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是不对的,这样是不对的!
自己虽未曾想现在就娶妻生子,但也……杜尚别咬咬下唇,离了望仙楼。
夜晚之时,杜尚别也并未像往日那般待着胡扬,只身一人便回了杜府,昔日和胡扬称兄道弟的情分,今日便是都了了。
呵,这便是人心。
胡扬一人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不由得苦笑。
他心里明白得很,和明镜一般似的,杜尚别的心思,他怎能不知?终是怕了……也怪自己那晚,怎会喝得忘了形?坐在他怀中,勾着他脖颈,然后……这糊涂事!
“怎的今日不见杜掌柜?”有人调笑的如是说道。
胡扬并未转身看身后房檐上坐着的笑面狐,心中已有些恼怒:“与你何干!”
“诶,此言差矣!”笑面狐跳下房檐,不急不缓的来到胡扬身边,暧昧的用手背蹭着胡扬的面容“怎么说,也是由于我的缘故,你二人才走到今日这步啊。”
真真是可笑!胡扬恼怒的一把挥开他的手:“一派胡言!”
“哦?”笑面狐扬扬眉,也不在意自己被打开的手“难道不是那次被我掳走所以情愫暗生么?”
“你……”胡扬气得满面通红,也不想再与此人纠缠,抬腿要离开,笑面狐只是轻轻的伸手揽住他的腰,他便一个没站稳摔进他怀中。
“你便是用这般平凡的脸如此引得杜掌柜为你神魂颠倒吧。”虽是问句,但实际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仿佛肯定胡扬就是那以色待人之人。
勾引他……勾引!胡扬真真想仰天大笑,那事……那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又何况,不是他先来招惹自己,不是他……自己又怎会……违背心意呢?又怎会如此呢?说到底,这都是老天在戏耍他啊!
“放开……”胡扬低低的说着,笑面狐状似听不清楚一般的凑近他的脸庞:“你说什么,大点声怕是我才能听清楚。”
“我让你放开!”胡扬拼命的挣扎着,被羞辱,被当作女子一般的对待,这些是他应该忍受的么?是么?根本就不是!那又是谁……是谁把他原本的生活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到底……
笑面狐轻轻松松的就把胡扬圈在怀中,“我看你……”他凑近胡扬的耳边,轻轻的说出一个名字,听的胡扬浑身都是一颤。看到胡扬这种反应,笑面狐扬起嘴角:“所以到冷香阁怎么样?我想……”
“闭嘴!”胡扬捂住耳朵,大声叫嚷起来“我根本就……”
话音被一把纸扇打断,那纸扇划过笑面狐的手臂,他倏地收回手,自然而然将胡扬放开。
“哟,我看是谁来了。”笑面狐捡起地上那把纸扇,意味不明的一笑“原来是杜掌柜,前来叨扰,实是抱歉。”
可他这话却是一点抱歉的意味都没有,他笑嘻嘻的把纸扇递向杜尚别,对方冷哼一声夺过纸扇,余下的那只手抓住胡扬的手腕就要离开。
“杜掌柜后会有期。”笑面狐倒是规规矩矩的作了一揖,可杜尚别根本不打算接受他这虚伪的一套:“不见最好。”
走了没多远的路,胡扬忽的甩开他的手。
“扬弟……”杜尚别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扬弟?事到如今,他依然还是他杜尚别的扬弟?胡扬冷笑了几声:“想是杜大哥忘记了昨夜之事吧?”
昨夜!一想起昨夜,杜尚别只觉头痛。说是喝醉,可为何却依然清晰记得,记得胡扬那柔嫩的唇,记得胡扬妖娆的身姿,如何忘?真是罪孽!可……他又怎能不顾忌世人的眼光?想想杜尚离,为了怎样的人,竟是扬言要抛弃社稷江山!他虽不是一国之主,但也不可违背伦常哪!
“昨夜之事,只不过是你我二人喝醉了酒,做的糊涂事罢了,扬弟还提它做什么?”杜尚别一脸尴尬,妄图以此安抚胡扬,谁料胡扬的脸色一下刷白:“糊涂事?杜大哥是这样认为么?那便是胡扬多心了!”
说罢,胡扬竟转身就要离开,杜尚别心急,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喊住他,不由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入怀中只有紧紧的用手臂禁锢住,才能叫他安静一些,才能让他那伤人心的话语减少一些。
“杜大哥竟是未饮半滴酒也是会醉的呵!”胡扬也不挣扎,只是讽刺的说道“虽是夜了,但难免不会有行人路过,杜大哥也不担心了么?”
“扬弟你……”真真是被胡扬一番话要气晕过去,可杜尚别的手臂的确是松了一些,饶是胡扬这样的文弱书生也可推开他,冷冷的站在一旁。
“我可做不到再像原来。”胡扬轻轻的说道“如此……”
“扬弟……”再别说什么不相见的话语,杜尚别心中知晓自己的自私,既想见到胡扬,却又不能……他复又拉住胡扬的手腕“再给我几日思考可好?”
“几日?”胡扬微微的笑了,那笑容也说不清是何种情感“那刚刚杜大哥身不由己的拥住我,也可是经过几日的思虑?”
杜尚别顿时也不知作何回答,思忖之间,胡扬已离开。
只怕是……杜尚别慢慢握紧自己的拳头,只怕是自己不能够做到像胡扬这般。
昨夜……昨夜若是没有,没有那等事情,那该有多么的好!他还是杜尚别,还是胡扬的杜大哥,哪像今日……唉!真真是孽障啊!
【拾伍、化险为夷】
自那夜两人把话说清之后,胡扬便是很少看到杜尚别了。至于这是他有意而为之,或是无心,于胡扬来说,终是无需在意了。
而杜尚别只是想自己一人仔细思考与胡扬之间的事情,毕竟这事……唉!自己怎会落得如此?
是夜,杜尚别正在房中细细过目近几日的账本,怕是往后几日是没有时间再核对了。忽的房门有人影恍惚,看那身形,似是胡扬。
“扬弟……”杜尚别忍不住站起身来打开房门,果然是胡扬“这么晚了……”
胡扬微微有些尴尬,但只是一瞬,便恢复常态:“杜掌柜还未入睡?”
好端端的“杜大哥”如今却成了“杜掌柜”!这之间的变化,也不过是一夜的时间!
杜尚别苦笑:“扬弟何必如此呢?”
“如此不如此的……”胡扬沉吟“又如何呢?”
是呀又如何呢?若是他……他不许胡扬的一生一世,想是也不能够再称兄道弟了吧?可这男子与男子……这……简直是让世人耻笑啊!胡扬虽未明说,但这分明是在逼迫他做出选择啊!
两人之间一片寂静,胡扬还是先开了口:“杜掌柜在下今夜前来,也并非讨教此事,只是……家乡有异变,心里念着回去探望探望罢了,毕竟那家的老爷,于我还是有恩的。”
那事先前胡扬就是与杜尚别说过的,杜尚别便也知晓他口中的老爷是何许人,只是过往几日他也有急事需外出,偌大的酒楼就此无从交付,倒也算的是愁事一枚。
许久未见杜尚别应允,胡扬误以为他是不愿,冷冷的哼了一声:“若是不便,那倒是算了!”
杜尚别一惊:“怎的就算了?有恩于你的话,探望探望也是无妨,只是……”
“杜掌柜有难事?”
本来还想将心中顾虑讲给胡扬,好让他一同出谋划策,毕竟这酒楼暂时交付给谁人,他倒是也想听听胡扬的意见,被他一句“杜掌柜”叫的,再也没了心情开口。
“无碍,准你几日的假,几时可归?”
“只是去探望罢了,三五天的时间也准是够了的。”胡扬淡淡说道“杜掌柜也早些歇息吧。”
“扬弟!”见胡扬要离开,杜尚别也略微有了些思念之情,即便是还未离开,也深觉几日不见心中确实空落落的无所依托,可偏偏胡扬侧头望向他,他又觉自己实是无话可说,便挥挥手,让他离去。
翌日清晨听府中下人说是胡扬离去,杜尚别也未亲自出门送他远行,但心中,却时常描画着胡扬离去时孤寂的背影。
如何选择?如何……选择?
路畔杨柳依依,晓风吹拂,似乎随处可嗅到胡十八路过此处的气味。
这水边胡十八定是于此嬉戏了,这杨柳胡十八也是折下在手中把玩过的。
他是这样喜欢玩耍,爱好自由,自己却想把他圈在金丝鸟笼之中,实是不该啊!杜尚离微微叹息,若他没有想要强留下胡十八,若他可放手,若他……此时说什么都已晚,唯有找到他,找到那可人,重新掳获他的心,才是唯一的办法。
“圣上可有不适?”何大人年事已高,这长途跋涉,于他来说还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一般!来时自是苦不堪言,一心念着自己的外甥,不停催促车夫快些快些,这把老骨头还能支撑到京城,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是翩翩这丫头,呆了不过片日,便嚷嚷着要先回洛阳。
唉,这丫头!
“孤是无大碍,倒是舅舅,若是有不适,还是尽早说出。”杜尚离特意让何大人与他同一马车,心里念着照顾着他,毕竟自己可只这一个舅舅,至于胡十八,他必定是不会匆忙离去的,以他的性格,若是现在得知杜尚离要来洛阳的消息,也必定不会离开以免打草惊蛇。他太了解胡十八了,才会如此大胆来洛阳寻他。
“唉……”何大人看他心思又飘走,心里也知他是在念想着胡十八,可这……简直是不像话!
“舅舅为何叹息?”杜尚离转头看向他,一语便道破他的心事“因为孤去寻十八?”
“圣上也知,这胡十八乃是男儿身,怎能为皇家诞下血脉?倘是女子便也罢了,可他偏偏……”似是觉得杜尚离此事做的实在糊涂,不由得摇了摇头。
“孤既是知晓他是男子,也才被他那气质所吸引。不,应该是说,无论他是男子也好,女子也好,孤心中爱慕着的,都是那胡十八。”一提及胡十八,哪怕只是一个人名,都会让杜尚离双眼闪闪发光。
何大人还妄想着让他放弃,却不料马车忽的一震,他脸色当即变了:“圣上稍等,待老臣出去查看一番。”
“舅舅……”杜尚离刚想要拦住他,却听马车外传来一男子调笑的声音:“这马车里的人,可是当今圣上?如今有幸得见,实是我辈荣幸啊!”
随后他身旁有几人附和着大笑起来。
“谁人如此大胆?”杜尚离平静的说道,似是一点也不担心现今的处境。
“我?你无需知晓,若是一定要问个明白,便记得我是来取你性命之人便可!”那一开始说话之人语言犀利起来,带着森森的杀气,直直的逼向马车,随行的士兵,甚至连他身形都未曾得见!
未近马车,只听“当”的一声,清脆的刀剑相搏的声音传入杜尚离耳中。
只听那一声,杜尚离竟是心头一热,这定是胡十八!
【拾陆、初相识】
“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取人性命。”
马车外打斗声渐起,杜尚离却是在马车内呆不住了,他急切的扯住何大人的衣袖:“舅舅!方才那说话之人,可是十八?可是他?”
何大人又怎能见过这神出鬼没的胡十八?不光是没见过,甚至连他的声音都是未听过的!可眼前的杜尚离,竟为了这样一个人,失掉了皇家的礼仪,活生生的一个孩童一般!
不等何大人回答,杜尚离便掀开马车的门帘:“孤要去见他一见!”
“圣上!”外面的打斗声那么激烈,若是当今圣上哪怕有半点差池,他就算是有九个脑袋都不足以抵罪啊!但何大人毕竟是年岁大了,还未过去阻拦,杜尚离已一只手掀开了门帘,还未出去,熟悉的身影挡住了他:“语隆!”
“哥……”杜尚离的身躯猛的一震,伸出的手渐渐的缩了回去。
这挡住他的人不是旁人,竟是望仙楼的掌柜——杜尚别!
“在这呆着。”杜尚别只是轻轻的叮咛他一句,许久未见,他也并未仔细打量杜尚离,便放下门帘,对着守护马车的士兵说道“仔细着圣上,若是圣上少了一根毫毛,定会扒了你们的皮抽了你们的筋!”说完便投入马车前的混战之中。
他怎么会来?杜尚离完全处于一片混乱。他单单是知道,若是自己出了半点的事情,胡十八定是不会放任自己不管的,但他也未曾想到,自己放出消息的同时,冷凝阁便也会暗中保护自己。这真是……杜尚离用手指敲敲额头,这真是失策啊!
而在马车外的杜尚别,也还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见到传说中的胡十八。
虽胡十八是用白布遮面,看不清他绝世的容颜,但从那露出的眉眼来看,此人容貌绝对是天下再无第二人的了。
不,也不尽然!杜尚别的眉头渐渐皱起。他的眉眼,竟是有那么一丝丝的眼熟!这怎么可能呢?他所识之人中,也并未有何人拥有如此媚而不妖的容颜啊!
只这一走神,那些小喽啰手中所持的剑差一点就伤到他,正在轻松解决战斗的胡十八见此状况,不由得笑出声来,那声音,真真是如银铃一般,如清泉一般,直入人的心田。
“冷凝阁排名第三的杜尚别也不过如此嘛。”胡十八一剑刺穿一人的胸口,鲜血喷溅到他白色的衣服上,反而生出一份妖异来。
“哦,只是虚名罢了。”杜尚别微微一笑,收起纸扇,但身旁所围之人,一一发出惨叫,鲜血流出,脖颈竟是被那纸扇割破!
虽未见到他的面容,但杜尚别也分明可以感到,胡十八是在笑。
若是看到了,又会有多少人为他这一笑而倾心?
两人的武功明显要比这些人高出许多,这些人也知晓其中差距,纷纷退去。
一时半会,这些人是不能再来的,但也不可掉以轻心,杜尚别是不能伴在杜尚离身侧的,便直言对胡十八道:“接下来的路程还有劳公子了。”
“不。”胡十八远远的看了一眼马车“不见更好吧。”
杜尚别这才想起杜尚离是为何而来洛阳的,顿时便有些尴尬。
胡十八却不知觉,只是将剑收回剑鞘:“但杜兄你也可放心,十八的友人不日将赶往此处与圣上汇合,或是在暗中护送,十八就不叨扰圣上了。”
说罢胡十八就要离开,杜尚离终是耐不住了,虽知杜尚别就在马车外,若知自己如此,定是会……但那又如何呢?十八他……十八他……再不挽留他就又会离去!自己将去何处寻他?他急急忙忙的掀开门帘,跳下马车:“十八!”
“草民见过圣上。”胡十八说着就要下跪,杜尚离慌乱的扶住他的手臂:“不……不……”
“圣上有此糊涂行为也是因十八而起吧?”胡十八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臂“如今见也是见了的,圣上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