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府里点的灯少,只有月光,而且黑衣人动作很快,唐小金并没有看清他的面容,也摸不清他的意图,但她知道来者不善,立刻转身向后跑,一边跑一边大叫:"浅哥哥,王爷,救命啊!"
黑衣人动作停滞了一下,立刻追了上去,手中的剑映着月亮的寒光。唐小金一边朝着书房的方向跑,一边大叫,她有些苦恼,这王府的人实在太少了吧。
幸好于浅听到了她的声音,从书房冲了出来,正好看到唐小金朝着自己的方面跑,身后紧跟着一个黑衣人。他把跑过来的唐小金护在身后,又从周舟行那边接过一把剑,便和黑衣人交上了手。
于浅还没摸清黑衣人的武功路数和实力强弱,黑衣人已经有了撤退的迹象,一边防御一边往王府外墙的方向,趁着于浅进攻的空隙,一跃而起翻出了王府。
于浅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他不放心把周舟行和唐小金丢在这里。万一这黑衣人有其他同伙,看这人刚刚追赶时凶狠的眼色,着实想取唐小金性命的样子。
"追上去,别跟丢了,我们不会有事。"周舟行看出于浅的疑虑,不敢再浪费时间。于浅听到后立刻追了上去。
窗静匆忙赶来时刚好看到于浅跃出王府的背影,焦急的说:"王爷,我来晚了,我……"
"别说废话,你也跟上去,我随后就来。"
窗静不再耽搁,也跟了去。周舟行心里疑虑,不愿再静观其变,今晚他非要探个究竟不可。
"唐姑娘,让你受惊了。不知你是否认识那黑衣人,我必抓住他给你赔罪。"周舟行问唐小金。
唐小金努力回想,依然没有收获,只好说:"王爷,那时太黑,那人动作又快,我根本没有看清他长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追着我。"
"既然如此,唐姑娘先与我在此等着于浅他们的消息,我定给你个交代。"
周舟行和唐小金在院子里等了一会,窗静便又翻墙回来了。
原来于浅和窗静那人一前一后追着那黑衣人,黑衣人估摸一时脱不了身,便朝着热闹的花街去了,想趁机混进人群中。快追到街口、人逐渐多起来的时候,于浅在人群中居然发现了谢远平的身影,于是喊着谢远平的名字叫他帮忙拦住黑衣人。
前后都有追兵,黑衣人就转身进了离他最近的长春院。于浅和谢远平立刻跟了进去,却再也找不到黑色的人影。于浅不甘心,等在了长春院的门口。窗静就先回了王府,想问问周舟行现下该如何。
看来这件事情还麻烦的很,连谢远平都牵扯进去了,不弄清楚的话后患无穷,周舟行心想。
"这一晚上的委屈唐姑娘了。不过此事还没了结,不知唐姑娘可愿随我去那长春院一趟,试试能不能抓住那人?"周舟行一边思考着怎么揪出那人,一边征求唐小金的意见。
唐小金没有反对,默默点头,她心里也很想知道这人的来历目的。
周舟行三人来到长春院时,于浅和谢远平还守在门口。
于浅迫不及待的跟周舟行说:"王爷,刚刚我一直守在这里,只有人进去没有人出来。幸好谢大哥在这里,跟这里管事的人说了几句他们才愿意配合。对了,谢大哥还叫里面的人都注意着,看有没有奇怪的人,到现在还没什么动静,相信那贼人还在这楼里面。"
"于公子麻烦你了。"周舟行说完又转向谢远平,"谢公子多谢相助,因王府的事打扰了谢公子的雅兴,我很过意不去。若谢公子还有其他事情不方便继续在此的话,我改日再到尚书府道谢。"
谢远平没有离开的意思,礼貌的回应:"王爷客气了,此次过来不过凑巧,没什么正事,能助王爷一臂之力,远平与有荣焉。只是此人进了这长春楼,又不知其面貌,我们守得了一时,守不住一世,最终还是要让客人们都离去的。不知王爷可有什么计策对付他?"
"这倒好办。唐姑娘是见过此人的,于公子也与他交过手,我这就与于公子、唐姑娘进去找人。如此还要劳烦谢公子继续守在这正门口,别让那人有机会逃走。也别太过声张,我不想那么大张旗鼓,以免打草惊蛇。"
"承蒙王爷看得起远平,远平就在此等候王爷好消息。"
周舟行在来的路上与唐小金说好,到时候她稍微变换一下装束假扮自己的侍从,进了长春院之后便和自己分开,同于浅两人在楼里乱转,寻找机会偷看各房间内的情形,特别要注意看清每个人的面容。周舟行则一个人轻车熟路的到了顶层,敲响了房门。
房里虽然亮着灯,但很久没有反应,周舟行径直推开了门。房间正中坐着一人,一脸戏谑的看着他。
周舟行还没想好说辞,扶琴便开了口:"我就知道王爷是要来找我的,早知道我连灯也灭了,看王爷怎么好意思再推门进来。不过晚点我还有客人,可陪不了王爷太久。"
周舟行走到扶琴身旁坐下,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说到:"什么大不了的客人,推了便是。"
扶琴信手拈起银票,仔仔细细的折好塞到周舟行手里,一只手撑着桌子缓缓起身,绕到周舟行身后,环着他的脖子把头靠在他肩上说到:"王爷怕是比我缺银子,收起来吧。刚刚就有人来跟我说过了,这楼里混进了可疑之人。王爷这招引蛇出洞管不管用,很快就能知道结果。若是王爷要找的人做贼心虚,真上了当,以为你已知他底细,想不知不觉拿下他,不出一炷香时间就会现形。否则,等到我的客人都来了,王爷也没必要再坐下去等了不是?王爷这计倒是好计,就是不知道王爷手下的人会不会演戏了。王爷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我赌你今日必定不能得偿所愿。赌注嘛,若我赢了,我就把你那个小秘密说出去。若我输了,就当我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王爷你说话说一半,故意给我下套子是吧。不过我今天高兴,不跟你计较。"扶琴松开了手,又缓缓站直了身子,一步一摇的走到周舟行对面,弯下腰和周舟行对视,"为什么要跟你打赌?因为王爷你又利用了我,不诅咒一下你,对不起我自己。至于这赌注嘛,王爷你这么费心思的找一个人,如果找不到的话,我就得为自己早作打算了,赶紧弃暗投明才行。不管这人最后找着没有,这谢家公子还在这儿看着呢。山雨欲来风满楼,我可不敢跟王爷你还有什么牵连。若是王爷你侥幸赢了的话,我就委屈一点,把我们之前的事忘干净好了。"
"其实你不必如此,无论如何我都会保着你的。"
扶琴听到这话有些不屑的一笑,站起来走到窗前,背靠在窗台上,没了刚刚的妖娆,摊着手说:"我当然知道王爷你想保住我,也能保住我,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想接我进你王爷府了。只不过啊,我虽是个风尘之人,但还是想体会一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觉。若是真跟了王爷,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去找个真心人呢。王爷你曾说过,这勾栏院子不适合我。其实哪有适合不适合,王爷你也不适合京城这个金丝牢笼,还不是心平气和的待了那么多年。"
说完扶琴叹了口气,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望着窗外。窗外是长春院的后院,借着点楼里的灯火,只能隐约见着点树影。
扶琴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语气低沉了一些:"但是我觉得我还是比王爷你好一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虽然我还做不到从此山水不相逢,但也不会因此就断了执念。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听起来真是美好啊。不过这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再过几年我也许就不再那么执着了。若王爷还和如今一样,我一定会来投奔王爷,到时候王爷可要好好照顾我才是。"
周舟行自知负了扶琴,但自己都不知道今后会是什么情形,顿时觉得胸口闷得慌,最后还是开口:"扶琴,王府的大门一直为你打开,名分我也愿意给你,只要你不嫌弃。"
扶琴没有回头看周舟行,连背影都没有一丝变化,周舟行不知道他是什么神情,只听扶琴笑到:"王爷怎么不问为什么呢?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还比王爷你好一点?"
"为什么?"
"王爷你真问啊,太无趣了。王爷说我脾气太倔,容易出事,王爷你也好不了哪去。你自以为你没有弱点,但是如此只会更引人探究而已,一个小小的破绽都可能让人牵扯出无穷无尽的祸患。你自以为你谨慎小心,其实都是因为你胆子太小、疑心成病,这才畏首畏尾,裹足不前。你自以为你冷漠清高,我不过是表露出些许真心,你就能为我许下承诺。你自以为你什么都可以放弃,结果一味克制压抑,物极必反,王爷你可要当心你自己了。"
周舟行苦笑,无奈的说:"我该谢谢你好心提醒我吗?"
"这倒不用。王爷这不是借我的名头抓贼吗?我觉得光是诅咒你还不够,所以刚刚说那些话发发牢骚,王爷不要记恨我才好。王爷我一个人说了那么久都有点累了,幸好你也该走了,看来今晚的打赌是我输了呢。"
扶琴话音刚落,周舟行便听到窗外短兵相接的声音。
第十四章:先皇遗诏
周舟行走到窗边一看,楼下有两个人影,一个是窗静,另一个应该就是那黑衣人。
周舟行还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就下楼去,扶琴先一步背过身,信步走到房间中央:"王爷不下去看看,还在我这儿耗着干嘛,煮熟的鸭子飞走了王爷的小秘密可就保不住了哦。王爷如果要这样表达情意也太做作了吧,难道王爷还要跟我来一段十八相送吗?"
周舟行下楼时就在想,这扶琴是怎么坐上头牌的位置的,说话一点都不动听,难道是这京城的人生活都太平顺滋润了,才都喜好这一口吗?自己当初就是被他的这种风格吸引的吗?周舟行一阵恶寒。
黑衣人在与窗静的对抗中很快落了下风,周舟行赶到的时候黑衣人已经靠在后院的一棵树上不停喘气,窗静站在离他一丈的位置,用剑指着他。
这时于浅和唐小金也寻着声响赶了过来,周舟行看黑衣人不再反抗,院子里也没有其他人,想着趁现在把事情问清楚。黑衣人似乎明白周舟行的意思,把手中的剑丢在地上,缓缓抬起手就要摘掉脸上的面罩。窗静见此,也慢慢放下了剑。
周舟行等人等着黑衣人开口,岂料黑衣人突然一个侧身,绕到大树后面。窗静和于浅连忙跟了上去,才发现黑衣人已经奋力的往远处跑去。两人不敢有一刻停歇,也提气追上。
周舟行站在原地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望向唐小金,结果唐小金也默契的摇了摇头。两人从后院转回到长春院正门处,谢远平还在门口。
看到周舟行二人,谢远平立刻走过来,关切的问:"王爷,情况如何了,我这边什么动静也没有。"
"人已经找到了,窗静和于公子两人都追去了,想必一会就能拿住。"
结果只有窗静和于浅二人回来。于浅半天没有说话,窗静只有开口说到:"王爷,我和于公子本来眼看就要追上那人了,结果他自己跳进了条黑乎乎的河里,我和于公子站在岸边往下看什么都看不清,不敢冒险,想着那人估计也没了气息,就回来了,只有天亮了再派人打捞。王爷我想那人可能是慌不择路,一下子没停住就冲进去了。"
窗静底气不足的说完,偷偷瞟着周舟行。周舟行将窗静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没有发话,转向了谢远平:"谢公子此事也算告一段落,今晚麻烦谢公子,改日我必登门道谢。"
谢远平脸上看不出异样,只是摆摆手说:"王爷不必了,能帮上王爷就好。这么晚了我也累了,若再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王爷你也注意安全,这京城最近可一直不太平,希望经此以后会好一些。"
"那谢公子再会。"
"王爷再会。还有小浅、唐姑娘,再会。"
告别谢远平之后,周舟行一行人就回到了王府。时辰已经很晚了,周舟行就让于浅和唐小金在王府住下了。
周舟行领着于浅和唐小金去后院的客房,路上于浅忍不住说到:"王爷你真厉害,这么就把那黑衣人引出来了。他以为他换了身衣服就没事了,结果最后还不是为了逃跑换了回来。你看他匆忙的那样,连衣服都穿错了,衣襟本来是右掩的,他却穿成了左衽。生右死左,结果最后他真的死了,这是天意。"
周舟行停下了脚步,认真的看着于浅说到:"一个人匆忙的时候,更加会按平时的习惯做事,而不会考虑太多才对。"
于浅不明其意,唐小金却接了话:"咱们中原南楚人崇尚右,习惯上衣襟右掩;而北方诸族崇尚左,衣襟左掩,是为左衽。王爷的意思是这人其实是北赵人?"
"我也只是随意猜测罢了。客房到了,唐姑娘你住这一间,于公子旁边那间是你的。今晚你们也辛苦了,早点休息吧。我叫了窗静在这附近来回看着,唐姑娘可以放心,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于浅还想说什么,但实在累得不行,也就听周舟行的话乖乖进了房。
周舟行回来的路上一直都在想这黑衣人之事,如果他真是个北赵人,那就危险了。这边叶夏的事情还没解决,又出现了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看来他这还算悠哉的日子真的到头了。
太阳刚刚升起,周舟行就睁开了眼,他有预感自此以后陆续会有变数,只希望不要一下子全部都来就好。
周舟行走出房门,想着去后院看看窗静和于浅那边的情况,耳边隐约听到有敲击府门的声音,看来这第一个变数就要了。
周舟行自行去开了门,来人是叶夏。
叶夏神色有些慌张,见到周舟行也不寒暄,迫不及待的说到:"王爷,我此次前来是有要事想要麻烦王爷你。你还记得唐小金唐姑娘吧,她一直和我的侍女住同一间房。昨日晚些时候她出了客栈一直没有再回去,我去小浅房里找发现他人也不在。我对这京城不熟悉,还要劳烦王爷帮我找找他们两,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周舟行伸手请叶夏进府:"叶公子进来说吧。于公子和唐姑娘在我府上,现在应该还在后院的客房休息。昨晚我府里忙了一些,没差人去给你说清楚,让你担心了。"
"这便好,不知小金起来没,我去和她说说才行,这么不声不响就出了门。"叶夏长舒了一口气,又略微皱了下眉,"是只有小金和小浅两人吗?王爷府上可还有其他人?"
周舟行不明白叶夏所指为何,只好说到:"是只有于公子和唐姑娘在我这里,叶公子如果还有其他事情需要我帮忙的,直说即可。"
"不过是我的私事而已,没什么打紧的。"
周舟行思索着这叶夏所说的其他人与那昨晚的黑衣人会不会有什么联系,但叶夏既然不想多说,他也不再追问:"我去叫于公子他们起来,叶公子在厅里稍等片刻吧。"
"王爷好意我心领了,让他们自个起来就好,就不劳烦王爷了。我也没什么事,王爷若不怕不方便,就由我在此等着。"叶夏说完,见周舟行没有反对,便找了个座位坐下。
周舟行坐到主人位子上,想着也不能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坐着,还得随便说些什么:"叶公子会试刚刚结束,不知有几分把握。"
叶夏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思考了很久之后才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开口说到:"没有把握,估计这次算是白来一趟。其实我已经在收拾行李了,最迟后日清晨就会离开京城。"
周舟行听出叶夏的弦外之意,却无法回应:"叶公子何必那么心急,等着放榜之后再起程也不晚。"
"我来这京城也有二十几日了。建安离这京城虽有千里,但短则十天,长则一月,也够一个来回了。我爹还在家里等着我,不管是什么消息,我也该带回去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