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人闻言立刻欢呼雀跃，隐约还听到其他人说要喝一杯庆祝。
李想接着电话继续问：“上头的领导还没到位，你今天可以不用回公司了。怎么着，晚上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何西玮苦笑着摇头：“不了，你们去吧。我打算先回家休息，晚点还要去医院看我妈妈。”
李想哦了一声也没再勉强他，简单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何西玮刚将电话放回包里，身边就开来一辆出租车。他伸手欲拦，却被另外一个人抢了先。
“朝阳门泛利大厦，谢谢。”
那人开了车门就坐进去，丝毫没顾及一旁兀自伸着胳膊、目瞪口呆的何西玮。
“喂！这是我拦的车！”车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何西玮迅速冲过去以身体挡住那双关车门的手。
车里的人转过头，白皙清瘦的脸上眼眸深邃、鼻梁高挺，微微泛红的唇角向上挑起，明明是坐着仰视看起来却更像从高处俾睨。
“又是你。”
他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不耐烦，让何西玮的脸上也激起一丝愠怒。
“我还奇怪谁这么没素质，果然除了你，也再没其他人了！”
何西玮瞪着车里的人，飞机上这个讨厌的人因为机窗开关的事情跟他较劲了一路。他不过是想开窗看外面的云层，旁边坐着的人就一脸不高兴地命令他关上窗子，假惺惺地说什么光太强烈刺激他不能休息，可他明明一直都在看报纸！
熟料下了飞机打个车又遇上这个人，还蛮不讲理地跟他抢车。想到这何西玮心下一横，挡在车门的身子又往里塞了几分，任后面急促的喇叭声似要将头顶的天给拽下来。
“我有急事。”车里的人终于松口，面上依旧冷漠，拉着车门的手也不曾放下。
“我也有急事。”何西玮吊儿郎当地学着车里人的话：“我着急回家睡觉！”
司机师傅受不了，回过头看着他们半是威胁半是乞求的说道：“您二位要么一起坐车要么都下车，这么在路上堵着算什么事儿啊！”
何西玮一向脸皮厚，任车里人瞪视，外边人叫骂，他仍旧挡着车门岿然不动，面上不带一丝急躁。
车里的人不再僵持，手一松，身子往另一边坐过去，绷着脸一言不发。
何西玮一个猫腰坐进去，随手把车门带上，停在路上大半天的车终于顺利开出了机场。
路上两人谁都不说话，一个表情严肃一个表情嬉皮，没事人似得哼着不着调的小曲。
前面的司机师傅一边开车一边问他：“后进来的这位先生，先坐进来的先生要去朝阳门，您去哪儿啊？我得安排路线，看看先送谁。”
何西玮转头看向旁边的人，那人难得没开口说先送他。
“我去北四环惠新西街。师傅你看着送吧，我不着急。”
“呵呵，您不着急回家睡觉了？”司机师傅忍不住笑着揶揄何西玮：“年轻人有话好生说，何必犟着。有话说的好，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天空高着呢，一时半会掉不下来。”何西玮摇头晃脑笑的一脸得意：“再说了，就算掉下来不还有这么多高楼大厦顶着么？它们塌了也还有低矮的房屋顶着，再不济最后也有个高的人顶着。这一层层下来，我至少还能再活个三五十年呢。”
“哈哈，你这小子嘴真贫。我就说了一句话，你后面十句话等着。”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何西玮身旁的人，那人低着头，一脸阴郁：“那我就先送那位先生了，看他是真有急事，呵呵。”
“行，随便您。”何西玮大方地回道。
车子在宽阔的告诉上平稳行驶着，初夏和煦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惬意地另何西玮不停地打哈欠。
身边人的电话忽然响了，那人不急不慢地接起来，低声问道：“喂，哪位。”
何西玮将头扭到一边，塞上耳机，一边听歌一边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电话里的女声似极为畏惧接电话的人，声音里带着十分的小心：“古总您好，我是小李。听，听说您今天就回北京了，请问您是直接来公司吗？”
“是的。”接电话的人淡淡回道：“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我提前回来了。”
“哦，那请问您大约几点到？我这边安排人过去接您。”那边仍是小心翼翼的。
“不用了，我不过半小时就到了。”接电话的人语气一转，问道：“听说组里有在外出差的？回来没有？我今天下午要开会。”
“呃，那个……”那头的女声明显顿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我这就打电话确认一下。一会给您回话。”
“不必了，等我到公司再说吧。”这边的人刚挂断电话，那头听着歌昏昏欲睡的何西玮却突然被电话铃声吵醒。
“喂，你又打电话干什么？！我在睡觉呢！”何西玮不耐烦地冲电话那头吼道。
熟料电话那头的人也毫不客气地以不低于他嗓音的分贝吼回来：“何西玮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咱们新上任的头儿提前回来了！今天就要进公司，下午还要开会！”
何西玮毫不在意：“来就来呗，关我什么事儿。他要问起，你就说我还在出差呢。”
话音刚落，那头坐着的人眸光徒然一亮，又被他不动声色地盖下去。
这头何西玮只顾看着外面，声音依旧懒懒的：“他点名问我干什么？莫名其妙。而且他才刚上任，开会是想把自己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轮流烧一番。没劲，不去。”
不知道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何西玮愤愤地吼了一声：“老子出差刚回来！累死了！老子要回家睡觉！不去！”
然后恶狠狠挂断电话。
何西玮兀自歪头睡着，旁边的人抬头正好撞见前面司机从后视镜里望过来的目光。然后二人不动声色地移开，一个若无其事，一个忧心忡忡。
车子停在泛利大厦楼下，要下车的人平静地付了自己的费用，一言不发地下车离开。
何西玮顺势倒在后座上，神色欢喜，语气慵懒：“终于可以躺下了。都是冰块脸害老子蜷了一路！”
司机师傅也不发动车子，回头看着何西玮欲言又止。
“怎么了师傅？”何西玮眨眨眼：“哦，惠新西街北口停下就可以了。”说完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司机无奈地摇摇头，终是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将车开走了。
刚打开家门，来不及脱去鞋子，何西玮直奔向自己的大床，整个人呈大字型趴上去。
“床！我亲爱的可爱的温柔善良的床！一个星期没睡你了，你想我没？想我没？”
床自然没有回应，床上的人却大言不惭地接着说：“我就知道你想我了。你还是那么的柔软舒服，让我魂不守舍、欲罢不能。嘿嘿嘿嘿……”
他没心没肺地笑着，正要拖鞋上床，身下压着的手机忽又铃声大作。
何西玮摸索到手机，拿出来一看仍旧是公司打来的。他心里不高兴，掀开后盖抠出手机，将电话仍在一边。
“去死吧，万恶的剥削阶级！”
这头被挂电话的李想捂着听筒胆战心惊地抬头，正对上面前人冷若冰霜的眼睛。
“那个，呃，古总。”李想一张俏丽的脸上笑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何西玮他关机了……可能是没电了。”
“哼，呵呵。”被叫古总的人眉梢轻挑，微微弯起的眼角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情绪：“那算了，今天的会先不开了。等他明天开机后再说吧。”
“是，是。”李想忙不迭的点头，目送这个古怪的上司离开后她手托下巴，暗暗思忖。
会是他着急要开的，还因此特意提前回来，这会却因为一个下属不在就取消了。奇怪，到底是什么会这么非何西玮不可？
还有刚才他听到自己回话的眼神，分明是，分明是带了一点得意。奇怪，他忽然得意什么？
想了半天没想出个一二三，李想索性将电话扣掉，往座位上重重一坐。
“早就听说他性格孤僻古怪，今日一见果然不如所料。何西玮，你倒霉咯。”
倒霉不倒霉何西玮还没感觉到，他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才醒，舒服自在倒是真的。
将电池重新装回手机，开机时也没有收到任何未接电话的提醒短信。何西玮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向浴室走去。
洗完澡，简单吃了点饭，他换上新衣服再次出门。
住院部洁白的走道里静悄悄的，显得他缓步走来脚步声特别响亮。服务台后的小护士闻声抬头，看见是何西玮后展颜一笑，柔声问道：“回来啦？”
何西玮也回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嗯，上午刚回来。我妈怎样了？”
小护士轻轻点头：“还好，这几天饮食睡觉都挺正常的。不过你来的不是时候，这会她正睡觉呢。”
何西玮低低嗯了一声，又笑着说：“我进去看眼就出来。”
小护士没再说话，望着他轻轻笑着。何西玮扭过头继续向前走，走的十分小心，生怕惊扰了病房里熟睡的人。
推开门，屋里正中间是一张宽大的白色病床，床上静静躺着一个白发苍苍，单薄瘦小的人。听到开门声她没有任何反应，想是睡的很深。
何西玮蹑手蹑脚地关上门，一步步走过去。床上的人面容越来越清晰，她脸色蜡黄，双眉微蹙，单薄的嘴唇上没有一丝血气。
何西玮顺着她的脸看下去，她的胸口一跳一跳的，节奏平缓规律。手自然地搭在身子两边，右手上插着针管，上方的输液瓶里正缓缓往里输送着药液。
伸手将导液管的速度降下来，床上躺着的人眉头也逐渐放松。何西玮悄悄蹲下身，趴在床上人的左侧，手轻轻抚上她盖着的被子，喉头一哽，眼眶微湿，轻声唤道。
“妈，我回来了。”
第二十二章
在医院陪了一夜床，第二天上班时何西玮的脖子一直无法抬起来，眼圈也是遍布红丝。李想看着他连连叹息：“本来想说几句同情你的话，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同情你哪一点了。”
何西玮梗着脖子斜眼睨她：“少废话，没同情费就别浪费感情。”
李想嘴巴一撇，眼白快翻上了天：“一个大男人张嘴闭嘴就是钱钱的，俗不俗？”
“俗，怎么不俗，可惜我就是个俗人。”何西玮从善如流地接话道：“要高雅也行，但高雅又值几个钱？值得我浪费感情吗？”
话刚说完，一旁埋头于电脑前专注写方案的老张忽然抬起头，没头没尾地接了一句：“咱，咱们新来的头儿，倒是个高雅，的人。”
这话得到了李想的积极响应，她双手相握举在胸前一副自我陶醉的口吻说着：“说起他，何止是一个高雅就能形容的？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气宇轩昂，总之就是——太完美了！”
“诶，诶，”何西玮拿起桌上的笔在李想眼前晃晃：“行了，没必要这样夸我，大家都这么熟了。”
“呸！”李想闻言碎了他一口，低头一看腕上的表，立刻大叫出声：“坏了坏了，光顾着贫嘴都忘记要开会了！你们快点收拾一下，到会议室开会。”
老张立马停下手里的活，收拾着东西就往会议室走。留下何西玮兀自坐在座位上，大惊小怪地问道：“啊？还开会？你们昨儿不是已经开过了吗？”
“没开成。头儿说你不在就先不开了，推到今天。”李想抓起手里的笔记本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又折回来，神神秘秘地凑到何西玮面前。
“喂，你干什么。”何西玮艰难地梗着脖子往后仰，奇怪地看着她。
李想笑的一脸女干邪：“嘿嘿，何西玮，一会开会你可得配合着我好好捧捧他。听说这头儿背景厉害着呢，在总部的时候呼风唤雨、好不风光。这会他来北京当差，咱们可得伺候好了。要是能把他拿下，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你懂的呦。”
李想冲何西玮抛来一记飞眼，爪子不安分地按上他的肩膀。何西玮会意，也笑的一脸Y荡：“放心，交给我了。”
不料李想闻言一收笑，原本轻柔地按在何西玮肩上的手骤然收紧，几乎是咬牙启齿地说：“你别乱来！我说的可不是你想的那种！”
何西玮用力掰开李想的爪子，一推座椅站起来，原本氵壬荡的笑容瞬间变得灿烂明亮：“放心吧，大爷挑着呢。你那眼光，我也信不过。走吧，去会会那个非我不可的头儿，到底有多么国色天香……”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撒下一片温暖的金黄，和煦的风吹进窗来，绿植宽大的叶子轻轻摇曳，晃碎一地光影，也晃晕了何西玮的眼睛。
“啊——”何西玮掩口打了一哈欠，遭来李想一记白眼。
“你正经点，头儿马上就到了。”
“打个呵欠就不正经了？他要是早点来我这个哈欠就打不出来了。”何西玮胡乱翻着桌上的笔记本，懒懒地说：“咱们等了快半个小时了吧？”
“还，还，还差两分钟。”老张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望着何西玮老实地纠正道。
老张虽然叫老张，但也只比何西玮大三岁，就是人长得着急才被大家这么称呼。老张是公司的老员工，为人忠厚，但做事极其死板。所以在公司的地位也不高，混了这么多年还在创意部里默默无闻着。
何西玮把刚刚收到的来自李想的白眼扔给他：“就，就，就你说完，那，那两分钟也，也过去了。”
“你，你！”老张登时涨红脸，大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何西玮你能不能别总欺负老张？就知道挑着软柿子捏！”李想替老张打抱不平。
“就是！”老张见有人替自己说话，也终于顺出一口气，脸色恢复如常。
“哈哈，你人高马大的哪里软了？”何西玮大笑一声，正要继续说下去，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声低沉又略带磁性的声音随之响起：“抱歉，我来晚了。”
话刚落地，古辰缓步走进来。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烟灰色西装，内里蚕丝白衬衫领子外翻，端正地系着一条银灰色斜纹领带。上身西装随意地敞开，衬衫整齐地扎进裤子，以一根黑色锃亮的皮带扣着。舒适挺括的面料附在精瘦细长的身体上，勾勒出一道流畅柔顺的线条。看起来高贵精致、沉稳大气。
古辰随手关上门，对着屋里愣愣望向他的三人稍一点头，俊朗的面上不带一丝表情：“会议现在开始。”
屋内一时无话，经过短暂的呆愣后李想和老张迅速进入会议状态。唯何西玮依旧怔怔地看着古辰，嘴角向上牵着做着一副大笑的样子，却看起来更像哭。
“何西玮，你怎么了？”古辰冷冷地盯着他：“都已经休息一天了，怎么精神比昨天还差？”
李想和老张同时抬头，看看何西玮又看看古辰，面上眼中半是错愕半是惶恐，十分精彩。
何西玮还没缓过来，也不答话。
李想看的着急，隔着桌子伸出腿在桌下踢他，面上做尽各种表情只恨不能一嗓子将那兀自傻愣的人吼醒。
古辰淡淡地收回目光，看着其余还算正常的两人开口说道：“我叫古辰，以后就是北京创意部的负责人，也是你们的上司。希望大家合作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