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有还有,你骑马也特别厉害,又快又好看,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比你更……骑马更俊的人了!”迟衡滔滔不绝,“朗将你先睡,我再激动一会儿!”
“你都激动了我能睡得着?”
迟衡抱住了颜鸾的腰:“朗将,你要是不让我说,就让我抱!”
颜鸾狠狠给他来个后肘一击:“放手!”
正中肋骨,迟衡疼得差点跳起来,抱腰的十指扣得更紧了,脸蹭了蹭颜鸾的衣襟:“啊啊痛死了,朗将,我以为你舍不得下狠手呢!我对朗将那么好,朗将怎么舍得打我啊!”
这是打蛇上棍了!
颜鸾阴笑道:“谁说舍不得?要不要再来一下,就没见过你这么腻歪的!”
知道该适可而止,迟衡松开手抱住了被子,嘟囔着说:“好吧,我知道了,朗将,睡吧,明天攻城才是头等大事。朗将,等攻下垒州,要把我召回你身边——我想呆在你身边。”
颜鸾侧身一躺,背向迟衡:“一会儿豪情万丈说去哪里都行,一会儿又闹着要回来,现在就把你调我身边行不行!”
“不行不行不是这样!”迟衡立刻紧张,趴在颜鸾的肩膀上重重地说,“我是说等攻下垒州之后,再让我回去,我还要帮朗将攻下垒州呢!”
颜鸾好笑地说:“知道就好,睡觉!”
第二天,迟衡起来就不见颜鸾了,也没有担心,他知道颜鸾始终会在自己身边的。
冬天的红日让人浑身舒展,即使征战也让人心情极好。
才走出营帐,就见霍斥和古照川来了。
古照川先说了一下石韦的伤情,伤得很深但不是致命之处,他已连夜为石韦清理了伤口,养些时候就能好。迟衡道:“石韦死不得,千万救活他。”
霍斥则疑惑地看了看:“我刚才瞥见一个黑衣人,很是眼熟,但想不起是哪位将领。迟衡,你得小心一下,别的崔子侯来个刺杀阴招。”
迟衡咧嘴一笑:“不会。”
好在霍斥没有深究:“今天你准备怎么样铺兵呢?”
“你和容越继续牵制住崔子侯——你们不需要大规模攻击,只要把他们围住即可,他们没有粮草熬不了几天的。我领一部分兵回去攻城,相信昨天的连夜攻击已有些功效了。”迟衡信心满满地说。霍斥留了四分之一兵士在攻城,至少应该把城墙磕出些破损了把?
“这样吧,我把这里的夷山军留给容越指挥。”
“为何?”
霍斥笑道:“攻城是大事,攻城的那部分夷山军到底也还是我的人,我与你一起领兵回去攻!放心,照川也会留在这里指点容越的。”
迟衡心底瞬时明白,霍斥擅守不擅攻,尤其在别人的地盘,所以想看看大规模攻城是如何进行的。
这有何不可。
迟衡也笑了:“有霍大哥相助,自然是无往不利!”
迟衡知道,崔子侯因是追击,离城又近,肯定粮草带得不多,如今已是瓮中之鳖,无需逼得太紧他们自然就耗尽力气了。所以告知容越要守紧,务必让崔子侯这些兵士困死在这个地方。
迟衡和霍斥则领兵回城。
其实他也没有攻过城,但如今渔水城所余兵士无多了,即使从城墙上射下的箭都是断断续续,远远不像先前那样密集。城大而人少,本就是守城的一大忌。不像先前渔水城就是只刺猬,碰一碰就满手刺。
霍斥将旧部召集,与迟衡所带兵士一会。
朝阳之下,迟衡开始分派任务,叫阵的在最前、云梯投石在后,后有火弩长弩床弩等为盾,列兵整整齐齐。分派完之后,还剩下一支队伍没有任务,迟衡对霍斥道:“这一支队伍必需由霍大哥带领才行。”
“去哪?”
“渔水城很坚固,只靠硬攻肯定会遭遇强烈的反抗。我在这一边进攻,霍大哥在另一边进攻,两处夹击可大量分散和损耗渔水城的兵力。但我这里是主攻,你那边是佯攻,务必保持兵力。到了合适时候我会令人告知霍大哥回来的。”
霍斥领命,将那些兵一分布,恰如迟衡那样,只是叫阵列兵为重,其余弓弩均是伪装。
且说迟衡与霍斥二人你出兵后我出兵,竞相侵扰,直把渔水城扰得人心惶惶。
不多时,渔水城的副将修书一封,令人传来。
迟衡一看果然是威胁的书,再不停兵就下令将岑破荆挂到城墙上了。迟衡一笑,令传令兵来看一看石韦,而后修书一封过去,说石韦也在自己手中,要么交换,要么都挂。
果然渔水城那边没有消息了。
迟衡加紧了攻击,而霍斥那边更是勇猛无敌,数次竟攻到了城门之下,令渔水城守城将领大惊。如此反反复复地过了整整一天,侵扰都没有停歇,反而越见其密。
直至深夜,迟衡振作精神,忽然渔水城那边修来书信一封:交换!
迟衡一阵狂喜。
令人将石韦押过来,石韦一介儒将,此时已狼狈不堪,血迹满身,十分虚弱,当然即使狼狈亦不损那文将的气质。迟衡知道古照川将他救回来了,也知道古照川不会把他完好无损地送给渔水城的,少不了要他躺上几天。
迟衡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温和道:“石将军,多有得罪,你今晚就可回渔水城,还请日后相见手下留情!”
第一百零六章
石韦咬紧牙齿不说话。
次日,有人质为挟,渔水城副将果然守信,将同样狼狈不堪的岑破荆推到阵前。
岑破荆看着石韦,石韦看着岑破荆。
交换的一刹那,迟衡眼疾手快将岑破荆捞在手里。瞬间,渔水城的密箭密密麻麻地射过来,被迟衡的大刀飞速挡去。三批密箭之后,渔水城见占不了便宜,收兵回城。
迟衡身边的校尉气得牙痒痒:“迟副都统,为什么不下令回击?”
迟衡道:“石韦是一位难得的良将。”
不想误杀。
岑破荆睁开眼,嘿嘿一笑,而后扯痛了伤势又倒抽冷气,依旧不怕死的调笑:“哈,我就知道,你看石韦长得好又怜香惜玉了吧?拿我去换有没有肉疼?!”
“肉你个鬼!”迟衡挑眉,“要不是你中招了,我们至于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攻城。”
岑破荆吐出一口气:“让我缓一缓,缓一缓,明天就收拾崔子侯去!早该知道那王八蛋不是个好东西,光明正大比武还敢耍阴招!龌龊,不要脸,要不我能中招?”
你都围攻人家的城池了,谁比谁龌龊?
迟衡前前后后审视了岑破荆一圈,都是皮外伤,终于放下心来:“不错,没少只胳膊少条腿,挺好!”
迟衡顿时觉得浑身枷锁都散开来了,只要同伴没事,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干什么都敢放开来了。岑破荆则饱饱地睡了一大觉,第二天就骑着一匹大马意气奋发地奔向围堵崔子侯的地方。
行走前,迟衡叮咛他,切记不要硬攻。
免得又着道。
岑破荆咬牙道:“崔子侯这王八蛋这么阴损的,我当然也不会光明正大的硬攻。你尽管放心,不出两天,我准保将他的兵冲散成一段一段的,打不死他耗死他——兵不吃饭能撑得过三天?我叫他跪下来求我放他走——我受的苦,叫他一个都逃不了!”
迟衡哑然失笑:“跪下来求你就算了,看紧是要务!”
岑破荆快马飞驰而去。
迟衡知道这一次岑破荆绝对不会掉以轻心了,被教训过一次,就会刻骨铭心。真高兴岑破荆这一次受难之后,不是噤若寒蝉,而是越发勇气倍增信心十足!
次日,迟衡与霍斥依旧是两面攻城,这一日渔水城的抵挡显然已是力不从心了,所幸的是城池极为坚固。
而岑破荆那边传来的消息更加振奋人心。
颜王军占据地利有事,宜攻宜守,攻能让崔子侯疲于应付,守则禁锢如铁桶崔子侯没法子出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岑破荆果然阴谋阳谋一起,花样轮流上,这一天的侵扰和攻击,竟然比容越的三倍还多。
他还喜欢叫阵,据说终于崔子侯被他激出,两人对骂了一阵。
这些,自不必细说。
一天下来,渔水城兵士又损耗不少。更绝的是,崔子侯所在之地有一条河,冬天水也少,但足够兵士饮用。岑破荆令人挖开渠道,生生地将河睡截断引到了另一处洼地。这一招实在阴损到家,没粮犹可撑一撑,没水,是人都得慌神。
于是多方逼迫之下,崔子侯迫不得已领兵突围。可惜数次突围,都被岑破荆堵回去了。
迟衡派了好几个传令兵,盯紧那一边,以便在最短时间内得到最快的消息。
这天,迟衡望像城楼之上。
原先挂着岑破荆的那个地方,竟然出奇地挂了一只红色的灯笼,寒风里摇摇欲坠,是过年时间大户人家爱挂的那种。迟衡恍然想到,都已经过年了,恍恍惚惚一年又过去了,真叫人心生感慨。
渔水城就像那只灯笼,风雪飘摇,看上去随时都可能破,可就是没破。
迟衡沉吟许久。
这次岑破荆铁了心,欲置崔子侯于死地,断水三天了,自己攻城也三天了,崔子侯真的忍心将大军困死在那个地方吗?如果侥幸突出重围,他又会从哪里进渔水城呢?
迟衡骑着雪青马绕着渔水城跑了一圈。
抛开一切成见,渔水城非常牢固,只靠强攻是很难攻下的。若不是将崔子侯引开,恐怕自己呆上一个月都没用。所以岑破荆被擒的这一出,真正是攻城的绝佳契机。
假如……崔子侯能突出重围……
迟衡眼睛一亮,急忙令传令兵过来,他疾书一封送去给岑破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次日,天未亮。
且说岑破荆这一边,风一更,雪一更,天气更比平常恶劣。士气大降,崔子侯心急如焚。就在方才,他领兵偷袭,又被岑破荆给挡回来了。崔子侯气得够呛,要说岑破荆这人认真起来,也真是叫人畏惧,直叫人插不进足,伸不进退。
天色犹未明。
不多时,崔子侯忽然领一支精兵,再度突袭。
这次,岑破荆还真是大意了,以为崔子侯不可能这么快再来,都歇下了,仓促间,只召集了百来个兵士。
崔子侯及其领的精兵见此情形,顿时士气大振,勇气倍增,刺出的枪更比以前凌厉。岑破荆应接不暇,节节败退,生生被崔子侯突出重围。
岑破荆怎么甘心,那边容越也过来增援,旗帜高扬。
崔子侯看了一下情形,四条路中,三条被颜王军挡住了,只有一条极为崎岖的路看上去还能越过去。崔子侯当即下令,从这一路突围,果然百密一疏,这条路一路顺畅。
好似出笼的鸟,崔子侯一路疾驰。
眼看着越过这个山林,渔水城在望,崔子侯喜不自禁,奋力鞭马,惊得林中鸟纷纷逃窜,寂静山林回荡着马鞭声。
就在此时,崔子侯忽然止马,只听见马一声长嘶。
所有的精兵同时听住了。
崔子侯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一个年轻的将领领着一支长队镇静地站在那里——原来,一切都是陷阱吗?崔子侯一阵心凉。
迟衡微微笑了:“崔将军,多日不见,一切还好?”
崔子侯二话没说,想改变方向。
迟衡又道:“这个山林到处都是新挖出陷阱和绳子,崔将军不信的话可以一试,到时不要怪末将没有提醒。”
崔子侯咬牙,想要回兵。
为时已晚,他听到笃笃的马蹄声阵阵传来,那么可憎的熟悉。眨眼间,岑破荆已飞马到了,高声戏谑:“崔大将军,让你别跑得那么快,你还不听,反正都是到我们颜王军的帐营里做客,何必这么害羞!”
崔子侯咬牙切齿,回马端直冲过去给岑破荆一枪,岑破荆笑吟吟举刀一迎。
这二人打起来,精兵们自然也混作一团。
不过,这山林早被做迟衡过手脚,只见数个渔水城兵士才鞭马纵起,忽然一个跟头就摘下去,原来的流星拐把马腿勾住了。更有多个兵士心一急,纵马左突右冲,咚的数声连人带马都跌入陷阱之中。
崔子侯总共才带了多少人,被这么一暗算,剩下七零八落没几个。
迟衡不管其他人,鞭马跑向崔子侯那边。
如此一来,就成了岑破荆与迟衡共同追逐崔子侯。四处是陷阱,崔子侯又只有一杆枪,岑破荆和迟衡都是刀中高手。岑破荆有心一雪前耻,刀刀削得快;迟衡倒不咄咄逼人,但每一刀过来都让崔子侯几乎跌落。
眼看崔子侯越来越力不从心。
迟衡与岑破荆对视,两人同时豁然出刀,崔子侯一惊,避之不及,当即跌落在地,滚了几滚,抬头,两把刀指向他的头。
反抗已迟。
崔子侯闭着双眼,任由岑破荆绑了个结结实实。绳子一层又一层,连迟衡都看不下去了,抱着手说:“岑破荆,差不多就行了,你这是准备让他血脉不畅而死吗?”
岑破荆捆完,见崔子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不过,伸手刮了一下崔子侯的脸。
崔子侯果然睁眼,眸子里满是怒光。
岑破荆满不在乎又刮了一下,嘿嘿地笑:“崔子侯,早知道有这一天,你跟我兜了这几天圈子是为什么,白费劲。我早说过,你是我的人!”
崔子侯没骂人,迟衡嗤的一声笑了:“你的人?你这是绑去进洞房啊!”
他们嬉闹。
崔子侯脸气得通红,斜睨了岑破荆一眼,抿嘴不说话。那神情,无比之傲气,果然岑破荆一下子就恼火了:“迟衡,这人就是欠收拾,这样了还不学乖,非要打一顿才高兴。”
说罢,岑破荆举起鞭子,啪的一声径直甩在崔子侯的背上。
登时皮开肉绽。
崔子侯一下子被打得扑倒在地。
岑破荆举鞭还要鞭笞,迟衡一把将他的手腕握住:“行了行了,说不定他就一斜眼病。就算打死你能怎么样,还要留着攻城用呢。”
岑破荆还是气不过:“迟衡,你把他的手抽出来,当年的仇我还要报呢!”
迟衡哭笑不得:“你捆得这么结实鬼才能抽得出来?”
一边说,一边将崔子侯翻过来,却见崔子侯已经闭上了眼睛,唇色如土,唇角有血流出——该不会是咬舌自尽了吧?迟衡急忙撬开崔子侯的嘴巴,却见一切完好无损。
岑破荆磨着牙齿,哼了一声:“怕是累的。”
这几天崔子侯没一天消停,就想突出重围,这么一次一次白天黑夜,凭谁都受不了,今天一喜一悲,再被岑破荆狠狠的一鞭子,难怪吐血了。
迟衡了悟:“崔子侯交给我,不然迟早得死在你手里!”
第一百零七章
崔子侯在手,颜王军就更有把握了。
岑破荆让温云白写了一封劝降书过去:阐明利弊。这边的攻城,那边的数万余兵士被围困,要死可是数万人;降了的话,颜王军必然优待。
送过去后,岑破荆问:“你们说他们会同意吗?”
大家都一齐看古照川,古照川沉吟道:“垒州将领一向以‘仁’、‘智’治兵,有崔子侯及那几万兵为筹码胜算很大。让容越再守紧一些,就看谁熬不住了!”
别人都该忙什么忙去了。
唯独岑破荆始终对崔子侯耿耿于怀,晚饭之后就跑去囚禁的地方。
而迟衡找到霍斥,二人就渔水城之事商讨了一下,假如对方死不投降,渔水城也撑不住多久,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伤亡最少才是正事。霍斥指挥起攻城来已经颇有心得,二人说着说着不觉天色已晚。
商量妥当,迟衡才想起半天了,岑破荆怎么还没回来,便疑惑地跑去囚禁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