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佛,以杀入道,以杀止杀。他甚至是比佛祖更早成佛的人,若非无心高卧西天,这大雷音寺的,还指不定是怎样的格局。袁不破赠给他的,是一抹杀念。杀念入骨,方为本心。这一世,佛戡说不上是背运还是走运,他转世的躯体,是饕餮的血脉。这在修为上固然让他更为轻松,然而从一定程度上,也给了他误导。他专注于度过命劫,却疏忽了修炼自己的佛心。若非袁不破在最后关头的引导,佛戡的下场,大概就是,十世修为一朝散。
毕竟,作为比佛祖更早成佛的人,一旦有机会,将他打入轮回,如来是不可能让他轻易归位的。然而,如来到底算盘落空了。如今,佛戡已经不仅仅是佛戡,他是佛,杀生之佛。
沈慕白对佛戡是否归位并没有兴趣,这些日子以来,沈慕白对和与袁不破无关的事情愈发淡漠,这变化源于本心,沈慕白敏锐的察觉。然而,他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好。抱着自家闺女,沈慕白毫不犹豫的转身回返。
小姑娘趴在沈慕白的肩上,冲着佛戡挥了挥手。那些纠缠的情感,小姑娘还是全然无知的。所以,她不理解佛戡眼底复杂的神色。肉肉的胖爪爪在空中随意的挥了挥,小姑娘咯咯一笑,全做告别。
袁不破有些深意的看了佛戡一眼,并肩走在了沈慕白的身侧。
佛戡的表情有些复杂,以及……古怪。他清楚的接收到了袁不破最后那一眼的眼神。所以,他清楚的觉察出,袁不破的那一眼,是一种无声的鼓励和默许。
鼓励……他将那个缩在沈慕白怀里的肥团团拐走?很轻易的想通其中的关节,佛戡扬起一抹讳莫如深的微笑,随着诸佛西去。
不急。他的姑娘还小。他们来日方长。
第84章:流云峰上的“立春”小日常
沈慕白有点失落。确切的说,他非常非常的失落。
枕黑虽然每天还是照旧的吃吃喝喝,并且抓准一切机会,凑到沈慕白跟前卖萌,和之前傲娇的小猫球简直判若两人,但是有的时候,小姑娘偶然会蹦出一句“粑粑,白毛什么时候来看我啊?”。每当这个时候,沈慕白就会清楚的知道,他家闺女,已经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了。
虽然,对于枕黑来说,她的未来还有这诸多的不确定性,但是,沈慕白已经无法否认,在小姑娘单纯如纸的岁月里,已经刻上了别人的痕迹,而这样的痕迹,如今看来虽然尚且是浅淡的,可是,十年日久,沈慕白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样的痕迹会越发深刻。
而袁不破,最近也不知道在忙着些什么。在房事方面,袁不破显得凶狠而急切。可是,在每一天陪着沈慕白吃完早餐之后,袁不破就会一头钻进药房,兀自钻研着些什么。
沈慕白有的时候会去药房看他,偶尔会帮着袁不破准备一些药材。修真界的药材的准备工作,和凡尘的大同小异,对于沈慕白这种灵力运用已经炉火纯青的人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袁不破在准备炼制醒尘。这味丹药需要的药物繁多,而工序又是冗杂。这样巨大的时间和经历的付出,若是只为了让人想起前尘往事,显然是付出和投入不成正比的。是以醒尘的药方并不算是机密,世间却没有一个人曾经成功的炼制出它。
然而,袁不破若是想,那么,自然就能。
这一日,是末春里寻常的晴好天气。不寻常的是,流云峰上难得没有了细碎的飞雪。阳光暖意融融的洒在石阶上,让人筋骨都泛起一阵酥痒。从这一天起,终年积雪的流云峰,才是真正意义上迎来了春天。
游君和游臧在冬天的时候不怎么爱出门,但是游臧到底是少年心性,被游君拘在屋子里一个冬天,在这样一个温暖的时节,终于忍不住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小少年被憋得不清,游君在接受了他之后,变得愈发渴求起来。
是对同类温暖的身体的渴求。野兽的情爱远比人来的真切,他们的爱从不宣之于口,而是伴以交苟,嬉戏,耳鬓厮磨。一旦接受了游臧的侄子到爱人的身份过度,游君开始有些贪婪的索求起来。
冥豹的确不怎么喜欢寒冷的天气,但是,也绝没有到了冬天出不了门的地步。然而,游君就是那样日日托着游臧在床上胡闹着,看着小少年被欺负的眼泪蒙蒙。这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孩子,只有他,能够让他哭。
索性,游君顶着一个护法的名头,流云峰又是治下极为严苛,袁不破自然没有心思管他们叔侄的事情,宗主都不加过问,旁人更不多言。
游臧的确是被圈得狠了,出了门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化作原型,在流云峰还积雪皑皑的草地上撒了欢的奔跑起来。游君看着好笑,却也化作原型,陪着少年奔跑起来。然而,游君并不是单纯的带着游臧玩闹,而是将一些法术运用的小技巧,本源能力的使用法则,在看似寻常的嬉戏中悉数传授给他。
爱之深,则为之计之远。游君对待游臧,如是而已。
枕黑最近学会了猫性和人形之间转化的技巧,但是大多是时候,小姑娘是喜欢人性的。这大概是男女的不同,游臧喜欢原型,觉得不受拘束。而小姑娘喜欢人形,因为可以穿美美的衣服,流云峰上巧手的婢女也会为她梳精致而不繁复的发型。
流云峰的春天,真正的降临的这一天,小姑娘被沈慕白抱着走出了房间。这一天,她穿上了一件粉色的小襦裙,浓密的黑发被整齐的束起,俏皮又不失利落。沈慕白照旧是青衣素服,只是今天,在他的袍角,绣上了浅碧色翠竹。
沈慕白没有束发。他的头发已经长及脚踝。在他进入这一具由袁不破亲手塑造的躯体之后,头发的长短就在随着修为而变化。从最初的方才过肩,到了如今的长及脚踝。沈慕白的确用心学习了灵力和功法的运用,但是若说修炼,他几乎是没有。
灵力呈现阶段性的暴涨,外在的表现就是一头青丝越来越长。沈慕白曾经想过一剪了之,却被袁不破制止。虽然袁不破义正言辞的说,剪发对他的修行不利。但是每一次他们被翻红浪的时候,袁不破总是一遍一遍的摩挲着沈慕白的长发,在上面印上清浅的吻。这样的举动,不得不让沈慕白怀疑,袁不破阻止他剪发,是别有用心。
#我家男神才不是痴汉,才不是恋发癖#
#或许我该庆幸他不是一个恋足癖?!#
#男神你节操余额不足,请尽快回家捡节操。#
有些囧然的把自己的胡思乱想拍飞,沈慕白需要面对的最大问题是,他该如何料理他这一头过长的头发。在婢女勉强将他的头发束起,带上发冠却仿佛顶着一大坨……便便之后,沈慕白果断的决定,披着便罢。
在这个没有飘柔的年代,沈慕白感谢修仙的神奇功效,灵力保持了他的发丝柔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他长发打结的情况。不然,即使男神再喜欢,沈慕白也会坚持的剪短的。
袁不破亲手为沈慕白戴上了额饰,沈慕白只觉得眉间一凉。袁不破凭空凝结成一面水镜,沈慕白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眉间有一粒冰蓝色的水滴状宝石,用两指宽的银链固定。丝毫不显得如何女气,反而柔和了沈慕白有些冰冷的眉目。
世人皆道,女子胜之以眉目,男子胜之以城池。却不知,男子有的时候,也是可以眉眼倾城的。袁不破仔细端详着对面那张和自己别无二致的脸,他们唯一细小的差别,被额饰遮住,在沈慕白的唇边落下一个吻。和情欲无关,和风月有染。
只有袁不破自己知道,那一刻,他竟然是虔诚的。他不敬天地,不畏前尘,却独独,对自己虔诚,对沈慕白虔诚。
在沈慕白抱着枕黑出去的之后,袁不破转身进了丹房。他知道,他的半身对周遭的人都好,对他,虽然特殊,可是,在袁不破看来,远远不够。袁不破并不怨怼沈慕白,因为他知道,沈慕白对于他们的过去全然无知。
少了那些相伴相依的岁月,沈慕白在爱,可是那样的爱在袁不破看来,显得有些单薄。袁不破对此并不怨怼,但是,他不想一直如此。
沈慕白缺失的那些记忆,他会一一帮他找回来。
因为,如果袁不破希望,沈慕白如同他自己一样,满心满眼的全是彼此,那么,他就一定要让沈慕白甘心。因为,我叫你爱我,这是天地之间,唯一无法欺瞒和勉强的事情。
醒尘的炼制,已经接近尾声。袁不破为此耗费的,不仅仅是沈慕白看见的辛苦。寒冬扫雪固然琐碎,却也并不是袁不破最为巨大的付出。他甚至掏空了一座高山,挥霍了大量的火精和灵石,催熟了一山的灵药。
是真的挥霍了。火精在修仙界不算难的,却也得来并不轻易,寻常宗门得上拳头大的两块,就足够维系一冬的温度了。而饶是袁不破,这样打的手笔,也几乎耗尽了他往年的火精敛藏。而灵石更不必细说,在修真界,灵石是作为货币的存在。袁不破的所作所为,是真正的“烧钱”。每日灵石耗尽灵力剩下的飞灰,就能积满山体中小腿高的一层。
而灵石和火精的消耗,和被袁不破掏空的那座山比起来,并不值一提。为了保证灵药的品质,必须保证充足的灵力供应。袁不破索性截取了一条灵脉,在这条灵脉的源头的山中,蓄养起药材。
灵脉是宗门开宗立派的根本,袁不破在截取这条灵脉之前,只身灭了一个修真界并不算小的宗门。袁不破并不怕世人说他强盗行径,他是故我的人,世人怎么说,怎么想,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这些,袁不破并不打算让沈慕白知道。
被沈慕白抱出了屋子,小姑娘自然欢喜太阳的温度,站在暖洋洋的阳光之下,小姑娘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肉嘟嘟的小下巴软软的蹭着沈慕白的肩膀,胖爪爪堆在小肉脸旁边,就宛若一只刚睡醒的小奶猫。
一直疯跑的游臧嗅到了自家小姑姑的气息,老远就飞速的奔来。在沈慕白脚前骤然停住了脚步,年轻的冥豹埋下了高贵的头颅,驯服的宛若一只大型的家猫。
沈慕白腾出一只手挠了挠游臧的下巴,猫科动物舒服的发出咕噜声。小姑娘惊喜的看着久违谋面的大侄子,伸出肥软的小手够着游臧。
两只的眼睛都不约而同的笑成了月牙。小姑娘自然是软萌可爱,然而游臧顶着一张凶悍的豹子脸,做出这样的动作,怎样都显得有些可笑。
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妥,黑豹化作少年,眼巴巴的盯着沈慕白……怀里的枕黑。枕黑也冲着沈慕白眨着眼睛,眼里的渴求意味分明。
有些不情愿的将自家闺女交到游臧手里,两只无师自通的蹭着鼻子,嬉戏玩耍。这样的把戏,在她们还是豹子和小猫球的时候,就能兀自的玩上许久。
游君从不远处不疾不徐的走来,冲着沈慕白行了一礼“尊主。”抬起头的时候,他和沈慕白的眼中,都有一种对自家熊孩子的无奈。
不远处的院落,步风尘正带着映梳修炼,并且温柔的为她擦去额角的细汗。这一天的流云峰上,阳光酥软,此情此景,纵使是多年之后又被幡然想起,还会心头温热一片。
第85章:男神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春天迅疾的过去了。哪怕是春季的尾巴,在季节延迟的流云峰上,也不见了踪影。袁不破在丹房的时日越来越多,到了最后,他索性在丹房闭关起来。
沈慕白深深的觉得,他家男神仿佛是一个化学家。炼丹这种事情,就是分析药理,以此加入各种药材。而袁不破要做的,就是将费尽心机搜罗到的各种药材一一放入炼丹炉中,小心的掌控火候,将药材中的杂质去除。
成千上万的药材投入了炉中。这是一种完全不计较成本的投入,宣布破要的,是各种药材中最为精华的部分,再经过地火的反复提纯,力求保证药力的清澈醇厚。倒不是袁不破的所谓“爱他,就要给他最好的”的矫情。而是袁不破自己塑造了沈慕白如今的身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用十五年的时间融合了祖龙血肉,并且承载了祖龙灵魂的躯体会强悍到什么地步。
若是药力有一丝一毫的温和,或者炼制出的丹药里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不纯粹,都可能导致功亏一篑。
就宛若沈慕白的爱情,若非一开始,就用绝对的暴力击碎他的外壳,戳动他柔软的内心,那么,袁不破就永远没有机会拥有那个人。许或沈慕白对他依旧会是仰望,可是那仰望太过坦荡,不夹杂丝毫的情爱的,单纯把他当做所谓的“男神”去膜拜。可是,袁不破希望的,沈慕白主动的更深层次的碰触,是绝对不可能有的。
所以,每一次的药物的提炼和精纯,袁不破都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炼丹的时光是清冷而单调的,然而这样繁复的工作,并没有让袁不破对沈慕白有丝毫的冷落。他刻意的,将沈慕白带在了身边。在袁不破掌控炼丹的火候和时机的时候,沈慕白便在用灵力初步处理袁不破需要的药材。
袁不破私心里,希望沈慕白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沈慕白一无所知,而袁不破在爱,哪怕沈慕白还是混沌未开。沈慕白的这种参与,让袁不破觉得,他的爱,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顾影自怜。
袁不破很强大,然而,在沈慕白面前,他却意外的脆弱。大概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是如此。面对旁人,永远都是勇敢尖锐的样子,而一旦面对自己,就会柔软的一塌糊涂。袁不破将这俗世踩在脚下,却不屑一顾。然而,对沈慕白的所求却到了近乎卑微的地步。
沈慕白没有说什么。他不知道他家男神是怎么了。袁不破的过去不可忆,他的未来不可追。沈慕白知道,自己错过了袁不破的很长根本的岁月。然而,对于袁不破,他选择了相信。沈慕白知道,自己对人性的把握很是单薄,毕竟,谁也不能要求一个宅男变成心机帝的。
沈慕白觉得,自己实在不够聪明,索性,在和袁不破相处的过程中,他便也不愿耗费什么心机。就,将一切交给袁不破掌控。他在袁不破划定的范围中用尽自己全部力气的去爱,毫无保留,也不后悔。
谁走能说,这不是一种爱情呢?
丹药这种东西,并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袁不破炼制醒世,耗费了足足半年有余的时光。当袁不破从储物空间中取出幻灵草,沈慕白默契的并指为刀,将幻灵草的根茎切割下来。手指上凝结了冰凉的灵力,在切断幻灵草的那一刻,就将创口冰冻起来,同时,也密封住了飞速逸散的灵力。
隔空取过切好的幻灵草的根部,袁不破从心口引出一团冰蓝色的火焰。沈慕白看到那一团火焰,神色骤然严肃了起来。他如何不知道,袁不破动用的,绝非寻常火焰。和这一团火焰比起来,平素袁不破炼丹用的地心之火简直不值一提。
这是,袁不破的本命心火。
沈慕白之所以知道的如此清楚,是因为他的心口,也同样有些这样的一团火焰。沈慕白周身温暖,心火的作用也就不甚明显,然而袁不破仿佛天生就是冰冷的体温,少了心火的支撑,沈慕白甚至可以看见,袁不破的身上冻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寒冰。
袁不破绝白的脸上,覆上了一层冰蓝色。然而,他的手下动作不停,将幻灵草的根茎飞速的投入这团心火之中。
心火随着袁不破的手势变化形状,反复炙烤着幻灵草。可是,幻灵草看起来和草木无异,真正投入火中的时候,却仿佛带上了金属的质感。不到没有燃成灰烬,反而随着袁不破控制着火势的加大,而融化成了流动着的碧绿液体。
袁不破此刻一心二用,将制备好的各色药粉依次混合,然后小心的倒入心火之中的碧绿液体中。
药粉和药液的融合并不轻易,对火候的要求尤为严苛。袁不破目不转睛的盯着火中的变化,投入药粉的手却非常的稳,一丝错也无。药庐中泛起了清冷的药香,清苦的香气有些凉意,苦涩,却并不是不能容忍。
沈慕白嗅着这一点药香,整个人却仿佛比袁不破还要紧张。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袁不破的动作,静音等待他成功的那一刻。
沈慕白有自己的任务。他要应对的,是丹劫。
炼丹的人都知道,但凡有惊天动地的丹药出世,随之而来的,必定是丹劫。丹药的品质越好,功效越是逆天,降下的丹劫就越是恐怖。醒世至今只有一枚,相传它的丹劫相当于修士的飞升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