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放在了最近刚刚装修完毕的长泰夜总会里,据称游戏宗旨是暧昧不出界,心跳不越位,但是肖君毅刚走进包间门,就露出了一丝苦笑。这几个孙子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一人怀里一个美妞,正在狼嚎着卡拉ok,出不出位还没迹象,但是出息绝对半点也没。
坐在沙发正中间,嚎得最大声的新郎官本人率先看到了走进门来的小少爷,张口就是一个狼哨。
“来来来,三少这边走一个!多久没欣赏你的专场演出了,来跟这边的妹妹们露一手!”
“滚你的吧。”肖君毅笑了,许久不
曾见的真心实意,“现在还闹成这样,不怕弟妹一脚蹬了你。”
“咱这么玉树临风潇洒帅气的哥哥,妹妹们怎么舍得。”
在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中,那小子欢脱的跑了过来,一把揽住了肖君毅的肩膀,“看你这副小表情,跟忒么失恋被人踹了似得,要哥哥给你指导两招吗?把妹我不如你,但是娶老婆这件事,你现在是绝对不如我啦!”
在对方张狂的笑声中,肖君毅嘴角微微一抽,那条甩开了八爪鱼似得胳膊,径直向沙发走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屋子都是熟人,自然不用客气。找了个不那么乌烟瘴气的地方坐下,肖君毅接过了身边人递来的酒杯。
“怎么还摆付臭脸,不会真被二孬说中了吧,”递酒的那位咧嘴一笑,饶有兴趣的看向肖君毅。
这男人名叫梁峰,也算是他们小圈子里的一朵奇葩。别家的孩子要不参军从政要不经商下海,偏偏梁峰一声不吭跑去当警察了,把家里长辈气得够呛。好歹近年也算干出了点成绩,才没被一棍子打回来。
比起李念华那浑货,肖君毅跟梁峰的关系还要更近些,面对死党的调侃,他冷哼一声,“屁话,最近工作忙,谁跟二孬那种货似得天天不着调。”
“我可没见过你这种忙法的。”梁峰并不买账,笑着凑过去揽住了肖君毅的肩膀,“二孬他是常年在上海不清楚情况,咱们这些在北京的兄弟还能不知道。都大半年没见着您老兄的身影了,什么活能忙成这样,连跟兄弟们出来喝杯就没时间了?赶紧老实交代,说不定哥哥还能给你支两招……”
“支两招?”肖君毅一口把杯中酒喝了个干净,“先把你那群女朋友搞定再说吧,就你那玩法,早晚得翻船。”
“嘿嘿,没两手还拢不住呢。”梁峰可毫不在乎,掂起酒瓶就给肖君毅再次满上。
这人的奇葩之二,则是他死性不改的花花公子做派。据说当年没去军队,有一大半是因为泡妞不方便,现在当上了人民警察还是那副死德性,从艺校里的学生妹到职场上的新白领,就没有上不了手的妞,妥妥的三里屯常客。虽然长相算不得多出色,但是论讨姑娘欢心,就连肖君毅这种正经帅哥也得靠边站,不服不行。
但是现在肖君毅碰上的情况,又怎么可能随便找人出谋划策。端起酒杯随意喝了一口,他反问道,“怎么,还不准备定下来?二孬都把自己卖了,你还想继续玩下去?”
听到这话,梁峰稍稍有些吃惊,就算是转移话题,这也够得上生硬了。肖君毅在他们这群发小里也算出名的洒脱,根本就不在乎女人,先天条件在那里放着,从来都是别人追他的份,怎么可能突然提起定下来这个话题。
毕竟也是警察局里干刑侦的,对于细节的变化最为敏感。梁峰不动声色的眯起眼打量了肖君毅片刻,突然露齿一笑,“怎么突然转到这上面了?是二孬让您老受刺激了,还是真碰上什么事了……”
梁峰的话说得不温不火,肖君毅的手却僵了一下,他差点都忘了这家伙的老本行。不过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这时改口未免太生硬,最终他只是笑了笑,“没什么,现在倒是有些羡慕二孬这种傻人傻福了。”
“哦?”梁峰一挑眉,“究竟是何方神圣能给咱肖少使这种绊子,是个什么情况,说出来兄弟们也好给你参详参详嘛。”
“没什么情况。”肖君毅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只是淡淡的喝着杯中红酒,就如同在吟一杯十分苦涩的浓茶,“人家说我不过是想玩玩,双方顾虑太多,没兴趣跟我参合。”
“然后你就放手了?”这下梁峰是真惊了,肖君毅这人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面上看起来圆滑,骨子里却傲的出奇,还半点不肯服输,怎么可能被这点拒绝打击才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这次,肖君毅没有回答。
看着自家发小这个态度,梁峰费了好大功夫才压下心中的惊讶,连看笑话的心思都淡了,“求不得”能被列入人生四大苦之一还是有它的道理的,久经情场的梁峰自然再清楚不过。只是肖君毅这次表现太过古怪,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正在或者追过某人,这么悄无声息,又如此辗转反侧,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够古怪了。
难道是……心头灵光一闪,梁峰暗道不好,难道这小子看上哪家少妇了?玩出墙红杏自然别有一番风味,但不是“玩玩”就难办了。如果没记错,这还是第一次看肖少对什么人如此上心呢,都来远离尘世、借酒消愁这套了,真打击出个好歹也不是事啊。
思索了半天,他最终一咬牙,再次凑了过来,“那位真的是如此说的?说她没兴趣跟你玩玩?”
肖君毅捏着酒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你还想问几次?”
听着对方不善的口吻,梁峰哑然失笑,“小毅,你这可是当局者迷。这哪是拒绝你的口吻,分明是在给她自己的找理由嘛。如果真想拒绝,有的是其他方法、其他理由,为什么偏偏要指出你不是认真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想要一片真心。以哥久经情场的阅历,这绝对也是心痒难耐了,才想把乱七八糟的枷锁摆出来,给自己一个警醒罢了。行百里者半九十,就是这个意思。”
这样的说法可从未有人跟他提过,肖君毅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些惊愕的望了回去,“可是他的……不像啊!”
“因为对方说得也没错。”看着对方诧异的表情,人生指导梁大师心中充满了自得,“如果你不是认真的,她自然就不会上钩,但是如果你认真起来了,却未必毫无希望。只是话要说在前面,追这种有主的类型,你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能够认真到那种程度,以对方的死心眼程度,恐怕认真起来就不好甩开了……”
听到“有主”一词时,肖君毅的眉峰微微一挑,旋即明白过来,这损友怕是想错方向了,不过却歪打正着,他面临的恐怕还真是比勾引有夫之妇更为艰难的处境,在这个世界,想要“认真”,需要付出的勇气恐怕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多些。但是一想到陈远鸣可能并非是真正拒绝自己,他心间又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些意动,这样“真心”,他能付出吗?
什么叫五味陈杂,现在看看肖君毅那张脸蛋就懂了。说了一大通话,梁峰端起面前的酒杯咕咚咚就是一杯,把杯子一撂,他直接给出了陈词,“想泡这种妞,代价还是有的,只是你要想清楚,到底值不值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这种伐了森林就为棵树的事情,你可要想明白了再说。”
他想不明白的东西,太多了。刚才那番话,像是打开了一道崭新的门扉,让肖君毅看到许多自己从未留意过的东西。他只考虑过,陈远鸣为什么拒绝了他,却从未想过这份拒绝背后的理由,不是自己认不认真的那种,而是那人为什么只要真心,为什么小小年纪却顾虑这么许多,他究竟在怎样的家庭里长大,经历过什么样的挫折,在那份忙碌到让人心疼的背影后,又隐藏着什么?
这是第一次,肖君毅没有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这件事。然而想的越深,他心中的触动就愈发深刻,这样一心扑在工作上,真得只是因为他想赚钱吗?或者需要用工作来证明自己?如果只是为了这两者,那人早就该达成目标了,以他的年龄,堪称奇迹的早。
那么这样拼命的去打造自己的事业,又为的是什么?他真得并非一块顽石,至少肖君毅就知道他台球技术很好,对很多菜系也非常熟悉,甚至在去年上学那段时间里,还曾跟人一起打过球,像个真正孩子那样逛街压马路。
是什么让他在遇到感情问题上,就像一块难以撬动的石头,只是因为他喜欢男人?还是因为什么更加迫切,更加让他心碎的理由。想起陈远鸣在西山小园里那句简简单单的话,肖君毅突然发现,也许自家这些人,的确是让陈远鸣止步的最大原因。不是因为他的身家,而是因为他的家人。
这一瞬间,心脏被狠狠扭紧,肖君毅右手一抬,把杯中的红色液体全部吞下肚去。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些顾虑太多余了,这问题其实早就有答案了。
为了那人,他命都可以豁出去,还有比这更值的吗?!
“嘿嘿,想通了吗?”看到这豪气一饮,梁峰哪里还不明白,掂起酒瓶哐当一下就砸在了肖君毅面前,“谢媒就算了,今天咱们也来个不醉不归,操她的借酒消愁,没这点魄力活该单身一辈子!”
“单身个屁啊!!!”旁边李念华扭头吼了一句,“老子明天就结婚,别他妈在这边触霉头!”
“嘿,小样你不看看屋里多少孤家寡人呢,怎么,想跟哥哥练练了?”梁峰浓眉一挑,嘿嘿邪笑着站了起来。
“哎呦我操,你,你想干什么!”李念华配合的捂着胸口往沙发里躲去,“嫉妒人家结了婚就想施暴吗?警察呢?快打电话叫警察!”
“警察这不就来了!”
旁边几人顿时笑喷了出来,还有一个人不怀好意的摸出了个十二寸奶油大蛋糕,“小样,行啊你,今天不舔光了自己身上的奶油,就别想离开了!”
“唉……别!”看到几个准伴郎准备玩真的了,李念华顿时慌乱了起来,“大哥饶命,兄弟我真要结婚呢,别……别……嗷!”
奶油漫天飞舞了起来,几位陪唱妹嘻嘻哈哈笑成一片,场面要多混乱就有多混乱。站在外围看了一会,肖君毅也施施然站起身来,挽了挽衣袖,掂起一块蛋糕加入了混战。
然而这厢几多欢喜,那厢就有几多忧愁。陈远鸣回京的第一天,并没有到自家点金石巡视,而是直接找上了孙国强。国兴基金,恐怕也要换种方式来经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小陈,身体没大碍了吧,”亲自把陈远鸣迎进了大门,孙国强一脸关切的问道。
“谢谢孙主任挂心。就是缝了几针,已经没大碍了。”
“你啊。”看着陈远鸣一脸淡然的神情,孙国强摇了摇头,“这次只是运气好,下次可就未必了。出门在外还是该多带几个人,香港如今太乱,是非也多,别人都是拼了命的往外逃,偏偏你上赶着往里挤。怎么,港岛上还有什么让你撒不下手的东西,”
面对孙主任的埋怨,陈远鸣歉意一笑,“香港毕竟也算是大陆和西方的跳板,能埋下点种子,还是趁早埋下的好。这次也多亏了孙主任鼎力相助,才让事情这么顺利。”
“行了,你主意从来都多,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对于陈远鸣这种似软实硬的态度,孙国强也不好说什么。论年龄,这年轻人可能只算自己的子侄辈,但是论身份地位,却是个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成功企业家,根本就无需自己从旁指手画脚。
简单寒暄过几句,孙国强也不再废话,直接从手边拿出本资料,递给了陈远鸣,“这是国兴基金上半年的收益情况,除了铜、铝两样外,我们还分别尝试了一下大豆和天然橡胶的操作,有赔有赚,也算积累了一些经验。”
陈远鸣随手翻开本子,仔细的一页页看去,这里没多少交易记录,但是盈利和损失都标注的很清楚,目前净利润大约有32亿美元,现金比之前的少了2亿左右,但是现货入账冲抵了一些,基本上没什么损失。
“年利润超过150%了,比美国那些对冲基金都不差,孙主任劳苦功高啊。”笑着合上了本子,陈远鸣赞了一句。
“哪里的话。”孙国强可不敢居功,“这里面有多少是小陈你的功劳,我心里还是有数的,这半年来的试水对我们的启发之大,绝非是账面上几个数字可以涵盖的。上层对国兴的表现也非常满意,下半年本该进一步投入运作,但是目前国际局势出现了些波荡,因此我们的国兴可能也要面临一些方向上的调整了。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商量一下这方面的事宜。”
“国际局势?”陈远鸣微微皱起了眉头,“不会也是因为台海方面的原因吧?”
“哦?”孙国强略带诧异的反问了一句,“怎么?你也听到消息了?”
“不是听到消息,而是切身受到了一些影响。”陈远鸣也未隐瞒,简略的把最近飞燕的区域码事件和远扬的近况叙述了一下,特别是远扬在华尔街遭受的冷遇。
孙国强听得相当认真,在陈远鸣说完后,长长叹了口气。“难怪你突然决定在香港发展了,看来如今美国局势的复杂,还要超出我们的想象。其实这次我们察觉情况有异,也是在最后几笔天然橡胶交易上,似乎有人专门做局,对我们展开了狙击,如果不是操作人员发现及时,恐怕还要损失更多资金。不过这还是次要,更重要的是如今国家在努力收紧外汇储备,提防美国对冲基金的动作。”
说道这里,孙主任的语气变得凝重了几分,“小陈你可能还不太清楚目前台海方面的局势。最近上层已经跟美国方面进行了几轮交涉,但是对方的态度非常敷衍,台湾局势被这种隐晦的试探推上了风头浪尖。再往下可能就要从政治层面向军事层面过渡了。这次军方态度非常强硬,如果美国和台湾不收敛气焰的话,恐怕会出现真正的交火情况。”
“希望不会走到这一步……”陈远鸣的表情也不算轻松,虽然他对台海危机还有些印象,记得这次事件最终也就是两轮导弹试射和美国航母对峙,根本没有出现交火。但是谁也说不好现在局势会不会跟上辈子一样,具体要怎么操作,还得看上层的决断。
不过如果只是暂停国际期货交易,根本无需找自己这个挂名顾问商谈吧?陈远鸣略一思索,就知道今天的谈话还没进入到戏肉,他张口问道,“那么国兴基金呢?除了收紧最近的业务外,就没有其他打算了吗?”
“也不算彻底放手。”孙国强摇了摇头,“最近还在针对铜矿做一些铺垫,只是国家现在对于期货市场的关注度明显有了提升,与其在国际市场上捞钱,做一个金融猎手,不如努力提高上海期货市场的国际地位,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伦敦金属交易所那种成功的牧羊人才是我们学习的目标。一个良性发展的国际期货市场,对于国家而言明显更为重要。”
这话让陈远鸣眼前一亮,能够促使国家针对期货证券市场进行清理和扶持,无疑是一件更让人振奋的事情,要知道从1994-1996年,可以说是中国期货市场最为黑暗和混乱的时刻,随着大宗期货交易的叫停,国债期货的永久关闭,如今热钱又一窝蜂的涌进了小宗期货交易,开始炒起胶合板跟红小豆之类的产品,局面之混乱,态势之复杂,让人瞠目结舌。
但是国内市场这种无序和混乱,如果能被一步步的清理,能够经过政府引导走向另一个方向,所能获取的优势也是无限的。在未来,中国很多产业都将迈入世界前列,如果话语权永远掌控在其他人手里,那么再多的投入也不过是送给别人剪羊毛,真正的利益反而被那些握有定价权的势力剥削掠夺,同时其他原材料的价格疯涨也给中国的发展套上了一层层枷锁,这里面又何止是原油或矿石这几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