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许相思 上——素和岚

作者:素和岚  录入:03-15

司君走了几步停在一扇门前。门没有锁,他握住把手一按就开了,卓文跟在他后面一起走了进去。

卓文的胃疼因为不用再一直走路而好了些,不再那么剧烈。只是刚才走了那么久确实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如同打了一场硬仗般,浑身都被汗水打湿,精神也变得疲惫不堪。

屋里有两张床,司君让他先坐会儿,自己则放下行李,拿出他的被褥开始整理床铺。卓文坐在床板上,看着他忙碌却利落的动作,有些局促不安,手指抓着床沿,掌心被硌的生疼,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从手腕下传来,卓文抬手一看才发现是木板上的木刺扎进了肉里。他没敢打扰司君,想要自己拔出来。

司君很速度的收拾好了床铺,又拿着塑料盆和水瓶出去了,白棕条纹的床单,暗灰色的枕头和棉质毛巾被,整整齐齐的干净利落,不染尘埃。原来他这么喜欢暗色的东西,本来以为他的床上用品会和自己的一样是浅色系。

司君很快就回来了,他把水盆放到床尾后的凳子上,又把水瓶递给卓文,说道:“你刚才出了不少汗,一会儿擦擦身上换件上衣吧,不然一会儿吹了风会着凉的。这个水瓶拿着,捂捂可能会好些。对了,水盆里的是开水,你等它温点了再洗,别被烫到。”

“谢谢。”卓文抱着那个暖水瓶,笑着道谢。

“那个,你一会儿换了衣服就躺会儿吧。我先出去看着,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司君知道自己在这儿他会不好意思,便嘱咐了一声准备先离开。

门重新被打开,卓文随之站起来,大概是觉得长辈走他坐着不太合适。他还真是让人无奈,司君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司君转身,正要关门走,大脑里突然闪过什么,猛地打开门,还没来得及坐下的卓文立刻站好,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司君走到他身边,一把抓过他的手,果然,流血了。

“怎么弄的?”刚才关门的时候就觉得奇怪,看来自己的猜测果然不错。

卓文仿佛触电似的从那个温热的掌心中抽回自己的手,漫不经心的说道:“没事,我自己可以弄出来。”

司君戳了一下他的头,好像恨铁不成钢似的说道:“你弄?刚才你就是自己弄得吧。弄得都出血了。”

“……”这是事实,卓文没办法反驳。

看他乖乖的不说话了,司君不知哪儿来的气也消下去了些,拽着他坐到自己刚铺好的床上,仔细看了看,还好,虽然被他折腾的基本都刺进去了,但是还是可以挑出来。

司君从自己行李内兜里找到了针线,取出针,又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烧了烧针头,算是粗略的消了消毒。

“忍着点。”司君无奈的叮嘱了句,就开始集中注意的帮他挑刺。如果刚才不是他那么折腾也不至于这么麻烦了。这就是自作自受。

仔细打量这双手,司君发现他的手腕上有几道很浅的白痕,是尖锐物或刺入或划过的伤口愈合后留下的伤疤。他的大脑闪过许多画面——这个伤疤……好像,很熟悉。

卓文不说话的攥紧了另一只手,针扎进肉中的感觉很不好,痛是一方面,那种细锐的痛还是可以忍受的,只是另外一种奇怪的感觉却让他很不舒服。

司君不是第一次为别人挑刺,可是仍然会有些紧张,额头都冒了虚汗。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把那根细刺挑了出来。血珠溢出,司君低头为他含去,舌尖舔过手指瞬间传来的感觉让卓文惊得迅速收回手,司君乱成一团的脑子猛然醒过来,他是gay不代表卓文就是,这样做太不正常了。

“谢谢。”卓文觉得自己面对老师时总是会很紧张,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扩大,然后印入他的认知里,完全不如和萧秦在一起那么自在轻松,或许是阶级上的矛盾让他一直有些放不开。虽然司君对他一直不错,像对待朋友一样。

“没事。”司君遮掩地应了句,没有再多说什么,把针线收拾进包里。

“老师您今年多大了?”卓文随口问道。

司君没有想到他会问到这个,但还是认真回答了“二十四了吧。”

“24?”卓文似乎有些不相信。“那您不是大学一毕业就当了老师?”

“不是。”司君笑了笑,解释道,“我上学早,再加上跳过级,所以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快读完博士了。”

“博士?!”卓文惊诧的看着他,瞪大的眼睛圆圆的黑润,很漂亮。司君欣赏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因为他的话而充满不可思议,“那您是……”

“嗯……”自己大概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这些了吧。以前有人问他,他总是敷衍的说跳了级,而看着卓文圆润润的黑瞳,他却说不出那些敷衍的话来,“我七岁上二年级,又把四年级跳了,十六上的大一,本硕博连读八年就已经二十四了,不过我只能带你们一两年,然后我就要去英国找我的导师,继续进修。”

“那您很厉害。”卓文不由得感慨了一句,他虽然也跳过级,但他和司君不同的是他7岁时入学,一年级的一整年下来,卓文都学的很轻松,翻了翻二年级课本也觉得都没问题,就又死乞白赖的跟父母撒娇坚决要求跳级上三年级,但是他没有司君聪明,所以上了三年级时就发现很吃力,最后只好找家教辅导。之后他想要跳级,父母就再也没有允许过。

“其实不算什么,我十六岁上大学的时候,有一个舍友才十四,那才是刺激人。”似乎是忘记了刚才的尴尬,司君也跟他聊了起来。

“你们太拼命了吧。”卓文笑了笑,被热水瓶暖过地方弥漫着温热,胃疼已经好了许多,基本不怎么疼了。

“他说他想早点结束那种生活,反正长痛不如短痛,与其钝刀子似的慢慢割,不如一刀来个痛快。你们这一上就是十二年,他也就上了……嗯,差不多八年。如今也就是二十二岁,修了个双学位,毕业后自主创业了。”

“都是天才。”卓文笑了笑,感慨了一声。

“嗯。大概吧。”司君应了声,其实他不想别人说他是“神童”“天才”之类的话。

他们看不到的是他在七岁之前付出的努力,看不到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却要努力理解初一的知识。他想在没有温暖的童年生活中通过学校找到平衡,可是连续的跳级让他不可能有永久的朋友,他在只有16岁的时候,在一群平均比他大三四岁的大学生中更是生活的孤立。

位于经济大省的A市,A大本来就是一所十分著名的大学,而他在这个佼佼者的队伍中一次次脱颖而出,三年后脱胎换骨,这三年里同学们都一个个的在谈恋爱,而他在女生眼中就是个可爱的弟弟,根本不可能有女生可以和他好好在一起,大二的时候也曾在被一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女生告白后决定尝试一下,可是这场恋爱里他一直被当做小孩子来照顾,让他渐渐的对女生失去了兴趣。或许是因为那个女生过于泛滥的母性,让他实在是无法忍受。

于是他便更加专注于学习,慢慢把这些都忘了,升研后也和一个男生试过,最后还是不欢而散。从那之后,他也就再没有想过这些,只是闲暇时候泡泡吧,其他时候便过着禁欲主义的生活。

想要得到就必须要先懂得舍去。司君觉得自己又深沉了,便笑了笑,不太在意的起身说道,“我先走了,你好好待着吧。”

“嗯。”卓文虽然不知道司君刚才为什么突然愣了神,但却还是很有礼貌的应了声。

一直等司君离开,卓文才松了口气,衬衫贴在身上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好后,卓文脱下上衣从自己的行李里拿出毛巾,水盆里的水已经不那么烫了,把毛巾放进去浸湿后拧干,开始处理这一身的汗。

05.噩梦再临

司君回去的时候,宿舍已经分完了。他把自己班分的那几个宿舍转了转,当然只是男生的,他觉得进女生宿舍有些不方便。床铺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几个男生坐在床上聊得都很high。见到他来,都挺热情的跟他打个招呼,偶尔把他扯进去聊个几句。

转到萧秦的宿舍时,他正在那儿收拾,见到自己过来忙问道:“老师,卓文呢?”

于是,司君这才意识到,他把卓文忘了……

扔下萧秦在自己后面着急跳脚,他找到教官一问才知道,人家不知道自己还带走了一个,所以宿舍已经分完了。

相比于司君着急的找空位,教官要淡定多了,“你们老师一人一间宿舍,宿舍两张床呢,反正你们都是男的,就让他跟你一个宿舍得了。”

“这不是怕学生不乐意嘛。”司君耸了耸肩表示无奈。其实这个办法自己也想到了,只是卓文那种孩子,不是怕他心里别扭嘛。

“你们才差几岁,”教官也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所以没那么拘束,“你就跟他说把你当哥儿们不就行了。”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司君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行了,该开饭了,你们老师跟他们学生不是一个食堂,一会儿先去昂。”教官叮嘱了他一声就去巡查每班宿舍的内务整理的怎么样了。

司君走回自己宿舍的时候琢磨了一下要怎么跟卓文说,其实自己没必要这么纠结,只要跟他说一句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心里会不舒服一会儿。但是关键就是不能让他心里不舒服,如果不是自己他就不会分不到宿舍,如果他心里不舒服,那么自己就会愧疚,也就不舒服。怎么这个问题就这么哲理呢!

部队对他们这些老师待遇还是不错的,司君让管自家班的那个教官帮忙盛了点饭菜,就准备回去,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卓文醒了没。

“老师!”一个急切的声音把司君叫住,回头正好看见萧秦向自己这边跑来。估计又是问卓文的事儿,他对卓文够上心的。

“你慢点,怎么了?”司君笑着明知故问道。

“老……老师……”萧秦深呼吸了一下,勉强平稳了呼吸,“卓文呢?”

“在我那儿呢。”

“啊?”萧秦似乎有些想不明白这都快吃饭了,卓文怎么不在自己宿舍待着反而又被司君抓过去当免费劳力了。

看着萧秦那一脸想问又不敢问的纠结复杂表情,甚至还有点控告的意思,便很不够意思的笑了出来,“放心吧。他刚才胃疼,我让他在我宿舍休息会儿,现在还睡着呢。”

“啊?”萧秦又有点傻了,又想不明白了,卓文胃疼不好好待在自己宿舍,跑老师宿舍去干吗?

“他和我住一个宿舍。”司君好心的提醒了他一下,用“今天天儿不错”的语气。

“啊?!”萧秦傻透了。

“嗯。”司君逗够了他,给了他一个肯定答案,拍了拍手里的饭盒,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

“啊……?”萧秦看着司君走远的身影,陷入了自我矛盾的思考中——卓文为什么要和老师住在一个宿舍?

满足了自己恶趣味的司君心情大好的回到宿舍,推开宿舍门,卓文正在叠毛巾被。见到是司君回来了,卓文把叠好的毛巾被放在床尾,先问了声“老师好”,而后便关心起自己的宿舍,问道:“老师,一会儿麻烦您带我去一下我的宿舍好吗?”

“……”呃……司君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没有跟卓文解释,他未来几天要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这个问题。刚才跟萧秦说的太顺,害得他都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了。

“老师?”

“这几天你住我这儿。”司君直接一句话解决问题,把饭盒放在床头的桌子上,努力忽视卓文的表情,又说道,“饭我给你打好了,吃完饭休息会儿,一会儿还有训练。”

“老师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住?”卓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因为没宿舍了。”司君解释。

等了一会儿,卓文没有问为什么没宿舍了,而是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打开司君带回来的饭,很丰盛,卓文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筷子,随口问道,“老师吃了吗?”

“吃过了。”

“哦,好。”

短暂的对话后,司君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敲着键盘不知在干什么。

卓文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他也想不到能有什么对话。

时间从安静的气氛中度过,卓文吃完饭,问道,“老师,水池在哪儿?”

“吃完了?”司君把电脑放到一边,站起来说道,“我去洗吧。你先整理床铺。”

“嗯。谢谢。”没有坚持跟他争这个,卓文听话的拽着行李到另一个床边,开始铺床。

腕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一点,下午两点半就有个军训动员,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于和老师住在一个宿舍的原因,其实卓文大概能猜到,他也没怪司君。其实司君人不错,如果他不是自己的老师,如果他们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认识,或许会成为好朋友。

卓文抖开床单,用手铺平,然后放上枕头和叠好的薄被。司君已经洗好回来,扫了一眼他的床铺,说道:“你这么喜欢白色?”

“干净。”卓文言简意赅的回答,自己这边和司君的形成很强烈的对比。不过自己的也不是纯粹都是白色,比如床单上还有蓝纹,薄被上有暗金色细花纹。

“不过这么干净,稍微有一点脏就得洗,也怪麻烦的。”司君坐到他自己的床上,用纸巾把饭盒擦干净后放到桌子上。

“其实也没关系,”卓文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这样脏了就知道洗,如果……本来就是黑的,会看不清哪里脏了。”

不知道为何,司君总觉的他的话让自己很不舒服,好像那句话蕴含了某些潜台词一样,虽然知道他并没有那种意思,却还是没由来的觉得不太爽。而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记得曾经有个男生对他说——哥哥,纯白的东西才更清楚自己哪里脏了。

“我懒,所以还是这样方便。”司君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他较真这种人生原则上的问题,便转而问道,“卓文你从小就住这里,在这里长大吗?”

“嗯。绝对土生土长。生是T市人,死是T市鬼。”卓文收拾好了床铺,又把行李里的洗漱用品拿出来放到桌上,和司君的各据一角。

司君用不经意的目光打量着收拾东西的卓文,那个熟悉的人越来越清晰。

总算收拾好了东西,卓文问道:“老师,您知道水房在哪里吗?”

“就在对面。”

“谢谢。”卓文道了声谢,就离开宿舍向水房走去,收拾半天出了一身汗,手上都是灰尘。

洗完脸回来,卓文发现司君在他出去洗脸的这几分钟里居然戴上了眼镜。

“怎么,不习惯吗?”司君抬眼看去,注意到卓文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的眼镜看。

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黑框,也不是小说里常见的什么金丝边框,就是普通的纯金属质感,但是架在他的鼻梁上却有一种奇异的斯文感。

司君扶了扶眼镜,笑着解释道,“我平时回到了家就会把隐形换下来,那个戴着还是不如这个舒服。只是自从有一次被球砸了,差点被眼镜碎片戳瞎了眼镜,就不太敢戴着有框的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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