年甲A刚刚职业化,每逢比赛日工体那都是人山人海,分帮扎堆为自家的球队呐喊助威。北京市参加甲A联赛的就有两支球队,然而这届比赛国安队只拿到了第8,八一队还比它落后一名,多少北京大老爷们泪洒当场啊,因此申花、万达等队的支持者也就成了他们的死敌。
换到大学里,来自天南海北的学生们当然也会选择支持本省的球队,联赛掐的不过瘾,那就自己亲身下场练练呗!各种大大小小的校内足球赛也就应运而生,这次算是北理自动系的内战,人手凑不齐就混乱呼朋唤友,踢是要认真下场,但是毕竟跟系外或者校外比赛不一样,说是比赛,不如说是自家兄弟们的小打小闹,没人会打出真火来。
然而这样的游戏性质,陈远鸣一开始也有些不适应,他不是没踢过足球,但也要看看是哪年的事儿了。早就把幼时的技巧忘得七七八八,这一年多虽然跟着张刚进行了系统的体能训练,但是个人搏击和足球明显是两个世界的东西,一上球场自然就原形毕露。铲球铲不到,传球能传到敌方脚下,偶尔带球都能带丢,这样惨不忍睹的水平居然还不算场上最差,双方闹出的乌龙简直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