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三朝元老?又是平时默不吭声,充当背景的人。
傅铭天不得不心惊,担忧底下的位置做不做的稳固,又诧异如此势力,吴后真无问鼎之心?
新旧贵族,如今分开了两帮吵,宗亲乖顺的在一边无言。
傅铭天面色冷峻的看着众人,浮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目光却停驻于争得面红耳赤的几人身上,似研判什么,随后声音似乎从齿缝间逼出,若刀锋般锐利,“诸位大臣,真当朕不存在?传朕诏令,无视皇令,妄踹圣意,殿内所有人官降一阶,停俸三年!安南亲王爵位下降三级,贬为候!”
“皇上圣明,臣等该死!”支持吴家的欢快声都压不住。
“皇上圣明,臣等谢主荣恩!”带着丝丝不甘的,无奈的,愤懑的,什么音调都有,组成合唱也是哀歌一曲。
“此事朕自有论断,还轮不到诸位爱卿操心,不过朕倒想问问,尔等是不是像天借了胆子,敢擅闯皇帝寝宫,窥伺帝踪?朕今日从何而来,昨夜乃是前夜去哪里,是你们该过问之事?”
“臣等该死!”又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傅铭天头一次感谢脑海里吱吱呀呀,不分时刻便乱弹警告的小眼。若不是他时事数据分析的能力,这些老宗亲或是老世家,阴丝手段使起来,那可是层出不穷,若是所料不差,他如今宫里的东西该是相克而在了。
“既然该死,你们继续给朕在着跪着,朝着祭坛而跪,为父后,为傅氏祖先祈福!”傅铭天甩袖离开,这么一个充满毒气的地方,他还是少呆为妙。
“对了,”即将跨出门槛的脚步一停滞,“你,张阎跟朕来!”
“是!”
傅铭天看着五大三粗的人却一身学士袍,这么看怎么别扭,不同于其他说话文绉绉的几个,此人嘴巴绝对好撬。
“张阎,朕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你的主子是谁?若敢半点虚假,朕不诛你九族,朕即刻下令杀吴家众人。”傅铭天笑的很猖狂。
“你,启禀陛下,与吴家无关,要诛杀就诛张家人,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张阎起身,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
“朕若说能救助父后呢,可是你——”几分交锋,打蛇打七寸。
一脸的肃穆,张阎瞪眼,“臣受平帝爷之嘱托,护吴仁之命。我的主子历来都是平帝爷,先皇就算登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俺老张心目中的主子还是吴仁,可惜……”
“其余几个三朝元老亦是先祖父的人?”傅铭天眼中闪过一丝的凌厉,上辈子他登基之前,父皇那是血染菜市场据说为他扫清了一匹障碍,而这辈子,他以为皇帝要动手的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老人,便劝住了,此后事务繁多,反正当时朝中明面上一团和气,底下小集团一堆堆的,他也不想在最后的时刻,伤了皇帝的心,等他走了怎么收拾都行。
“不知道!”张阎脖子一横,“陛下臣话已说清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哼,杀你拉低朕的智商!”傅铭天冷哼一声,“你给朕滚回去继续跪!”
“是!”
待人退出后,傅铭天无声的静坐了一会,许久才道,“乖乖,给李公公说一声加紧锻炼小太监宫女!”
“是!”
“把今日的御膳等会给诸位大臣们都送上一份!”
“是!”
“昨夜侍候的宫侍全部毒哑分别赐给安南亲王,荣国公,旻敏候,霖胤伯。”
“是!”
第43章:不作死就不会死
“钦此!”
大殿上虽满满当当匍匐跪地一杆勋贵功臣,却静得跟夜里无人时一般,空荡荡的,徒留了宣旨太监最后一句的回音。平日里阴谋阳谋算计谋划一脸笑眯眯的朝中老油条们一身大汗,只觉得周遭阵阵冷风如寒风肆虐,竟狠狠的刮在自己脸上,烈烈生疼。
宗亲恩赐宫侍
勋贵御赐御膳
这是警告,还是撕破脸?
心中有些诡谲之心的人脸色是诡异万分。
“啪!”
“啪!”
“啪!”
连续三个响亮的巴掌,被打之人嘴角渗着血,也熄灭不了安南亲王,如今的安南候心中的怒火。他一辈子兢兢业业,一个庶皇子,母族不显,但熬死了哥哥,熬死了侄子,又熬到了侄孙子,能当上正二品的功贤亲王,也算傅氏王族的头一份了。如今宗族里面,自然有他一份体面,王族的长老,手中也有一份权势,可惜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皇子无人问津时。
这中间的落差,天上地下!谨小慎微谋划了一辈子的他岂可忍受的了,尤其是,安南候目光在自家三子,御林军昭武校尉傅铭裨身上慢慢晃了一圈,眸子颜色愈发深了,阴沉道,“今早刺客出现,你径直去了安泰殿禀告皇上?”
“是!”不明所以被挨打的傅铭裨手捂着双颊。
“糊涂!”赶来劝架的原世子如今一同被降级的傅铭琰刚看到被送过来的太监,在听到三弟的话,瞬间心凉如水,也顾不得向老父问安,直言道,“陛下如今居住地乃是东御殿,懂吗?就算知道,你按照规矩,须得去那!”
“可是父亲……”傅铭裨经此提醒,也是明白自己一时大意,让家里平白招了皇帝的忌惮,原本低首之间正懊恼,又看见父慈子孝的一面,一想起四爷所言,竟然是如此相似,蓦地头皮一阵发麻,左性上来,忿忿不平,“是皇上欺人太甚!他竟让长孙殿下过继到傅铭勤跟下,想二妹妹乃是太子妃内兄之媳,若”
“啪!”
胸口一闷,呼吸骤然间又急促起来,安南亲王看着眼前的四子,貌似在看陌生人一般。顾不得手捂胸口,直接暴跳如雷,“逆子,逆子!”
他今日所言,虽然有落井下石之嫌,但更多的还是在皇帝和宗亲勋贵面前走个过场,毕竟辈分资历摆在那,不说一句跨不去这个坎。可他谋划了大半辈子,却从未料想熬鹰的被鹰啄了眼,自家不成器的儿子硬生生的托了后腿,还是大逆不道至极的后腿!就算是先太子遗孤又如何?区区两岁孩童,只有嫡长孙的名头,纵然有太子旧势力在,可是皇帝能容忍的也只有富贵闲王,若是错行一步,皇家早殇的孩子还少吗?
更何况,今上压根不如他们所想那般纨绔,让人拿捏,开启外戚专权的时代!
过继给傅铭勤为嗣,在这微妙的关头,谁也猜不准帝王心。
在安南别院上演的一幕也同样发生在被送宫侍的几家。纷纷上演棒棍全武行的耄耋老者中年掌权者,虽然有着自己的一丝谋划,或有异样之心,但是也从未料想过子孙胆子比他们还大,竟然蠢得直接送靶子上门。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这边痛惜爵位官位外带揍缺心眼缺没边了的不肖子孙,另一边,被层层包围的吴氏一族即使心忧吴仁以及家族的未来,但相比其他蠢蠢欲动的家族来说,却显得尤为平静。
“族长,谈崩了,咱们一族真落草为寇去?”嘴角抽搐,满目担忧,明显是对一群大人的欢腾很怀疑的少年忧心忡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少爷我舍得荣华富贵,但吴家祖训有言,绝不欺压普通百姓,岂可……为寇?”说道最后,声如蚊蚋,羞愧的低头。
“吃车,老子是代理族长!族长一词叫的老子耳根发热!”吴敌不耐烦的挥挥手,“小孩子欢腾的玩就行,想这么干什么呢?就算做最坏的打算,我们几个老头还是能护着你们小的!”
“就是,吃!”木质的象棋发出碰撞的声响,随后一声响起打断了先前少年的忧患,“吴琪,你太不给你爹面子了!”身为孩子的父亲很无压力很无赖,头也不抬的盯着棋盘,懒洋洋的,“你又不是大房,又不是族长,又不是大人,吴家历来有事听族长听大房的,责任和权利是相对的。懂吗?嫡长的荣誉既然享受了也要担起吴氏一族的延承,就像我们身为吴家的一员,享受的是吴氏一族的荣耀,相对的就要对的起这个姓氏,不过我们压力轻了不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虽然很消极,但是老祖宗说了,既然不是嫡长子,若是无天赋,我们还是活的轻松点!”
“无耻之徒!”听完语重心长的长篇大论吴敌气的想要掀桌,猛捶了一下,激得乱了棋盘,“大哥就是被所谓的责任给束缚了!凭什么啊,去他!妈的吴家荣耀!”
“所以我完全赞同代理族长您的开明意见!咱们赶快谈崩了,来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劫狱,想想就爽快!”旁观人附和道。
“嗯,其实过日子过的实在是太无趣了,难得遇到这么千年一观的异端,皇帝陛下何必如此开明呢?!”忧伤哀怨声响起,“坐牢也比在这好吃好喝来的舒坦,这皇帝不是太英明就是太憋屈!”
“其实,族长哟!老子最最最想说的是,去你!妈的只生一个好,晚婚晚育的破约定!老子想当爹,左右开弓各抱一个,肩膀上骑一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碍于内部祖训,至今还未娶亲的吴瑾,一脸郁卒,愤愤锤桌,“那些混蛋都要怀疑老子不行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边说边笑,嘴角的一片苦涩却怎么掩饰不去。世人皆知吴家荣耀,可内里的心酸谁又懂?他们一族不得不团结,因为共同的敌人是祖训。给了他们无上荣耀却又把刀悬挂在脖颈之上。
活生生的靶子利剑盾牌全凭上位者喜怒转换,可是偏生他们还反不了。
憋屈憋没数了,就差说是皇帝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走狗。
所以打定主意破罐子破摔的吴氏一族边看热闹边吐槽愤懑之情,联络着同族情谊,喝茶,下棋,嗑瓜子看戏顺带言周教言周教孩子三观的养成。
行宫内暗流涌动,忽地凸起的一股势力,让傅铭天眸子黯淡了几分。让张阎离开后,便是紧紧的握着身边笔,墨珠不知染废了几张,却依旧下不了笔,直握得它隐隐发热,却还是这姿势,由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上辈子这辈子的记忆互相交叠的,心底发冷,脑中却愈发热起来。
若说只有吴家,看在上辈子一族为国战死的份上,他可以全族护住,但是如今,跳出来,或明或暗的几个臣子却直接犯了他的忌讳。
曾经虽有疑惑,但也知道好奇心害死猫,为帝者也需要留有余地,不曾揪着蛛丝马迹往下探查下去。
可如今,如鲠在喉。
“主子是平帝爷!”
此言如一记惊雷,将他震得浑身发麻。
“主子!”过了许久,夜枭默默跪地,“几位大臣”
“闭嘴!”傅铭天眼望他而不开口,凝眸半晌,终究将桌案上的纸笔扔了下去。
扔出纸笔的那一瞬,心底里忽地狂涌井喷而出的苦涩。紧紧握拳,被他生生忍住,任凭小眼叽叽喳喳插科打诨,终是慢慢的沉淀了下去。傅铭天眸子黑沉了一分,深不见底,抬眼朝夜枭看过来。
跪地的夜枭一愣怔,蓦然抬头,诧异的望了一眼主子,回想起自己所查,只觉得寒气从脚底直贯脑心,握笔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缓缓写道:启禀主子,几位大臣都是孤臣,五服之内无族亲,或是孤儿弃婴出身,九族不在。与暗卫对峙之军,不若是吴家豢养的势力,行事作风与暗卫,闭了闭眼,夜枭想起自己居然在他手底下吃亏的场景,定了定心神,与皇家暗卫同出一辙。结束,收尾,眼中闪过一丝的决绝。
看着呈上来的纸张,黑字尚未干透,隐约有股墨香,傅铭天手扶着龙首,上面的纹硌得掌间生疼,沉默哑然无言。
看着无形发威的皇帝,跪地的夜枭深吸一口气,身子微不可查的往后退了半步,垂眼不语,刚刚写字的手,还在微颤,手心里也是湿汗淋淋。
夹于指间的宣纸上下翻转,一遍又一遍,傅铭天思虑良久后才缓缓抬眼,目光颇是复杂,一字一句道,“给朕护好鬼手神医!”
“是!”
护好,如何护?
手脚发软,无力的躺于龙座之上,他终究还是忌惮吴仁,也因此防了傅铭勤。
便这么定了罢,原本就蛊王反噬,命悬一线,少了他,就少了很多很多的忧患。
可是,脑海却不由浮现出那傻乎乎的模样,若是让他知道,恐怕会血流成河吧。
那时候,他还会手下留情吗?
春雨绵绵,滴滴答答无休无止,扰着人心烦意乱。
守在安泰殿门口的小太监眼皮耷拉着,一下一上打盹偷休。
眼看手上的宫灯就要落下,忽地殿门一开,人声鼎沸,吓得他一下子惊醒过来,打了哆嗦,发现无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他后,才松口气,赶紧凑热闹般抬头望内瞧去,里面躺着的是吴后,帝国最传奇的人物。
不过,可惜,望着殿外密密麻麻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侍卫,无声的叹口气。
就连他一个小小的太监,如今也能感受到风雨欲来。
“父后,你醒了?”
傅铭勤一声诧异,掀起了整个宫殿的忙碌。
“嗯。”
轻且低的一声呢喃,吴仁头微微侧着,着手足无措的孩子,眼中诧异担忧害怕全无欣喜的眼神,心下一阵哭笑不得。虽说医者不自医,但是好歹是自己的身子,能撑多长时间,还是心下有数。
况且,就算是时日无多,他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躺下。
也不会在那种时候倒下。
看着忽然醒过来的父后还有整个宫殿随之而来的喧闹,傅铭勤心里急得团团转,他不是点了父后的睡穴吗?为什么还会醒过来?一想到诸臣子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更有甚者牵扯到前朝,不管怎么样,他……
“……父后您快快睡觉,有助于吸收!”傅铭勤头一次感到沮丧,漆黑的眸子就差水汪汪一片。他头一回藏个小秘密,众目睽睽之下算计了皇帝,算计了大臣,点了吴仁的穴位,让他一直安睡,祈求避开此事的风波,甚至做好以死换生的打算。“您的药里有安神宁神的,要睡觉!”
迫不得已让出位置,让几位御医轮流把脉,得到依旧无解的结果,傅铭勤恶狠狠的用眼神一个个瞪过去,让几人哑然的又回归到偏殿研究。
“父后——”
看着带着一丝哭腔甚至是祈求的眼神,吴仁只觉得心里什么地方缓缓的疼痛起来,扎根的从血肉里蔓延出来的疼,轻轻道,“子卿”
“父后!”
傅铭勤急了,自动自发扑上床,手在吴仁颈后轻轻熟稔的一拢,如同幼时撒娇一般把自己埋了过去,在怀里蹭了蹭,“父后乖乖,喝完药药,要睡觉觉,睡觉觉……”
“……”
原先用来哄他睡觉的话,却不想十几年后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揉着怀中毛茸茸的脑袋,吴仁一双似乎洞察于世的眼看了片刻。
他的子卿,终究是长大了。
他忽然的“病发”,想必谁也没有料到吧!
这样,其实也似乎不错。
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的算计,他其实真不是君子,只不过是睚眦必报的小人而已。皇帝当初算计到他头上,利用到子卿,踩到了他的底线,那么来而不往非礼也。况且,头疼磨砺过后,凭自己的实力掌握了实权,才是真正的帝王。
就让自己继续昏迷吧,不过……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大型犬,貌似武功真精进不少,让他暗中解穴费了不少功夫。
“父后,蹭蹭!”
傅铭勤如幼时边撒娇着,感受到吴仁拍背的动作,顺势微微在往里靠了过去。边两只耳朵竖起来,小心翼翼的听动静。他才不敢看父后的眼,一看就怯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