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不就是自己要了自己的命么?”南宫莫惜低低一笑。风吹乱了他鬓旁的发丝,让人能清晰的看到那一缕华发。南宫夜突然扑了上去,吓了南宫莫惜一跳。心里漏跳一拍,接着被人搂紧怀里。
南宫夜的血染在南宫莫惜背后的衣服上,他紧紧的抱住人好似要把人嵌入身体一般。今天是南宫瑜的头七,他想到自己梦中那张惨白的脸变成了南宫莫惜就觉得怕的不行。
“三哥……”他想说他害怕,却说不出口,只能紧紧抱着人,感觉对方的体温,让他觉得他还是活着的。
南宫莫惜没有挣扎,只浅浅的微笑着,觉得这个十七弟对自己用情至深。他仔细想了许多,然后附在南宫夜的耳旁:“十七,你想没想过,咱们这条路走不下去。”
“不管,我不管。”南宫夜突然如同任性的孩子,“我什么都不管,便是走不下去了,也要和三哥死在一起。三哥现在下不了手杀我,那日后如果避免不了兄弟相残,只要三哥一去,我便随着去。我本不要旁的什么,只想要三哥一世安康。若我没那贵人命,再护不了三哥,可让我如何放心的下。”
这番真心剖白是第一次。南宫莫惜怔怔听着,他一直以为南宫夜任性妄为但却又赤子之心,从未想他为自己想的这样多。原来他也知道他自己除了天生贵人命便再无其他长处了。
南宫莫惜发出一声轻笑,摇了摇头。
“三哥为何摇头。”
“日后我们定要兄弟相残,你是为保住南宫家的江山,我是为复仇夺位。”
“黄泉路上,绝不放下三哥一人。”
“可你尚有顾及,若随了我去,太后如何是好?”
南宫夜紧抿嘴角,不再答话,就听南宫莫惜说:“况且,非一定是我输的。到那时,我也绝不可能随了你去。”
他话说的明白,让人心里凉作一片,好似没了活路。
“我今日来,便是告知你。我们纠缠至此,该是了结了。现如今三足而立,你有你的势力,我有我的能为,何必强扭做一起。当初本就是不想你介入其中不得不……”南宫莫惜没有再说下去,可南宫夜哪有不懂的道理。他松了钳制,退后一步,看着南宫莫惜的眼神里满满的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本王为了大业,没有什么事舍弃不了的。”
他话里冰冷,竟是把和南宫夜的关系一刀切了干净。
“我痴心一片,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你。”
“你给了我心,有什么用,除非那是南宫晟的心。”南宫莫惜定定看着他,“我一直想着挖了南宫晟的心祭拜母亲。”
南宫莫惜见着对方的脸白了一片,于是睁大了眼睛,露出些无辜神采来:“你若不入这局来我姑且陪你玩下去,你入了这局。我就不想玩了。”
“三哥骗我,你肯定得知了什么,故意撵我。”
“你若是觉得这样想心里舒服,就这样吧。”
南宫莫惜转身欲走,却被南宫夜一把抓住,“我不会再受骗,三哥一直为我着想,到了现在这种局面我还看不出来就真的是没脑子了。你骗我远离,不纠缠你;你骗我回封地,不让我进京;你以为我设局引七哥九哥,就自己引火上身;你为不使我名声受损就故意联络太傅,让母后护着我不搀和盗宝之事;现在,你又想骗我走吗?”南宫夜声音哽咽:“你每日看着尧儿,是不是都在想着我?三哥……便是让你说一句实话都不肯吗?你总是说谎,总是骗我,之前瞒着自己身世是为了让我安心留在封地,假意任你差遣,后来向我说明不过是为了吓走我,逼走我。你知道我误会了你,也从来不说一句实话。弟不忘昔日,三哥忘了吗?你愁的白了头发,熬干了心,你的心流血不止,以为我感受不到吗?还是三哥觉得,你的十七弟从头至尾都是一个大傻蛋,不值得你说一句实话?”
背身站立的人丝毫不动,南宫夜继续说道:“三哥,我这辈子就做错了一件事,便是欺负了花姐姐。你责怪我,对不对?你也责怪我不安分的待在封地,偏偏来京里闹腾,还当了别人的刽子手杀了七哥九哥,对不对?你更责怪我在这时候变的灵敏起来,不再被你骗了,对不对?那日你大婚,你想对我说什么?我或许就那时候可能得了你一句真话,对不对?”
他这一连番的问题,让南宫莫惜回答不出,咬紧了下唇,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滚落下来。南宫夜突然松了手,从后面抱住南宫莫惜:“三哥你怎么不回答我呢?”
“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来问。”
“我只想让三哥说一句实话罢了。”
南宫莫惜只觉心中疼痛的厉害,熬干的心神更是受到了挤压,他望着鬓旁的那缕华发,苦涩的笑了笑:“你想让我说什么呢?我……”南宫莫惜想了一想,深深摇头:“我便是对你有心又如何,你赤子之心待我,我却步步算计,所说每一句,所做每一件事无不有用意。你让我说什么呢。”
南宫夜将人转了过来,见得那一双凤目已经憋得通红。“只想问三哥,那日你大婚时候,你转身叫了我,若非楚生打岔,你预备说的是什么?”
南宫莫惜细细一想,望着南宫夜的眼睛:“我想说……”
“王爷!太后病急,请王爷速速进宫!”
赵信得了消息,寻了许久才找着了南宫夜,这会儿宫中热闹,太医诊断太后是只怕是今晚难过了。赵信根本不敢耽误,也顾不得王爷在和煜王说些什么,只得朗声禀报,生怕王爷错过与母亲的最后一面,成为一生憾事。
“太后病急!?”
南宫夜大惊,立马松开南宫莫惜转身看了过来。“快,本王要入宫!”他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身望着南宫莫惜:“三哥一同去吗?”
“我不便去。”
“那、三哥等我!”
南宫莫惜点点头,站在长桥之上,看着南宫夜打马离去的背影。
第31章:晚一步错过母亲相见,退一步为夺天子之尊
这一路回宫,南宫夜只觉心中七上八下似乎有什么说不出的不祥预感。快马加鞭,到了宫门直扑太后寝宫。一路小跑,路上遇见匆匆而过的宫人,见得他们行色匆匆,不详之感更是浓重了。还未到太后寝宫,丧钟便响了起来。
南宫夜豁然停住,往哪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周遭的宫人一听这响声,立马跪地低头满面哀痛之色。南宫夜瞪大双眼,傻杵一会儿就大步跑进寝宫里。
病榻之上,那一生荣华的女人已经瞌上了眼睛,寝宫之内一片肃穆,几名宫人早已泪流满面。南宫夜看向皇兄,只见那人也满面隐忍哀痛,皇后已经止不住的落下泪来。
这一幕,与父皇去时,何曾相似。
那时他们几位兄弟闯入宫中,还未见着父皇就听到了丧钟,再入父皇宫里就只见得那苍白如纸的脸。皇兄哀痛,旁边的三哥落泪。为何……他不能见父皇最后一面,到了如今连母后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呢?
南宫夜眼底涩涩的,往床前一扑,他张大了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心中念叨母后,脑中回想许多母亲在世时的样子,颤抖不已。
他不该、不该这几日都避着的,他应该日日陪在她身边,不至于在她最后一刻都见不着自己。南宫夜扑在母亲身上,只痛恨自己。
他多想,她能再睁开眼睛,多想她能再宠溺的叫自己一声“夜儿”。
“十七弟,你怎么现在才来。”
皇后的声音哽咽,泪珠连串的落下来。“母后最后还念着你呢。”
南宫夜猛然转头,一双含泪的眼睛看向皇后,他想说,他总是晚了一步,他想说,父皇临去时也念着自己。他有千般万般的话想说,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皇后见他难受的说不出话的模样着实不忍,便道:“你也不用过去自责,母后这病本就拖了许久,现下只是拖不下去了。”她说着又是一阵难受,撇过身去默默抹泪。
南宫夜点头,站起身来,容人给母后处理身后事。
“母后临去的时候嘱咐什么了吗?”
他这般问,众人只互相看看,又看向帝君。
“母后交代,让朕准你回封地去,做一世逍遥王爷,切莫再入政局。”
南宫夜心想,着实是母后会说的话,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母后没有责怪于我吗?”
“她心中最疼爱你,你便是有错,她又怎么忍心责备。如今他去陪七弟九弟,只说不让旁人再欺负了他们。”
说到此处,皇帝也忍不住哽咽出声,南宫夜更是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料理了母后的身后事,你就会封地吧,此生都别再入京,免得母后操心。”
南宫夜不答,只站在原地发愣。
收了忧伤,着起素袍。那孝服穿在身上,竟比父皇去时还要重上许多。
这段时日,他只想待在宫里,好好的陪一赔母亲。
吩咐了赵信去长桥知会南宫莫惜,赵信回来告知那处早没了人影。南宫夜心中又是一疼,现如今只觉得挂心之人都离自己而去了。
太后仙逝,国之大丧。南宫夜求了恩典,亲自守灵。他跪在正殿前,手中烧着纸。望着母亲牌位,心里居然空荡荡的。
五日之后,太后灵柩牵入皇陵。南宫夜抱着牌位走在最前面,宫人们举着幡儿一路往先皇陵地去。京城大街无人出门,一路上众臣啼哭之声不绝于耳。
送太后入地宫之后,南宫夜转过身来。见着同样着素袍的南宫莫惜与花想容。
袍子烧在皇陵跟前,一切丧事就此结束。
南宫莫惜望着南宫夜,点了点头。接着抱起南宫尧往回走,那一家三口的背影如此和谐,看的人不忍打破。南宫夜心中纵然有千般痛万般痛此时也绝计做不出什么来。
“王爷,回吧。”
南宫夜摇头,“本王想在这里再陪父皇母后一阵子。”
他现在不能回封地去,他虽不怀疑母后临终前的那番话,却也不能全信。他失了母亲庇佑,皇兄若想惩治自己,岂不是极为简单的事情?
十二王兄一生谨慎,若是皇兄想要办他,这一次不是一并办了吗?三哥举步维艰,不照样让皇兄抓到把柄?何况自己,张扬的不可一世。南宫夜想到亲哥哥怎样除掉亲弟弟的种种算计,便觉得可怕。他自认心冷情冷,天下之事只要自己快活便不再去管,可比之皇兄实在是太过不及。
如今母后故去,南宫夜觉得自己唯一的顾虑都没有了。
他一定要拿到那个位置,然后好好的保护三哥。他是断不能再失去三哥的了。
南宫夜望着帝陵,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父皇,您别怪儿臣!”他叩了一个响头,然后站起朝着皇陵行宫去。
“赵信,本王想去看看那尊坟。”南宫夜边走边道:“别让皇上知晓了。”
“诺!”
当夜,南宫夜身着墨色衣衫走入月色之中。他紧跟赵信往皇陵东边去。父皇生前曾说一定要帝后合葬,东边皇后陵的位置葬的是虞妃娘娘。
南宫夜蹙眉,心觉这条路不太对。可他并不相问,只跟在后面。到了虞妃墓前,赵信道:“王爷,就是此处。”
“这是虞妃娘娘的陵墓。”
南宫夜又一想,莫非父皇将那人与虞妃葬在了一起。
“他们本是夫妻,同穴而葬。”
果然如此。南宫夜望着这皇后规格的陵墓心中想了许多,那人得葬皇陵不知是什么福分,只可惜,这碑上只有虞妃的名字,并不见那人名姓。
便是死了也没个名字,着实可悲的紧。
“你当日说京郊,便是这里?”
“因不敢说皇陵,请王爷恕罪!”赵信跪地。南宫夜如何不知他的顾及,让人起身。想了一想,便在这陵前跪了下来。他有许多话想说,许多歉意想要告知,却憋在心中说不出口。父皇的心意,南宫夜能懂,只是他又对这墓中夫妻深怀歉疚。
若不是有父皇,你们如何会……
南宫夜想着便叩了三个响头,只愿你们也原谅了我,原谅了三哥。
他与三哥此时都无依靠了,只能靠着自己。
南宫夜咬起嘴唇,收拾心情站了起来。他无意去探究父亲隐私,所以并不问南宫莫惜生父名姓。他站了一些时间,便让赵信领着回去。
这在陵前一住又是七天,七天之后南宫夜回宫,拜了皇上。
他深知此时皇帝正盯着自己盯得紧,于是也乖顺许多,入宫南宫莫惜一般乖顺。
出了宫,过了天仙居,南宫夜再度打听老板情况,店里伙计依旧是上次的回答。现如今,皇帝命他三日之内回封地,他想拖个三日。
早派出人去查那天仙居老板的背景,又多出设了暗桩。他想好了,这次回去之后,下次再见便是天子之争,你死我活的局面。
派出去的人回来了,赵信领人进来回报,南宫夜一听,略微吃惊。
“一个江湖派别,怎么涉入朝政了。”
“王爷,我大晖建朝本就是依靠江湖势力,他们渗入朝堂本就难以拔出。”
南宫夜点点头,想想也对。
“陛下笼络人心的手法一流,就是有绿林高手暗中帮助也不是不可能。”
南宫夜摇了摇头,“本王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他心里总觉得如若那天仙居老板是皇兄的人,就太过明显了,他总觉的背后还有一股力量一样。等等,南宫夜突然想到,如果自己不帮着南宫莫惜,他从哪来的兵去政变?
也不对,他自然由北澶的句咄帮着,而且他那时也说御林军的虎符在他手上。
南宫夜觉得南宫莫惜不会擅自运用北澶兵力,他还不至于通敌叛国,可仅仅凭借御林军,是不是又太过儿戏了一点?
这时候,他便想到了天仙居的那个神秘人。江湖人虽不比军队,不能行军布阵,可若有神功相助,在不经意间取人项上首级还是易如反掌的。届时御林军突然兵变,皇兄必然反应不过。南宫夜这样一想,倒觉得那人更像是三哥的暗桩了。
他笑了一笑:“这事办的不差。”
赵信让人退去,见南宫夜神色轻松,反而不解:“王爷觉得不是威胁。”
南宫夜摇头:“不。只是现在我们没有精力去管这个,稍微准备一下,三日后我们回封地去。”
赵信道了一句是,接着突然想到什么的转身过来:“王爷还是小心一点煜王爷吧。”
“本王心中有数。”
他和他的三哥迟早是要正面为敌,他现在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他若是先起兵了,那他的三哥预备怎么办?帮皇帝?帮自己?他想不出来。南宫夜一直被动,如今,他想主动一把。
什么时候去看看三哥吧。
只要这样一想,南宫夜就有些忍不住了。他想到那日长桥之上,南宫莫惜好像正要说句实话却被赵信打断了去。
要去问问这句话。
他转身出门,朝着煜王府的方向去。可刚上了车,便觉得这样实在唐突,想了一想,让人往长桥去了。他本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在这里碰上三哥,现在看来,却是没有那个缘分。
长桥之上空空如也,他一步一步走上桥,望着湖中锦鲤吐着气泡,笑了一笑。
“三哥啊三哥,我真好奇,你会与我说什么呢?”
第32章:莫惜夜起空对白玉琴,陛下相逼正视心底意
南宫莫惜那日回了府里整个人都恹恹的,闹得花想容也很忧心,因为太后去前皇上没有让她见着太后,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说。她不知道太后临终的遗言是什么,又见南宫莫惜的最近的情绪低落便更是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