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后,秦非雨便起来了,收拾了一下便下了楼。
李叔早已等在了楼下,身后的车子不再是白色的奔驰,换成了一辆宾利,秦非雨吹了声口哨,心想这墨兰瑾锐是不是一时没买到新车啊?怎么让李叔把自己的坐骑开过来了?秦非雨眯了眯眼睛,什么都没说的钻进了车里。
墨兰瑾锐的豪华坐驾非常舒适,秦非雨上车后便拿起小桌上的早餐吃起来,李叔上了车后看见他已经吃上了,便笑道:“这是老板亲自给顾少爷买的。”
秦非雨差点呛到,问道:“他人呢?”
“听程特助说老板今天一早要开会,所以没有过来。”李叔轻声回答,还一边敬业的握着方向盘。
秦非雨将甚合口味的早餐干掉,盛世大楼的建筑差不多也看得到了。
听说那个厂商有另外安排场地走秀,但是戚珊说让他先去公司,等下一起过去,秦非雨去了纪经办公室,戚珊已经等在了那里,一看见他,戚珊那张漂亮的脸蛋儿立刻笑得跟花似的,“又有人看见你坐宾利来了。”
秦非雨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没有否认,只是说:“服装秀几点开始?现在是不是直接过去?”
戚珊看了看表,说:“本来我们是觉得就用盛世的T台走秀,可是厂商坚持要用他们自己的场地,说客人都邀请了,再改恐怕不太好,所以等下公司会派车送我们过去,除了你主秀外,还有几十个模特,那地方我看过了,台形跟咱们自己的T台很像,所以就不用彩排了,到时候直接换衣服上场就行,对了,你吃早餐了吗?”
“吃过了。”秦非雨把玩着她桌上那个深灰色的笔筒,随口答道。
戚珊立刻笑了,“我觉得墨兰先生对你很上心。”
秦非雨将笔筒放回桌上,又想起这女人跟墨兰瑾锐勾结的事,不过戚珊一直以来的工作表现还算不错,所以他也没打算追究,只是避重就轻的说:“有钱人总是喜欢新鲜。”
“我真为他伤心。”戚珊扯了扯漂亮的嘴唇,淡淡的说。
秦非雨抬眼看着她,听见她继续说:“我在这圈子这么多年了,可从没见过哪个喜欢新鲜的有钱人这么用心的。”
“他又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这么卖命的给他说好话?”秦非雨玩笑她。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再说,墨兰先生那样的人根本不屑这种行径。”看得出来,戚珊还挺喜欢那家伙的,秦非雨微微勾唇,“这么说,他让你潜伏到盛世跟在我身边是很光明正大的行径?”
戚珊一滞,画着淡粉色眼影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状,“全都是因为爱呀。”说得煞有介事,仿佛她最明白墨兰瑾锐的心意似的。
这时候另一位经纪人霍思思过来找戚珊,说车子在楼下,可以出发了。
于是,扯淡时间到此结束。
秦非雨远远的看见大门外站着的那几十名嫩模们,突然觉得顾砚这个身体还在走秀有些大了,不过好在这张脸看上去并不老,所以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公司上下对这个据说是老板亲自挖角过来的模特多少是有些好奇的。
一进公司就拍了《S》杂志的封面,光这一点就已经够让底下人的茶余饭后的讨论了,一群嫩模整齐的站在大门前的空地上,他们的身材高挑,曲线匀称,脸上还有未褪的稚气,穿着打扮也都非常得体,感觉就很有前途的样子。
不过盛世有陆卿、叶子枫和莫缓这三位压阵,这些嫩模想要出头还得多多磨练才行。
一行人走到台阶下,霍思思立刻给底下带的那几十名模特介绍了身旁站着的今天主秀的秦非雨,思想礼仪被言周教得良好嫩模们立刻恭敬又礼貌的向他问了好,秦非雨微笑着点头回礼,然后跟着戚珊往一旁的保姆车走,听说这是公司特意派给他的,虽然跟陆卿他们的比差了一些,不过总的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秦非雨的身影刚一消失,模特们就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
比如他长得真好看啊,衣服虽然看不出牌子但是很有格调啊,他竟然有专用的保姆车啊之类的,直到霍思思催,这些嫩模们才上了一辆大型的客车。
厂商自己准备的场地在西郊的别墅区内,这一带酒店饭店KTV云集,工作日的时候都是很热闹的,秀场就在一幢三层红砖别墅的二楼,别墅占地面积很大,从白色的栅栏外走进来是绿油油的草地,四周的树木花草看得出来有专人打理,倒有些像私人产业,秦非雨跟着戚珊走进去,立刻有厂商的工作人员带他们上二楼。
整个二楼被分隔成了两个区域,一半是后台,一半是用做走秀的场地。
秦非雨是这次服装秀的开场和闭场的模特,那几套衣服上次试镜的时候就已经穿过了,不过这次拿在手里又有些稍微的不同,大概是设计师后来又做了些改动,不过这并不影响秦非雨的着装效果。
前面已响起了音乐,秦非雨从入口处慢慢走了出去,黑发被发胶固定于脑后,露出他姣好精致的五官,狭长的凤眸半睁半闭,被头顶上迷离的灯光一染,像是被银河填满的溪流,脸上冷冽的表情搭配身上黑白相间的高叉燕尾服,将一个锋芒必现的年轻贵族的味道表达得淋漓精致,T台三面是黑压压的人群,秦非雨绕着椭圆形的长形T台走过,似乎听见了他们缓慢的呼吸以及细小而微弱的交谈声。
秦非雨换装的时候,听戚珊说这个服装品牌名叫Seencs,总公司在上海,公司名下有十几位设计师,其中不泛圈内佼佼者,工作团队在国内也算是顶尖的,虽然现在还是个二线产品,不过今天这场秀走完之后,离一线品牌也不远了。
其他模特穿着各种各样的服装走完之后,就是压轴秀了。
秦非雨身着充满中性色彩的西装三件套出场,配戴一枚海藻形状的领针,在肃谨的西服下透出一股个性来,脚上是一双浅色的帆布鞋,服装本身合理而精细的裁剪,以及设计师对颜色的把握,再加上模特本身对服装的领悟和气质表现都让这套压轴服装成为全场焦点,秦非雨淡定的站在台上,神情肃穆而高雅,如出征的帝王亦或是凯旋的王者,黑如幽冥的凤眸被灯光点燃,瞬间捕获了所有人的心跳,黑暗的T台下面不断闪动着镁光灯的余光,整个场面立时变成了一场星尘的角逐。
毫无疑问的,接下来的流行趋势即将随风变向。
或许是秦总特意交代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自从第一次走莫安尘的秀是在厕所换装,后面所有换装地点都改在了更衣室,若是没有更衣室,也有遮板遮起来,一解秦大少爷在人前坦露身材的困扰。
秦非雨从更衣间里走出来,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男人,看样子似乎是在等人。
这人他不认识,却觉得莫名眼熟,所以打算目不斜视的走人,哪知对方却叫出了他的名字,好听的男中音,配上一双略显忧郁的眼神,看着很像为情所伤的王子,秦非雨停下来,听见他说:“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还不打算原谅我们?”
几乎一瞬间,墨兰君见的话同时响了起来,原来如此。
秦非雨整了整衣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说着便要走,手臂却被那人拉住了,对方的声音很急切,手上的力度也很大,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般,“小砚,别这样好吗?当年是我们错了,可是爸爸现在病重,恐怕快不行了,拜托你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你是谁?凭什么这样要求我?”秦非雨心里有些气,因为手被捏痛了。
对方呼吸一滞,“你连二哥都不认识了?小砚,你到底怎么了?”
秦非雨抽回手,面无表情,“没怎么,我现在还不想回去,既然他要死了就赶紧找个好地儿埋了,我现在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恐怕帮不上什么忙。”这一家人对顾砚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现在老头子不行了才想起来了还有这么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早干什么去了!若顾家的人能早点出现,他完全相信顾砚大概就不会自杀了。
“顾先生,原来你认识顾砚吗?”戚珊的声音突然插入。
顾谦收起一脸愁思,温和的笑道:“对,我跟小砚是旧识,戚小姐,我有些事想跟他谈一谈,能否将他借我一会儿?”
被美男这么温和的请求着,是个人都无法拒绝,所以戚珊非常爽快的感应了,只是趁顾谦去一旁接电话的时候,附在秦非雨耳边说:“有事打我电话。”
“他是什么人?”秦非雨皱着眉问。
戚珊看了一眼不远处背对着他们的男人,斟酌着措辞,“Seencs的总裁顾谦。”
“这次走秀的厂商?”秦非雨英气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看来他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巧合,说不定对方就是专门让他来走这场秀的,为的就是做和事佬。
“对,顾家在上海也算名门旺族了,小心说话,不要得罪了他们。”戚珊说完,沉吟了片刻,突然望向他,“你跟他都姓顾……是亲戚?”
“不是。”
这时顾谦讲完电话走了过来,戚珊便适时的退场。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馆,面对而坐,waiteer送来菜单又离开,秦非雨低下头专心挑选想喝的东西,对面的男人却明显沉不住气,“小砚,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秦非雨头也不抬的回答:“还行。”
“对于当年把你逐出家门的事,爸爸很后悔,却一直拉不下脸来叫你回去,他这次病得很重,已经无法下床了。”顾谦西装笔挺,与顾砚相似的眉宇拧成了川字,“我希望你能原谅他,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菜单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秦非雨还没找到自己想喝的,于是招来侍者,“给我一杯柠檬汁。”然后看向对面的男人,示意他赶紧点单,顾谦张了张嘴,说:“黑咖啡。”
“这次找我主秀是你刻意安排的吧?”秦非雨右手手指放在桌面上,轻轻的敲击,眼睛注视着对面的人,里面毫无表情。
顾谦大概没料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过了一会儿才说:“最开始是刻意安排的,不过这次走秀出乎意料的成功,我为你骄傲。”
“你来就是想让我回去?”秦非雨又问。
“对。”顾谦也不含糊,然后又不太确定的问:“你现在还喜欢男人?真的改不了了?”
听他这样说,秦非雨大概就已经猜到了当年顾砚被逐出家门的原因了,想来顾家的门风相当严谨,绝不允许后辈有一丝半毫的行差踏错,所以当顾家的人发现顾砚的性向之后震怒,便将顾砚赶了出去,这么多年对其不闻不问。
“喜欢男人也没什么不好。”秦非雨端起透明的玻璃杯喝了一口,轻描淡写的说,“当年你们接受不了我的性向把我赶出顾家,现在就接受得了了?”
顾谦一滞,“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早就淡了。”
“哦,所以当你们无法接受的时候就可以毫不留情的将我赶出去,现在你们感觉淡了,我就可以回去了,然后还要我三拜九叩的感谢你们的大人大量?”秦非雨嘲讽的笑起来,他妈的这笑话真好笑,敢情顾砚这些年忍受的痛苦和孤独就是理所应当的,这些人随时随地都可以摆出一副施舍者的嘴脸,到头来还要让人谢主隆恩。
“别这样小砚,我们是一家人。”顾谦皱着眉看他。
秦非雨又笑了,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呢,这顾谦表面上一谦谦君子,结果也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不好意思,从我踏出顾家的门那一刻起,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而且,我没兴趣去了解你们家谁谁谁要死要活,我现在过得很好,希望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说完他站起身来,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纸币放在桌上,“今天这单我请,以后见了面也请不要跟我打招呼,谢谢。”
秦非雨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后,顾谦坐在卡座上半天没有动。
他记忆中的顾砚是个温和的少年,说话轻声细语,做事慢条斯理,为人处事总是带着几分优柔,五年之后再见,他却几乎不认识这个人,顾谦的视线落在对面盛着柠檬汁的杯子上,想象着刚才的顾砚说话时那股强大的气势,眉宇间的自信和明媚几乎压下外面盛大的阳光,五年后的顾砚并没有想象中的落魄,身上的衣服虽看不出牌子,从布料到剪裁都体现出服饰的不俗。
这样陌生的顾砚让顾谦无形中多了一层想要探究的冲动,虽然他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从来没有半分情意,但是这次父亲真的病得很重,若不见这最小的儿子一面,怕是很难闭上眼睛。
出了咖啡馆,秦非雨直接打车回家,路上接到戚珊的电话说晚上有个庆功宴,主办方和厂商竭力要求他出席。
秀都走完了还需要联络感情,不必了吧!
所以秦非雨果断的拒绝了,戚珊那边大概有些为难,但没有多说便挂断了电话。
第三十二章:《S》
车子走到半路的时候秦非雨报了医院的地址,于清还住在医院里,他得去看看。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秦非雨上了顶楼,看见墨兰君见正从病房里出来,看见他,露出一丝笑容,“我正要去买午餐,你还没吃吧?留下来一起吃。”
秦非雨点了点头,与他错身进了房间,于清正靠在床头上,手里拿了一本书看。
“好些了吗?”秦非雨走过去,于清放下书,脸上的幸福藏都藏不住,“本来昨天就可以出院了,可是君见说再留院观察几天。”
秦非雨瞟见她放下的书名——《活着》,挑了挑眉,“怎么?活了半辈子才发现自己以前的生活方式都不对?”
“倒不是不对,只是觉得在一个地方呆了十年有些倦了,这几天是我这么多年来过得最清闲的日子。”于清的笑容淡淡的,眼睛却很明亮,依旧是那种清秀的面容,声音却被幸福染成了动人的温润。
“好了之后就跟墨兰君见走吧,去一个清山绿水的地方好好生活。”秦非雨坐下来,声音平和如昔,于清却突然看着他,“顾家的人是不是来找你了?”
女人的敏锐让秦非雨没法隐瞒,也没想过隐瞒,“对,我刚刚跟顾谦见过面,他让我回去。”
于清皱了皱眉,手掌握成拳头,因为太用力了,连关节都泛起白色,“当年他们把你打得遍体鳞伤将你丢了出来,这五年间更是对你不闻不问,现在顾深海那个老头子快不行了就想起你了?这顾家的人怎么不去死!”
秦非雨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没事,我已经拒绝了他。”原来顾砚当年被赶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伤,看于清的表情似乎伤得很重。
“无论如何别回去,”于清反抓住他的手,“其实当年你被赶出来是好事,现在顾深海快不行了,他那几个儿子人人都想要上位,兄弟之间的一场厮杀是少不了的,既然你这么多年都不在顾家,他们自然不会把你当成眼中钉,所以不管顾谦说什么你都不能动摇,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去吧,最好互相残杀至死!”所谓最毒妇人心,不过如此。
“那顾谦也没安好心,他肯定是想让你回去见老头子最后一面,好让老头子快点闭眼,那下面这几兄弟就可以放手一搏了,到时候就算拼得你死我活的也没人阵得住他们了!”
秦非雨没说话,拿起水果刀削苹果,于清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重新响起,“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我早就成年了。”秦非雨微微一笑。
于清伸手摸了摸他颊边的黑发,“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却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要分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