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吗?”
“呃……差、差、差不多就是这样……”见我面色不善地瞪着他,他又扭扭捏捏地说,“还、还有就是……一起……打灰机……”
“哦……胆子不小嘛……”
“不、不是啦……是学长你……诱惑我的……”
“怪我咯?”
“没、没……”
我朝他勾勾手指,他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然后——
啪!
赏了他一记直拳。
“呜……哇啊啊~~ 鼻血、鼻血……”
“以为你脑子不怎么好使,但还知道乘人之危嘛,不错,有前途!”
“学长我错啦……”季雨阳眼泪汪汪地说,“不要生气了,我都已经被沈情教训过了……”
“我看他是教训得还不够,让你好了伤疤忘了痛吧?”
“没有没有!教训得可够了!我都被他打吐了的说!”
“沈情跟你说我醒之后什么都别说,是吗?”
“嗯……他说你这是什么……创伤后应激障碍……不要再提这些来刺激你,又跟我说了下你小时候被绑架的事……后来你醒了,我见你又恢复正常,所以就没再提了。”
看来我的病不仅仅是分离性遗忘症这么简单。不过突然间,我又想起了一件事——后肩上的吻痕。
“在万夏家对我毛手毛脚的也是你吧?”
这是个肯定句,季雨阳一脸完蛋了的表情印证了我的想法。
“还说什么沈情会对我怎么样,真正危险的是你这头猪吧!”
“呜呜……学长我不敢了……”
“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66.DID
关于偏头疼的事,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是与遗忘症相关联的症状。偶尔我会突然因头疼而晕倒,但时间都不长,也就没有将此事上心。但从季雨阳那里听到的东西却彻底颠覆了我的世界观,在我自认为晕倒期间,我竟有过一些完全不像我平时为人的惊人之举。
从季雨阳的话中得知,沈情并没有因我的异状而吃惊,倒是处理得非常冷静。而且他既然说要去医院找医生,应该就是一直以来关照我的齐浩了。沈情和齐浩都清楚我的症状,却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起。
以季雨阳的叙述来看,我的症状更加类似于分离性认同障碍,简称DID——多重人格障碍。在我所了解到的DID案例中,交替人格的出现大多都有特殊的条件。如果我的偏头疼所引发的短时间失去意识是人格交替的话,其中一定会有一些共同因素。
可惜的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以往一些偏头疼发作时,是否有特殊的因素在其中。不过这事齐浩应该知道,于是我打了他的电话,告诉他我现在刚好在军医大附属医院住院。
果不其然,齐浩出现得很快。虽然他脸上一如既往的淡定,我却能看出其中埋藏着的阴云。看来他已经知道我前几天经历的事了。
“挺精神的,伤怎么样了?”
不知为何,看到他如此淡定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有点不爽。于是下一刻,一个计划便在我脑中一闪。
我笑着对他说,“虽然是小伤,不过你不来看我,好伤心呢。”
他的眉稍动了动,依然淡定地说,“你的事我听说了,前几天在外地出差……”
“是出差去沈情家里了解情况吗?”
我笑得更欢快了些,同时放柔了声音,“直接来问我不是更快?是你的话,我什么都愿意告诉你哦~”
齐浩的伪装表情终于有了明显的裂缝,他往后退一步,“你……”
“我来告诉你一些沈情不知道的吧,”我揽住他的脖子,几乎将脸贴到他脸上,“老师还没有放弃我哦,你要再不做点什么,研究所的人就要来回收我了呢。”
“凯……”齐浩的脸色像见了鬼似的,“你为什么……会出来?小言怎么了……”
我草,虽然只是突然想到的恶作剧,不过似乎有效过了头。
“原来那个会不要脸地勾引男人的人格叫凯啊,”
我松开手,心沉到了谷底。
“那个会像小孩子一样哭闹的人格又叫什么?你们有一一给那些家伙命名吗?”
齐浩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一丝懊恼在眼里闪过。
“小言,你玩什么呢?”
“别想岔开话题,我问你,我的症状到底是不是DID?”
见我执意追问,齐浩叹了口气,坐下来说,“6年前你住院的时候,表现出一部分DID的症状,但并不典型。当时疑似替换人格只明显地出现过一次,我们还与美国的专家一起开专题会议讨论过,结果并未确诊,反倒是分离性遗忘症的征兆十分明显。”
虽然现在的科学已经足够发达到带着人类进入遥远的宇宙,但在对自我精神领域的认知上前进得却并不深。精神科无法确诊的病症有许多,特别是像DID这种复杂得只在电影里出现的病,一般不会轻易下此结论。如果症状并不典型,医生们更愿意用简明一些的病症来解释无法理解的部分。
齐浩并没有特意骗我,但他绝对隐瞒得不少。
“那之后呢?”我追问道,“这几年我都不时会有偏头疼症状,有时候还会晕倒。本来只是偶尔发作一次,我自己也没太在意。不过听别人叙述我发病时的状态,已经不能用症状不明显来形容了吧?上个月我晕倒的时候沈情不是还来找过你吗?”
“上个月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刚好不在市内,只是让助手给你开了些常规药。我回来后才听他说凯又出现了。”
“凯?我到底有几个人格?DID一般都会有多个替换人格,而且特定人格出现一定会具有某种特殊的条件。”
“凯是类似于保护型的人格,你所说的那个像小孩子的人格叫小兴,是凯给他取的名字。凯是小兴的保护者,当小兴感觉到危险时,凯便会出来替代他。”
我反驳道,“保护型人格一般都只使用肢体语言,而且有暴力倾向。但据我所知凯的表现……实在无法让人相信他是保护者。”
“放荡不羁,对付男人很有一手……”齐浩有些自嘲地撇撇嘴,“一开始我也无法相信,这是违背常理的,凯有一定的暴力倾向,但他更多表现出来的是一种……似乎训练有素的,情色体质。”
“训练有素?”
“我的病人里也有一些同性恋和异装癖,曾经也有这类的病人向我表示好感……”
“哟,你还挺受欢迎嘛。”
“闭嘴,等下有你吐槽的时候。”齐浩脸皮虽厚,但说到自己的事也有些不自在,毕竟他又不喜欢男人,只是工作性质会接触到各类人,当了这么多年医生都麻木了。
“比如说完全将自己当作女人的男人,他的言谈举止完全女性化,像是遣词用句、手势、眼神等等,透露出的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柔和气息,因为他的大脑将他完全判断为女性。而比较阳刚的同性恋者或双性恋者,在向你表达好感的时候,或者想要勾引你的时候,则多利用的是他身为男性的魅力,他想传达给对方的是身为男性的自我。当然,类型不同具体情况也不同,但基本上并不会违背他们对自己的认知。”
“不过凯给我的感觉却并不一样,他的自我认知和表现出的气质都是典型的男性,但他在与男性相处时……好吧,或者说是勾引男性的时候,使用的却是女性的技巧。就像是被女人教导过如何勾引男人之类的课程一样。”
“课程?”我感觉额头都要裂了,“不会是研究所教的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关于研究所的事,我从小兴那里听到过一点,但小兴年纪太小,根本什么都不懂,凯又对研究所闭口不谈。”
“小兴又是怎么回事?”
“凯的年龄似乎是和你一起成长的,但小兴的年龄一直维持在10岁左右,这些年出现过几次,从没有过成长迹象。小兴每次出现都是在你受了刺激的时候,很像你12岁时住院的状态。刚开始几次,我以为小兴这个人格只是你受了刺激的一些过激症状。后来……应该是你15岁时的一次发病吧,小兴哭泣时发生了痉挛,我就把他绑到床上准备打镇静剂,结果这时候,凯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说到这里,齐浩眼里有些懊悔,他估计是认为误判耽误了治疗,所以我的病才没能治好。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前期治疗时出现的的确是DID症状。你和小兴,还有凯之间的交替也有着明显规律。当你受了重度刺激后,逃避机制会让你和精神年龄只有10岁的小兴进行交替,小兴就是你最脆弱的一面,将对外界的恐惧完全表现出来。小兴和凯的交替机制则建立在捆绑这个行为上。当小兴面临极度恐惧的时候,捆绑行为会让小兴感觉到自己受到极大的威胁,这个时候,身为保护者的凯就会出来替代小兴。”
“但凯的保护行为与通常所见的保护者的行为有所不同。凯也有一定的暴力倾向,但他并不主动选择使用暴力,而是采用了另一种方法。他先利用女性的技巧来引诱施暴者,当施暴者完全臣服于他之后,他才会再度采取暴力来制服对方。”
简而言之就是先色诱,再KO。我的体格并不是很好,打架赢的几率也不大,看来凯是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才采取了这种方式。
“就算他色诱术高明,也不是所有人都吃这一套的吧?这个世界上性取向正常的人还是占大多数的啊。”
齐浩有些含糊地说,“这个嘛……就目前试验的结果而言是挺有效的……”
我有些不满地说,“你了解得这么清楚,看来是至少做过好几次试验的吧?”
“只有两次而已,”他笑了起来,像是在回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第一次是我自己来试验,结果被凯教训了一顿,然后他就这么消失了。第二次我叫了沈情,这才顺利捉住了凯。凯知道研究室的事,却拒绝告诉我们任何消息。在和小兴交流的时候倒是套到了些信息,但他知道的部分很少,对你的案子并没有多大帮助。这次你自己从万杰那里知道的事就包括并超出了以往我们所知的全部。”
“简直……就像在听别人的事一样……”就算听了齐浩的话,我也还是没有实际感。毕竟我在交替人格出现期间是没有任何记忆的,而且在日常生活中也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DID症状,早知道我真该考精神科专业而不该考心理学专业。
67.暂时的宁静
“除此之外,”齐浩突然又开了口,“还有个叫宇的家伙。”
“哈?还有?!”
我惊讶道,“究竟有几个交替人格?”
“目前只发现这三个,凯和小兴的出现都有其规律,但宇却是个不按理出牌的危险家伙。”
齐浩眉间突然染上了阴云,“我只见过他两次……真正见面也只有那一次吧。那是前年的事了,你高三的时候,我在街上偶然遇到你,你站在路边望着天宇集团大楼一动不动,我过去叫你,你却像不认识我一样走开了。那时候……你的眼神很可怕。晚上我打电话问你在天宇楼下站着做什么,你却说你当天没去过天宇集团大楼,我还真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但隔天,你却到我办公室来找我……不,是宇来找我。我一眼就看出你不对,就算是同一人个,宇的人格特质却非常强,见过他的人都不会把他认错,即使是同一张脸。”
“是吗……宇是个怎样的人?”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怎么搞得个交替人格比我这个正主还牛逼似的。
“宇是一个非常……”齐浩似乎有些难以解释,沉默了几秒钟后,“非常精彩的人物,他给我的感觉就是那一类的。”
“嗯?”我倒有些意外,这种形容能从齐浩嘴巴里说出来,看来他对那个宇评价相当高啊。
“非要说的话……就像是……凯撒那样的人吧?”
“哈?!”我吓一跳,“这么牛逼?”
“倒也还不至于这么牛逼……嗯……或者说是伏地魔那样的应该好理解一些吧?”
“完、全、无法理解啊!从凯撒到伏地魔,差得也太远了吧?!”
“或者说是……汉尼拔博士那样的?”
“哦,这个倒挺适合你的,齐医生你为何要放弃治疗?”
“……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想跟你说正经的啊,”我决定无视齐浩乱七八糟的比喻,“那家伙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好像是什么都说了,但实际上又什么都没说。”
“喂!”
“你冷静点听我说完。”
你才该冷静点吧!
齐浩继续道,“他以你的名义来找我,但坐下后第一句话便对我说,医生,你知道我不是洛言。”
哼,还真是个臭屁的家伙!
“宇是研究所的老师给他取的名字,我问了他关于研究所和你的事,但他并没有回答我任何问题,只是按自己的想法天南地北地单方面聊了一通。从他的谈话中我能听出,宇无论从知识面还是阅历,都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除开他披着的你的外皮,他给我的感觉应该是个年龄段在30左右的青年,举止谈吐都像是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他跟我聊精神病学,聊心理学,然后再谈到政治与社会。他的话里明显透露着对现实的不满,但他话语中却不带一丝情感,理智得要命。”
“只是闲聊吗?”
“刚开始我以为他是在暗示我什么,我仔细分析了他所说的话,回忆他谈话时的每一个细节。最后我得出的结论却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只是随性而起,看似有着很强的关联性,却并没有什么喻意在里面。”
“那他为什么要来找你?”
齐浩的眼神阴沉了下来,“在我看来,宇应该是接受过专业的精神病学和心理学的教育。他对你的病情了如指掌,他知道你和小兴还有凯之间的替代关系,但你们三个却都对他的存在一无所知。他跟我分析了你的症状,甚至还向我提出治疗建议……真是丢人啊,军医大的精神科主任居然被一个替换人格在专业领域给教育了……”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来找我,直到最后他也没说出他的目的。只是在临走前,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如果小言克服不了恐惧,他总有一天会消失。”
“消失?”我愣了一下,“为什么会用消失这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