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心头掠过一丝不甘,然后兀自又乱想了一堆,随后便一头栽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又和他的女神见面了,女神对他笑得很迷人,他抱住了她,然后亲吻她的额头,她的鼻尖,她的唇角,并一路从纤细的脖颈线条向下,伸手探进她的衣衫,但他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平的?怎么是平的呢?徐风猛地抬头,发现他女神的脸怎么就变成了那张总是对他露出嫌弃和不耐烦的冰山脸,而下一刻,他就看到陆飞扬起手臂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火辣辣的触感让他蓦然惊醒,睁开眼才发现徐磊的一条腿正大咧咧地搁在自己脑门上。
有些愤懑地推开那条压住自己的腿,微颤颤地起身靠在床头,徐风的胸膛上下起伏,惊魂未定,梦里的情形让他满脸潮红,而让他更为难堪的是,腿间现下正一片湿濡,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徐风不禁低声骂了一句,次奥!
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1、秦书瑶暗恋陆飞。
2、徐磊是真相帝,同时是个好助攻。
14、回家
第二天一早,陆飞慢慢晃到卫生间,推开门想要刷牙洗漱的时候,正巧看到徐风低着头在那水池子里洗着什么,而那家伙抬起头看到他的那一刻顿时面红耳赤,陆飞眼尖地立马就瞥到了对方手里的物事,随后就了然似地浅浅笑了起来,说出的话也带着一丝轻佻,
“哟,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啊~~~”
冷不丁地看到昨夜春梦里的脸,徐风下意识地便又想到了那个诡异的画面,而对方的话更是让他尴尬不已,当下涨红着脸憋不出一个字。
所以说,这个世道还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陆飞只当他是被撞破后的不好意思,随口又揶揄了两句,惊讶地发现徐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针锋相对地回他,反而有些匆忙地洗完内裤后,就有些慌乱地离开了,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陆飞斜倚着门框,看着擦身而过的徐风,觉得有些好笑,不就是梦里遗精么,都那么大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而吃早饭的时候,陆飞又发现,徐磊被徐风莫名其妙投射过来的凶狠目光吓得连捧着的碗都差点一个不留意地打碎。
“啊……”
“恩……”
“啊……轻点……恩……”
三天后,林立中还是登门造访,而在走到二楼徐风卧室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陆飞轻呼出口的那一阵阵让人有些脸红的呻吟声,当下眉头一皱,有些急促地推开了门。
而门的另一侧,陆飞正斜靠在床头,一只脚曲起,另一只脚卷起裤管,白皙修长的小腿伸着搁在床沿边侧坐的徐风腿上,而徐风正两只手在那红肿的脚踝部分反复揉搓着,房间内弥漫着一股辛辣的红花油味。
听到门开的声音,徐风转过身,看到来人,愣了愣,随即道,“队长,新年快乐啊~”
躺在床上的陆飞抬头也看了林立中一眼,随即停顿了两秒钟,最终说了句,“你怎么来了。”算是打了招呼。
林立中点了点头,随后走了进来,对着徐风道,“我来吧,以前打球受伤的时候都是我帮陆飞揉的,你不知道轻重。”
徐风觉得林立中的脸上虽然挂着淡淡的微笑,语气也很柔和,但那气场却透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而空气中流动的也是非常令人压抑的奇怪氛围,于是对着两人干笑了一声,道,
“行,那队长你来,我去楼下泡茶。”
“哦,对了,我们这里隔音效果比较差,有什么需要的轻轻喊一声我就知道罗。”
言下之意就是,林立中你别过分,又想乘机揩油耍流氓什么的想都别想。
林立中轻笑了声,随即坐到床沿,宽大的手掌心摩挲在那红肿的脚踝处,然后轻轻柔柔地捏着,每一下力道都恰到好处。虽然脚踝的地方还是很痛但却觉得堵塞的淤血和经脉在慢慢地打散和畅通,陆飞很是受用,调整了下坐姿,再斜眼打量着他,
“我以为你前两天就会来。”
“我怕你气还没消。”
“那你以为,我现在气就消了?”
“呵,不是。”
“恩?”
“我只是想你了。”
林立中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精致脸颊,温柔的眼眸仿佛春日里阳光下那一弯清澈的湖水,轻易便可使人沦陷,陆飞兀自在心里想着,从小到大,他总是如此,包容着自己的一切,记忆中,他从未和自己红过脸、闹过脾气,遇到争执的时候也是他先向后退一步,可以说,对自己那是完完全全的宠溺和纵容。
在曾经的某一刻,陆飞觉得,如果能喜欢上他,应该会很幸福吧,所以,他也试着想要接受,也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却发现,感情的事,不行就是不行。
所以,面对这赤裸裸地袒露心迹,陆飞觉得他非常有必要好好跟他说说清楚,而自己也不能再自私地继续享受别人待他的好。
“林立中,我承认,我是喜欢男人,但那不表示我就一定会喜欢你。”
被拒绝的人挑了下眉,脸上并没有过多惊讶的表情,手下的动作也没有停,只是力道稍微大了点,让陆飞吃痛地微皱了皱眉,
“陆飞,以后的事情还长远着呢,你怎么知道你就一定不会喜欢上我?”
“还有,我不会为那天的事道歉,”说着,林立中将自己的身子往陆飞那里凑了凑,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不试试看的话,你又怎么知道没法接受我?”
“……”林立中富有磁性的嗓音充满着蛊惑,陆飞有些心烦地伸手挥开了他,“谁要跟你试?”
“哦?那你想和谁试?”挑了下眉,盯着陆飞的眼睛,继续逼问,“徐风么?”
“你说什么?”
将对方闻言后那不易察觉的一丝慌乱尽数看在眼里,林立中沉声道,“陆飞,我想提醒你一句,像我们这圈子的人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直男,碰不得。”
陆飞怔了怔,随后将自己的脚踝从对方手里赌气似地抽回,两手交叉着放在曲起的双腿上,转过头默默地看着明媚的窗外,线条利落的背脊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过了半响,他才听到自己有些闷闷的声音,“废话,我当然知道。”
陆飞在徐风家里住了只有四五天,但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和徐家二老以及徐家小弟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感情,所以在林立中搀着陆飞一步步慢慢走出徐家大门的时候,那场景就犹如十八相送,就差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了。
“陆飞啊,以后多回来坐坐,叔叔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陆飞啊,看你身子骨瘦的,一定要多吃些啊。”
“陆飞啊,回去向你爸爸妈妈问好啊。”
“陆飞哥哥,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我还有很多想问你的。”
徐风在一旁淡然地看着,也没怎么和两人道别,反正过两天开学了又能见面,但在瞧见陆飞被林立中扶着一步步走出弄堂口的背影时,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陆飞是脑袋坏掉了吗?他明明知道林立中对他有其他不轨的想法,怎么还愿意和他走那么近,要是自己的话,早就不会理这个人了,陆飞就不怕他再做出那天的事情么?
徐风越想越有些气鼓鼓的,很不是滋味,而他不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纯粹就是那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瞎操心,于是转过身左右看了看,随即抄起门旁的一件东西,就追了上去。
林立中在今天来的时候便笃定了陆飞会跟他回去,所以他让司机把车子停在了外面的大马路上等他们,而当徐风提着那一塑料袋的咸蟹赶到在太阳光底下照得黝黑发亮的车身旁时,陆飞和林立中两人都惊了一下,然后便看到徐风一脸理所当然地道,
“陆飞,你在我家待了那么久,是不是也该礼尚往来一下,请我去你家坐坐客啊?”
“……”没等两个人回话,徐风便一屁股坐进了干净整洁的车子,前边穿着西服打着领带的司机回头皱了皱眉,一股浓郁的海腥味顿时溢满整个车厢。
照之前徐风对陆飞家世的猜测,他一直以为他会见到那种奢华得吓死人的高档住宅或者是花园洋房,但没想到的是,车子在一处平常得没有任何特色的老式公房前停了下来。
陆飞的家在绿化覆盖率非常高的长乐路上,这里闹中取静,靠近延中绿地,几条地铁沿线都在这里汇聚,交通四通发达,虽然说一平米的房价在中介那里高得吓死人,但因为基础设施老旧,拆迁补贴价过高,也并没有多少投资价值,所以鲜少有人问津。
所以,徐风下车后的表情,多少是有些发愣的。
“这是你家?”
陆飞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这个老式公房有四层楼高,陆家在三层楼平时不觉得什么,现在脚不能用力走路,便越发觉得这楼梯长得让人很无奈。而当一旁的徐风看不过去,准备去抱他的时候,林立中在一边将他推了推,然后笑得一脸无害地道,“你手上拿着东西,不方便,我来吧。”
陆飞皱了皱眉看着眼前的两位,非常不给面子地道,“我自己走。”
推门而入的刹那,徐风就听到了一声什么东西碎裂在地板上的巨响,随后进入眼帘的画面就是从玄关到客厅一路的LOGO购物袋,徐风不太懂奢侈品,但GUCCI、CHANEL这种大牌子他还是认识的,地上到处堆放着化妆品、衣服、鞋子、帽子还有包包,那凌乱的样子就好像家里刚被打劫一样。
而客厅中央有两个人似乎神情异样地对峙着,在他们脚边是碎了一地的陶瓷碎片,从那胎质和釉色便可以看出那原本应该是一樽上好的青花瓷。
在这里,徐风第一次见到了陆飞的父母,他也终于知道陆飞为什么生得如此好看了,陆妈妈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皮肤细腻而白皙,身材高挑,眉眼如画一般美好,岁月好像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依然可以看出她年轻的时候该是多么颠倒众生。只是这漂亮的眉眼现在僵硬地横着,面目也有些狰狞,似乎还有着一股子没发完的怒气,扭过头,看到玄关的三人明显一愣,随即再回头恶毒地扫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冷冷地撂下一句话:
“看你风流快活的,是不是把儿子都给忘了啊?”
然后便踩着她的细高跟往里面一间屋子走去,关门的声音大得几乎要把在场人的耳膜都给震得有了回声。
站在一片狼藉中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随后锊了下额前掉落的碎发,脸上的神情没有过多的变化,转过身,看着陆飞皱了皱眉,道,
“陆飞,怎么给你打电话都不接?”
陆清明,陆飞的爸爸,相比他妈妈长得要平常的多,看着四十多岁的样子,长方脸,小眼睛,不高的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也不是很高,体型更有些发福,身上穿的是那种徐风在电视新闻里面一直看到的那些领导们开会时都会穿的灰黑色中山装夹克,仅仅是立在那里便让徐风莫名地感到一种极其威严的气场,就好像古时候那种大族长一样的人物。
陆飞并没有出声,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陆爸爸也没介意,瞧了瞧其身后的徐风和林立中,“立中,这就是徐风同学么?”
“啊,是,陆伯伯,陆飞这两天都住在他们家。”
徐风看到陆飞他老爸对着他和善地笑了笑,然后走过来,主动伸出手想和他握手,徐风一下受宠若惊,刚想伸手,却被陆飞冷冷一挥,
“徐风,你可以走了。”
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徐风就被陆飞一把推出了门外,木质的大门随即“呯”的一声从里重重扣上,就好像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化开的那一层隔膜又被轻易地覆上。
摸了摸被撞疼的鼻子,低头再看了看手上拎着的东西,徐风甩甩头一步步往楼下走去。
从刚认识陆飞开始,他就觉得这个人总是把自己保护得太好,冰冰冷冷的脸掩藏着太多的感情,整个一“生人勿进”的疏离感。但其实这段时间走近了,才发现这个人的心其实并不如他表现出的那么冷,他不经意间露出的微笑也是有温度的。
回想着刚才进门的画面,徐风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陆飞在除夕夜会对他说那句看似玩笑的话,
“徐风,你真幸福。”
走出楼梯口,冬日冷冽的风倏地吹过来,徐风不禁伸手捂了捂领口,刚才出来得太急了,连围巾都忘记了拿。抬头又看了看那三楼的窗户,徐风微微蹙眉,陆飞啊,你刚才的脸虽然又臭又冷,可为什么我却觉得那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呢?
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1、林立中是弯的。
2、陆飞也是弯的。
3、林家和陆家是世交。
15、伤
门“呯”的一声被重重关上,陆清明微皱了皱眉,悬在空中的手有些尴尬地抽了回去,盯着陆飞看了好一会儿,随后转过头,对着一旁的林立中道,“立中,那孩子的家在哪里,我等会让人送点东西过去,算是他们这几日照顾陆飞的谢礼。”
林立中刚想回话,一旁的陆飞却冷冷将其地拦下,抬起头,对着陆清明好笑地道,
“怎么,要在外人面前维持你一个好父亲的形象么?”
陆清明的脸闻言后略微僵了僵,但也没有计较儿子这明显不友善的语气,低头看了看他的脚,缓了缓道,“陆飞,我跟市一医院的张医生打过招呼了,过两天会来家里再看看你的脚,到时候……”
“不用了!”陆飞有些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脑袋撇过一边,轻哼了一声,“谁要你假惺惺的关心。”
冷冷的话让屋子中的氛围顿时降到了冰点,林立中蹙了蹙眉,“陆飞……”,伸手将明显情绪上来的他往回拉了拉,他素来是知道他们父子之间有隔阂的,自打小以来,他就没怎么见过两人心平气和地在一起过,但他能感受到陆清明是真的很在乎这个儿子。陆飞不愿理他,他就私底下和自己了解他的情况,如果陆飞有什么需要,他都是第一时间给予帮助。但是长久以来,林立中却一直没弄清楚陆飞为何会对他的父亲成见这么深。
陆飞却全然不顾林立中将其往回拉的手,用力甩开了他,拖着那条伤腿,往前一步,那嘴角弯过弧度嘲讽的样子,还有眼神中的鄙夷冷冽和他妈妈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要是真的在乎我在乎这个家,你会大年三十把我和我妈扔在这里自己跑到外地去?”
“陆飞,我说过,上头临时有个事情……”陆清明捏了捏眉心,张口想要解释,但陆飞却完全不想听,干笑了两声,道,
“我说,那政府真应该给你颁个劳模奖,你可真是为了工作废寝忘食、殚精竭力啊,怎么,这次又是哪个投资公司老板或者是哪个妄图想要往上爬的处长请你视察工作去了?不知道他们的招待你还满不满意啊,那里的女人是不是也足够风骚足够火辣岔开着大腿等着你呢,陆大秘书!”
“你够了!陆飞,别越说越不像话!”陆清明的眉头几乎就拧了起来,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狰狞地凸起,但他的儿子却毫不畏惧针锋相对地看着他,处在叛逆期的少年不管不顾地就把他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一股脑地翻出来,
“做得出还怕别人说么!别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啪!”空荡的屋子回荡着那一记清脆的巨响。
陆飞身形晃了晃,抬手捂住自己那一面印着五个鲜红印子的脸颊,那里正火辣辣的一阵疼,左边耳朵也嗡嗡的,周围的声音变得有些遥远和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