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顾晓天尖叫着跑到了厨房里去，转身后嘴角却勾起一丝邪气的笑，果然自己这身份有问题，绝不单纯是个一表三千里的远房亲戚，顾琛还是个知情人，只不过要从他嘴里挖出点什么，怕是有难度，真要去查，还得从顾家那群人里下手。
吃饭的时候，顾琛问起了最近的状况，听顾晓天说完道，“看来金利最近的麻烦不小，这对你来说，却也是个绝佳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世事变迁，每逢出现这种机会，整个局势很有可能重新洗牌。当年王氏集团就是借着一个类似的机会，从天朝建业独立出去，一举奠定了自己在建筑行业里的地位，现下都已经能和天朝建业平起平坐，你若是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以后的发展会不错。”
顾晓天笑着给顾琛夹了些菜道，“那种好事我暂时还不敢想，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地让项目开始运作起来，找到个施工队才是正经。”
顾琛看着碗里的菜，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淡淡地道，“不过有一点要提醒你，这个机会你能看到，也一定会有别人能看到，和你竞争的人不少，你要做好思想准备。金利的背景也不如天朝建业，面对天朝和王氏的联手打压，他们能不能撑过来还难说，和他们合作也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可能到最后，还是要转到天朝或者王氏那边去。”
顾琛倒是丝毫没提顾晓天和金利合作，就等于把天朝和王氏同时得罪的事，有他在，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其实说到底，他没插手这事，除开一些政治原因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并不看好这个项目。
几个年轻人脑袋一发热做出来的事，在他看来是不够好的，问题多多，他不反对顾晓天，就是想要顾晓天长些经验，学些教训，六十万，甚至可能是好几百万打了水漂，就只是为自家儿子上一课，这在他看来很值得。年轻人只有经历过了失败历练，才能真正地成长，以后做事才会更加谨慎，明白很多事不是想当然的。
尽管顾琛的情绪藏得很深，但对时刻关注着他的顾晓天来说，感知他的想法并不是什么难事，顾晓天眼珠一转道，“干爹，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第45章
顾琛听见他这话，抬了抬眼眼光扫过满脸兴奋地少年，突然略带着一点温和地笑了起来，含笑问道，“你想要赌些什么？”
顾晓天伸出手去，夹了一筷子菜，这才笑着道，“还能赌其他的什么，当然是这个项目我能不能做好，能不能赚钱了。”
“可以。”少年眼光流转，似水波荡漾，顾琛见状脸上的神情愈发温和起来，点了点头应了一句。赌约什么的，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他的性格以及以后所走的道路，注定了他是个寡淡的人，并不会像寻常人那样，很容易就会被引起兴趣，只是他极力地想要去扮演一个好父亲的角色，顾晓天在他这里，就是个宝贝，他想要玩，顾琛自然要作陪的，便是再不感兴趣，也变得有趣起来。
“您怎么都不问我想要赌什么？”顾晓天眼睛斜斜地看过去，幽懒地抱怨了一句。
“你说。”
顾晓天眼波略略流转，将手里的筷子放下，含笑道，“我们这个项目外界几乎没人看好，我偏不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又没所顾忌，别人能成功，我就不信我拼尽全力，还不能达成目标，这一回咱们就以三百万为分界线，若是这个项目的利润高于三百万，那这个赌约算我赢，低于三百万算您赢，您看如何？”
“好。”
顾琛不像顾晓天一样，是个穿越者，自然无法想象到这种小户型的市场需求有多大，更不知道和金利合作后的前景有多么美好，他甚至都怀疑顾晓天能不能顺利收工，毕竟少年要面对的问题不是一般的多。
至于建出来的房子能不能卖出去，就是后面要考虑的问题了，这赌约也只当做是小孩子的玩笑，并不当真，然而看见少年清澈的双眸里泛出的希冀神色，以及白皙的面颊染上的淡淡红晕，再想起他方才说的那话，心不自觉地就软了。
本想让他基本事情都自己去处理，各个流程都经历一遍，打定主意不插手的顾琛忍不住问道，“你这个项目的预算是多少，还差多少钱？”
“项目预算三百五十万，不过做这种工程很多时候都是垫款操作，但因为我们是新进这个行业的，项目的规模又小，很难享受到这个优惠，所以可能至少需要个一百万来作为先付款，只是现在银行不肯放钱出来，麻烦得很。”顾晓天耸了耸肩膀道。
“有没有想好什么解决办法？”
“嗯，现在的办法就是跟供应商去谈，让他们同意完工后付款，就是价格比现在稍微高一点也成，毕竟现在对我来说，价格只是决定利润，能找到供应商才是最紧要的事。”
顾晓天这短短的一句话，里面包含着多少艰辛，没有人比顾琛更能体会到，当初他和陆寻他们几个年纪还小的时候，也是心比天高，满心想着不靠家里折腾自己的事业，其实中间不知借用了不少关系，虽也取得了些成就，到底走得无比艰难，现在自己完全放手，顾晓天又是个要强的，要面对的麻烦之多可想而知。
在这之前，他一直觉得男孩子不能太娇气，家里不能把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不然就会像顾恒那样窝囊，可是在意识到顾晓天要在外面吃多少苦，受多少白眼的时候，他忽然就对这样的信念产生了怀疑。明明他动动嘴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让孩子那么地麻烦去解决，费劲那么多的艰辛值不值得？这孩子就是一辈子都只能这样，那他就护他一世又有何妨，他这么努力地往高位上爬，难道连一个孩子都护不住？
顾琛面色从容，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行了，别费这个劲了，银行那边我让学军给你去打个招呼，这两天钱就会到你的账上去，你就好好筹备一下项目上的事，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就别管了，我给你找个懂行的来帮忙。”
顾晓天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很有些奇怪顾琛怎么就突然改变想法了，不过不论什么原因，这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件坏事，笑着点点头道，“这样一来，干爹您可就给我解决了两个超级大麻烦，您真是太好了，太谢谢您了。”
顾琛本来还有些犹豫自己这么做对不对，毕竟现在的少年还年轻，初时的磨砺对他大有裨益，自己这样横插一脚，算不算剥夺了少年历练的机会。尤其这样很容易就让人产生了依赖思想，以后少年会不会因此怨自己把他给惯坏了，可是见到他眼里的笑意，什么情绪都压了下去，用食指刮了刮对方凑过来的鼻子道，“我是你父亲，在你解决不了麻烦的时候出手帮忙是应该的，说什么谢不谢的。”
相比起顾晓天的淡定从容，米落要纠结得多，他能理解顾晓天不愿借顾家的势，可他现在已经是顾琛的儿子了，两人关系也挺不错的，可顾晓天却说什么也不肯主动找他帮忙，这实在是他不能理解的。不过他虽不理解，但顾晓天不愿意做的事，他自然是不会去勉强的，也绝了向顾琛求助的念头，只想着往其他方向给他出个主意。
米妈妈以前是一家公司的财务，但由于他们老总赶时髦跟着人一起投资地产，谁想赔了个精光，剩下的一点钱还被人卷走了，不得不申请破产，连累得她也失业在家。刚从厨房出来，就见米落垂头丧气地瘫坐在沙发上，那小模样叫一个忧愁，问道，“这是怎么了，就跟个恹了了茄子一样？”
米落长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小天，他不是开了家地产公司吗，现在项目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结果银行不肯贷款下来，金利的施工队也停了，说是要整顿，我们都找不到施工队了，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啊。”说着两个手抱着光溜溜的头挠个不停。
“什么，地产公司？我就说你们这阵子鬼鬼祟祟的是在做什么，原来报纸上说的那个事真的，问你们还不承认，联合起来骗我呢，真是……”米妈妈拿个手就往米落的头上敲，“知道我们老板就是因为做地产破产自杀的，你还不去劝他，跟着他一起忽悠我，有你这么当朋友的吗？六十万啊，一下子全扔水里去了。”
“我哪知道会遇上这倒霉事，我也劝了，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小天跟了顾叔叔以后，野心大得很，也有主意得很，哪里肯听我的。”米落道。
“行了，我替你打电话问问，你们是想跟那什么金合作来着？”米妈妈他们以前的那个公司搞过地产，所以有旧同事跟着老板一起跟进过项目，对地产这一块倒是有一定的了解，从电话簿里翻出这些人的号码，一个一个地打电话挨个去问。
然而一轮电话打完，收集到的情报越发让人沮丧，因为凡数对这个行业有一点了解的人都说，若是他们这一次选择了和金利合作，就等于同时把王氏和天朝两家公司给得罪了，以后再想找他们做设计或者搞工程，就不容易了。
米落道，“这倒是不怕，再说了这也是以后的事，我觉得只要这一次熬过了，这世上就再没有小天解决不了的问题。”
“臭小子，这时候你倒是对他有信心，那刚才还操那么多心干嘛？”米妈妈扇了扇米落的头道，“他干爹不是说很厉害吗，干嘛不找他出面？”
“谁知道呢，我也是这么说啊，都一家人了，顾叔叔又和顾家那些人不一样，找他帮帮忙有什么关系呢，可小天还考虑这考虑那的，反正他这一次是绝对不会主动跟顾叔叔开口的。”
“再要不去找那些小的建筑公司去问问，帝都又不是只有那几家大的建筑公司，挨个儿去问，总是能找到愿意接这个项目的。”
“妈，您是不知道，这个我们先前也是有考虑过的，除开那几家大的，剩下的要么是以修精致房舍着称的，不仅要价高，眼界也高，哪里看得上我们，小天现在连银行的贷款都没拿到，跟本没有和人谈判的资格，再剩下的那些要么就是些给人建自建房的，要么就名声不好，我们这个项目虽说不大，但也有二十多亩呢，小天哪里放心把这个交给他们，这可是他进军地产界的第一仗。”
“那照你这么说，王氏跟天朝就更看不上你们了，让你们瞎玩闹，真是事先不考虑好，脑袋一热就冲动，哎。”
“都已经这样了，事情总要想办法解决，”米落叹了一口气，说着猛地一拍脑袋，大呼道，“怎么把他给忘了。”
“谁？”
米落故作神秘道，“我哥米修。”
“……”
米修作为标准的太子党，自然不是米落这个级别能联系得上的，不过好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瞿秋实，很快米落就拨通了瞿秋实的电话。
听他说了大致的事情之后，瞿秋实道，“修哥有个表哥在国外结婚了，他前几天出国了，估计还得一阵子才回来，要联系他不容易。”
听他这话米落原本激动的心情一下又跌落谷底，却听见电话那头带着笑意的声音道，“修哥虽然不在，但我多少也能帮你们联系上天朝建业的人。”
米落欣喜地笑道，“你也有门路么，那太好了。”
瞿秋实道，“我可不像修哥那样认识什么大人物，就是去找他玩的时候见过一个天朝建业的人，他给了我张名片，看名片上的字应该也算是个负责建筑这一块的小官，你们可以试着跟他联系一下，就是问他要一下他们领导的号码也是好的。”
“那太好了，你帮我约一下他吧。”米落决定，要帮顾晓天把这事给弄好，给他一个惊喜。
第46章
一大早，米落连早餐都没顾上吃，就飞快地抓着书包匆匆出门了，嘴里还念叨着，“糟了，糟了，时间来不及了。”
米妈妈见他那匆忙的样子，在后边大喊道，“我说你慢点儿，吃点东西再走。”
“不吃了，来不及了。”最后一个尾音传来的时候，米落那胖乎乎的身体已经移动到了楼下，速度快得实在是罕见。
转了两趟公交，米落找到了负责收着副稿的王宏强，对他道，“阿强，咱们那个项目策划在你这儿吧，快拿上跟我走。”公司暂时没有配备电脑和打印机，这些稿子都是顾晓天用顾琛送的那台电脑做出来的，一共打印了两份，自己留了一份，王宏强收了一份。
“你这是要去哪儿，是找到什么解决麻烦的法子了？”王宏强面露欢喜地问。
“嗯，有点门路，我跟人约好了，你赶紧地拿东西，有什么路上再说”米落担心时间晚了，也没心情和他解释那么多。
“成，等我一会儿。”王宏强将收好的文件拿了出来，跟着米落一起出门了，一路上不停地回忆着顾晓天曾说过的话，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说。
两人先找到瞿秋实家，再跟着他一起去了天朝建业的办公楼。
瞿秋实介绍的这人叫黄伟明，是天朝建业第一施工队的一个小领导，年纪约莫三四十岁，头发却掉得差不多，就靠地区支援中央，颇有些聪明绝顶的模样。
见到瞿秋实，黄伟明立即放下手里的笔，笑眯眯地站起身来打了声招呼道，“哎呀，瞿少，您来啦，有什么事您给我打个电话就成，哪里用得亲自过来一趟，不知道米少最近怎么样，有没有要用得着我的地方。”
瞿秋实他爸虽在警察局里是个不小的官，但放在帝都，这个一颗柚子掉地上，十个里就能砸中九个当官者的地方，手里的这点小权利还真算不得什么，黄伟明叫他一声瞿少，更多的还是冲着米修的面子，而对这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米落和王宏强，他的态度就没那么殷勤了。
“修哥出国了，过些天才回来，我会转告您的关心的。这是米落，这是王宏强，之前在电话里跟您说的项目，就是他们公司的。”
听到米落名字的时候，黄伟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犹豫着问道，“不知道米先生和米少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哥。”
“……”
黄伟明看了米落一眼，有些拿不住主意，想了想道，“要不咱们先看项目书？”
几人走到一间小办公室里，王宏强仿照顾晓天那天给他们演讲时的样子，给黄伟明讲了一遍整个项目策划的内容，并大概说了一下设计图纸，他一个外行人，很多东西也不明白，讲得也粗，根本不怕细节外露。
黄伟明年纪不算太大，但却能在天朝建业这个最讲求论资排辈的公司坐到现在这个位置，除开会溜须拍马之外，能力也是有的。他这些年一直负责市场接入这一块，对地产项目的了解比旁的人要透彻许多，经他手的地产项目，有不少还是市场反响很不错的。
初时他是冲着米修的面子才看这个项目的，甚至在听到元宝街几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是谁的项目了，想起那哗众取宠的顾晓天，黄伟明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一个满嘴跑火车的胖子，外加一个身上带着些痞气的流氓，就是这么几个人组成的一个队伍，能做出什么好项目来，他可是不信的。甚至和许多业内的人一样，就等着看这个闹得整个帝都沸沸扬扬的顾晓天的笑话。
然而在听了十来分钟后，黄伟明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原本的不屑情绪都被抛到了一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这个项目的策划很不错，若是能把这个策划报告用在其他项目上，那个项目一定会大火。
至于元宝街的那个地方，那就太浪费了，那么一块鬼地，谁会去买这个房子，也难怪顾晓天找不到施工队和投资的，待知道这个项目策划是顾晓天写的之后，对他的看法倒是好了不少，尤其在心里对被淡去的细节颇有几分好奇与渴望，恨不能立即就问到详细的细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