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吴楠的屋子里终于多了沈静瞻的一双常驻鞋时,他们两的缘分才算是真正绑在一起了。
沈家在政治上具有很深远的影响力,在外他们向来以书香世家自誉,行事低调,言行谨慎,就如真正的隐世家族一般。他们很少出现在公开场合,但是只要牵扯到某些国家级重大案件的背后多多少少都能看见他们的影子,是每届掌权者手中的隐形利刃。
沈静瞻对外只说是个学医的海归,若非是和吴楠当时一个大院的,说不定还真想不起以往大院里有这么一号人,连续大半个月都跟在吴楠身边进进出出以后,整个区只要消息灵通点的军二代都知道了他的存在,啧—女霸王的称号不要太有名哦。
“晚上有空吗?”吴楠倚着门看沈静瞻将桌面上的那些诊断资料收拾好,嚼着从他抽屉里拿出的纯黑巧克力漫不经心地问。
沈静瞻将鼻梁上的眼镜放好,揉揉眉间笑道,“听你安排。”
“沈医生,”门外突然进来一个抱着小本子的护士,腼腆的笑脸酒窝很可爱,“我,我,你晚上有空吗?”
“我有空哦,”吴楠痞痞地冲那姑娘吹个哨子,英气的眉宇淡去五官的柔美,勾勒出男人的俊逸和女人的魅惑,惹得青涩的小姑娘一下就红了脸颊,忙摆手道,“不,不是,我……”
“不好意思,我晚上有约了,”沈静瞻面色一顿,瞥向同样在门外驻足的几个男医生,刚才被吴楠那副雌雄难辨的魅力吸引住的可不止小姑娘一个,手上东西干脆也懒得收拾了,门把一关就拉着人往外走。
“回见啊。”吴楠俏皮地朝那些围观者眨眨眼,翘着唇笑道。
两人走出医院,沈静瞻拉住吴楠的手,一脸认真,“下次还是我去接你吧。”
吴楠又眨眼,“八抬大轿?”
沈静瞻一哽,点头“可以。”
“别,”吴楠一脸诚恳地反驳,“咱们之前说好的,我主外你主内,你以后可是要嫁入我吴家的哟。”她加重语气一再强调‘嫁入’二字。
“……”沈静瞻无奈笑笑,也不跟她争这些口舌之利。
从一开始遇见吴楠,她便是一副大大咧咧,粗中有细的果敢模样,以前去沈家玩的时候,沈家老爷子总会在她离开之后,一脸叹息地道,“可惜阿楠不是男啊。”
车子驶出好远,沈静瞻才出声询问,“咱们这是去哪儿?”
“带你去见婆家人啊。”吴楠总喜欢把长大版的沈静瞻当小时候那个身子单薄的孩子逗弄,撇去那日的意外,她对沈静瞻的印象还停留在少年时期,温雅从容却又犟得跟头牛一样。
今天是姚老爷子八十岁生日,老寿星走南闯北几十年,为了国家奉献了他所有的青春和热血,这个寿宴即便他不想大办,他的子孙后辈和那些门下后生都不会轻易答应的,何况老人家老了老了还是想发挥点余热为后代子孙铺铺路,也算是老人家的一点小心思。
宴会办在一个老爷子养老的小庄园里,布置简洁却也用心,难得借着这个机会聚在一起,那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几人一小簇的围在一起,各自满怀惆怅地说着以往的回忆和年华已逝的不舍。
沈静瞻暗自掐紧手心,即便面上平静毫无异样,但是被吴楠带去见姚家外公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手足无措,一向落落大方的男人竟然也有了衣裳是否不够端庄,仪表是不是稍欠整洁的顾虑,担忧自己待会儿见了人没带礼物会失了礼仪……
“没事儿,”吴楠主动拉住他的手,将自己略带薄茧的手指放到他的手心,脸上带笑地低声安慰沈静瞻。
沈静瞻暗暗垂眸,用力握紧之后才微微翘起唇角,按捺下心中的激越。
“外公,生日快乐,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一年比一年健康快乐。”吴楠上前一步抱住那个神采奕奕,眉眼精硕的老人,笑得两眼弯弯的。
“好,好,阿楠都好久没来看外公咯,”姚老爷子慈蔼地摸了把外孙女的头发,转眼又看向吴楠身旁的男人,意有迟疑,“这是?”
“姚爷爷好,我是沈家第三代幺孙沈静瞻,特地过来给您贺寿的,”沈静瞻温和一笑,恭敬地和老爷子问了好。
“哦……沈家的小子啊,”老爷子含糊地拉长声,下一秒直接撇过眼不看他,明显有些看不上这个跟着自家外孙女一块来的男人。
吴楠被自家外公孩子气的模样逗笑,她心里是知道的,老爷子对政治家庭出来的孩子一向看不上眼,老觉着细肠子弯弯绕绕不存好心,他心里偏着吴楠,自然是想把所有一切好的都留给她才好。
“外公你忘了,小时候我还带他来你这玩呢,”吴楠顿了顿,语气很正式地道,“沈静瞻现在是我对象,我这不特意趁着机会带给你看嘛。”意思就是,多少还是给点脸,别闹得太僵。
老爷子眼刀子一横,瞧着沈静瞻更不觉好了,上下打量一阵,耸耸鼻子直撇嘴,睨着沈静瞻一脸嫌弃,“我知道他是沈家的,那啥,我和楠楠还有话说,你自己找伴玩,啊。”
吴楠捂脸,这老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懂得客气了。
偷偷朝沈静瞻打个眼色,吴楠只能眨眨眼,用眼神告诉他——自己能搞定这个老孩子。
在和沈静瞻真正确定交往关系之前,吴楠动用了手上权利将沈家和沈静瞻身上所有的关系人脉都查得一清二楚,她不要求其他,至少在两人背景相当的前提下,这个男人能如他所说得表里如一,她可不想以后发展到一定程度上时再冒出个大肚子的女人来砸场子。
“你想好了?”姚外公抿紧嘴唇严肃地问,“楠楠,婚姻大事不可草率,我不希望你随随便便就将自己叫给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男人。”
吴楠朝远处冲她招手的几个发小摆摆手,自己拉过椅子坐下,拿起手边那杯茶水仰头一饮而尽,满不在乎地笑,“外公,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何况,我和他现在只是在交往,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呢。”
“和沈静瞻的交往我是认认真真考虑过的,论背景人才和相貌,沈静瞻在咱们区里那也是极出挑的,我之前也跟他仔细讨论过,就算以后结了婚我以后的孩子也是跟我姓,只要合适,我没什么好挑的。”这也是吴楠的实在话儿。
“你这孩子……”姚老爷子无奈的摇摇头,“外公只是希望你老了之后能有个真心实意陪伴你的伴儿,牵扯太多利益关系,感情就容易复杂了啊。”
只要权衡得宜,利益才是最稳固的牵绊。当然,吴楠只敢自顾自翻白眼,嘴上却道,“外公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吴家有我在以后也翻不了天,沈静瞻更翻不了,他敢存二心,他家老爷子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哟,已经通过气了?”老爷子眉头一挑,挺八卦地凑过来小声问道。
吴楠拿出脖子上那根系了块碧绿玉佛的红绳,朝她外公挤眉弄眼地,“那是,我能做没把握的事情么。”
“你呀……”姚外公长叹口气儿,只恨阿楠不是男啊。
拉着沈静瞻离开的时候,吴楠一如从前叫他们三更半夜去摸鱼的俏皮样,慢悠悠地吹了下哨子,朝他们摆手告别,转头对沈静瞻笑得很开心,“和他们聊得怎么样?”
沈静瞻只是温然一笑,想起那帮人明里暗里的试探和针对,以及他们口中‘无意’透露出来的事情,眼眸一深,顿时笑意更深,眉眼愈发张扬,整齐的白牙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耀眼,“嗯,婆家人果然热情。”
所以这找场子的份内事儿,就由他这夫家人来代办好了。
第五十八章:暗波汹涌
夏末的天,就像似嗔又怒的小媳妇脸,微带燎燥却有无限初秋的风情。
喜欢奔走在操场上的少年依旧生气勃勃,肆意发泄着青春的热汗,这时候要再来一瓶冰冻过的汽水,那真是舒爽得全身毛孔都要张开来。
高二一班中午有场篮球赛,在这次整个高中部的篮球赛中他们班成绩还属上游,只要再打两场,有望争得高中部第一名的赞誉,当然,最重要的是—第一名拥有代表本校参加与别校的篮球竞赛一竞高下的机会。
“同学们,这场比赛我们一定能赢,你们有没有信心?!”班主任是个很懂得鼓动气氛的男人,他的语调热情张扬,是个难得能和学生们处一块的老师。
“有!”
一身雪白的篮球服,只那队服数字愈发鲜红张扬,少年们的蓬勃英姿吸引了操场上所有来围观的学生和老师,这次蒋立坤所在的一班对上的则是高二七班的篮球队。
蒋立坤领着一众穿着统一球服的队员先行做好热身运动,临下场的时候下意识看向冯臻,见冯臻朝他点了头之后,才调皮地和在场观众吹了下哨子,只是冯臻的视线在环视一圈回来之后,却是一下拧紧了眉头——他在七班后勤队里看见了杨帆,
就像看见一只恶心的蟑螂。
有些人是天生不讨人喜欢,不管他的表面装得再好,但是本质的恶感总会给人一种全身汗毛直竖的抵触。
冯臻慢慢握紧手里的干净毛巾,转过脸不再看向那边。
对于一个初次见面就敢背后下手用球砸他,害他滚下楼梯差点残疾甚至没命的人,冯臻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即便他已经小小的报复回去。但是下次遇见,那种吐不出来,咽之不下的恶心感还是深藏在记忆深处。
和蒋立坤相处得越久,冯臻对吴家和杨家的关系就越发了解,都说人在其位司其职,他心里向着吴楠,自然对杨家更添恶感,毕竟蒋立坤可从来不会对他避讳这些东西。
“阿臻,原来你在这儿呢。”丁雅艰难的从那边的人群挤过来,飞扬着的笑脸在太阳下璀璨夺目。
“你们班今天也有比赛?”冯臻侧身一站,给她空出位置,随口问道。
丁雅摇摇头,轻笑着掀起唇角,“没呀,我们班的早上就比完了,我现在可是专门来看小威和赵叙的比赛的,”她最近心情开朗很多,常威和赵叙这两个开心果实在功不可没。
“看看,我新买的发饰,好看吗?”丁雅晃晃脑袋上那个粉色发带,闷热的风一吹,便有湿润的清新袭来,带着少女暧昧的悸动。
冯臻认真地看着丁雅的眼睛,少女的心思纯澈洁白,让人一目了然的透明,抿紧的唇角微松,脸上的棱角也温和下来,“嗯,好看。”
操场上的篮球赛正进行到白热化状态,丁雅略微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去看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们,微垂着眼睑,努力扯出话题佯装自然地笑道,“等你们班赢了,可要请我们吃雪人哟。”
“我要两个啊……”她深深看了冯臻一眼,伸出两只手指头调皮地笑道。
当你将一个人在心里挂怀的时间久了,久到它偷偷变了质,但你还是会习惯性地回头去看看,它是否还在?因为太在意,因为一直注视的那个人在眼底停留太久,眼神便会不由自主地追随、关注,甚至连他的一颦一笑都了然于胸。
也正是因为两人相互了解得太深,所以冯臻很放心地任由丁雅接近,也能够在那段相互挣扎的日子安然期望丁雅能干净利落地抽身离开,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恋情本就艰难,何苦再拉一个人下水。
丁雅从来都很清楚冯臻是一个怎样的人,那种只要下定了决心就绝不回头的坚决。
“阿臻……”丁雅含在嘴里的话儿最终还是淹没在一堆的叹息中,她只是努力朝自己的小竹马扬起笑脸,因为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和难堪,不想让自己在心上人面前露出对感情的怯弱,丁雅仰头深吸一口气,想让眼眶里的水意倒流回去,咬着唇艰难地扯出一个弧角。
这种想要努力喜欢一个人,想要默默守护他一辈子的心情,对于这个还没成年的花季少女来说还是太过沉重了些。但是作为人类所承受的、被给与的、而得到的任何一样东西,只有经过千锤百炼的人生才是最完满的。
冯臻目不转睛地看着操场,神情温淡,他没有回头去看丁雅,只是在这喧闹的人群中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声音一如从前的温和,“我们是朋友。”
丁雅敛眉,和他并立不动,只是垂在两边的手紧了又松。
比赛时间倒数的时候,蒋立坤以一个漂亮的三分球结尾,这场比赛的输赢毫无悬念以63:183结束。
蒋立坤抛下球就兴冲冲地冲过来,几个前冲力一下就跨过横栏跃至冯臻面前,如果不是旁边围着很多人,相信他现在更想抱着冯臻用力亲吻,一起分享他此刻胜利的喜悦。
再三克制下,蒋立坤只是重重拥抱了一下冯臻,就接过他手中的毛巾,一脸得意地擦汗。
后边跟上来的队友俱带戏谑地调侃,“哟,坤子,你这是急着见媳妇呢,真是,有了媳妇忘了朋友啊,哈哈……”
“待会儿一块去小店聚聚吧坤子,怎么也得犒劳犒劳一下肚子啊……”
旁人七嘴八舌地凑过来,叽叽喳喳热闹地不行,蒋立坤也没推辞,迎着太阳眼睛微眯,大手一挥,笑容十分爽朗,“行啊,你们先去占位,今儿个我请,等咱们拿下第一名,再去外面好好搓一顿。”
余珊珊不知何时站到身旁,手里拎着一袋子冰冻过的矿泉水,一个一个分发了之后,这才站到赵叙旁边小声说话。
蒋立坤拿着冯臻给他装的白开水,虽然不是冰冻的,但是心里却舒爽地毛孔吐气,这待遇,嘿嘿,可不就只有他一个有的嘛。
七班的篮球队员也走了过来,队长是上次在食堂见过的那个和杨帆关系很好的男生,身材壮硕,阴蛰的脸色很难看,经过蒋立坤身旁的走道口的时候更是用力撞了一下,若不是冯臻察觉得早,迅速拉开蒋立坤,恐怕在这猛力冲撞之下难免会受些轻伤,这个范围自然包括——崴脚。
“这次我们发挥失常,若有下次,一定将你们打得屁股尿流,哼。”那男生冷哼一声,整个身子都绷紧了。
他这话儿一出口,蒋立坤旁边的男生就不屑地嗤笑反驳,“哟,自不量力就直说嘛,找那么多借口,还发挥失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去。”
两方的火药味顿时暴涨,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冯臻拉住青筋爆起的蒋立坤,冷眼看向还在那男生耳边小声说着什么的杨帆,眼角微挑,“男人就要有能屈能伸的勇气,如果你输不起就回家奶孩子去,故意寻衅挑架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的气质清冷,就是在这喧闹的操场上都显得鹤立鸡群,原本还显躁动的气氛被这清泠泠的嗓音一压,顿有几分沉寂和缓和。
在场的人都默了几秒,显然大家都知道,若是两班在公开场合下打群架,不论缘由和结果,到时候被耽误的肯定是即将打擂的蒋立坤这方。
“他们只不过是棋逢敌手难免激动,别都把人都想得那么龌龊。”杨帆苍白着一张脸,挺着瘦弱的胸膛挺身而出,为他们说话。
蒋立坤上下打量了一阵杨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无深意地轻笑了下。
“看在我的面子上,表哥你就不用和我们计较了好吗?”旁边的人明显被两班队员明显火药味的对峙吸引过来,杨帆这番低下恳求地语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蒋立坤这边的队友耀武扬威欺负失败者呢。
赵叙当场就笑了出来,捂着腰笑得花枝乱颤,“哎哟,可算是长见识了,”他瞥了眼杨帆,冷笑,“杨家的教养可真不错,教唆后辈勾搭人也就罢了,生下的孩子也这般不要脸皮,果真是一代传承一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