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是个很能干的人,帮了郑天弈不少忙。
看不出来,这样的他怎么就成腐尸了?
没有他遭遇意外的记录,不明白他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执着到要靠这种方法滞留在世间。
“会是郑天弈帮的他吗?为了什么?要他帮自己打理公司?”恶补完厚厚一叠任默的全部履历,我坐倒在沙发上,弄不明白很多事情。
“为了那种事,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佟警官应了我一句。他替我和林清麟送资料过来,正好大家坐在一起讨论讨论。
“那倒也是。”我点点头。本来就觉得无法理解任默的动机。
吃人的内脏耶,还是那种血淋淋,刚从别人肚子里掏出来的——光想就够让人反胃的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所以古话老说“有得必有失”,估计任默为了违反天理活下去,也失去了很多吧。
代价那么大,他到底会是为了什么呢?
“……总之,先盯住他们吧。如果他们又犯案,我们就逮个现成的!”佟警官吐出一口长气,道。
——也是,既然现在已经有了目标人物,警方也轻松多了。
像是警觉的野生动物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一样,自从上次在步行街杀人后,腐尸和同伙就一直没再出来犯案。
我还天真地以为也许接下来就天下大平了,结果林清麟回了我一句“还没有……”,然后就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害我因为那一句“还没有……”,重新提心吊胆起来。
不知道林清麟有没有言灵的能力,但紧接着,就发生了一件让警方足以杯弓蛇影的“大事”——
郑天弈驾驶的车发生意外,差点撞上路边的高压电箱!
幸好他命大,车子在千钧一发时避开了致命的高压电箱,撞上一旁的电线杆停了下来!更奇迹般的是,郑天弈只受了轻伤,而任默,毫发无损。
据当时负责跟踪他们的警员回忆说,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了!目睹一切发生的他当时被吓得就只能呆呆在一旁看着!
他还感慨说,郑天弈真是好命!本来失控的车子是笔直朝着高压电箱冲过去的,结果在最后生死关头竟然硬是拐到旁边,这才躲过了一劫!而且警员还说,郑天弈没怎么受伤,是因为身为秘书的任默“尽职”地扑过去护住了他——但结果车子半毁,任默却没半点事,就太神奇了!
虽然负责跟踪郑天弈和任默,但是普通的小警员并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剖尸案的嫌疑犯,当然,更不可能知道任默根本就是个“非人类”!
我听说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果然应验了林清麟的话!
接着,不免猜度——会不会,这次的事故,也并非那么简单?
不过,警方因此总算有理由把郑天弈和任默“请”入警察局——
以那根电线杆为理由。
******
刑警大队最高级的审问室被用来询问一起“普通”的交通肇事案。坐在连接摄像头的监控电视面前,听着监听设备转播审问室里的声音,我感觉自己比正在被询问的当事人还紧张。
例行确认完身份及告知权利义务,主持询问的警官开始进入正题:“当时是你在开车吗?”
“是我。”郑天弈答道。估计是认为自己在此事上是个受害者,没有过错,郑天弈并没有让律师陪同。
“你之前喝酒了?”一人问,一人进行笔录。
“没有,”郑天弈顿了下,补充道:“医院的检查报告里应该写明了。”
“那为什么会撞上电线杆?”
“因为车子突然刹车失灵,我为了躲避一辆突然横冲出来的车,才打转方向盘——”
“刹车怎么会突然失灵?”
“这我也想知道。”郑天弈镇定自若。
“你的车有定期保修吗?”
“有,两周一次。”
“会不会是有什么人在你的车上动了手脚?”
“这个应该是你们警察要调查的事了吧。”
警官换了个问题:“有目击者说,你的车本来是冲向旁边高压电箱的?”
“是这样。”
“怎么又撞到电线杆了?”
“是任默——我的秘书发现危险,扑过来转了方向盘。”
“你的秘书,还真是尽职啊。”
郑天弈笑:“他是最好的秘书。”
与此同时,郑天弈口中“最好的秘书”,正在另一间审问室里接受询问。监控设施一样把对他的询问影像传送了过来。
“当时你的位置是?”警察问任默。
“副驾驶座。”
“你不是秘书吗?怎么不是由你开车?”
“我是秘书,不是司机——郑董他喜欢自己开车。”
“怎么会撞上电线杆的?”
“为了躲避别的车,刹车却失灵了。”
“刹车怎么会失灵的?”
“……我不知道。”
警官敏感地抓住了他的沉默迟疑,直觉有戏:“会不会是有人对你的老板怀恨在心,暗地里动了手脚?”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吧?”
“我只是秘书。”
“撞上电线杆,你怎么没受任何伤?”
任默一瞬间抬头射向警官的目光凌厉如刀——“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是吗……那你和你老板的运气都够好的啊——”警官见多了世面,并不被他的眼神骇到。
任默移开视线,如他的名字一样沉默。
在我看来,也许郑天弈和任默隐藏了什么,但询问中完全没问到任何有用的讯息。
“也不是,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听我那么说,佟警官反驳我道。
“嗯?是什么?”
“根据郑天弈的口供,方向盘是任默扑过来转开的——但是,还记得吗,目击事件的同事说,任默是在车子快要撞上电线杆那一刻才扑向郑天弈的。”
“……意思是,方向盘是怎么转开的——他撒了谎?”为什么要撒谎?
“还有,我们的人检查过郑天弈的车了,没有被人动手脚的痕迹——但刹车的确是坏的。”
这么奇怪?有谁要害郑天弈吗?
绞尽脑汁也没有头绪,我下意识就往林清麟看去。
果然,他的表情不像我们的那么苦恼,仿佛他知道这其中是怎么一回事——
但他不说,必是有他的理由。
警方以怀疑有人蓄意伤害郑天弈为由,强行安插了警员轮流“保护”他。
名为“保护”,实际上自然是“保护+监视”。对高层来说,破了连环剖尸案,才是眼下最紧迫的事。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么多天,我猜,如果可以的话,警方早就想随便抓个人来“就地正法”了——所以,即使郑天弈强烈反对警方派人“保护”他,但碰上警方高层的强硬,双方力量僵持较劲,暂时胜负未分。
而在这期间,郑天弈的行为亦变相受限了。
郑天弈作为g城的房产巨头,除了拥有g城许多黄金地段的土地外,自己名义下的住所更是多若牛毛。但他常住的,只是其中两三处。
一处是他与他太太的居所,是幢豪华别墅。郑天弈虽然在外没有太多桃色新闻,但他与他太太的感情貌似也没有特别好,并不常回去住。
另一处是高级社区里的一套楼中楼,这里更像是郑天弈自己的家,外人不常进入。
还有一处,是靠近他公司总部的一间公寓,二百坪大,是郑天弈加班或是平常休息兼办公的去处。这套公寓,任默偶尔会出入。
由于有讨厌的“尾巴”跟着自己,郑天弈最近都住在公司附近的那套公寓。
说到派人保护郑天弈,林清麟是极力反对的。他还让佟警官作为代言人去和警方上头的人交涉过。奈何警方上层的人虽然重视林清麟的“特殊能力”,却也不肯“乖乖听命”于他。在“保护”这件事上,是铁了心的。
我还记得当时佟警官回来,跟我们说了“上头”的回复,林清麟的脸色,森冷瘆人。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一片冷意,眼神凌厉得几乎让人不敢直视,莫大的冷酷中,又似乎带了股嘲笑的意味——仿佛是睥睨天下的神只,在愤怒中冷酷,在冷酷中无情,在无情中嘲笑,嘲笑众生自掘坟墓般的愚昧……
他这样,让我心惊,也让我心悸。
但更多的,是让我不安,让我心疼。
我似乎接收到了从林清麟身上传来的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奈何我没有能力去阻止,但我可以以自己能力太微弱为理由,去解放自己的罪恶感。
但林清麟他不行。
他也不会为自己找借口。
所以在惨案发生的消息传来时,我看到林清麟猛地站起,双手紧紧握拳!
我虽然看不到,但我的直觉分明告诉我:他的指甲,一定刺破了他的手掌心……
惨案发生在郑天弈的公寓,时间是在警方“保护”郑天弈的第六天,此时,距离上一次腐尸“进食”,已经整整十五天。而在此前,腐尸犯案的频率,平均是每两三天一次。
用十五天的“宁静”换来的,是巨大的代价,也给了警方一个惨痛的教训!
受到指派随身保护郑天弈的第六天,在交接时间,年轻的干警和往常一样按响了郑天弈公寓的门铃。
不过今天不知怎么的,和他一起轮流负责郑天弈安全的同事却迟迟没有来开门。
干警又按了几次,依旧没有回应。
警惕心十足的干警直觉公寓内可能发生了变故,他在呼叫总部请求支援后,一个人连撞带踹,终于踢开了门——
眼前的情景,超乎想象,让这位勇敢的青年彻底吓傻在原地!
雪白的墙上满是飞溅的血迹。
鲜血来自地上那一具曾经貌似是人,此刻血肉模糊的东西。
不远处还有被撕碎的警服的一角。
地上坐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令人作呕的是,他白皙的脸上一双薄唇红得妖冶可怖,嘴角满是来不及擦去的鲜血——不难让人联想到尸体空空如也的腹腔——
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干警双腿止不住发颤,胃里不停有东西往上冲顶——
但他不能弯腰去吐。
他感觉到有危险,目光和站在一边的屋主眼神对上——
对方眼中的杀意让他不敢动弹,不敢放松警觉,不敢弯腰露出致命的破绽……
但他也看出来,对方对他的警戒毫不在意。
屋主从容地抓过一旁装饰用的复古烛台,一步步往他逼近。
我有枪,我有枪……干警意识到自己必须拔枪——可他动不了,完全动不了,他的手哆嗦着甚至完不成一个简单的拔枪动作!
他震慑于屋主的眼神,连自卫都做不到——
那是地狱修罗般的冷酷眼神,那是杀人无数麻木而恐怖的眼神,那是执着到不顾一切的眼神——那是,疯狂的眼神!
我会死!
还很年轻的干警无比绝望但清晰地意识到。
“董事长!不要……”血泊中失神跪坐着的男人,突然出言阻止道。
屋主,郑天弈回头看他。
干警在地上那男人的眼里,看到了不陌生的东西——绝望。
“不要了,不要了……已经够了……”
跪坐在血泊中的男人——任默,绝望而悲伤。
年轻的干警没有料到,竟是“食人魔”的一句话,救了自己的命……
第29章
这堪称是史上最离奇的破案过程了。当警方支援赶到时,现场有嫌犯,有刑警。但刑警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枪没拔,手铐也没拿出来过。两个嫌犯却一坐一站,如雕塑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甚至是被拷上手铐逮捕的那一刻,他们也镇定得如同早就知道了结局……
事情的进展出乎了警方的预料,他们一下子被迫面对很令人头痛的局面。
一方面,名义上被派去保护人的警员被杀,家属和媒体方面还不知会怎么刁难。而且,下令“保护”的人竟然就是警方一直缉拿不到的凶犯,讲出去简直像个笑话!
另一方面,虽然把人抓到了,但要怎么处置“杀人魔”和“食人魔”,还有待商榷。
即使实际上,无论是郑天弈还是任默,在被捕后,都不曾做出什么反抗的举动。但大家对待他们的态度,仍是十二万分地谨慎。尤其是任默,要采取什么措施限制他的人身自由,都成了看守所方面的难题。他会让人联想到闻名的“汉尼拔”,对这个会吃人的疯子,要把他关在什么样的地方,才能保证其他人的安全?看守所所长甚至想去订制一个专门用来对付汉尼拔的下巴桎梏器了。
最后,只能单独地把任默关在最角落的牢房里,二十四小时摄像监控。
我和林清麟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看守所。
佟警官在门口等我们。他的脸色也是黑沉的,丝毫不见抓捕到凶手的喜悦。
也是,付出这样的代价,已经不能主观地去判断“值”或“不值”了——而且,明明林清麟已经明确警告过可能会出意外——那个警员的死,本是可以避免的。
沉郁的气氛,和看守所内的冰冷交相辉映。
“他被关在最里面,一个人,有摄像头监控,距离最近的警察,隔了一道上锁的铁门。”佟警官带我们去见任默。
空气中充斥着无形的张力,似乎因为任默的存在,看守所内所有人都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我们的脚步声,在死般寂静的廊道里兀自回响。
“另一个人呢?”我问。
佟警官看了林清麟一眼,才对我道:“今晚发生的事暂时被封锁住了,但瞒不了多久,那边已经开始在审讯他了。”
因为郑天弈是“正常人”,所以放心大胆地先审他吗?
“他们要我做什么?”林清麟问,声音冷冰冰的。
佟警官迟疑了下,才回道:“除了看守所所长,其他人都不知道任默的‘真实身份’……为了防止再出意外,让你想办法限制住他的能力,实在不行,限制住他的自由也好。”
也就是说,利用林清麟先控制住任默,让他的危险性降低后,才来审讯他?我暗自这么解释着,看了眼林清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林清麟本人,什么都没有说。
我们来到了看守所的最深处,在佟警官的示意下,把守铁门的警察打开了门,让我们进去。在我们进去后,他又把门锁上。其动作之迅速,让我有种念头:我们的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即使任默发狂,也不能让他从这里跑出去。
心中不知怎的,对这些个只想着利用林清麟的人,多了几分厌恶。
牢房内的灯光很明亮,却给人一种黑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