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们的攻击无效,一次又一次被水气击伤。
属下不给力,尖吻蝮的心情相当不爽,它死命地瞪着老妇人,呵斥身旁的毒蛇。它命所有的毒蛇全数上前,一个鲛人没理由会到由他亲手解决的地步。
老妇人身前的水气在徐徐环绕,飘忽不定,好像看不见的盾时刻保护着老妇人。这道水气其实是鲛人一族的宝物,是与青墨所持有的泪剑并驾齐驱的武器,绡剑。
绡,鲛人一族纺织的鲛绡,它们薄如蝉翼,轻盈柔软,即使是如此柔软的鲛绡亦能成为一种强大的武器。
上乘的绡具有灵性,而且具有极致的攻击力,绡夹带着丝丝水气,亦柔亦刚,不许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靠近自己的主人分毫。
越来越多的蛇冲上前又被击退,它们撞倒了墙,掀翻了屋顶,而老妇人始终稳稳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老妇人表现出镇定的同时,也在掩盖自身的秘密。她年纪大了,纵是绡剑力量再强大,时间耗的越久,她将会越来越力不从心。
不过她不担心,即便是暴躁的尖吻蝮愤怒地张大嘴,朝她吐着蛇信的时候,老妇人并不认为,自己的一生会在蛇堆里结束。
她明白,有个人肯定会来。
床边的空地瞬息间泛起彩色的光芒,色泽美得令人赏心悦目,鲛人一族之中唯有一人有资格环绕这般高贵美丽的光芒。
水雾眨眼聚集又转眼散去,一抹身影渐渐清晰。
汐落霞静静地站在空地,她面无表情,不屑地看了眼凶狠的尖吻蝮。霎时,她眼底的情绪一变,帝王之气陡然上升,王者的霸气清晰而明显,冰冷眼神扫过屋内的毒蛇。
水气猛然聚成的无声攻击,一屋的蛇来不及闪躲,已悉数重创,被打的七零八落。
稍稍能稳住自己的尖吻蝮被水气割破了蛇皮,伤痕累累。
汐落霞目视前方,缓缓道:“窥视我族宝物,肆意伤我族人,扰我南海之滨清静,诛。”
鲛人王命令一下,浩浩荡荡的鲛人军队立即冲上了前。
负伤的群蛇四下逃窜,汐落霞徐徐的别过视线。见到老妇人,她的表情柔和了些许,但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掩藏了起伏的情绪:“我听到你在叫我。”
闻言,老妇人微微笑了笑,她轻轻地拍了拍床沿,若有所思:“时机快要到了。那些失去的过往,即将归来。”
汐落霞静静地凝视老妇人,有那么一瞬,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欣慰。
好一会儿,汐落霞垂下眼帘:“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多年,还以为再也等不到了。”
“你知道的,族中有叛徒,有些话,这么多年了,我从来不能提及半个字。”老妇人说道。
老妇人默默地看了一眼床板,满心的期待。
她还记得那一天,风和日丽,一个化缘的老和尚路过小镇,他来到老妇人的家门外,又饿又渴。老妇人见他可怜,于是拿出食物和水交给他。
快速把食物塞进嘴里,大口的喝完清水,和尚感激地告诉老妇人。他说老妇人好心有好报,她等待已久的契机就要到了,贵人将至,困难将迎刃而解。
此后,和尚离开了。紧接着,青墨和腾渊带着白蛟敲响了老妇人家的门。疑惑与希望同时到达。
老和尚的话是否准确,老妇人不知道,但她希望,对方的话语能成真。
鲛人军队外出缉拿毒蛇,老妇人和鲛人王留在屋内。与此同时,跌入黑坑的大金龙直直地掉到了一个黑灯瞎火的洞穴里,他最先听到的是程祥山的大声呼喊:“救命啊,有没有人在啊?快点来个人吧。”
腾渊没奈何地抹了一把冷汗。
这条假龙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够稍微给力一点,不要这么丢人现眼。可是,不管怎么说,程祥山总归是与龙王有关联的龙丸,看在龙丸的面子上,腾渊决定去找找程祥山在哪儿。
指尖扬起灵力点起光球,照亮了附近,大金龙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地底的洞穴,而是站在一个宫殿内。宫殿的装饰十分古朴,最奇特的地方在于,整座宫殿全是由水做成的。
腾渊沿着程祥山的呼救声一路往前走,他走了一段路,总算瞅见程祥山的身影。
程祥山贴着一堵水墙,以头朝下的姿势倒掉在半空,他的手脚被链条紧紧捆住了,怎么也挣脱不开。
腾渊对此心情复杂,他不懂,程祥山掉入深处时难道不知道奋力飞几下么。忘记飞也就算了,为什么这么宽的地方不落脚,偏偏要在水墙撞两下触碰机关。
半空的高难度机关也能触发,腾渊不得不佩服,程祥山的命中危险的能力太高了。
腾渊一跃而起,他飞到程祥山身旁,这些水看着透亮晶莹,可形成的链条相当结实。腾渊用手掰了掰,链条无反应,于是,龙王伺机展示了他的金龙长枪,换个人可没这么轻松能够帮助程祥山。
挥动帅气的金龙长枪,腾渊动作利索的切断了链条,一不留神,顺带水墙也一并切掉了一大块。
悬空的程祥山顺利落地,他长长了呼了一口气,凭借着腾渊点亮的光芒打量四周:“这儿好像不是有什么秘道出口的样子?”
连程祥山的思考模式都能考虑到周围情况不对,腾渊自然也察觉到,这儿与寻常的地道不一样,好在貌似也没有太大的危险。
早早踏了机关的程祥山心有余悸,他自动自觉地往大金龙身后缩,避开前途的危机。
这般情形让腾渊频频抹汗,此时此刻,他倍加怀念大白蛟。要是有大白蛟在,前方的道路纵有再多的毒蛇猛兽也不愁,有一条勇敢的白蛟捆着绳子往前冲。
这愈发坚定了龙王必须把大白蛟拐回龙吟湖的决心。
两人顺着道路朝前走,他们路过水的长廊,腾渊四下张望,这里全是水,水的小亭,水的楼阁,水的庭院,腾渊好奇这些水是不是海水。
腾渊没试,程祥山已先一步冒险了。
程祥山迟疑着舔了舔水柱,他马上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啊,好咸。”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腾渊滴汗,龙王表示他不怎么喜欢海水,太咸了,真的太咸了。
水宫殿的正中有一块平地,放了一张水做成的大床。与其它地方不同,这儿不再黑暗,床的周围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把周围照得透亮。
大床上躺着一个人。
腾渊毫不犹豫地拎起程祥山往前丢:“轮到你了。”
程祥山毫无心理准备,他踉跄了几步才站稳,随即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仿佛在诉苦,为什么是他过去打探。
稳了稳情绪,程祥山心颤颤地掀起轻薄的床帘,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床内,别过头对腾渊喊道:“是鲛人。”
腾渊应了声。
紧接着,程祥山又补充了一句:“男的。”
第75章
程祥山的话在耳边飘过,腾渊站在原地,他对当前的情况颇有点费解。
如今他身处老妇人家的地底,这儿有一座海水做成的宫殿,腾渊和程祥山意外的发现了一个鲛人。考虑到老妇人往昔的身份,这种时候,腾渊难免下意识把这个鲛人与老鲛人王联系起来,认为这就是青墨失踪许久的外祖母。
哪知道,老妇人的嗜好不同寻常,她家中不藏鲛人王,而是躺着一个男鲛人。腾渊纳闷,老妇人没有家人,那么躺在这儿的男鲛人到底是谁。
腾渊一边反复思索,一边快步走上前,他撩起床帘往里看,避免程祥山由于紧张过度,把女鲛人当作男鲛人。
然而,程祥山看错的可能几乎为零。
躺在床内的鲛人年事已高,十分消瘦,他一头白发,双手置于胸前,握着一柄透亮的水剑,看起来仿若长眠此地的忠诚护卫。
鲛人并非人形,他维持着鲛人的原本形态,半人半鱼。他鱼尾的鳞片微微泛白,他的鱼鳍颜色黯淡,与女鲛人鲜艳的色泽比起来相差很远,显得分外暗沉。
他的模样不漂亮,也没有明显的优雅气息。
此外,决定鲛人男女的其中一条是,平胸。
尽管双手放在身前,但腾渊仍能清晰的辨别出平坦的男人胸,假如女鲛人的胸能平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一种境界了,估计只剩了一层皮。
思来想去,腾渊对这个男鲛人的身份越猜越迷茫。
让腾渊倍感郁闷的问题在于,说好的出去的路,到哪儿去了?
他得尽快赶回南海龙宫,大黑龙一旦摆脱小烛龙的追踪,肯定会马上到龙宫找他。他一条龙的日子过得够久了,久到抓狂,迟迟见不到大黑龙,他会暴躁。
龙王暴躁起来会后果很严重。
奈何腾渊再着急也不管用,除了夜明珠照亮的区域,到处黑漆漆,人生地不熟,腾渊叹了口气,出路究竟藏在哪个角落。
他如何才能出去。
停下来等待不是办法,龙王和程祥山商量之后,两人分头寻找。绕着水宫殿仔仔细细的找了一圈,可惜毫无收获。
转来转去,最终又回到宫殿正中的这块平地内,收获的仅有一地的夜明珠,以及一个不知死活的男鲛人。
腾渊皱了皱眉,他不信邪,这个地方怎么可能没路,哪怕真没路,就挖一条路,没准挖着挖着就挖到了南海。
龙王犯愁之际,冷不丁想起一件事,他盯着程祥山再三看,一脸怀疑:“你该不是会害怕触碰机关,压根找都没找,随便坐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吧?”
听到这话,程祥山情绪激动,立刻反驳:“我是什么人,我怎么可能怕机关?”
好吧,他不是人,他是龙丸。
腾渊对他的话将信将疑,直直的看着程祥山不吭声。
程祥山压力无限,心虚的抹了一把冷汗,他稍稍往后退了小步,做出了退让:“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很担心再踩到机关。但我以龙格担保,每条路我都有好好的找过。”
腾渊清了清嗓子,不要随便摆出龙格,最多只能算龙丸格。
所有路都细心查找过,情形非常不乐观,这意味着,兴许宫殿当真没另外的路出去。那么老妇人让他们下来做什么,纯粹为了看看看男鲛人帅不帅?
这未免太不合常理。
在决定由谁刨坑挖洞之前,腾渊再次瞅了瞅床内的男鲛人。他上前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胳膊,温度极冰,冰的差不多僵化了。略微迟疑,龙王探了探鲛人的呼吸,相当的微弱,男鲛人气息弱到距离死亡就剩一两步了。
恐怕要筹备着去给阎王见面了。
龙王颦眉,努力的思考,男鲛人与这儿的一切有何关系。
他纠结片刻,看在这个鲛人长得貌似有几分仁慈模样的份上,腾渊勉强相信男鲛人不是坏人。他和程祥山挖洞离开之后,做一件善事,救男鲛人一把。
可他的医术并没高明到,任何情况均能爆发起死回生的奇迹。
他随身携带的唯有大金丹无数,男鲛人是在世间多停留几载,还是整装到阎王殿报道,全看天意。
龙王摸出口袋里的大金丹,塞了一颗在男鲛人口中。腾渊耐心的等待着,程祥山站在一旁同样耐心的等待着,一会儿他和腾渊划拳,谁输谁挖洞,这样才公平。
半晌,男鲛人依然一动不动,气若游丝。龙王紧张捏了一把汗,自我劝道,不要紧,对方的气息原本就弱到不行,救不了非常正常。
与此同时,他脑海里却冒出了另一个声音。不是吧,大金丹气体补血十分见效,没道理一颗金丹下去,完全无动静,难道是用量太少了不成。
于是,腾渊善意地抓了一大把金丹塞入男鲛人嘴里,他又等了一会儿,男鲛人仍然没动静,气息反倒愈发的微弱。
不愿面对金丹无效的挫折,龙王果断抓了一把又一把金丹给男鲛人服用。他有的是金丹,不说救活,总不能救着救着就死了吧。
腾渊的善举让程祥山压力山大,他犹豫到了极致,挣扎小一会儿,对腾渊说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一脸苦闷的腾渊别过头看着程祥山,没看他现在忙着吗,有什么事能不能等一会儿再说。不过顾及龙王平易近人的形象,腾渊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动作:“说吧。”
程祥山指了指男鲛人,哭笑不得:“你塞了两把珍珠在他嘴里了,再来一把的话,真的不会噎死么?”
一席话仿若晴天霹雳击得龙王一愣一愣的,腾渊忽感天瞬间黑到了底。他动作僵硬,低头瞄了眼自己手中。虽说体积与金丹差不多,但腾渊握在手里的东西,妥妥的大珍珠,绝逼不是救命大金丹。
龙王平时打弹丸玩习惯了,不知不觉顺手摸了珍珠。值得欣慰的是,不是两把夜明珠,不然恐怕肚子夜里会发光。
咽了咽口水,龙王莫名感到嗓子难受,他替男鲛人梗得慌。
奋力压住自己的窘迫,腾渊淡然地朝程祥山勾勾手指:“你过来。”
程祥山略微迟疑,琢磨靠近腾渊的后果,却见腾渊无比镇定地指了指男鲛人:“倒过来,抖两抖。”
善后的活儿交给了程祥山,程祥山十分委屈。明明喂男鲛人珍珠的人是腾渊,怎么抖珠子的时候就轮到了自己,理应由腾渊负责到底。
程祥山才见识过金龙长枪的威力,他权衡了一番自己和腾渊的力量差异,他沉思片刻,问腾渊:“龙丸卖不卖?”
腾渊顿时神经抽搐,信不信他把手里的这些珍珠塞到程祥山嘴里。
打不过,争不过,程祥山不情不愿地踱到床边,他环住鲛人的腰,准备先将对方扛起来,却苦闷发现,自己根本挪不动鲛人分毫。他又试了试,依旧不成功。
男鲛人看似消瘦,可出乎意料的沉。
程祥山无法解决的难题转手还给腾渊。
腾渊对此淡然,不是程祥山故意偷懒,就是程祥山灵力不足,看他来示范,何为龙王风范。
龙王尝试的结果是,男鲛人特别沉,连腾渊都移不了。
腾渊极度怨念,老妇人把他骗来了一个什么奇怪的地方,没出路不说,还附带一只古怪的鲛人。
伸手抓出鲛人的肩膀,腾渊的手背浮起了龙鳞,他郁闷地对着男鲛人一声龙啸,计划动用大金龙蛮力。
岂料,就在这时,男鲛人双手握住的水剑腾起了些许金光,金光在透亮的剑身游动,转瞬间,水剑竟浮出了龙纹。
鲛人用龙族的宝剑,这种情况非常少见。
腾渊站直,偏着脑袋研究宝剑的变化,他好奇的伸出手指伸向龙纹,哪知龙纹猛然腾空,咬了他一口。
俗话说十指连心,手指吃痛,龙王相当的不爽。
区区破龙纹胆敢张口咬他,简直活腻了。
龙王二话不说,他挽起袖子,挥起自己的金龙长枪,一刀砍断了飘忽于剑身上方的龙纹。
被劈的龙纹顷刻消散,龙王表示心里还算痛快。开什么玩笑,一个龙纹竟然冲他叫嚣,典型的嫌弃命太长。
然而,随着龙纹的消失,变化随之而来。
宫殿迅速改变,水的小亭,水的楼阁,它们纷纷垮塌化作了海水。海水之中,一个巨大的笼子逐渐成型。
腾渊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警惕的打量那个危险程度未知的大笼子。
牢笼内可见一个幼年的鲛人,她闭着双眼,静静地躺在水中。她的眉宇间有一丝愁意,好像陷入了不愉快的梦境。
幼年鲛人的身边紧紧环绕着诸多龙纹,它们限制了鲛人的一切行动。
“这是什么?”程祥山心颤颤地问道,地底的诡异多一分,离开的可能就少了一分。
腾渊懒得解释,用眼睛看怎么都能看的清楚明白,一只幼年的鲛人困在龙纹内。腾渊对程祥山说道:“我记起一件事。”
程祥山点点头,他面对腾渊,等待对方继续往下说。程祥山以为腾渊对幼年有何看法,谁知腾渊的目光投向了沉睡状态的男鲛人:“倒过来,抖一抖。”
这一件事没处理完。
尽管世间向来有鲛人泣珠的说法,但是,鲛人被珍珠梗死的传说,恐怕极其罕有,龙王不想创造一个新的故事。
宝剑上的龙纹已然不见,男鲛人不再是沉的异常,无法挪动。程祥山泪往心里流,偏偏又找不到其它的借口,他不得不扛起男鲛人,奋力的飞至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