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想办法让警察局承认我的身份的?”
沈天宇点点头,“我当时只是想,你妈妈这么喜欢你,见了你就舍不得分开,不管你是不是她的孩子,这都是一种缘分吧。我不想看到她太过伤心,就找人去办了手续。不过后来,我也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在乎你。你是她的亲生骨肉,不管孩子离开再久,变化再大,母亲也会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孩子。我也一样,小言,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当时我到医院来接你回家,你那时正和医生玩数独游戏。我看到你笑了,于是我就跟你说,你不像是其哥的孩子,倒像是我的孩子。我想,那个时候恐怕我和你妈妈一样,有了作为父亲天生的感应吧。”
我记得,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当时我是怎么想的呢?我已经忘了。在我看来,感应什么的这种不科学的事我是不会相信的,但这也合理地解释了为什么这些年来身为“继父”他却视我如己出。我和沈情的零花钱和生活费都是一样的,我任性地不愿意住在沈家,他也完全随我的心愿,我和沈情打架,事情闹大时,他也只抽了沈情(当然了这是沈情自己活该)。不过我还真没什么实际的感觉,毕竟我是在一个集中营一样的地方长大的。
“你们是年前我住院的时候才知道的?”
“是的,你刚进医院的时候做了全面检查,医生说你那时贫血很严重,考虑输血,就验了血型。你是O型血,其哥是AB型血,所以你不可能是其哥的孩子。于是我们开始考虑另一种可能性,我和你妈妈都跟你做了亲子鉴定,证明你确实是我们的孩子。”
沈天宇递给我一个文件夹,不过我想我已经不用看那里面的东西了。
“这事小佟知道吗?”我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之前齐浩那个助手。”
“知道,当时齐浩不在,你妈妈就第一个找的他,亲子鉴定也是他帮忙做的。”
小佟知道我是沈天宇的儿子,但这件事并不妨碍研究所在我身上的投资。或者比起一个教授的儿子,他们更希望看到沈天宇的儿子成为他们的棋子。不,不是这样的。研究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才会把我,把宇送回沈家。
我直接问沈天宇,“洛其的失踪跟你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你派人杀了他?”
眉头微拧,下眼睑收缩,唇角下撇,目光直视着我的眼睛。看来沈天宇并没有对洛其做任何事。
沈情不乐意了,“小言,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他是你亲生父亲,你还跟审犯人似的……”
沈天宇打断他对我的责备,“小言有疑问就让他问,早说清楚早好,要都憋在心里难免日后还有疙瘩。其哥是我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你妈妈是我一生最爱的女人,两边我都无法取舍。我过去的确是做了许多错事,我也确实恨其哥对你妈妈不公平。我所能做的就是将她从其哥身边带走,但我绝不会做威胁到我兄弟生命的事。小言,你会读心术,你觉得我刚才说的是真话吗?”
“是的。”
沈情这才松了口气,拉着我坐下说,“好啦,既然如此我们一家也该团团圆圆的,你就搬回来住呗。”
“不行。”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傲娇个毛线啊!”
“我现在还有必需要做的事,还有一场战争在等着我。”
“喂,别说得这么吓人好吗?”
沈天宇打断沈情的话,“小言,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如果需要我帮忙,你尽管说。我不会放任别人对我的儿子不利,尤其是将你从我们身边夺走的人。”
“……或许这正是他们想要的。”
“什么意思?”
“先不说这个……更何况我也不需要搞什么大动作,只不过得借用下沈家的名气。”
“是你家,”沈天宇拍拍我的肩膀,“小言,这里就是你的家。”
说实话我非常不习惯别人对我搞这种温情戏码,虽然沈天宇脸上的表情证明他确实是发自真心说这些话,但我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适应突然就多个亲生父亲。我没有向沈天宇求助,反正沈萍那边很快就给了我们结果。在两天后市内某俱乐部的活动中,段森果然出现了。我们以客户的身份邀请他到沈家别墅来表演,对于在那位秘密大客户那边已失宠的段森来说,沈家自然是块难得的肥肉。
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没胆杀人。他的眼里闪耀着对物欲的向望,却又要故意将自己伪装成清廉的世外高人。身为魔术师他想持有他神秘的魅力,但又抑制不住他满溢着虚荣的表现欲。他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葬送自己的前程,所以他不会理智到连杀五人还能巧妙地隐藏自己。
在他来之前,我们把一间地下室装饰成了电影里那种似乎要用于刑讯逼供的审讯室,然后让强壮的保镖把段森绑到了审讯室的椅子上。这个男人已经吓得满脸发白,想要保持冷静,却又不会控制自己的表情。
“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看来他显然是知道的,脸上一瞬间的纠结里闪过了好多信息。我打开投影仪,开始播放李月被害现场的图片,段森的脸从惊慌变为恐惧,然后化为悲伤和懊悔,到最后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不错的开头,准备的道具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143.口供
段森爽快得过头地交待了他和李月的事,这并不代表他看开了,正相反,这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表现。不过我并不是心理治疗师,没有义务去舒缓他的情绪,我是侦探,我只要知道真相。
“没错,因为我的大客户发现了我和小月在谈恋爱,甚至已经到了快结婚的地步。他是个很强势的人,只准他自己玩完了扔掉,从不允许有人主动离开他。他甚至只是听到了一点风声,便大张旗鼓地发出了封杀令。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和小月一起商量,另外找一份工作,或者去别的城市。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他还派人向小月的工作单作施压……”
段森说的时候痛哭流涕,这里面自然包含着他对死者的怀念,但也有一部分来自于对自己无能的不甘。
“小月从头到尾都没跟我抱怨过一句,她一直瞒着我……但先承受不住的是我自己……我知道自己并没有成为一流魔术师的才华,但我又喜欢别人看我变魔术时那种崇拜又惊奇的眼神……不在聚光灯下生活的日子太难熬了,就像是……像毒品,一旦知道了它的美妙,就再也无法放弃……”
“于是你放弃了李月。”
“是的……我提出的分手,我们大吵了一架,然后我离开她,回去找我的大客户认错,甚至……甚至做了一些下贱的事……”
“但他还是不肯放过李月?”
“……他给了我一种药……说是喝了之后喉咙就会毁掉,运气好的还能勉强说话……他让我拿去给小月喝,说只要这样做,他就放小月一条生路……”
“你去了?”
脸颊颤动,瞳孔收缩,下唇紧抿。
“哈,你还真去了。”我轻蔑地笑道,“但是你并没有见到她人,又怕就这样回去不好交差,所以你把这件礼物留在了她的房间里。”
他像看怪物一样惊恐地看着我,“……我……我当时心想……她说不定不会喝那瓶饮料……她习惯把没喝完的饮料放在茶几上,有时候第二天会喝,有时候直接扔了……”
“所以你就抱着这种侥幸心理把这份大礼留下了?”我调出照片,“这是警察在李月的房间里拍的照,并没有你说的那瓶饮料,你觉得她是喝了,还是扔了?”
“我……我不知道……”段森痛哭起来,“我再也没见过她了,后来在新闻上才看到……”
段森没说谎,这的确就是他所知道的一切。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大客户是谁?”
我以为他会拒绝回答,意料之外的是段森竟然很干脆地说出了那个大客户的名字。
“魏元斌。”
我艹,这下好玩了。
“你说什么?!”沈情冲我吼道,“你疯了吗?还是以为自己真的无所不能了?”
“你激动个啥?我只是说去参加周末魏元斌家的酒会而已,反正沈家也有请帖不是吗?”
“他上次在酒吧里就用那~种眼神看你,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现在你自己送上门去?”
“打着沈家的旗号他不会动我的。”
“那还真不一定,我爸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万一他真的发起难来……”
“那他敢得罪你爸吗?”
“也是你爸,”沈情翻了个白眼,“他自然也不会轻易得罪沈家,可是万一为了美人不要江山了呢?”
“言情小说看多了你。”
争吵的结果是我和沈情都跟着沈天宇去参加了魏元斌家的酒会。酒会这东西还真不如电视上看着有趣,不过是一群大叔大妈凑在一块谈生意,倒是有几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都是像沈情这样作为继承人来见习的。不过在这种场合我的眼睛却是应接不暇,看到每个人的脸都因谎言而扭曲,就像是掉到了梵高的星空里。
魏家的别墅很大,据说这一幢专门用来宴请客人或办一些商务上的活动。于是我找了个借口尿遁,在二楼瞎转了一圈。据段森交待,魏元斌宴请客人时都会准备一些美丽的青年男女,以供客人不时之需。段森曾经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当时倍受宠爱的段森可不是为在这方面服务客人准备的。
我打算去找找有没有机会跟这些人接触一下,说不定里面有和魏元斌关系亲密的床伴什么的。我想魏元斌那种老练的商场大将自然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不过并不代表他身边的人不背着他打什么小算盘。
二楼没有收获,我便悄悄上了三楼,闪进厕所里待了会儿。三楼偶有三两人群往来,从他们的对话听起来,负责表演和陪客的俊男美女们就在三楼的休息室里等候。刚走出厕所,却迎面撞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你?”
“啊……你怎么也在这,真巧啊。”
碰到的人是那晚在路西法里扶我去休息的魔术师杰克,他今天也是一身黑色燕尾服,面容经过些许修饰,让他看起来不像那晚一般太过消瘦。
“你今天也是来表演的?”
“是啊,”他温和地笑道,“魏先生来看过几次我的演出,偶尔会让我来他家的商务酒会上表演。”
“御用魔术师啊。”
“哪里,不过是点小伎俩,勉强上得了台面吧。魏先生的御用魔术师可是被称为青城第一手的段森,听说他最近在忙别的事,这才轮到我来表演。”
“不必太谦虚,魏先生可不是会滥竽充数的人。上次没机会看你表演,今天可要看仔细了。”
我跟他客套了一会儿,他问我,“你怎么到三楼来了?迷路了?”
“哦,我是来找洗手间的,”我好奇地说,“除了魔术以外今晚还有什么表演吗?”
“比较出名的有simon和铃铛这两位歌星和一位叫chairs的钢琴家,其他的有一个爵士乐队,在青城算是小有名气。”
“真是大手笔,”我满怀兴趣地感叹道,“我也是simon的粉丝呢,你知道他在哪吗?我能去见见他吗?”
“他好像在休息室准备化妆和衣服什么的吧,等下表演时就可以见到他了。”
我害羞地说,“表演时我可不敢当众去找他要签名呢……会被我哥笑话的。”
杰克看了眼走廊,然后对我说,“那我们悄悄过去吧,不过你可不能跟魏先生说,擅自把客人带到这些地方我可是会挨骂的。”
“那当然了,我们走吧。”
杰克带我去见了simon,虽说是找他要签名,不过我身上却什么都没带,就厚着脸皮用手机拍了张合照。Simon用的是单独的休息室,于是我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又缠着杰克带我去见了其他演员,我第一次发现我居然这么会扯蛋。
等到我逛完了演员们的休息室,瞧见走廊另一端过去还有几间房间,于是好奇地问,“那边也是休息室吗?”
杰克眼神中浮出暧昧的神色,“那边……是给客人们准备的。”
我正想往那头走,杰克却拉住我说,“嘿,好奇心杀死猫哦。”
我奇怪地盯了那边的房门一眼,“难不成是什么秘谈的场所?非法走私?地下交易?”
“哈哈……不是那种性质的,”杰克悄悄对我说,“那边是成年人的场所,儿童不益,懂吗?”
“诶~”我偷笑道,“还有这功能?我也成年了好吧?”
“你还小,就别搀和了。”
杰克想拉我下楼去,没想到这时其中一间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出来的居然是魏元斌。瞧见他的脸我就知道他刚才在里面干了什么好事,不过在其他人眼里看来,他仍是一副正经中又带着几分随和的普通表情。
“魏叔叔。”
我笑着跟他打招呼,他点点头,说,“小言啊,怎么没在楼下玩,跑到三楼来了?”
“哦,我来找厕所,见到杰克了,上次在酒吧里喝多了,他帮过我,就跟他聊了几句。”
魏元斌笑道,“你那次是喝得挺多,要不是有你哥陪着,说不定就危险了。”
那可不,你在场自然危险了,还有到底是谁给我喝烈酒的啊还好意思说!
“偶尔为之嘛~”
杰克收起刚才跟我说话时的随意,对魏元斌说,“魏先生,那我先带沈少爷下楼去了。”
“去吧,”魏元斌说,“小言啊,等下有节目,可别错过了。”
杰克把我送到一楼大厅,说要准备魔术就上去了。沈情见我重新出现,黑着张脸问我去了哪。
“侦察敌情。”
“敌情?”他悄悄问道,“你是说凶手有可能在这里?”
“凶手一定和魏元斌有关,不排除是他本人或者他身边的人。”
沈情不信,“你之前的推理不是说,凶手是年轻男性吗?再说了,魏元斌用得着去诱拐女人强女干吗?他随便招招手就有一大票人赶着往上贴呢。”
“是他本人作案的可能性非常小,但我并不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谁能保证他暗地里不是变态杀人犯呢?不过一定有重要线索在这里,至少李月的案子跟他的牵扯非常大。”
“有证据吗?”
“没有。”
“那你凭什么这么说?”
“直觉。”
“……你见过哪个侦探用直觉破案的?”
“卷福。”
“……”
144.诱饵
出乎意料的是,魏元斌似乎不再关注我。在酒会上他看我的眼神跟看沈情没两样,完全不会用那天在酒吧里的那种狩猎般的表情看我。这并不是表面上的掩饰,他从表情到内心就完全将我排除在了他的狩猎范围之外,这应该是他自我约束的原则,知道我是沈家的人,所以我不再是他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