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魔轻笑。
辰溪觉得锦儿如此一个谨言慎行的人,是绝不会当着众魔的面说出她是谁的。
但众魔猜归猜,绯闻却是万万不敢传的。
因为锦儿很有能力,会让那个源头,永无安宁之日。
“哦!那倒是可惜了。”
任辰溪再傲,也无法反驳魔尊的话,但锦儿却聪明得要死。因为他无论说什么,辰溪都会反驳回去。除了低妆开口为他说话以外,锦儿如论说什么,都要费上很多口舌去和辰溪斗智斗勇。
所以那天晚上,日落溪涧。
辰溪寻到了独自赏月的锦儿,问他为什么不能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谁都知道锦儿并不近女色,又何来那种爱恋?再说,辰溪早就知道锦儿对低妆的感情独特,不由无奈。
而锦儿却出乎意料的说:“为什么你总是觉得,只要和你睡过,就算是爱?为什么你觉得一切东西,只要属于你,你才觉得安心?你有没有试过,和他做最普通的朋友,偶尔知道他过得好你便也就过得好,偶尔他难过的时候安慰,偶尔见他一次请他吃一餐饭,一次小聚,然后彼此平平淡淡。你不会给他带来难过,他不会给你忧伤,难道这样不好吗?”
辰溪不是这种平淡主义,没有像锦儿这般清心寡欲,又怎么有他这样的想法?
他一生戎马,什么事情只有靠自己。
若不是这样,世界上哪里还有辰溪这个名字?
所以辰溪听到锦儿的话后苦笑:“你有没有试过,很爱很爱一个人。为了那个人抛弃自己的所有,只为和他一生一世在一起。也许会吵架,也许会分离,但这都是过程,只要我们在一起。”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不分手的爱恋吗?如果我把我对低妆的心思,转化成了爱,你觉得我们的在一起会有好结果吗?我对他只有主人和仆人之间的情谊,这促使我一生陪伴在他身边,这样不好吗?有些爱,注定要分离,不如两人彼此守候,这样长长久久,细水流长不好吗?”
好吗?
好吗?
辰溪怎么会觉得好,但是锦儿的那么坚决,他怎么违背?
同样的一件事情,有的人会这样做,有的人会那样做。而无论怎么做,无论怎么样的结果,都可以断定一个人是否聪明,是否能撑起大场面。
所以辰溪选择沉默,转身离开。
他觉得,只要锦儿还在魔界,只要锦儿没有和低妆浪迹天涯,总有一天他能把锦儿感动,让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这样的举动,让他变成了一个笨蛋。
他真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笨蛋,所以在用剑指着低妆的喉咙时,嘶哑了声音:“锦儿,你可知道,我恨你,胜过这些年茫然的爱你呢?”
78.如果我爱他,我就会让他开心
“如果我爱他,我就会让他开心,绝不会让他难过。他若爱上了别人,我就远离他,不给他徒增烦恼。他若是难过,我便安慰他,不让他失了分寸。但是,如果因为爱他,就要剥夺他爱别人的权利,我做不到。
也许,我是说也许。也许你觉得你能给你爱的人带来幸福,但是有时候你又不得不否认,和你在一起其实并不是最幸福的。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选择幸福的权利,就像半江希望你幸福,但是他却并没有强留你在他的身边。然而,你希望锦儿在你身边,可是锦儿觉得他在低妆身边才算幸福,那你为了让锦儿回到你身边,不折手段,但你又是否想过,你究竟是想锦儿幸福,还是希望你自己幸福?
你强求了所有能强求和不能强求的,却没有真正发现守候在你身边的。难道你和人类一样,认为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吗?锦儿是很好,他是很有魅力,让半江和我都不由欣赏。但是你又是否知道,你却是为了锦儿不折手段,那个暗地喜欢你的人,就越伤心欲绝?
你真的很讨厌,半江为你抛弃了缔代王,放弃了幸福的机会,可是你却亲手杀了他。哈哈,我可怜而又悲催的辰溪啊,半江都没能阻止你对锦儿的爱,那你又怎么能阻止锦儿对低妆的爱呢?好吧,低妆你可以把他折磨到死,但是你也会让锦儿恨你一辈子。
一辈子。”
影子离从殿外走来,径直走向半江,抱着他的尸体,对辰溪说。
然后辰溪执剑伤半江的手臂,顷刻间化为了血水。
半江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板上,每一次都像是碎了的心。
而一颗心,碎了又碎,到底能承受几次这么毫无保留的伤痛?所以,辰溪也要陪他一起疼。
可这样,就能安慰那慌张了的精灵吗?
辰溪低眸,又抬眸。不为手臂的失去而疼,也不会半江的离开而心酸。
只是那样不动声色的看着影子离离开,看着他的背影从清晰到模糊。
逼走了半江,整个魔界辰溪就只有自己可以相信自己了。整个魔界,他再也没有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心腹了。
可这样不好吗?
至少,半江不再会为他难过了。
可没人知道辰溪的心思,唯一一个懂他的都被他逼走了,他还能奢求谁懂他?
没有人愿意对一个陌生人倾尽心扉。
他懂,他这么聪明又怎么不懂?
但他更懂的是,所有的人将与他为敌,所有长老背叛自己的背叛自己,陷入困境的陷入困境。
而锦儿,还不属于自己。
是他错了吗?
是他强求了吗?
辰溪的断臂,伤口立即愈合。
但是他看都没去看,而是用右手掐起低妆的喉咙,举过头顶。
锦儿见此一下就愣了,影子离的突然到来,让他觉得局势有所逆转。但是这好像了却了辰溪的一桩心事,现在的辰溪看起来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
决定和所有人决一死战。
何况在锦儿面前,他还有低妆作为人质。
低妆受了太重的伤,不能动弹。锦儿也只有跪在辰溪面前,继续哀求:“锦儿从未求过谁,今天三番两次的求你,你到底还要我如何?”
“求我?”
辰溪吸了吸鼻子,退后好几步,将低妆按在墙上,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
本来重新得到空气的低妆,应该大口的喘气。
但是他只是慢慢的呼吸着,嘴慢慢的一张一合,不知在呓语什么。辰溪笑着,望着低妆可悲的笑着:“你看,锦儿从来没有求过谁,却为了你求我。哈哈,我好失败对不对?对不对?”
“辰溪,你不能在伤害低妆了,你没有看到现在的锦儿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吗?”
凉伞脚尖点地,持剑朝辰溪刺去。
但是辰溪瞬间张开的结界,将凉伞弹出去好远:“缔代王,别来无恙!”
辰溪的眼闪出狡猾的光芒,望着倒地的凉伞,他唤的不是凉伞,也不是上仙,而是那个久违了一万年的称呼:缔代王。
“我不是缔代王,不是。”
凉伞大怒,执剑又准备向辰溪杀去。
辰溪移到低妆胸口的手,加重了力气。低妆呜咽一身,锦儿知道他要做什么,连忙扯住了凉伞的衣袖:“不,不论是你缔代王也好,凉伞也罢,你说过你会还我一个好好的低妆。在没有把握之前,千万不要冒险。”
“你……”凉伞蹲在锦儿身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可以为了让低妆安全,奋不顾及。
你怎么可以为了让低妆活着,答应辰溪一切要求。
你怎么可以为了让低妆,如此作践自己?
当初那个万事尽在你掌握的锦儿去哪了?
当初那个一笑倾国倾城的锦儿,是现在满脸泪痕的可怜人吗?
而那个锦儿,真的在离开魔界的那一天,就消失在天地之间。而现在这个锦儿,只是一股执念吗?
凉伞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对这种感受切身体会。
很多东西,当时的你不懂,以后的你才有领悟。
而这领悟,让你成长。
每一次领悟,都是一次成长。
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凉伞,已经成长了,不再是那个什么都想着退缩的凉伞了。
虽然这个成长,只有他自己知道。
所以,凉伞忍下了所有的怒气:“你究竟想做什么?”
辰溪伸手摸了摸低妆的脸,因为先前本就没有打算对他下狠,所以低妆的容颜在法力恢复之后还会是原来得模样。
而这张百看不厌的脸,曾是多少人的心悸?
他也曾是魔尊,也曾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可是他有锦儿那么爱他,那辰溪呢?
辰溪觉得自己除了半江,能信任的人只有自己了。
但曾几何时半江的付出,太默默不闻,太容易令人忽略。
而锦儿对辰溪的付出,太轰轰烈烈。
这是嫉妒,还是爱,他不清楚。他只知道低妆的出现,让他失去了父爱,也让他的人生,倒退了四万年。
也让本该富贵的他,变成一个被人人憎恨的大魔头。
他可是一只凰,一只神鸟。
如今却是魔,而这个结果,又是谁造成的呢?
是低妆,无论是不是因为锦儿的原因,辰溪都会恨低妆。
79.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一眨眼的时间,影子离已经带着半江到了菩提山。
如今菩提山已是绯红一片,影子离心疼的将他平躺在用绯槐叶子铺成的软床上。
传说绯槐剧毒,只要碰到它的人,就会面临九死一生的绝境。就算治好了残留在身体里的毒,在十年之内也会面临络绎不绝的霉运。
可是,这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影子离身上。因为这满山的绯槐,都是她亲手种植的。她既然能种那么多绯槐,就能保证自己不会被这种植物所伤,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会有什么不祥的事发生。
而影子离附在了半江的身上,变成了半江的影子,绯槐的毒自然也不会伤害到半江。
只是,半江伤得这么严重,影子离的心里涌出一股寒意。
因为这些年,一直都是半江在陪着她渡过那些茫茫的无聊时光,而现在半江说死就死,她又如何舍得?
也许有些人,因为自身的性格,总是寻不到一个朋友。
而有的人,寻到了朋友,那个所谓的朋友却……
呵,影子离有些想哭。
但是她知道自己没有眼泪,因为她是影子,影子又怎么会流泪?
所以,她将手贴在半江的伤口上,突然紧闭的双目,似乎感受到了,辰溪那一剑刺入他心房时他的不可置信,与死一般的绝望。她喃喃:“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半江动了动嘴角。
影子离知道他没有死,但是也不急于救治。只是看着那伤口,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发呆。她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却看得出她目光中的疼惜,毫不掩饰。
他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辰溪刺穿了他的心脏,可是还是留了他一命。
依当时的情景,影子离估摸也知道了几分辰溪的良苦用心。
因为辰溪虽然心机深,但是并无做魔尊的目的,只是希望锦儿回到他身边而已。
可是一方面,辰溪又知道锦儿不会回到自己身边,又不愿再去伤害锦儿,反而一步步的让锦儿恨自己。若是猜得不错,辰溪是打算做个了断了。
他想逼着锦儿亲手杀了自己。
水墨仙阵里已经是寒冬,安化裹着从进蚕手里抢来的被子,蜷缩在禾滩挖的坑里。
坑深达六丈,他被厚厚的土掩埋。
外界的气温简直可以用冰冻十尺乃一刻之寒来形容,安化虽是魔但失去了法力如今也怕冷。
禾滩站在皑皑的雪地上,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衣服上。
他的袍底和长袖随风扬起,注视着远方,昏暗的光线下的他像是一个思乡的江湖少年。
也许,谁也不会将他与魔相提并论,因为他是禾滩。
聪明的禾滩,能结交无数江湖好友,也能一招决定别人的生死。
他很少招摇过市,低调的性子倒是和锦儿颇为相像。或许是因为他脾气不好,在恩师锦儿的指导下,学会了沉默。外人对他的印象也只有两样,一样是静若处子,一样是动若猛兽。
他俊秀的外表,善于伪装的他可以变成任何人心目中的谦谦才子,也可以变成像辰溪那样的那魔头。可,淑女也是装出来的,那么他的低调也不过如此,只是习惯成了自然。
进蚕抱着自己大大的大雕,也是冷得哆嗦:“禾滩,难道我们就要这样等死么?”
“不是等死,而是等时机!”禾滩掐指,眼里闪烁着寒光。
“时机?”进蚕惊喜:“我们还是有机会逃出去的么?”
暮然,三把铁钉钉在了进蚕的身上,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禾滩:“你竟然……”
禾滩竟然恢复了法力,为什么会这样?
进蚕吐出了一口血,大雕得知主人受伤,嚎叫起来。
禾滩捂住耳朵,几个步子便飞得老远。大雕嘴里吐出火团,直逼禾滩。
嘭……
又是一声巨响,安化如闪电一般快速的从地底一飞冲天。
他挽起袖子,嘴里念决,不一会儿火团便被压抑了下来,滚到进蚕身边才爆炸。
一片黑漆漆的土地裸露出来,不一会儿又被飞雪掩埋。
雪下得极大,夜幕也即将到来。
大雕被炸得遍体鳞伤,进蚕眯了眯眼:“不错啊,这么快就恢复了法力!”
禾滩不理会进蚕,原地如狂兽一般大叫起来:“川水,你出来。川水,你出来啊!我已经破解了你的圈套,你出来啊!”
他像是一个疯子一样,以前的冷静早已不见。
在这里,冰火两重天的转换,被禁锢,了了无期的逃离。
也许这样的生活,是谁都会发疯。
要让魔安于现状,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禾滩辗转反侧,想了又想。
这个圈套幕后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可算来算去,疑点重重,在这样的困境中他几乎能猜到自己的结局。
“川水,冷水冲,你们和仙界合作,陷害辰溪,到头来还不一定是谁输谁赢!哈哈,还有你,禾滩,倒是你自取灭亡了!哈哈!”
进蚕颠覆先前冷酷的性子,矗立在禾滩面前。
大雕的哀嚎,给这冰天雪地里更加添了一份悲凉,雪已经冻结了那些血。
进蚕指尖亮出一道光环,萦绕着他的大雕,治疗着大雕的伤。
在他成魔后,收养这只大雕已经几千年,感情极深。
“一只畜生,也用得到你如此费心么?”
安化张开手,宽大的袖子里,无数锋利的箭朝进蚕射去,进蚕张开一道巨大的结界抵挡。
禾滩拉了拉安化,笑道:“川水,你若是还不出来,你的棋子就要被我吞了!”
川水还是没有出来,进蚕的脸扭曲得如同恶魔。
他本来就是一个恶魔,只不过面对安化和禾滩这样道行高的魔而没有展现出来。
跟他们比起来,进蚕的道行实在算不上如何。不过他能坐上长老的位置,自有他的才能。比如这些年,他只负责杀人,想必在研究各式各样的杀人方法上很有造诣。
“既然他只是棋子,那么川水就绝不会为一个棋子而显身!”这回换是安化阻止禾滩。
“真是不甘心!”
“现在我们的法力已经恢复,接下来该怎么办?”禾滩又问。
安化浅笑,听着依旧在雪中悲哀的进蚕:“他,利用不了,就留不得。”
“川水,川水……”禾滩嘴里喃喃,手不觉中握得紧紧的!然后他嘴角扬出一个得意的笑:“进蚕,休怪我手下无情!”
狂风暴雪,禾滩张开双臂,周围一切都变得可怖。
可最后的一丝光被黑暗吞噬,所有的事物都呼啸起来,魔兽的哀嚎越来越远,进蚕的愤怒也被这席卷的雪和土掩埋。
唯有安化和禾滩如同赢者,站立在混沌的天地中,傲视周围一切。
“他到底还是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