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煦在他们母子二人走了之后，反手握住了爱人的手，“阿恒，委屈你了。”高恒笑着摇头，“没事，意料之中。不过小羽和靳谦的事我倒不好插手。”张煦问道：“为什么？”高恒揉了揉下巴：“靳家的老爷子太过独断，他下的决定并非轻易能改，只能看靳谦对小羽的心意够不够坚定了……”
“啪！”
厨房蓦地传来一声瓷器破碎声！高恒起身就要前去，却被张煦拦住了。
张小羽蹲下身去，垂头盯着地上的碎碗一言不发。张妈妈见儿子这般反应，蓄满了眼泪低声道：“妈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考上大学找到好工作，然后找个安分的姑娘结婚生子！你怎么……你怎么能跟张煦……跟张煦一样找个男人呢！”张小羽不作声，只是眼泪啪啪地砸在地上。张妈妈长长叹了口气，“算了，妈不管你了，儿子大了以后就该自己闯了，你自己……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张小羽久久没有抬头，只有破碎的瓷碗上无声无息地溅起水花。
这一顿饭吃得好生难受，张小羽默默吞着白饭，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而张妈妈同样红着眼眶，从头到尾默不作声，张煦和高恒互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担忧的神情。因为张妈妈和张小羽的低落与沉默，高恒带着有些不舍地张煦起身离开。出了房门之后，高恒拿出女主人的口吻，吩咐张煦去物业联系租房子的事，而自己却摸出电话给远在首都的某人打了个电话。
靳谦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落寞，高恒一听见他的“喂”，就忍不住心疼起刚才的小家伙：“姓靳的，你但凡是个男人，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告诉你，小羽的妈妈已经知道你们的事了，你自己看着办吧！”靳谦看着通话结束的手机，忍不住捂紧额头。侧过脸看向已经亮起霓虹灯的首都，想起那晚沉迷缠绵时，他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说：“……我既然认定了你，就会一生一世地和你在一起。可我又害怕被骗，我只希望我喜欢的人不要骗我。仅此而已……”
靳谦缓缓闭眼，对不起，小羽，我还是骗了你……
第48章
张煦和高恒在小区同栋楼里租了一套房子，一连两个多星期的守株待兔，都没有等到靳谦。张煦有些恼火，拿起电话就要订机票去首都收拾一顿害了自己侄子的兔崽子，但被高恒拦住了。高恒身处高位，与那些上流世家打过些许交道，自然知道靳家老爷子的手段。虽说如此，但心里还是对靳谦起了不满。
最近张小羽的日子过得分外规律，张妈妈在几天的缓和后，装作没发生一样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张小羽知道妈妈在想什么，但也只能是同样装作毫无发生，过着自欺欺人的平凡日子。
这样的生活直到张小羽暑假快要过完靳谦突然出现才结束。
那是个有着火烧云的傍晚，张小羽下楼倒完垃圾，驻足欣赏落日的美景。蔚蓝水晶的天空上点缀着火红的云彩，鲜艳的颜色让人难以移开视线，张小羽直到脖子传来酸痛才低下头。这一低头，就看到自己面前几步远站着身穿墨蓝条纹衬衫的靳谦。毫无表示地看了几秒，张小羽转身就上了楼。
靳谦快步跟上，在张小羽用力和门的瞬间伸手插进门缝当中，小臂被用力地挤压，可靳谦被没有皱一下眉头。张小羽停下关门的动作，冷冷淡淡地说：“滚。”靳谦面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痛苦，低声道：“对不起……”
“呵呵呵……”张小羽一阵冷笑，“你没对不起我。是我自己瞎了眼，我活该！”这一句话就像碰到了靳谦的软肋，他连忙开口解释道：“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这句话说出来，靳谦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平日里他最不喜欢看偶像言情剧，对于这句经典台词他也非常不喜欢。电视剧里的明显误会，在他看来，这跟上流社会世家大族稍稍耍的手段比起来，都太过小儿科了。可这毕竟不是电视，而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现实。
张小羽收了冷笑，换了一种平淡地语调开口，靳谦心里却宁可眼前的人打他骂他，也不要像现在这样平平静静地往他心口戳冰刀子。张小羽站在门里，平静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会放过我，我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人，有着爱我的妈妈和即将成为我爸爸的李叔，我未来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以前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尊贵，得罪之处希望你多多包涵。还有，我妈妈快回来了，麻烦你不要站在我家门口扰人进出。谢谢。”
“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外公他一手创建的靳家，可刚放暑假的时候，外公身体出了问题，我不得不回到首都代替爷爷接管靳家。我……我从来没想过要和别人订婚结婚，我……我从头到尾都只爱你一个！你知道吗，我靳谦就只爱你一个！”
张小羽静静地听完面前已经成长为男人的靳谦对自己说的话，然后反手一记耳光扇了过去！靳谦的脸瞬间红肿，甚至舌尖还能尝到丝丝的腥味，他看见面前的男生卸下了冷静的外衣，满是愤懑地冲他喊道：“你只爱我一个？！只怕你靳家的少爷爱得人海了去了吧！我TM好不容易谈场恋爱，辛辛苦苦被骗身骗心不说，到最后还TM成了小三儿？！我去你大爷十八辈祖宗！你TM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靳谦捂着脸还要开口，又被张小羽一脚踹在肚子上，“当初我说过我最讨厌被人欺骗！上辈子认识了个人渣，赔身！赔心！赔了几年的血！赔了一个活生生的肾！还配上了一条命！这辈子刚以为结识了可以相守一生的良人，谁知道同样是觊觎我身上的血源来的！我怎么就这么命苦，都结识了什么样的白眼狼！你靳谦和TM晏旭一样，都TM是一丘之貉！给我滚TM远点，再看你一眼我都觉得眼睛生蛆！”
张小羽反手要关门，没想到捂着肚子喘气的靳谦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撞开了门扭身进了屋。张小羽抹掉眼泪，气得胸口一阵起伏，“你TM设了这么长时间的套儿等着我慢慢钻进去，有意思吗？！我不过就想安安稳稳让我和我妈过上好日子，我TM招谁惹谁了！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姓靳的，你但凡是个爷们，就TM现在给我滚出去，欠你多少钱我TM慢慢还，你TM至于把我往死里逼吗？！”张小羽嚎完之后，就趴在沙发上嚎啕大哭，想把这些天憋在心里的委屈心酸全都发泄出来。
靳谦站在门口，不知什么时候也流了眼泪：“小羽，当初是我不对，我不该拿你来跟外公打赌，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赌博的筹码！我那天在公园里听完你跟包洁说的话，就起了心思，后来你跟晏旭坦白的时候，我把一切经过都弄清楚了。可在那之后，我后悔了，我不想再拿你当作承诺的道具，只想安安静静地陪在你身边。我承认，我在你背后做了很多事，可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一些，让你的家人过得好一些。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关心过一个人，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你那天晚上，向我道明了心意，我才知道我这么多反常的动作是怎么回事……”
“外公的确是和你一样的稀有血型，我自打明白自己心里最想要什么之后，我就在也没对你动过任何歪心思，反而像晏旭一样搜索起健康的同血型人选。你写书和拍戏的确有我的原因，可我并不是万能的，他们如果不欣赏你的才华，即便我下了死命令他们也会拒绝的！至于那天晚上你被下药，我确确实实在首都处理紧急公务，对那帮人渣冲你下手的事丝毫不知！我以为他们会忌惮我的身份，而不敢对你动手，可是我错了……那天晚上，我本来就打算把一切都告诉你，我不想再费尽心思地瞒着你，骗着你，可你突然说你最害怕欺骗……我害怕了……我怕我把一切说出来，你会和我一刀两断……”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怕过……没人教我怎么去喜欢一个人，外公自小就把一切我需要掌握的东西强行灌给我，我连一个自由的童年都没有享受过……当我知道外公有意让我和晏舒订婚来联系靳家和晏家之后，我就开始制定起计划，不想当外公的棋子任其摆布。我有喜欢的人，有我想去过的生活，我不想当棋子……可是外公用你来威胁我，他说只要我和晏舒订婚，就绝对不出手动你，我……我没有充足的力量可以保护你，而且外公的身体也开始出现问题，我只能……我只能咬牙答应外公，挺起靳家的大梁……”
“那天在会场，我见你吐血自己也心如刀剜，我知道你怨我恨我，我也想去找你解释清楚。可是外公和晏舒突然发病，我必须要安顿好他们才能放手去追寻我的幸福，等我到酒店时，你已经走过了。外公装作发病缠住我，等我出了酒店大门他又派人把我重重拦住，我被困在靳家这么多天，想用手机给你解释，可我的手机连同家里的电话全部被外公销毁……我绝食抗议了近一个星期，外公才答应给我三天时间让我见你，让我把一切都说清……我靳谦，从头到尾，都只爱你一个人！”
“我靳谦，只爱张小羽！”
第49章
“你爱我？你怎么配说你爱我？！”张小羽从臂弯里抬起头，脸上已经是一片滂沱，“你不过是大少爷闲的无事，花费了几分注意力在你费尽心机才抓住的猎物身上而已。你根本不配说这个字！靳谦，我兜兜转转饶了一个大圈，最后还是栽到你身上，如果不是我身上的血引起了你的注意，你还会说‘爱’这个字吗？！不！你不会！你和晏旭一样的自私，一样的面目可憎！我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瞎了眼喜欢上你，你跟晏旭一样，披着一张面皮生活，戴的久了摘不下来了，就以为面具才是你，是你们的真实想法！别自欺欺人了靳谦，你说你爱我，我不相信！我永远都不信！”
靳谦缓缓合眼，两行泪珠划过脸庞狠狠砸在地上，“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欺骗，恨我隐瞒，可我……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靳家的担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才感受到另一种不同的生活。你说我戴了面具，戴的久了就摘不下来，可你知道吗，心里要先有想法才能把这个面具戴在脸上！我没有自欺欺人，我只是不知道什么是爱，等我完全明白时就已经铸成大错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求过什么人，哪怕是外公！”靳谦“咣当”一声双膝磕地，“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不能……不能这么残忍！”
张小羽走到他身边，缓慢地蹲下身去，眼睛与面前男人的双眸平齐。他直视着靳谦好看的黝黑双瞳，平淡而坚决地说：“靳谦，你死心吧，我们之间不可能了。”面前的男人像是一瞬间被吸去了生机，一下子瘫在地上，张小羽站起身打开了房门，“我也没有求过人，现在，我求你，从我家里……出去。”靳谦好看的双眼短短呼吸间就丧失了光泽，干枯的好像久未润泽的旱地。他跪在地上，抬头仰望着张小羽，然后哽咽着以头触地。
对不起，小羽，我还是……伤害了你……
高恒站在楼下一角，目送着靳谦失魂落魄地离开，忍不住缓缓叹了口气。
都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休教两处销魂”，可这个世界上哪能全是童话？幸福就好像小偷，来的时候无声无息，等到它走了你才察觉到它偷走了心底最重要的东西，反悔莫及。可是反悔也没有用，每一次反悔都是撕开已经结疤的伤口，看看里面有没有长出新肉，等到撕得麻木了，结上的疤也早就成了烂肉。
腰上突然多了一双臂膀，高恒不用回头就知道肯定是张煦，想起自己和张煦经历的风风雨雨，高恒再次叹气。不管前面怎么困难险阻，自己好歹还有个知心知底的爱人相伴，可小羽他……
高恒虔诚地在张煦怀中许愿：望上苍垂怜，可以让现在经历的痛苦最后都化作甘甜。
张小羽的初恋，就这么夭折在夏日的夜晚当中。
【成长】
第50章
七年。
对张小羽来说，时间似乎过得很快。
还记得那年暑假过完，电影《末世》在国际电影金燕奖中获得提名奖，拍摄电影的导演因为潜规则事件而淡出人们视线，人们普遍集中在电影本身。就这样，编剧﹢作家的“雨前龙井”走进了人们的视线。个别网友上百度人肉，就把这个“雨前龙井”的资料全部百度出来。
16岁。
玄幻《诛仙》作者。
网游《独步天下》作者。
末世《末世》作者。
网游《SKY》作者。
下面是一堆奖项……
再加上《诛仙》电视剧开始宣传，大量片花、剧照和截图也都传到网上，这更是让咂舌的网友们开始惊讶。编剧﹢作家﹢演员的新身份吊起了无数人的胃口。等到年底《诛仙》电视开播，光第一天的收视率都远超其他台几条街。不知道是导演砸钱还是上面有人，《诛仙》电视剧登上了综合台黄金档，这一举动更是衬出了电视剧的含金量。
等到无数网友目睹，编剧一身浅蓝道袍滚银镶边容貌俊逸地出现在电视剧里的时候，网上的“小龙人”们纷纷冒了出来。不少论坛盖起了高楼，讨论这个乍然出现的编剧﹢作家﹢演员，后来还入选了某论坛十大手机屏幕照人选。张爱玲说，成名要趁早，不少网友对着那个“16”黯然泣泪，曾经我也是萌萌的少年少女……
成名的“雨前龙井”像一个可口的鸡蛋，引得各路苍蝇循味飞来，其中最著名的当属突然冒出来自称是其亲爹的男人。在娱乐八卦记者们连续半个月的跟踪采访后，确实了“雨前龙井”的基因与男人的基因有95%以上相同，就在各路报刊杂志准备印载“认祖归宗”类文章的时候，正角发话了。
他先是拿出了百人以上的口供，证明自己和母亲早年被父亲抛弃，家境贫苦只靠母亲捡破烂为生。又拿出了自己近几年挣钱的数据表格，最后才拿出母亲和李叔偷偷领的结婚证。
这一下，又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有很多人持观望态度，但是不少得知真相的人开始大骂男人没良心早年抛妻弃子，现在妻儿挣钱了又跑了回来。更有甚者自称是知道真相的人在网上发布消息，说男人让一个还没二十的黄花闺女生下自己的儿子，婚都不结转头就跟富婆跑了，那黄花闺女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儿子拉扯大，简直是比潘仁美还潘仁美！这消息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有人人肉了男人的资料，发现跟网上的消息几近相同，不同的是男人做得太没良心，拿黄花闺女的嫁妆来讨好富婆，儿子五岁钱穷得连肉都没吃过一回。
直到七年之后，网上还流行着当初“雨前龙井”的公开质问：“你说，你是我的爸爸？对不起，我是妈妈一手养大的，‘爸爸’这个词对我来说，是我妈结婚证上的男人，他叫李茂，不是你！你说当初不是故意的，那我问你，当初你一个成年男人有妻有子，为什么一夕之间不见了踪迹，反而出现在富婆身边一呆就是十六年呢？我和妈妈靠捡拾杂物辛苦维生的时候，你在哪？我批命码字赚稿费养活妈妈的时候，你在哪？妈妈因为我的学费凑不够而半夜低声哭泣的时候，你在哪？我好不容易攒够了钱，刚和妈妈爸爸过上舒坦日子，你就回来了。不好意思，我真的会多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