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诺怎么样?”
“不清楚,他没让我们的人靠近。”
“我过去看看。”
伊斯特不顾医生的警告强行下了床,拓连忙过来扶了他一把。
“你别担心,黑刃没事,我去确认过了。”
之前从机架上下来的男子走了过来。他已经摘掉了头盔,大概40多岁的模样,右眼角下方有一条直达嘴角的狰狞疤痕。
“迪昂,谢谢。”
“说的什么话。”
男人揉了揉伊斯特的头发,立刻引来少年的不满。伊斯特这辈子最郁闷的就是这个永远是少年模样的身体。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甚至比这里大多数人都大了好几轮!
“知道卡隆小镇的据点暴露之后,组织上立刻派人赶过去救援,可惜晚了一步。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布伊特的诊所只剩下一片废墟,而你们的联络也中断了,当时莱卡的据点也出现了问题,我们立刻就赶了过来。可惜又晚了一步,不过幸好,找到了你们。”
“我们的通信器坏了,一直联络不上组织,所以就想先来莱卡的据点,没想到莱卡先一步沦陷了。”
“不光是莱卡和卡隆,还有科迈斯、索尔加达等等,组织上这几十年辛辛苦苦建立的据点被连根拔起了一半!”
“有内女干!”
伊斯特的瞳孔蓦地收缩。
“是的。”
“到底是谁!”
“目前不能确定。”迪昂摇摇头,将话题转移开。
“你们怎么会和黑刃在一起,还在黑刃身边的孩子又是谁?”
伊斯特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在讲到洛涵的时候,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迪昂也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迪昂思索了片刻,说道:“原本我们是要前往曙光号跟第三小队会和的。不过这个少年的身份太重要了,我先送你们前往圣城。”
“直接去圣城?”
这下反倒换伊斯特惊讶了。
“是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这个孩子红血的身份很重要,而且他恐怕无法适应这里的环境,前往圣城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的确。”伊斯特点点头,“我陪他一起去。”
“也好,那我就直接送你们去圣城。”迪昂起身往外走,“我去通知驾驶室,你好好睡一觉。”
“不好了——”
开门的一瞬间,迪昂撞上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布伊特。
“怎么回事?”
“布伊特,怎么了?”
迪昂和伊斯特的声音同时响起。
“小弟弟、小弟弟出事了!”
迪昂和伊斯特惊讶的相视一眼,然后迅速朝前舱跑了过去。
前舱此时已经乱作了一团,洛涵被雷诺抱在怀里,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右手,鲜血滴滴答答落在手掌之上,绽开一朵朵妖艳的血红之花。
洛涵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觉得鼻子里一阵酸涩,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雷诺抱在了怀里,而鲜血则源源不断从他鼻子里涌了出来。
好丢脸,自从长大之后他就再也没流过鼻血了,可是好奇怪,为什么血怎么都止不住?
“洛!”
雷诺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明离得这么近,可为什么听起来十分飘渺,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耳朵里好多嗡嗡的声音,好多小虫子再叫,好吵……
“洛涵!”
雷诺几乎是颤抖着叫了出来,不光是鼻子,就连少年的耳朵里都开始流出鲜血,红色的、温热的血液,却看的雷诺心惊胆战。即使堵上了耳朵捂住了鼻子,鲜血仍是止都止不住。
洛涵的生命正在流逝,而他却无能为力!
“不——救救他、救救他!”
从来不向任何人低头的黑刃,此刻满脸惊恐,哀求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可是人们一个比一个惊慌失措:红色的血液,少年的血液居然是红色的,这少年根本就不是黑血,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救助。
“雷……诺……”
洛涵的双眼开始逐渐涣散,血怎么也止不住,他开始害怕起来。不,他不想死,他还有一些话没有对雷诺说,不,他还不想死……
陷入昏迷的一刹那,洛涵看到了雷诺脸上浮现出从没有过的、悲痛欲绝的表情……
不,别伤心……
别……
番外
这是位于联邦帝国第二大城市之外的三百公里的一处平民窟,到处是简陋的铁皮屋棚以及推挤如山的生活垃圾。
某个小小的身影正在一处垃圾堆里卖力寻找,那是一个穿着破烂,个子瘦瘦小小的男孩。到了傍晚的时候,男孩终于在这一大片垃圾堆里找到小半袋发霉的面包。
小心翼翼将面包藏好,男孩灵活的翻下垃圾山,拔腿往一片破旧的棚区跑去。
“拦住他——”
“拦住那小子!”
从拐角处突然又窜出了一群孩子,他们手里还拎着铁棍和铁锤之类武器,将找到面包的小男孩团团围住。
领头的少年年龄还不到十岁,长得却十分强壮,胳膊上更是突兀的长着一大块一大块的黑斑。这是少年的手臂开始质化的征兆,手胳膊抡起来虎虎生风,坚硬的像只铁锤,被那拳头砸中的滋味可不好受。
“把东西交出来!”
小男孩咬住下唇,一声不吭。
“上,给我打!”
为首的少年朝男孩吐了一口口水,一脚将男孩踹翻在地上,抡起拳头就砸了上去。其他人也跟着纷纷上前,对着男孩拳打脚踢。
自始至终,小男孩都没有发出一声求饶的声音,他弓着身子抗下背上雨点般的拳头,紧紧护住怀里的面包。可是即使如此,面包还是被抢走了一大半,地上只留下被人踩踏过的,又黑又硬的在早已经看不出形状的一小块面包。
男孩默默的弯下腰捡起那一块面包,他的手上、背上腿上全都伤痕累累,眼睛肿了一只,嘴角更是破了皮,露出一丝乌黑的血迹。
直到太阳落山,男孩才拖着破败的身体走回了棚区。
这是一截用废弃的集装箱改造的小屋,顶部破了一个大洞,月光顺着洞口倾泻而下,照在一块木板之上。
男孩走到木板跟前躺下,从怀里摸出小半块黑面包,犹豫了片刻,然后三两下吞进了肚里。这些东西根本不管饱,很快,男孩的肚子又咕噜噜叫了起来,他抬头望着月光,尽量不去想饿肚子的问题,这样会好受一些。
月光如水,白莹莹的落在男孩的脸上、胸口和胳膊。男孩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手背,发现一小块银白色的金属突兀的出现在手背之上,像是被虫子叮咬过之后肿起的大包。男孩好奇的碰触了一下突起的金属块,发现那东西可比金属软多了,随着男孩的动作被揉成了各种形状。
“能不能捏出一把刀呢?”
男孩喃喃自语,随后他就惊奇的发现,他脑海里刚冒出了这个想法,手背上的金属就变化成了一把小匕首,手柄的部位融合在身体之中,只露出了尖锐的刀刃。
“嘶——”男孩用手摸了一下刀刃,发现锋利的很,才轻轻碰了一下,他手指上就被划了一道口子。可神奇的是,伤口处并没有流出血,在是在伤口边缘出现了同样的奇特金属,银光闪过之后,男孩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这是怎么回事?
男孩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怎么也想不明白。他还没有长大,身体内部的质化才刚刚开始,只有大人的身体表面才会出现这样的东西。当然,还有死人也是,死去的人全身都会变成这种诡异的金属。
不知道能变成什么样。
男孩这样想着,开始尝试能将身体中的金属变成什么样。可惜,不管怎么尝试,他都只能将金属控制在手掌的范围。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男孩这样想着,有了这个东西,应该可以去附近的工厂工作了。
平民窟之外不远处有一座采石场,老板嫌雇佣机器人的费用太高,于是从平民窟里征集了一些孩子过来干活,费用是一天一块干面包。他雇佣的都是身体出现了部分质化征兆的孩子,这些孩子力气大扛得住风沙侵蚀,比起娇嫩嫩、身体还没有出现质化征兆的孩子有用得多。
“都过来,开始干活了。”
老板手下的小头目开始清点人数,一早上就有一大群孩子围在了工厂之外。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你,进去。”
“你,进去。”
“你……小兔崽子给我滚出去,还想进来混。”
小头目大手一伸,将一个企图浑水摸鱼的孩子扔了出去。采石场不是慈善机构,还没有出现质化征兆或是征兆不明显的孩子,他们是不会要的。
“你……”
头目走到男孩身边,皱眉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比其他人还要矮小的孩子。
男孩伸出了自己的手,整个拳头都被一片银白色的金属覆盖。
“嘿,小家伙不错了。”
头目裂开嘴,路出一口黄牙,伸手想要摸摸男孩毛茸茸的脑袋,却被男孩扭头闪过了。
“臭小子,赶紧滚进去,下一个。”
头目骂骂咧咧的继续检查下一个孩子。男孩则松了口气,太好了,过关了,这下有面包可以吃了。
有了采石场的工作之后,男孩就不再回去贫民窟了。平民窟里的孩子还不够资格前来采石场干活,男孩也不用担心自己的食物再被抢走。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联邦大陆迎来了沙暴肆虐的风季。同时,这也是沙匪最为活跃的季节。
沙匪,是一群流窜在蛮荒之地、拥有在能够在沙暴中自由活动的魔兽的一群穷凶极恶之徒。他们通常在沙暴季节才出来活动,打劫大城市附近的小城镇工厂以及一些冒险穿越沙漠区的商人。
老板早在沙暴来临之间就关闭了采石场。男孩前往平民窟之外的镇府救助站,领了一些水和食物,注射完这个季度少的可怜的生命源,回到了自己在平民窟的破烂小屋。
沙暴的季节里,所有人都闭门不出,这一点水和食物要支撑到沙暴结束根本就不可能。幸好男孩之前还存下了一点食物,勉强能应付2、3个月。
找了一些铁皮将屋顶的破洞补好,又去了一趟垃圾山带回一些水壶毯子等生活用品。男孩躺在自己的小屋里,默默等待沙暴的来临。
傍晚的时候,他的小屋之外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咚咚咚——”节奏的敲门声不紧不慢的响起。
男孩皱了皱眉,思考了片刻,起身开门。
随着开门的动作,屋外夹杂着沙粒的寒风一股脑涌了进来,男孩忍不住打了寒战。
穿着厚厚风衣带着宽大帽檐看不清脸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
“借住几天,这里是租金。”
男孩接住男人扔过来的包裹发现居然是一些新鲜的罐头。男孩点点头,小心翼翼将这些珍贵的食物收好。
男人就这样在男孩的小屋住下了。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男人都在屋子里睡觉。第四天一早,男人却一反常态的出门了,直到傍晚,他才拎着一个黑黑的口袋回到了屋子里。
从那之后每一天都是如此。男孩也没问他究竟在干什么,趁着男人出去的空档,自己一个在屋子里练习如何控制身体里的金属。现在,男孩已经可以操纵金属覆盖整个手臂。
几天之后,男人又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中的黑色袋子已经没有了,他破天荒的给男孩带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防身用的。”男人这样说道。
很快,男孩就知道男人为何要给他这把匕首,当沙匪疯狂的闯进平民窟,对着他栖身的小屋疯狂开火的时候。男孩才知道了男人的真正身份——赏金猎人!
面对疯狂报复的沙匪,男孩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畏惧。他躲在角落里冷静的观察,像一条体型虽小却充满了致命毒素的毒蛇,趁着双方交火的空隙,朝着每一个走进自己攻击范围之内的沙匪路出了獠牙。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男人数了数,地上一共有20具沙匪的尸体。其中竟然有4个是被小男孩杀死的。这令男人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这些是你应得的,4个沙匪头颅的赏金。”
男人大方的掏出了一袋子金币。
“你叫什么名字?”
“雷诺。”
男孩抹去了脸上沾染到的血迹,沉声答道。
“这是……拟态?”
男人一把抓住男孩的手,惊讶的说道。
雷诺的目光闪了闪,犹豫了片刻终是没有抽回手。刚刚情急之下他操纵金属在手指缝里变化出了一些尖锐的刀锋,忘了收回去。
“你居然会用拟态,没想到啊,这么小的孩子……”
男人看着雷诺的眼神十分复杂,即欣喜又带着一丝丝嫉妒的情绪。拟态:一百万、不、应该说是一千万个黑血之中才有一个人拥有这种天赋。加上刚刚的表现,这个孩子无疑是个战斗天才,今后前途不可限量。
“拟态,是什么?”
面对小雷诺充满了疑惑的眼神,男人一时间感慨万千。眼前这个孩子虽然拥有人人羡慕的天赋,但是他自己却不知道,甚至居住在破旧的平民窟,过着饥一顿满一顿的日子,运命究竟对他开了多大的玩笑。
之后,男人留在了平民窟里。整整一个冬天,男人将自己的格斗技巧全部交给了雷诺。雷诺学习的很快,等到沙暴的季节过去之后,男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交给雷诺的了。
“我知道北方的军队在招收学员,在那里,你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
临走前,男人给雷诺留下了一些钱和食物,以及一个刻着奇怪图案的小铁牌。
“等你长大之后,如果你想当赏金猎人,可以拿着这个贴牌去亚特城找一个叫埃森克的人。”
雷诺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最后,祝你好运,小家伙。”
男人挥挥手,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如同风一般的走了。
目送着男人远去的背影,雷诺微微眯起了眼睛。
北方的军队,是吗……
17.曙光号
阳光穿透雪山尖尖上那一抹银白,红日从万山丛中冉冉升起,万道霞光染红了天空。
‘曙光号’强袭战舰行驶在一片连绵广阔的山脉上空,利用镜像反射,令将庞大的机体融入了蓝天白云之中。
在‘曙光号’的医疗室之中,雷诺一直守候在洛涵身边,整整一天,连一口水都没有喝。
就在十几个小时前,洛涵被紧急转移到了拥有更加精良的医护资源的‘曙光号’战舰之上,被他亲手放入沉睡舱之中。
洛涵的身体机能近乎停止,新陈代谢降到最低点,仅仅依靠沉睡舱提供的能量维持基础的生命活动。即使如此,他的身体状况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下去。
医疗室的门被打开,一身白衣的布伊特走了进来。
“雷诺。”
男人如同石雕般的身体动也没动丝毫。
布伊特叹了口气,拉下沉睡舱上方的生命记录仪,仔细核对。每隔半小时,他就会过来记录一次,令人难过的是,智脑记录的数据一次比一次糟糕。
“雷诺……”
将记录收好,布伊特沉默地站在沉睡舱之前,虽然开了口,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失去所爱之人的那种痛苦,他比谁都清楚。在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是徒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