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刚才那声惨叫,显然是那男子发出来的,左邵卿眼尖的看到他的后背上两道深深的划痕。
听到后头的脚步声,左小狼扭过头,“啊……爹爹,这里……”
左邵卿已经认出这个男人就是刚才撞到他的那个,走过去一脚踹在他身上,点了他的穴才把左小狼拉下来。
把人翻过来,左邵卿也没仔细看他的脸,在他胸口摸了摸,掏出了几个钱袋子。
其中一个正是他的,那可是用上好的布料缝制的荷包,上头绣着一只雄鹰,和陆铮用的是同一种,他平时都不舍得乱扔,这人竟然敢偷!
他查看了一下里头的东西,还好都在,他将另外几个荷包都解开看了看,无非就是些银子铜板,其中一个荷包里竟然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他笑眯眯地将这些钱倒出来塞进自己荷包,然后将空荷包报塞回那小偷的怀里,还慎重地拍了拍,“今日小爷心情好,就饶你一条命,自求多福吧!”
抱起左小狼,左邵卿先夸奖了一通,“儿子,干得好!”然后又训道:“下回可别这么鲁莽,这次万幸是个没武力的小偷,万一是个会功夫的,你这两下子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左小狼呜呜了两声,没说话。
“不过,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左邵卿好奇地问。
“味道……他身上有味道。”
左邵卿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这真是狗鼻子啊……不对,是狼鼻子!”
等找到罗小六,见他后面跟着几个漕帮的人,应该就是之前跟他出门的那几个,他翻了个白眼,这些人还不如他儿子呢。
为首的青年讪讪地笑了笑,“咱们兄弟远远跟着,没看到那人出手,三爷受惊了。”
左邵卿一脸诚意地说:“无碍,反正已经抓到了,你们将人送官府吧。”
“是是!”
左邵卿也没了逛街的兴致,直接抱着左小狼提前去了约好的仙鹤楼,一进门就让小二送上一盆水,给左小狼洗手。
看着小东西指甲缝里的血迹,左邵卿考虑了会儿,还是决定不给他剪指甲了,好歹是小东西保命的武器,留着也好。
196.应约
见时间还没到,左邵卿干脆自己点了几样小菜,自己先吃起来,反正待会那种场合,想来也是吃不饱的。
给左小狼夹了一筷子青菜,“别关顾着吃肉,菜也多吃点!”左小狼刚领回来的时候,左邵卿担心他肠胃不好,天天只让他喝肉粥喝汤,害得这小东西后来更馋肉了,已经到了无肉不欢的地步。
左小狼虽然嫌弃那绿绿的青菜,但只要是左邵卿给的他一般不会拒绝,囫囵吞下去再拿着鸡腿啃了一大口。
左邵卿没想过一下子就能改正左小狼身上的毛病,事情总要循序渐进的来,所以对于他毫无礼仪可言的用餐姿势完全无视了,只是时不时给他夹点菜乘碗汤。
等左小狼吃到八分饱,左邵卿便让人撤掉饭菜,这小东西一吃起东西来,就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肚皮有多大,总要吃到撑不住为止。
“啊……吃……”左小狼看着被端走的肉盘子,眼馋地舔了舔嘴唇。
左邵卿让罗小六伺候他洗手漱口,然后抱着他走出包厢,与贺通判约好的时间也到了,也该去赴约了。
他们刚走出包厢,就有小二迎上来说:“是左大人吧?贺大人已经到了,请随小的来。”
左邵卿并不意外对方知道自己的位置,想来贺通判约在仙鹤楼肯定是和这有点关系的。
跟着小二上了三楼,左邵卿一眼就见到了等候在门外的男人,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穿着宽松的便装,留着羊角须,目光精明,绝对不是个好相处的。
听闻贺通判是林志豪一手带出来的,曾经是林家的幕僚,后来中了进士,就顺理成章地跟着林志豪了。
可以说,林志豪有今天,这个男人功不可没。
在左邵卿打量这个男人的时候,对方也在暗暗评价他,不可否认,左邵卿的长相是很招眼的,让人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他,清秀俊美,气质超卓。
贺通判眼前一亮,脸上挂满笑容迎了上去,“这位想必就是左大人了吧?久仰久仰!”
“让贺大人久候了!”左邵卿将左小狼递给罗小六照顾,朝贺通判拱了拱手。
他的官品比通判高上一级,到是不用太客气。
“哪里哪里,时间刚刚好,是下官急着想见一见左大人的风采,所以心急了。”贺通判将人领进雅间,立即有人捧着刚出炉的饭菜鱼贯进来,摆了满满当当一桌。
左邵卿随意一扫,发现菜色相当丰富,山珍海味都齐了,看来这个通判大人囊肿丰满啊。
“刚才小儿肚子饿,我们便先用了些,贺大人不会介意吧?”既然能在他们吃饭的门外候着,想必这个贺通判也知道刚才他们在做什么了。
“自然,小孩子饿不得的,那左大人随意。”贺通判也没太客气,站起身给左邵卿倒了一杯酒,随意扯了个话题聊起来。
左邵卿不明白他的来意,见他一直不进入正题,也不急,反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说来这个贺通判还真是个妙人,语言诙谐,人也不卑不亢,一通对话下来也看得出文采出众,阅历丰富,不愧是林志豪的智囊人物。
左邵卿初入官场,还处于学习阶段,因此身边也没有一个信得过的心腹干将,不过这事急不来,要找一个有智慧有谋略又忠心的幕僚,肯定是不容易的。
酒过三巡,贺通判状似不经意地问:“不知左大人对鹤城怎么看?”
左邵卿期初以为这个官员是想通过自己攀上陆铮,毕竟一个通判想搭上镇国公太难了,自从嫁给陆铮,他见识过太多抱着各种目的接近他的人。
“鹤城很好,从这几日来看,鹤城百姓丰衣足食,民富则国安,这些都是林知府的功劳啊。”
“林大人确实心怀抱负,一心为民,不过鹤城能有今日,也全赖皇上真知灼见,解了海禁,而陆公爷又剿了一个海寇窝,让海商出海安全了不少。”贺通判一番话,不仅抬高了自己的上峰,连带着奉承了天凤帝和镇国公。
左邵卿心里对此人印象不错,“林知府能有贺通判如此助手,也是幸事。”
“大人过奖了,下官也只是做好分内之事。”贺通判谦虚一句,突然提到:“下官与林知府共事多年,多少是有些默契的,可惜林知府即将调任,以后恐怕很难遇上这么默契的上峰了。”
左邵卿有些惊讶,难道这个男人是想找自己走关系,帮他调往京都?
这似乎说不通啊,林知府如果调入京都,肯定会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心腹弄过去,即使要走关系,也不可能找自己啊。
他表现出适当的惊讶,“原来林知府要高升了?本官倒是第一次听闻,在此先恭喜了。”
“此事还未确定,左大人可否先保密?万一……下官可无颜面对林大人了。”
“这是自然。”左邵卿顺势答应了下来,他心里好奇的要命,很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不怕实话告诉大人,鹤城是在下的家乡,能在此为官,为家乡做点事是在下的毕生所愿。”
“贺大人高义!”
贺通判似乎只想想找个诉说的对象,感慨到:“按理在下应该跟着林大人一同入京的,可是实在放不下这个地方的百姓,哎……”
左邵卿心思一转,面带笑容地劝导:“既然如此,贺大人留下又何妨?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话虽如此,但左大人可能不知道,在下曾是林大人的幕僚,有林大人相助才有今日,实在做不成忘本的事情来。”
左邵卿隐隐有些猜测,但还不能肯定,只是顺着他的话说:“贺大人何必纠结这个?里的男人虽然对你有栽培知遇之恩,但他肯定不是要你报答他的。”
贺通判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来,“林大人心胸开阔,自然不需要下官报答,下官只是不舍得离开林大人罢了。”
话说到这份上,左邵卿已经能确定这个贺通判是想和林知府分道扬镳了,只是是真心还是假意就不清楚了,不过能把这么私密的事情告诉他,显然是想投靠他的。
他脑子迅速分析了一遍,从他的动机来看,八成是想借助自己的力量脱离李志豪,而他话里话外都想留在鹤城为官,可能还有让自己帮他稳固官位的意思。
不过,他到底为什么找上自己呢?说实话,他不相信这个人会受制于林志豪。
奇怪啊奇怪。
贺通判低头抿一口酒,眼底带着深思,他也是考虑了很久才下这个决定的,林志豪并不算个明主,尤其这次扣押漕帮的船让他看清了这个人太意气用事了。
但他不会背叛林志豪,但不妨碍自己和他慢慢脱离关系,过往的一切就当是他报答林志豪的知遇之恩好了,他并不想一辈子和林志豪绑在一条船上。
所以,他首先要找个能和林志豪分庭抗礼的人靠拢,再找个借口说服林志豪让自己留在鹤城,慢慢断了往来。
京都事多,相信用不了多久林志豪就会有新的心腹,等他发现用不上自己的时候自然会主动断了往来,这样才不会激起林志豪的愤怒和报复。
至于找上左邵卿,当然多半是因为此人和陆公爷匪夷所思的关系,有陆公爷在背后,他信心会更足些。
而且左邵卿还如此年轻,再聪明阅历也有限,要说服他也比较容易些,说白了,他始终不认为一个才十四岁的少年能有多大的本事。
贺通判打的好算盘,既想摆脱旧主又想得到新主的信任,而且他的眼光和林志豪不同,比起复杂的京都,他觉得在鹤城更容易做出政绩。
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总是掩藏的特别深的,左邵卿在明白他的意思后就很少开口了,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了解这个人。
“今日请左大人前来其实只是对大人多有好奇,也是想多结实一个朋友,希望大人不觉得下官唐突。”
“自然不会,本官初至鹤城,能结实贺通判也是幸事。”
左邵卿在评估,评估这个人对自己有没有用,又怎么用,他不介意对方利用自己,只要对方在他的掌握中,相互利用是必然的。
只是这样的人必定不可能成为他的幕僚,双方最多只能是合作关系了。
197.经验总是打出来的
“这是送给小公子的见面礼,没有准备什么好东西,还望左大人不嫌弃。”贺通判将一个木盒推到左邵卿手边。
既然是给小孩儿的见面礼,左邵卿也不好推拒,只是想着,若是将来两人不在同一条道上,再加倍还回去就是了。
“那我就替小儿多谢了。”左邵卿将盒子交给罗小六,然后起身告辞。
这一次的约见其实并不算很成功,双方只是相互试探了几句,左邵卿准备回去再让人查查这个贺通判,林志豪此人是一定要打压的,如果能砍掉他的左膀右臂也好。
左邵卿带着左小狼做出仙鹤楼,就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门外,隐一目不斜视地站在马车外。
“三爷。”隐一往旁边让了一步,等左邵卿抱着左小狼上了马车,他才拉着罗小六坐到车夫的位置上。
左邵卿把左小狼放在陆铮的腿上,挨着他问:“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见陆铮换了一套整洁的衣裳,头发带带着湿意,显然是已经沐浴过了。
“嗯,就去水师营看了看。”陆铮皱着眉头看着小东西在他腿上爬来爬去,忍不住伸手将他固定在怀里。
“如何?”
“兵是招来了,但是训练的效果并不好。”
“哦?是兵源素质太差还是将领不够尽心?”
陆铮叹了口气,将左邵卿的手紧紧握着,“当初分派下来的将领多是跟着本公南征北战的,能力没话说,但他们都不曾接触过海战,经验有限。”
在军营,将领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无法让士兵信服的将领根本无法带出好兵。
左邵卿多少也了解些,让一个陆战将军瞬间精通水战也不太可能,“那您打算怎么办?”
“等船弄好了,全都拉到海上实战,经验总是打出来的。”
左邵卿低笑,不得不说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只是希望他们运气不要太差,遇上强大的敌人。
陆铮伸手拦住他的肩膀,将人重重带进怀里,亲吻着他的耳根,“笑什么?”
“没有!”左邵卿收起笑容,严肃认真地说:“陆公爷高见,小生佩服!”
陆铮咬着他的耳垂磨了磨牙,岔开话题问:“今日谁约你见面?”
“鹤城通判。”左邵卿将贺通判送的木盒挪到面前,当着陆铮的面打开。
只见红色的绒布上躺着一个金灿灿的金锁和一枚色泽莹润的玉佩,皆是孩童佩戴的款式,果然是送给左小狼的。
左邵卿将金锁放在掌心掂了掂,“实心的,分量还挺足!”
陆铮则拿起那枚玉佩繁复看了看,“是暖玉,不错。”说完直接将玉佩戴在左小狼的脖子里。
左小狼不喜欢束缚,好不容易习惯了穿整套的衣服,但脖子上勒着一根绳子就觉得不舒服了。
他刚想动手扯下来就被陆铮喝止了,“不许拿下来,戴着!”镇国公府自然是不缺这些东西的,但他们出门时刻不知道会捡个儿子回来,因此也没准备这些。
暖玉对人身体有好处,尤其左小狼身体不算好,戴这个证合适。
左小狼抿着嘴唇不敢反抗,但一双大眼睛却求救般地看着左邵卿。
左邵卿揉了揉他扎手的短发,“笨儿子,这可是好东西,哪天要是你走丢了就用这个换肉吃,记住了吗?”
换肉左小狼还是听得懂的,于是高兴的点点头,摸了摸润滑的玉佩,宝贝似地塞进衣服里。
陆铮对左邵卿的教育方式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那你可得多给他身上多挂点东西,否则他能用一块玉佩换一块肉。”
左邵卿嘴角抽了抽,想象着左小狼又一枚价值千两的玉佩换一块二十文钱的肉的场景,顿时后悔刚才的话了。
左小狼放好玉佩后,见盒子里的金锁亮晶晶的,便伸手转了起来,相较于光华内敛的玉佩显然金锁更吸引人些。
左邵卿将木盒随手丢到一边,红色的绒布飘起来一角,露出一截白色的纸张。
“咦?”左邵卿将木盒捡回来,掀开绒布,就见下头整齐的码着一叠银票,每张面值一千两,全是大通钱庄的。
“看不出来这姓贺的出手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上万两。”左邵卿啧啧两声,想着是否顺应收下这银票。
“鹤城富庶,不仅是海商聚集地,同样是盐商最多的地方,这点钱不算什么。”自古有盐商的地方就难以维持清廉,要说这贺通判是个清官,陆铮一点都不信。
“这倒是,不过听他的意思是想继续留在鹤城为官,而且想投靠咱们。”左邵卿将今夜两人的谈话细无巨细地说过陆铮听,最后撇撇嘴说:“这贺岷有些聪明过了头了,这样的人不得不防。”
“那就试探试探他,若是他连林志豪都出卖了,这样的人就留不得,若是他还有点忠义之心,帮他一把也无妨。”
“我也有这个想法,聪明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会轻易背主的,今日若他能背叛林志豪,他日就能背叛我们。”
左邵卿见小东西拿着金锁就往嘴里塞,忙从他手中抢过那个金锁,无奈地训道:“就你那牙齿的硬度,这玩意儿可经不起你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