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莫冬阳点头,同意了他的观点。
方淮舟忽然在梦中惊醒,下意识的看向旁边,莫冬阳不在床上。方淮舟打开床头灯,看了一眼脑中,已经凌晨三点半。
方淮舟叹了口气,不管白天的时候莫冬阳表现的有多平淡,他的心里还是有愧疚感的。虽然他嘴上说着恨欧阳楠,但那毕竟是生身父亲,亲生父亲坐牢了,怎么可能睡得着?
方淮舟想了想,还是起了床。打开卧室门,方淮舟的心跳了跳,他闻到一股让人心惊的味道。
客厅的灯没有开,但厨房的灯是亮的。
方淮舟手脚冰凉,僵硬着身体跑到厨房,眼前的一幕让他肝胆俱裂!
“冬阳你在干什么!”方淮舟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的脱掉自己的上衣冲上前按住莫冬阳不断涌出鲜血的手腕。
莫冬阳右手还提着刀,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左手,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方淮舟空出一只手抢过莫冬阳的手里的刀丢的远远的,咬牙低吼道:“你疯了!你疯了!”
手上的刺痛终于唤醒了莫冬阳的神智,莫冬阳茫然的看看四周,又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左手——方淮舟正用衣服按着伤口,衣服已经被染成红色了。
莫冬阳抬起头看着方淮舟,眼睛红红的,“我,我只是想煮点东西吃,我饿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我把他送进了监狱,我是不是做错了?”
方淮舟看着莫冬阳委屈又茫然的模样,满腔愤懑找不到发泄的地方!他看到莫冬阳自残的那一刻,恨不得那一刀是割在他自己身上!
方淮舟忽然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吓得莫冬阳清醒了许多,抓着他喊:“淮舟你干什么!”
“你闭嘴!”方淮舟怒吼,他舍得伤害莫冬阳,只好伤害自己。莫冬阳被方淮舟一吼,吓得不敢出声。
方淮舟用衣服把莫冬阳的伤口绑好,然后把人抱去客厅。稳定心神给梁谨打了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他不敢把莫冬阳送去医院,这样的伤口被医院的人可看到可是要报案的。一报案的话莫冬阳的精神状态就被被曝光,有危险倾向的精神病人都会被强制治疗。方淮舟不敢冒险。
梁谨来的很快,看到一身血的莫冬阳和方淮舟脸色极差,他想骂莫冬阳,更想指责方淮舟没有照顾好莫冬阳。
可是他明白,如果一个精神病人想要自残,谁也看不住。
幸好莫冬阳手腕上的伤口不深,因为划了四道伤口所以血流的比较多,看起来很吓人。
处理好莫冬阳的伤口后,梁谨直接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这种时候还是让他昏睡的好。
方淮舟把睡着的莫冬阳抱进卧室,然后把俩人身上的血迹处理干净,又换了身衣服才去了客厅。
“听我的吧,把他送进疗养院。”梁谨收拾着器械说,“这么下去,冬阳不是杀了你就是杀了他自己。”
“如果我愿意送他进疗养院今晚就不会叫你来了。”方淮舟疲惫的坐下,“如果你看过冬阳当年治疗的画面,你就不会说出这种话来了。更何况我告诉过你,他非常排斥那种地方,更别说配合了。”
梁谨一顿,苦笑一声,道:“那该怎么办?他已经有自残的倾向,这么下去他真的会弄死自己的。”
方淮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而是道:“斐然很快就会带着谢尔曼夫人回国,夫人一定会有办法的。”
“季斐然也会回来吧?我提醒你一句,别管冬阳说的有多大度,在他治疗期间千万别让他跟季斐然接触。”梁谨说。
“我知道,你师兄也提醒过我,我一定不会让他们见面的。”在照顾莫冬阳这段期间,方淮舟透过种种现象,明白了莫冬阳有多讨厌季斐然。这是他自己当初种下的因,苦果也只能自己吞了。
梁谨把伤口的注意事项说了一下,临走前想安慰一下方淮舟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无声的拍拍他的肩。
方淮舟感激的对他笑笑,然后送他离开。
方淮舟回到卧室内,看着因为镇定剂而熟睡的莫冬阳,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他不知道原来莫冬阳对欧阳楠的事情上会内疚成这样。
方淮舟掀开被子,伸手抚上莫冬阳的大腿处,长裤下掩盖着的,是一道道已经愈合的伤疤。如果不是今晚给莫冬阳换衣服,他还不知道发现莫冬阳对他自己做了什么。
这就是他刚才相对梁谨说而不敢说的秘密。
那么多的伤口,新的旧的,足有几十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方淮舟不知道,但他看得出来那菜开始结痂的伤口是这几天才划上去的。
莫冬阳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一直在自残。
难怪无论天有多热,他都要穿着长袖的衣裤。难怪无论怎么挑逗,他都会拒绝自己。
“冬阳……”方淮舟吻着莫冬阳的脸,痛苦的低喃,“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治好你……”
第九十九章
方淮舟是被手机的震动功能吵醒的,醒了后才发现莫冬阳居然又不在卧室。方淮舟吓得连鞋都没穿就在家里找了一圈,莫冬阳不在!
方淮舟慌忙跑回卧室换衣服,床头的手机锲而不舍的震动着。方淮舟瞟了一眼,看到来电显示后赶紧接起来。
“喂?”方淮舟还来不及说什么,对面张正政就语气紧张的说:“方总,冬阳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受伤了脸色也不太好的样子。”
“冬阳在片场?”方淮舟惊讶,“他自己去片场的?”
“不是啊。”张正政似乎有些愣怔,“是冬阳说你今天很累要休息,让我过去接他来片场的。难道不是?”
方淮舟叹了口气,难道莫冬阳又忘了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在拍戏吗?”方淮舟问。
“嗯,是的。”张正政察觉到方淮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再追问,而是说:“今天的戏有些暴力场面,他的手又受了伤,我怕拍的时候会再次弄伤他,就跟导演说了过几天才拍。可是冬阳却说没问题一定要今天拍,您能劝劝他吗?”
“我马上到。”方淮舟说完挂了电话,然后才注意到到他的手机里有几十通未接来电,有张正政的,更多的是季斐然的。
方淮舟本想给季斐然回个电话,却又怕耽误时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就飞奔去了片场。
拥挤喧嚣的舞池里,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易安跟着人群乱舞。他身边有一个小个子男人,似乎是磕了什么东西,疯狂的甩着头,就像要把自己的头甩下来一样。
易安看着旁边的陌生男人疯魔的模样,忽然就有些厌倦了。要不是他约了这种地方见面,易安是再也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易安悄然退出舞池,回到吧台上坐着,捧着一杯果汁给男人发信息。
“你怎么还不来啊?不是约好在酒吧见面的么?怎么,又被女儿绊住了?”易安咬着习惯把这一条信息发了出去,然后百无聊赖的看着酒保调酒。
等了十几分钟,男人依旧没有回信,酒吧里耶没有他的身影。易安觉得自己被耍了,快十天没见面,他想他已经想疯了。好不容易收到男人的短信以为可以见一面,却毫无预兆的放了他的鸽子!
易安气呼呼的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你再不来我就走了”的信息给男人。又等了十分钟,依旧没有回音,酒吧门口也没有那熟悉的身影。
易安失望的站了起来,刚想要走就被一个痞子样的黄毛男拦住了。
易安面露厌恶,冷声道:“让开!”
“哎哎哎,误会误会!”这时,一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瘦不拉几的高个男人走了过来,挡住了那个黄毛男。
“六哥,这都是误会,这是我朋友,他没冒犯你的意思!”
易安眯着眼睛认了好久才认出这个五颜六色的男人就是当初引他吸毒,又把他卖进地下情色交易场所的“前男友”!
易安顿时火冒三丈,正要找“前男友”算账,就被他一把拉住,然后一杯酒塞进了他的手里。
“安安你别闹,这个人可是这街区的头头,给点面子喝一杯酒,他觉得没意思了就放你走了。”“前男友”凑在易安耳边说。
易安厌恶的躲开那湿热的呼吸,他能看出来那个黄毛不是好惹的,而且他身后还有好几个人,硬要走的话指不定会弄出什么事来。
可是,易安怀疑的看着“前男友”,这个人更不可信!
“前男友”看出了易安对他的怀疑,刚要说话,那个黄毛男就伸手过来抓着易安的手臂,粗声道:“过来陪哥哥们喝酒!”
“易安”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手臂传来的剧痛让他下意识的想缩手,却想起自己还在拍戏,导演没喊停,这场戏就得接着演下去。
“放手!”易安挣扎着,“前男友”赶紧打圆场道:“六哥,求您给个面子吧!让我朋友喝了这一杯,您就放他走,成吗?”
六哥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易安。易安这时候就算不想相信“前男友”也得赌一把了,举杯一仰头把手里的酒喝的干干净净。
六哥满意的点点头,松手让了开来,他身后的几个男人也让出了一条路。
易安松了口气,狠狠的刮了“前男友”一眼便要离开。可是,他没走几步,视线就有些模糊了,脚步也越来越虚浮。最后浑身一软,被一个陌生人搂住了。
“OK!卡!”易俊喊道,“场务赶紧的,换下一场!”
莫冬阳站在原地和刚才演戏的几个演员聊了会天,指导了待会那一场戏该怎么演,然后面色如常走回自己的休息位置上。
幸好今天的戏服是黑色长袖的卫衣,不然一定会被人看出异样来。
莫冬阳就着片场的灯光偷偷拉开袖子看了一眼伤口,白色的纱布已经渗出了血丝。刚才演“六哥”的演员有些紧张,抓他的时候太用力了,伤口裂了开来。
莫冬阳把袖子整理好,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径直走到易俊身边。
莫冬阳惊讶的看着方淮舟在易俊耳边说了句什么,易俊抬头看了看他,然后点点头。
方淮舟跟易俊说完话,直接向莫冬阳走来,莫冬阳傻乎乎的抬头看着他。
片场早就有人注意到方淮舟了,但没人敢说话,表面上是在忙自己的事情,实际上用余光关注着八卦。
方淮舟对莫冬阳伸出手,莫冬阳下意识的把手交给了他。莫冬阳就这样,任由方淮舟牵着他离开了片场。
车厢内,方淮舟仔细又小心的处理着莫冬阳裂开的伤口,上了药后小心的缠了一层新的纱布。
车内的气氛沉重,方淮舟一直冷着脸不说话,莫冬阳则低着头,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等方淮舟把纱布重新缠好,莫冬阳才带着点讨好的模样说:“你吃过早饭了吗?”
方淮舟没有回答,动作小心的把莫冬阳的袖子弄下来,全程都没有碰到他的伤口。
“淮舟……”莫冬阳声音带着鼻音,显得很可怜,“我病了,有时候做了什么都是再不清醒的状态下。可是我发誓,昨晚我真的只是想煮东西吃。可是等刀拿到手上的时候,我就,我就控制不住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的!”
莫冬阳的情绪一下激动了起来,“我看着血流出来,就想着是不是死了我就可以解脱了!我是不是就不会连累你了!我不想拖累你啊!我知道你不爱我,只要我活着我就想一直拴着你!用尽一切办法!只要我活着我就不可能把你让给任何人你明白吗!”
方淮舟意识到莫冬阳不对劲,赶紧把人搂紧怀中,轻声安抚道:“我没有怪你,我没有怪你……”
“我只是怪我自己,为什么在你身边都保护不了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没有连累我,你不用拴着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冬阳,你是我的命!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你明白吗?不要再说死了,我爱你,我只求你别再伤害你自己!”
莫冬阳双眼没有一丝的焦距,他抱着方淮舟的脖子,随着对方沉重的呼吸起伏。
“你根本不爱我……你嫌我脏,你厌恶我吸毒,其实你只是玩玩而已,我明白的。我只是你养的小宠物,我会安安分分的,你可以陪你的妻子女儿,只要你在空闲的时候可以想起我,可以来看看我……”
方淮舟一怔,冬阳在说什么?
“冬阳?”方淮舟放开莫冬阳,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却发现他的眼神空洞的吓人。
“冬阳?冬阳?”方淮舟低声唤着,“你怎么了?你还认得我是谁吗?我是谁?”
莫冬阳的眼睛终于动了动,张了张嘴,说:“淮舟?”然后看了看四周,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哦,到片场了?我该走了,迟到了易导要生气的。”
莫冬阳打开车门下车,然后又愣了愣,喃喃道:“我是谁?”
“冬阳!”方淮舟也下了车,站在莫冬阳面前,“你怎么了?别吓我!”
莫冬阳又怔了怔,恍然道:“哦,冬阳,我是莫冬阳!不是易安,差点记混了,我不是易安。”说完,抬头亲亲方淮舟的嘴角,然后拍了拍他的肩,头也不回的进了片场。
方淮舟呆愣在原地,蓦地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莫冬阳从昨晚到现在,根本就没有清醒过!
方淮舟赶紧跟在莫冬阳后面,莫冬阳进了片场后似乎又正常了。一天下来,方淮舟胆战心惊的看着,莫冬阳却拍摄的异常顺利,就是那非常有难度的LJ镜头都是一次过了。
莫冬阳的戏份拍完了,高高兴兴的跟着方淮舟回家,好像拍戏前发生的一切都忘了。
方淮舟勉强的笑着,他查阅过很多资料,莫冬阳现在的症状就是记忆混乱与记忆丢失,加上入戏太深,他根本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
或许,他真的应该挺梁谨和他师兄的话,在谢尔曼夫人到来之前把莫冬阳送进医院治疗?
方淮舟一路心事重重,回到家楼下时,莫冬阳忽然道:“风华。”
方淮舟回神,寻着莫冬阳的视线看去,风华正在他们家楼下徘徊。方淮舟看了看莫冬阳,没看出什么异样。想了想才问:“如果你不想见他,我们可以绕道。”
“不用,就在这里停吧。”莫冬阳淡淡道,“我们没有什么好逃避的。”
方淮舟深深看了莫冬阳一眼,把车停在了露天停车位上。
莫冬阳下车直接向风华走去,走进了才发现风华正在吸烟,而且他的脚下,已经有十几个烟蒂了。
“我们小区不能乱能垃圾。”莫冬阳轻声说。
背对着他们的风华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来,脸上又是慌乱又是惊喜。
风华把手里的烟掐了,又看了看满地的烟头,涩声道:“我走的时候会扔掉。”
“你怎么来了?”跟上来的方淮舟问,打量了风华一眼。
不过数月没见,风华整个人瘦了一圈,胡子拉渣双目通红,面目憔悴肤色苍白,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风采。
方淮舟虽然很久没有回过方家,但是对于方国栋做的事情略有耳闻,看来风华是被方国栋逼到无路可走了吧?
风华笑笑,眼神却一直停留在莫冬阳身上。
“要上来坐一坐吗?”莫冬阳低着头问,对于风华的感情,莫冬阳是复杂的。风华给过他太多太多,或许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间他是恨的,可是过后更多的是伤心,还有刻意破坏风华感情的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