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次QJ了习铮之后,他竟像不撞南墙心不死似的,彻底陷进去了。
他无法放下那个总是面无表情,却会在不经意露出柔美笑容的少年。
他在习铮身上看到小珩,那个13岁以前一直活在性别认同障碍中的自己。
当他拥抱这个仿若雌雄同体的奇异少年时,感觉过去那个自己也一并被接纳理解了。
所以在他拚命给躺在浴室地板上,动也不动的习铮做CPR的时候,可能是这辈子哭的最惨的一天。
抱着那具生命迹象微弱的躯体,他喊他的名字,大力晃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天当年救了小珩,却不拯救眼前的少年。在小珩闭上眼用刀切去胸部的时候,在习铮手持刮胡刀划破手腕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救他们?为什么总是忽略他们眼底释放出的求救讯号?为什么要逼的他们走上绝路,彻底断了求生的念头?
被遗忘在时光里那个13岁的小珩,抱着心跳停止的习铮,撕心裂肺的哭着,嘶喊着。
谁能救我们?!有人吗?有人吗……
……
「所以,」任少华的声音把他从过去那段氤氲岁月中唤回来,「我们都会努力的帮助你,现在,你应该做的事……玦珩?玦珩?!」
任玦珩死死瞪着那个手插裤带,头戴棒球帽的背影,对手机里女人的呼唤充耳不闻。
那人微低着头,步伐不快不慢,不四处张望,很自然的走进便利商店,不一会儿便晃出来,手里并没有拎任何东西。
任玦珩身上的血液都沸腾了,他呲着牙一字一顿地道:「姐,我看到他了。」
「看到谁?」任少华惊异。
「……那家伙果然躲在清化附近,人往往会选择熟悉的地方藏身,即便那个地方满布危机……」
任玦珩倏地发动车子冲出停车场,他早就跟任少华交换车子,因为那家伙认得他的银色福斯。
「玦珩!你先等等,我马上连络吴警官,我们大概20分钟会到,你等我们跟你汇合,不要轻举妄动,对方手上有枪!你听到没有?!」
任少华的声音骤然停止,因为对方已经关机了。
陈鼎回到藏匿地点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少女只穿着一件内裤,连胸罩都没戴,面对少年侧躺着,少年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动也没动,两人的手紧紧的牵在一起,应该说,是少女握着少年,少年的指节也微微弯曲,轻轻回握。
陈鼎一看差点兽性大发,这简直像有人把他最爱的食物盛在一个盘子里,摆在那诱惑人的眼欲。
但还是先忍忍,办正事要紧。
他坐在床沿,望着双眼紧闭的习铮,少年脸色灰白,眼眶深陷,眼窝处洇着一抹黑紫的浊气。
「他刚刚有醒吗?」陈鼎问爬起来的林姿幼,她摇摇头,双眼湿润。
习铮已经整整昏迷两天,她躺在旁边的时候,常常忍不住伸手探他的鼻息,不确定他还有没有呼吸。
她怕他死掉,这种恐惧一旦产生就会无边无际的膨胀,将人彻底吞噬。
如果习铮死了,她就只剩一个人了,这种渐渐被孤立无援的恐惧能把人活生生逼疯。
她知道她会死在这里,阴道溃烂让她整个人昏沉沉的发低烧,不仅完全没有食欲,硬塞进去的食物不一会儿又会通通吐出来。
她早知道她们会死在这里,可没想到比她晚来的习铮竟会比她早一步解脱,她惊愕,羡慕,却也绝望。
毕竟一个人等死和两个人一起等死,那是完全不同的孤独境界。
过去,就算她跟习铮没时间说甚么话(习铮醒着的时候总是被陈鼎压在身下),也算不上彼此舔拭伤口的伙伴,可至少她知道自己不是孤单的,早上醒来,习铮总会对她说班长早安,晚上,如果没被那家伙操晕过去,习铮在她身边躺下时一定会轻声向她道一句晚安。
可现在没了,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身旁的习铮一步步迈向死亡,她感觉自己生存的欲望也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
「先给他吃退烧药,啧,现在我又不能带他去医院。」陈鼎骂骂咧咧的从口袋里取出药盒,掰下两片白色药片,捏着少年的下颚让他张开嘴,把药推至舌根处,托着他的后脑一会儿,让药片顺着口水滑进食道里。
「鼎哥,」林姿幼声音沙哑,「如果习铮没撑过去,你把他找个好点的地方埋了,不要把他剁碎扔给你大伯养的狼狗吃,好吗?」
陈鼎无声看了她几眼,不屑的撇了撇唇:「还帮他求情?我以为你应该很恨他,想亲自把他剁了呢。」
林姿幼摇摇头,眼泪溃堤。
她握着习铮冰凉的手,压抑着呜咽声,怕惹怒陈鼎,可内心的悲伤太深,她一颤一颤的抖着哭。
她真的很怕习铮死掉,她不要一个人面对这座牢笼,跟牢笼里面的野兽。
陈鼎不知何时已绕到她身侧,挑起她的下颌,吸吮她的眼泪,声音里蕴藏着浓浓情欲:「看你哭的这么性感,我又想来一炮了……」
屋外突然磅地一声巨响,乍听之下很像爆炸声,林姿幼被吓的跳起来,陈鼎一把推开女孩,猫着腰悄声逼近窗边,快速将所有窗帘通通拉上,关上室内灯,这才悄悄回到床边,一把捂住林姿幼的嘴,迅速从床头柜里摸出藏着的绳子,左三圈右三圈将女孩牢牢困住,用袜子塞住她的嘴。
「听好,」陈鼎凑近她低声轻喃,「我如果被抓,肯定是无期或死刑,所以我也豁出去了,如果你等一下敢出任何声音暴露我的行踪,我会在你脑袋上开一枪,然后自裁,我们当一对同命鸳鸯,到了地狱继续干你。」
女孩全身发抖的点了点头,黑暗中只听的到他俩浓重的呼吸声。
陈鼎又颇具警告意味的瞄了她一眼,这才放开她,悄无声息的回到门边,屏息等待。
林姿幼躺在床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时间一长,四肢麻痹了,脑袋也昏胀起来。
她疲累的闭上眼,最后,似乎听到陈鼎打开门的声音。
习铮在隔天中午12点收到Eric传来的简讯,说已经平安抵达,孩子们都很喜欢他送的遥控飞机,玩得不亦乐乎,最后还补上一句:Zafer,虽然我会心心念念着你的到来,但是请不要勉强,我知道你不愿意辞职,工作也很难请长假,所以下一次还是我来吧,关于来玛索的事,我们再慢慢计划。
望着男人发来的超长简讯,习铮抿唇一笑,他曾问过Eric,既然每次都传这么长的简讯,为什么不寄电子邮件?男人说电脑不能随身携带,手机可以,他希望Zafer随身携带两人爱的只字片语,这样很棒。
习铮不解,究竟是Eric特别,还是广大的日耳曼男士心中都住着一个浪漫少年?
此刻他已结束早上的工作,准备去员工餐厅吃饭,却听身后有人唤他:「阿铮!」
会这么叫他的,也只有那几个家伙。习铮回头,脸上是藏不住的惊喜:「卤蛋,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去隔壁那栋大楼送便当,一转头发现你们饭店在这,就想进来看看你,我说阿铮,你穿西装倒是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很靓喔!」
「我正要去吃饭,你等下没事就一起来。」习铮笑着摽住他的肩,那种一起走过岁月的洪流却依旧坚贞的友情比甚么都弥足珍贵。
卤蛋现在跟朋友合伙开餐厅,网站也弄的别出心裁,虽然实体店面不大,可瞄准的是周遭商业大楼的上班族群,菜色丰富物美价廉还提供外送服务,后势看涨,
卤蛋是三人组里唯一没有上大学的,他跑去念料理学校,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习铮觉得很好,了解自己的长处比甚么都重要。
他没有让卤蛋知道自己现在的身分,反正身上的名牌也没显示职位名称,卤蛋以为他只是前台领班。
他不希望过去的好友跟他在一起觉得别扭,雷谚文曾笑说他想太多,说真正的朋友才不会在乎这个。
习铮却宁愿自己在这些事上想多一点,他知道比较心理人皆有之,也知道友情必须建立在双方对等的基础下才会长久。
跟卤蛋来到地下一楼的员工餐厅,只见中式西式日式韩式料理一应俱全,圣诞节刚过,放在正中央那棵巨大的圣诞树还没收起来,上面挂满了亮闪闪的装饰跟彩带,七彩灯泡跟云雾围绕整棵树,兀自在那噗闪噗闪的发着光。
88、我们一起
习铮把他带到角落的位置,座椅是米色布沙发配上深咖啡圆桌,地板还闪着萤光,一会儿红一会儿绿。
习铮从墙上取下一本厚厚的菜单,打开,将菜单推给卤蛋,「想吃甚么呢?」
卤蛋瞠目结舌的望着这本“菜单”,它的厚度原来是因为里面放着一个长的像平板电脑的东西,在菜单打开的瞬间,平板同时开启,出现一个网页,员工餐厅所有料理都分门别类列了出来。
「点好后,服务生会送过来。」习铮说着,手飞快的刷着萤幕,等他两决定好吃甚么之后,习铮从怀里抽出一张硬卡片贴在萤幕上,萤幕原本的画面不见了,只剩一行字:
『谢谢您的惠顾,我们会马上把菜送到座位。』
画面又恢复成刚刚的模样,习铮说:「这东西就是个平板,等餐点的时候如果无聊可以上网消磨时间。」
卤蛋张着嘴看了他一会儿,支吾道:「你们是麻省还是NASA?区区一个员工餐厅需要搞的这么高科技?」
习铮笑而不语,如果卤蛋认识爱玩的雷家人,自然会知道为什么。
「看你混的不错真好,」卤蛋刷着平板玩,「不过你也别光顾着工作,找到合适的对象了吗?」
「还好吧,休假的时候通常会选择在家睡一天,或者陪小行跟我妈,你呢?」习铮没有告诉卤蛋Eric的事,他知道卤蛋对同性恋还是有些抵触。
「这就不对了,小行总要个妈吧?虽然习阿姨是好的没话说,可奶奶跟妈妈终归还是不同的。」卤蛋摇摇头,「你看,我跟你能长得那么正常,就是因为我们有妈,柏达那家伙就是因为没妈,才会变成同性恋……」
习铮缄默了,提到柏达,内心某个地方就会隐隐作痛。
他在任玦珩去世一年后,曾经跟柏达在一起很短的时间。那会儿小行刚出生没多久,他们已搬到市郊一栋公寓,习莹莹不顾他的反对又重操旧业去了,不只生活需要钱,养孩子更是需要钱,小孩总是很多毛病,发个烧或把刚喝的奶吐出来就能让人担心个半死。
他拚了命的读书,想快点毕业进入社会,这样习莹莹就可以早点脱离那个复杂的工作环境。
他白天在旅行社打工,晚上背着小行去职校上课,那段时间他坐在椅子上不到五秒就能睡着,晚上上课的时候也困的常恍神,如果孩子哭了他就要马上抱出去安抚,小行跟一般的婴儿一样正是口腔需满足时期,喜欢含着他的乳头睡觉,在家里的时候还能这么搞,可在学校能吗?尝试给孩子吃奶嘴喂奶瓶,通通没用,小行就是要吸他的乳头,否则就哭的脸红脖子粗,像遭遇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他抱着孩子站在校舍外面,看着二楼教室亮着灯,听着学生们被老师的幽默逗的发出一阵一阵的笑声……然后转身,把小行抱到更远的地方去,因为孩子哭的更厉害了。
他18岁,带着一个八个月大的婴儿,感觉自己是个异类,是个到哪儿都格格不入的怪胎。
柏达那时已经考上师院,学校就在他就读的五专旁边,柏达有事没事就往他家跑,也常去他打工的旅行社聊天打屁,柏达是那段时间唯一对他伸出援手的人,他们就这样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习铮发现自己对柏达的芥蒂已慢慢消失,他们之间似乎又恢复到还没产生裂痕的高中时代。
小行生病的时候,柏达常自告奋勇带孩子去医院;期末考试的时候也会帮他带小行,让他可以无后顾之忧的把试考完。
柏达大三的时候搬出学校宿舍,在习铮家楼上租了房,这下离的更近了,他们一起选购柏达房间的小茶桌、窗帘、棉被……那天晚上,他们把买来的东西布置一番,柏达说想好好庆祝一下新居落成,习铮打给卤蛋,在等卤蛋来跟他们会合时,柏达提议去附近的超市买点吃的东西,回来的时候他们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垃圾食物,很像高中那会儿瞒着老师带违禁品去学校,两人忍不住对着笑,在楼梯间,柏达凑过来吻他……
习铮被惊了一下,可并没有讨厌的感觉,他想到柏达这段日子对自己无怨无悔的付出,不知是因为觉得亏欠,还是自己也慢慢对柏达动了心,习铮闭上眼,张开嘴让柏达的舌头探进来……
柏达的喘息声遽然加重,边吻边把他往家里扯,连门都忘了关,东西落在门边也不管了,将习铮用力按在才铺上新床单的单人床上。
心跳声震耳欲聋,柏达激烈的吞吃他的口水,吸吮他的舌,习铮突然乱了方寸,在柏达的手探入他的裤头,企图抚摸他的下体时,喘着气推开他。
『柏达,』他说,不敢看那人的眼睛,『这样有点快,我们暂时维持原状,好不好?』
李柏达已经完全在兴头上,拨开他的手,再一次探进他被松开的牛仔裤里:『刚刚的气氛不是挺好?让我上一次,成吗?我保证会让你爽的,你不是也想要吗?』
柏达一边用手爱抚他的阴唇,一边卷起他的衣服,伏在他胸口吸奶,边吸边喟叹:『好香的母奶,以后我要天天吸!是不是只要一直吸的话,就不会断奶啊……』
习铮猝不及防的推开他,拉着自己几乎被褪到膝盖的牛仔裤往后缩:『……柏达,这样真的太快,我不太习惯……你给我点时间适应适应好不好?』
李柏达拉下脸,半晌才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说到底……你还是没有原谅我之前QJ你的事?』
习铮的背紧贴着墙,被他一句话堵的脑袋空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柏达撮火地低吼:『任玦珩那家伙不是也QJ你?为什么你给他机会,却不给我?!』
此时门边传来声响,他俩几乎同时转头,卤蛋一脸错愕的站在那,不知已站了多久。
……
「你跟柏达没再联络了?」卤蛋望着员工餐厅的拱型天花板跟雕刻的十分华丽的罗马圆柱,问。
「工作忙,就比较少见面了。」习铮四两拨千斤的回答,服务生在此时将餐点送上来,习铮又跟她点了两杯气泡酒。
「上周我回学校一趟,我表姐的儿子也考进清化,我带他去熟悉熟悉环境,结果在中走廊的教师名单上看到一个搞笑的东西,」卤蛋用刀切割牛排,淋上一大堆黑胡椒酱汁,「清化今年来了一个新的化学老师,名叫任玦珩,哈哈,够巧吧?」
习铮手里的叉子哐一声落在餐盘上。
「小铮,小铮!」
朦胧间,有人唤他的名字,一声一声,像浪潮一样忽远忽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班长!班长!」
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不再虚无飘渺,然后另一个声音传来:「老师?呜呜老师!!」
林姿幼歇斯底里的哭声瞬间将习铮的意识从深层唤回,他的睫毛颤动了下,张开眼睛。
一开始,习铮以为自己没醒,不然梦里的情景怎么会出现在眼前呢?
因为任玦珩正坐在床沿看着他,那双眼盈满了不敢置信的痛。
习铮蠕动嘴唇想开口,但身体还是无法动弹,他就这么死死的盯着任玦珩,怕眨眼的瞬间,这人又要消失了。
任玦珩一咬牙,像是想掩盖眼前的惨状,一把扯下床单将习铮紧紧裹住,回头对林姿幼喊:「班长,把衣服穿好,我们马上离开!」
林姿幼低头一看,原本绑在她跟习铮脚上的坚韧皮带已断成两半,跟铁链一起被遗弃在床角,赶紧穿上衣服,慌忙中才想到,啊,她刚刚没穿胸罩,这不被老师看光了吗?
一抬头才发现,任老师根本没看她,全心神都放在习铮身上。
「小铮,你听的到我说话吗?」怀里的人虽然睁着眼,却没反应,任玦珩心焦如焚。
习铮很轻的眨了眨眼,嘴唇不易查觉的动了动,任玦珩忍不住将他搂的更紧,声音微颤:「对不起……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