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辈江湖只此方 上——崩坏的玉米

作者:崩坏的玉米  录入: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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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五宝坐在水池子边上,跟着自家老爹钓鱼。虞谷主沉稳的很,不多时便一条一条又一条。虞五宝却是坐不住,一会儿看看钓钩,一会儿又咬着草根乱转,一会儿又坐在石头上发呆。虞谷主看不过,招手叫他过来:“五郎,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虞五宝把草根一吐,张嘴便道:“小猫儿也不忙吧?”

都过了三天了,金小猫连个口信都没有,难不成把自家给忘了?

虞五宝羞见金小猫,可挡不住他想着金小猫。

虞谷主呵呵笑着把胡子捻捻:“刚出来时就听二郎说,金家兄弟两个今日出游去,说叫大管家先把给你的樱桃酒送来,叫你找个地方埋了十年以后喝。想来也该到了。”

虞五宝听了便是一喜,嘴角更是高高翘起,起身把个鱼竿一丢,手里拎着自家老爹钓的两条草鱼,一摇三摆地走开。

虞谷主哈哈一笑:“傻小子!得个酒就这么快活!”

虞五宝半盏茶不到就到了医馆,金山还没走,正和虞仲兰两个说起家常,见虞五宝一进来,连忙起身见礼:“虞小官人,七爷吩咐说等您回来,怕您找不到好地方埋酒,叫在下跟着去。”

虞五宝喜滋滋把桌上的樱桃酒看了又看:酒液是清透的,樱桃是红润的,想来这酒香一定是甜软的……

虞五宝越想越觉得美,把酒里泡着的樱桃瞥了一眼又一眼,不期然又想起那梦来,耳朵脸上又烧起了。

金山见着虞五宝一边傻笑一边看酒,脸上都红了,忍不住关切一句:“虞小官人可是病还没好?不如改日在下再来?”

虞五宝握拳狠咳了两声,把手捂着眼:“不了不了,就今日吧。”

虞五宝带着金山在院子里头转了半天都没能找到一处好埋酒的。两个相对看了半天,虞五宝把头一拍:“想起来了,中秋那天去西湖,小猫儿和我呆得那个地方有棵桃花树,就埋那地下。”

虞五宝又眯着眼想了想,双手一拍:“那里最好不过,日后我跟小猫儿两个在桃花树下吃樱桃酒,看月亮,多快意!”

金山见虞五宝笑得眼都眯成一道,不觉也笑着凑了个趣:“那咱们五爷您可要埋得深些,别叫不相干的人得了去。”

不说虞五宝带着金山两个去寻西湖边的桃花树埋酒,只说开封府里却是闹得紧了。

包大人手里捏着一卷案轴正发愁,公孙先生把手头的工作丢在一边转过来开解:“大人不必担心,这刘郎君一回来,事情不是便有头绪了么?”

包大人把案轴交给公孙先生看,一边把个胖手搓了两搓:“如今,那田厨一家灭门的惨案又翻起了。这是一位赵义士投来的证词。公孙你也看看。”

公孙先生把案轴细细从头到脚看过一遍,蹙着眉道:“这等详细,不是杜撰便是亲见。大人,不如等展护卫回来咱们一道去访一访那位赵义士?说不得有助这案子。”

包大人点头:“那便等展护卫回来吧。”说罢,忽然又是一笑,“只这方方食不开门,展护卫用午食却花了许多时间。”

公孙先生也微微含笑:“是啊,说来还是方方食的味道合口。那金七郎君倒是一手好厨艺,只是不常下厨,展护卫倒是吃过两次,赞不绝口呢!”

包大人自然起了兴致,眯着眼笑道:“也是,那位小猫儿着实会做生意。只说他那里的小二厨子,都听话的很。本府也曾打听过,即便不开张,也有银子养着。”

公孙先生闻言叹道:“难为他小小年纪,也知道如何御下。”

包大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公孙先生一眼,悠悠道:“故本府早先就说了,这方方食的少年东家,怕是不凡呢。”

赵义士家住汴梁城西,名唤破虏,乃是退役的军士,生得极为壮硕,两个巴掌几乎与蒲扇一般大小。

包大人带着公孙先生展护卫来访,叫这赵破虏十分意外,连连拱手长揖,让到屋内。

这屋子倒也宽阔,当中是一副枯梅逢春的中堂,下头是黄梨的长案,上头搁着个瓷瓶,里头插着几支菊花。挨着窗下的是两个相对的矮榻,中间一张小几,榻上随意丢着两盒云子。窗子对面却是个屏风,把后头挡得严严实实。

包大人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客气两句,就和赵破虏分了宾主坐下,便把那田门一案道出:“可是如何得来的?”

赵破虏眼睛往屏风瞟了一眼,瓮声道:“回大人,是小人亲见。”

包大人皱皱眉,和公孙先生对视一眼。公孙大人接口道:“敢问赵义士,这田家灭门,逃出的是哪个?”

那赵破虏迟疑片刻,又偷偷瞥瞥屏风,才开口道:“田家大郎和……小姐……不……是小主人……”

公孙先生微微一笑,冲着屏风一拱手:“赵义士如此试探,莫非不信大人和公孙么?”

只闻屏风后面清咳一声,转出个面貌冷峻的男子,冠服整齐,身子挺拔,气质文雅,只面上一道伤疤却生生破坏了这分温润。

这男子淡淡一揖,声音清冷:“在下赵破虏。”

公孙先生暗地把赵破虏上下打量一番,忽然唇角一扬:“多谢。”

赵破虏一双冷眸望向公孙先生,忽然也是一笑:“客气。”

又转向展昭,也是微微一笑:“久仰。”

展昭连忙抱拳:“展昭也是!”

赵破虏也回道:“客气。”

最后方把眼光放在包大人身上。

过了许久,赵破虏才开口道:“此事重大 ,包大人可有准备?”

包大人淡淡出声:“本府既然来访,自是要求个明白。”

赵破虏点头,自袖中掏出一个木匣,慢慢走到包大人面前递过:“烦请大人打开细看。”

包大人把匣子打开,不觉倒吸一口冷气:“呀,怎会有这等奇事!”

匣子里搁着一张面皮,形容生动,毛发毕现,竟是今上的容貌。

“这……”包大人沉吟不已,抬头再去看赵破虏,只见室内已然无了此人,只剩着那壮硕汉子。

公孙先生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屏风,自言自语:“这人却是有趣。”

展昭却被那汉子两步缠上:“老早就知道展大人的名号,如今主人叫某来见,真真痛快!展大人,快来跟某打上两招吧!”

包大人见展昭被个莽汉子拉着切磋武艺,不觉莞尔:“展护卫,你多陪这汉子过两招,权作与这赵义士的谢礼罢!”

第二十二回:山中故人炖青蛇

话说这临安辖内有座仙山,山势峻秀,有东西两峰两厢对峙,两峰之巅更是各自一座天池,竟是天生一双水汪汪的神目,是以这山便叫做天目山。

这人有二目,山也生二峰。西天目却是个道家云集的地方。东汉时有个天师张道陵,便是隐居此地修道成仙。

后来便是释家也看中了此处的天地钟养,灵气十足,便也上得山来,寻得一处净地参悟。这等合宜修行之处,自然名声愈振,故之后不少名道名僧趋之若鹜,想要在此处修得正果。

东天目却是个清幽之所,山泉瀑布也有,云海苍木也有,风景着实怡人得很。是以南梁有个昭明太子萧统,便在这里结庐,分经着文,流传于世。

这东天目山脚,有家猎户姓方,这方郎本也是退伍的军士,先头也曾戍边,只不过战辽之时受伤颇重,如今返乡只能靠着自家儿子虎哥儿打猎为生,虽说是生活贫寒,又不爱同外界交通,可一家老小俱在,总归是其乐融融。

却说这日五更时分,微雨初霁,山岚始生,方猎户的浑家刘氏一早起来下灶,就听得门户教人轻轻叩响,正是三短一长。

这刘氏侧耳听过,掩着鼻息踮着脚尖悄悄回屋,把个睡得正酣的方猎户推醒:“快些子起来,门外正是有人找呢!”

方猎户眯瞪了会儿,才唔的一声坐起,把脸抹了两把,嘟囔道:“胡说,咱们税也交罢,又不犯事,哪个会找?”

刘氏连忙用手拢着声音,在方猎户耳朵边低声道:“却是三短一长,奴不敢开门。”

方猎户翻身起来,披过一件短衣,边扎了腰巾便道:“我先去看看,若是生人,只管装个家中无人。”

方猎户走到院门前,挨着门缝往外看,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黑衣的大汉,手里头抱着一把长刀,脸上黑如锅底,只一双牛铃大眼闪着精光。

旁边却是一个长身汉子,面容俊秀,眼神温和,看年纪不过三十余岁,头上带着武士巾,穿着件青衫,右袖管却是空荡荡的。

再一旁却是个少年,长相倒是十分清秀,一双眼儿微微垂着,唇儿抿着,看似甚是劳累的样子。

方猎户不认得这少年与黑脸汉子,却认得那个俊秀汉子。虽说多年未见,这人容貌却是变得不多,正是十五年前暂借此地两日的故人。

方猎户心道:“先走他走时只留了白两银子教看屋后的坟头,如今怕也该是要来瞧瞧了。”心下一定,连忙扬声答道:“来了!来了!”

这方猎户门儿一开,那黑脸汉子把手一拱:“有劳猎户哥哥开门了。”

方猎户亦是一抱拳,连忙把人往堂屋里让:“不妨!想来大官人你们是来看细娘子的坟头的,可怎地来得这么早?怕是早食也没吃吧?”

这俊秀汉子淡淡道:“却是不必麻烦,我同小弟看一看妹子的坟头便走。”

这汉子正是金大郎,自前日定下来看幼妹之事,昨日午后便叫雁八懋驾了马车,带着金小猫一道赶往东天目,逢雨却是走得慢些,再,过了许多年,这人事皆有变动,是以这路并不好找对,故到了今日五更天才摸到此处。

金大郎先想着方猎户不知是否仍居于此地,才把先前留下的暗号给敲出。不意这方猎户的浑家刘氏记性好,倒没忘了旧时约定,急忙把个方猎户叫来招呼,幸方猎户也是把这段旧人旧事记得清清楚楚,才没叫三人多等。

这倒算得上顺利了!

想至此处,金大郎心头的那点子行程不利带来的郁闷也少了几分。

方猎户领着金大郎三个往屋后的小山坡那里去,手里拿着根竹棍在草里拨来拨去。

金小猫看得好奇就不免发问:“这草里倒有蛇么?”

方猎户抓蛇却是拿手的,见金小猫说话,不免把个莲蓬扯成莲台:“正是呢,小官人,这山里蛇虫最多。我们这等人家靠山吃饭,除却下山买些盐油米面,平日里却也就野物蛇肉吃多些。老汉抓蛇却是手准得紧,小官人若是愿意来尝尝,老汉便烧个蛇肉与你吃。”

金小猫没吃过蛇肉,心下又想吃又不敢,回头看看金大郎,金大郎却是只一步不错跟着前行,脸上更是铁板一块,又看看雁八懋,雁八懋把眉头一挑:“七爷敢吃么?雁某可是吃过,蛇肉极为鲜美!”

金小猫想了想,到底忍不住好奇:“真若好吃,方方食里也可做得。”

几人边说边走,拐过几转山路,在方猎户屋后的一处小山半腰上,露出一座小小坟头。许是日久,当初立的石碑已然字迹剥落,只能勉强看出“细娘”“兄立”几字。

金大郎站在坟前看了半晌,眼圈微红,伸手把金小猫招过来,沉声道:“这便是细妹。去时,还不过三岁。”

金小猫想起自家大哥说起的突燃的大火,人人慌忙逃命大声呼救的惨状,以及刀光剑影之后的血流成河,隐约想起自家被大哥用一双热乎乎的手捂住口不能叫喊的感觉,不觉浑身冰凉。

细娘也是被仇人一剑穿心而死的。

还是大哥事后在废墟里找出细娘还未烧尽的躯体,匆匆放了一把火烧成骨灰,合着家里被亲人的血骨灰浸透的土,搁在瓷坛里带好,才抱起自己逃走的。

慢慢把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坟头上,金小猫把唇一咬,妹妹两个字却是带着哽咽自心头而出:“妹妹,若日后……大仇得报,咱们……就……就一道回家去。”

雁八懋长叹一声:“报仇如何容易!当初下手的贼头儿都被灭了口,如今连个线都没有!”

金大郎低头看看金小猫,忽然伸手拉住他的右手紧紧握了一下:“小猫,总会回家的。”

临走,金小猫频频回顾,要把这小小孤坟记在心底。

归来路上,方猎户果然捉了一条草蛇,不过两尺来长。方猎户捏着蛇的七寸把它丢入袋子,把袋子一扎挎在臂上,摸摸鼻子道:“小官人可生食蛇胆,明目。肉却是要用炖的,乡野无有旁的,只这天然原味最好不过。”

金小猫思忖这蛇胆必是苦的,并不想吃,却听雁八懋连声赞道:“最对不过,蛇胆雁某也是吃过不少,现下百步之外一只蜂儿采蜜的花儿有几根蕊子都瞧得清楚。七爷大可一试。”

金小猫摇头:“一咬满嘴苦……怎能下咽……”

金大郎听得这话却是笑了:“哪里能咬,吞了便是。”

到得家来,方猎户亲下手把青蛇砍了脑袋,沿着蛇腹把蛇破开,伸手一抓,轻轻拿出一颗绿莹莹的蛇胆交与金小猫,乐呵呵地瞧着。

金小猫蹙眉,只觉这蛇胆好生腥冷,不免打了退堂鼓,托着蛇胆犹豫不已。

雁八懋看着着急,上前把金小猫的胳膊轻轻一托一送,那蛇胆就逼到金小猫嘴边。

金小猫刚要扭头不食,金大郎却在雁八懋身后淡声道:“小猫儿,莫怕吃苦。”

金小猫心道,这蛇胆再苦也苦不过黄连吧……自家连黄连都吃过不少,还怕蛇胆作甚!闭眼张口,便把蛇胆吞了,一时间,顺着喉管都是冷冰冰的,那苦意自舌根渐起,叫金小猫连呼要水吃。

这当儿,方猎户已把蛇皮剥了,把蛇身斩成段,在院里挖了个大坑,添上山柴,坐了一口锅,又倒了大半锅水烧着。找了些山姜,陈皮,搁了盐,把蛇肉放进去一道用大火滚,直到汤滚出奶白色才把柴抽出些,把风口填了一半,盖上锅盖改成小火慢炖。

约过了大半个时辰,这肉香便一缕一缕钻出来,并没有一丝腥气了。

待到火熄起锅,这蛇肉已经炖得又软又烂,汤更是鲜美异常。

方猎户给金小猫先盛了一碗双手奉上,一双目炯然然,一张脸笑盈盈:“小官人尝尝,可是美吧!”

金小猫拿筷子夹了一块蛇肉放在口中一咬,这蛇肉却是又嫩又滑,十分细致,再品一口汤,只觉得恍若用鱼肉打出的最细腻的茸一般的,又顺口,又香甜。

金小猫啧啧称赞,把个爱厨的性子又提起,一径拉着方猎户便去讨教这蛇肉的做法。

金大郎看了直摇头,对雁八懋叹气道:“到底爱这个,若是家中无事,叫他这般自在多好!”

雁八懋却是哈哈一笑:“大爷说的是,把担子这么就叫七爷挑,到底小了些……”

“总归慢慢来。今日到家与小猫说好,明日便叫他们来见见少主人吧。”金大郎抬眼看着同方猎户讲得热火朝天的金小猫,不免神色微动——毕竟还是小了些,又没真得经历过风险,还中着烟花笑,这般就把事情都推给他,到底仓促了些,“原以为就这么叫小猫儿养着就好……谁知……到底还是我不好!”

第二十三回:夜来黑衣到我家

回到家中,金小猫只觉自家大哥一径看他,面色似有犹豫之色,到底忍不住问他:“小猫看大哥有话说,不知是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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