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予,要不你让他带着你吧,你才好,你奶奶还说让你别累着,容易做病,快要考试了……”胖墩看着两人僵了,打圆场。
“好了,你别磨叽了,书包给我。”
司道予跳上戴逸的后座,发现他居然放了个垫,有些奇怪,问他:你带垫啦?“
戴亦别扭的说:“我妈说天冷了,非让我坐,我就拿来了。”
司道予说:“你妈真好。”其实她想问:戴亦,你妈咋说的?她知道戴亦的妈妈是医生,想在她那里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因为卫生纸血案,戴亦和司道予恢复正常邦交。三八线解除,晚上帮她扫地,早晚专车,上课的时候也不调皮了,老师高兴的涕泪横流,浪子回头啊。
快到期末的时候,司道予咬着笔杆子对正画图玩格子棋的戴亦说:“戴亦,你好好复习吧,考砸了你爸又该打你了。”小姑娘清脆的话语在他的耳边转啊转啊的,如魔音天籁一般:你好好复习吧,好好复习吧。
此后的几天,戴亦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做习题,背单词,天天熬夜到十点,他自己说那就算熬夜了。
到了发成绩单的时候,戴亦捏着薄薄的纸片傻乐半天,司道予笑道:“戴亦,你考的不错呀!”
“嗯?你,你偷看我?”戴亦嗖的把成绩单藏在了背后“你敢偷窥?”
“呵呵,成绩单是我帮着张老师登的,我早就知道了。”小姑娘大眼睛眨啊眨的看着他,细密的长睫毛呼扇呼扇的,就像是只蝴蝶,一直扇进了他的心里,再也拔不出来了。
在戴亦的心里,这个成绩,自己那个会狮子吼的老子高不高兴不重要,重要的是司道予高兴。
司道予是高兴的,戴亦拖不了班级的后腿了,张老师看他的成绩单时笑着说:“这将是我教学生涯的一大奇迹,最后一名到了前十,吾心甚慰。”
其实戴亦是个聪明的少年,这点东西都装在了脑子里。只是他老子动不动就揍他,让他产生了逆反心理,你越要好看,我就越让你不好看,常此以往就成了恶性循环。他老子越想他好,他越不往好了学,考试都不做卷子。
司道予毫无意外的在年级组占第一,戴亦很不服气,想着自己要是第一了,司道予会啥表情?他很期待看到。
******
放了假,老头天天带着司道予往外跑,上山抓兔子,下河破冰抓鱼,一老一少玩的高兴。
迟奶奶指着老头子吼:“你个死老头子,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你天天带着她满世界的跑,教她练武,让她打枪,看以后谁敢娶这样的媳妇?一天到晚的不着家,孩子都没空学习了。”
老头给自己订的信条,要想不受欺负,就要强,他也是这样要求司道予的,只有你强,别人才欺负不了你。
那年月,对枪械的管制还没有这样严格,一般的人家都有一把猎枪,打的都是散弹,就是铁砂子之类的,最次的弄把气枪打鸟。
老头最为一个老革命,手里有把好枪很正常,他给司道予做了一把小枪,打钢柱没问题,司道予的枪法练的很精准。
吃过早饭,爷儿俩就穿戴整齐上山了。
北方的冬天,干燥寒冷,踏上绵绵积雪,鼻端是清冽的雪香,司道予抓着雪玩的高兴,仿佛要把自己融进这皑皑白雪之中。
老头不高兴,为啥?老头看见一只兔子,回头告诉司道予:“小予,看见没,打它的眼睛,你看爷爷的。”他摆好架势,瞄准。司道予“啊”的一声,坐了个屁蹲,兔子跑了。
看见一只野鸡,老头不告诉司道予了,摆开架势就要打,司道予“嘘嘘”两声,野鸡飞了。老头回头瞪司道宇,司道宇放下手,茫顾四周,不看老头。
老头的枪法不是盖的,因为要教她,就让她看着,这回她捣乱,老头不教了,一枪一个,连着打了两只野鸡活捉了一只兔子。
那兔子傻了吧唧的在左顾右盼,司道予看出老头要打它,嘘嘘的叫,兔子一惊,直接撞在了老头的腿上。老头哈哈大笑:“老天爷开眼,你想救它它都不想活,可别怪我。”
司道宇背着手笑的眉眼弯弯:“爷爷,这兔子是我给你嘘嘘来的,给我养着吧。”
只听咔嚓一声,兔子的脖子断了,老头把兔子挂在了腰上,看了她一眼,笑的得意:“你说晚了。”
司道予跺脚。
老头找个向阳背风的地方,卷了根旱烟,跟司道予说:“你呀,就是心太软,这叫弱肉强食,我在部队的时候政委说,这是自然法则,在任何时候都适用。要想不跟这兔子似的让人吃了,就要比那个要吃你的人强,你看这兔子,它要是机灵跑的快,肯定就不会死在爷爷手上。”
“当年我们支援高句丽的时候,那叫苦,你知道为啥米国人要打高句丽?就因为它穷,它弱,咱们为啥要帮它?有句话说的好叫援邻救己,帮助邻居,救助自己,就是这意思,咱们也弱,所以他们才借着打他们,警告咱们,所以要变的比别人强,不为了欺负人而是为了自保。”
“你这身子骨,跟别人不一样,这事谁都不能说,逢人只讲三分话我,未可全抛一片心。你这软性子,将来不知道要吃多少苦,爷爷奶奶不能护你一辈子,你要自己变强起来,你知道吗?你奶奶为了你这身上的事,漕了多大的心呀,她不敢说,怕你心里沉重,可这是实事,你心里要清楚,不能掩耳盗铃。看人要看准了,心里要有主意,爷爷只盼着将来能找一个不嫌弃你的人。唉,这要看你的造化了,也要看你的眼光,以后办事,大事不马虎,小事装糊涂,这样准没错。”
晚上回去,老头把兔子扒了皮,做了红焖兔肉,野鸡也扒皮,剁碎了炒咸菜丁。
把扒下来的野鸡皮里头的肉刮干净,装上了糠,放在外头冻着。老头说:“等过两天,肉皮里头的水分干了,就跟活着的野鸡一样,放屋里给你留着玩。
迟奶奶在锅边贴了一圈小米面,熬的棒渣粥,扒了一盆炭火,屋子里暖暖和和,三口人吃的满口生香。
正吃着,外头狗叫的厉害,老头放下筷子说:“得,尉小三他们家那吃货闻到味又来了。”
司道予说:“我去看看。”
到了门口,司道予看见门口站着那人的模样乐了:“你爸又打你了?”
第四章:高分的灾难
司道予家门口堆着一垛玉米秸,冬天用来烧火,平时鸡蹬狗刨孩子钻,竟然钻出个大洞。此时的戴亦正抱着膝盖坐在那洞里,身上那件军大衣上满是土,大棉帽子底下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见司道予出来,脸微微的扭到了一边。
司道予笑:“你爸又打你了?”
戴亦不吭声。
“都到我们家门口了,还不说话,你真别扭,我们家正吃饭呐,你要不要一起?”
戴亦的眼睛一亮,站起身在司道予的前面上了屋。
司道予看着吃的稀里呼噜的戴亦惊讶的问:“你几天没吃饭了”
“两天”戴亦头也没抬,继续吃那碗兔子肉。
“你家没人做饭啊?你干啥不吃饭啊,是不是你爸打完你不让你吃啊?”
“小予,别问了,让人家吃完再说。”尉爷爷微皱了眉,这小子他见过,小予请假那两天他天天在门口呆一会,也不进院。
戴亦终于在那碗兔肉里抬起了头,使劲咽下嘴里的饭说:“没事的爷爷,我是让我爸打跑的,我躲在一个山洞里窝了两天,今天饿的没办法才下来了。”
“你爸为啥打你?”
“还不是因为成绩。”
司道予奇怪:“你考的那么好,他为啥要打你”
“就是因为考的好,他硬说我抄的,他冤枉我,我当然不服了,然后他就打我,想让我承认,我是自己考的,我承认什么。”
司道予惊讶了:“你爸爸怎么这样啊,自己的儿子还不相信?那个成绩就是你自己考的啊?”
“他就是习惯打我了,考的好,打,考的不好,也打,简直就是个希特勒,独裁主义,法西斯,专制分子,呃。”他打了个饱嗝“爷爷这饭太好吃了,比我妈做的好吃。”
“你小子就是个吃货,你妈和你爸在家指不定怎么着急呐?还想着吃?”老头笑着骂他
“别提了,我妈也向着我爸,逼我承认我打小抄,哼,我要想打小抄还用挨这么些打吗,真是看低了我的人品,不相信我,哼,我再也不回去了。戴梵怎么做都是对的,我怎么做都是错的。”
司道予看着一脸是伤的戴亦,心里难受,戴亦除了顽皮点,其实挺好的。她转眼看着老头,老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才说过你心软,啥都往家捡,今天也要捡个大活人吗?”
司道予自小就知道自己是捡回来的,所以很喜欢往家里捡东西,小猫小狗啥的养了好几个,都是她平时捡回来的。
“你要是不想回去就在我这住着,啥时候想回去了再回去,不过你还是告诉家里一声的好。”老头看着他说
戴亦听了让他在这住着挺高兴,可听见后面的话,脸就沉了下来:“爷爷,我就住几天,过几天我就走,家我是不回去了,他们太狠了,打我就往死里打,就戴梵是他们的亲儿子,我是捡来的。”
老头看着没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中,先住下,大冷的天,别哪都跑,这天气能冻死人,也不知道你小子在山上咋熬过来的。”
“嘻嘻,南山后边知道不,那块出热水,有个山洞不大,正好能藏人,那里有放羊的堆的柴草,一点也不冷。我早就知道那,这回从家里出来特意穿了大衣,直接奔那去了。”
“我咋不知道南山后边有热水?爷爷你知道吗?”
“知道,水不大,常年不断。”
司道予来了兴趣:“哎戴亦,明天带我去看看呗!”
“行。”戴亦答应的痛快。
老头下了地,回屋烧炕去了,一边烧一边骂戴亦的老子:“孩子跑出来两天也没见人找,这是啥父母啊,就不告诉你们,着急去吧。”
晚上,戴亦跟老头睡在一个炕上,这两天在山洞他睡的不踏实,一躺进热热乎乎的被窝里,精神立刻放松了,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老头看着呼噜的没心没肺的戴亦,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这小子看小予的眼神咋那么像当年自己看玉珍的眼神呢?玉珍是迟奶奶的闺名。想了一会儿,老脸上堆起了皱纹:喜欢我们家小予?也行,要看人品。睡在黑甜梦乡的戴亦还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让这只老狐狸摸着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戴亦的老子打完了孩子,正好部队有事,连夜走了。她妈妈这两天也忙,等忙完了才知道,自己小儿子不见了,忙找人去找。
看着一脸淡定的大儿子,气的她肝疼:“你弟弟都丢了两天了,你怎么就不着急?”
“人是你跟我爸打走的,我着什么急?”
“你这死孩子,他有错还不能管了?”
“他有什么错?不就是考了高分?”
“他抄袭,抄袭还不如考零分你知道吗?”
“你怎么知道他抄袭?那几天他天天晚上十点睡,背单词,做卷子,不会的就问我。你们一天天的忙不管我们俩,稍微不对就打,也不问青红皂白,这回好,打跑了,我看你们怎么办?”
戴妈妈头疼,这两个儿子,一个脾气火爆,贪玩好动,心大的跟窝瓜似的;一个蔫了吧唧,不爱言语,却是一副万事在我心的模样。一个是管不了,一个是不用你管。
看着戴梵还在看书,气的她嚷:“你去找找他,你跟他好,知道他能上哪去?”
戴梵头也不抬翻着书说:“我爸打跑的,让我爸找去。”
戴妈妈气的就要扬手,戴梵的眉毛一挑说:“想把我也打跑?”
戴妈妈悻悻的收回手,甩了一句:“等我先找回小亦再说你的事。”
戴梵看着他妈妈走远,迅速的穿上衣裳往外走,那小子临走的时候放了狠话:“我再也不回来了,这不是我家,没见过这样的父母,好也打坏也打,在这么下去我非要让他们打死不可。”走出几步又交代:“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他们把火发你身上,我要是不回来你去告诉司道予一声,就说我走了。”
戴梵琢磨着,戴亦一准在司道予家,他没见过司道予,常听戴亦提起来,两人应该很熟,听名字应该是个男孩子。这个戴亦是刀子嘴豆腐心,越说的狠,心里越惦记,想着他也跑不远,就是吓唬人。
第二天一早,戴亦神清气爽的穿着他那脏兮兮的棉大衣,歪戴着棉帽子跟着老头和司道予上山去了。
这里是云山山脉的最北处,一道看似不起眼的川,此川叫虎道川,听说是这里来过老虎,所以得名。
川外有座山叫黑山,横亘在沟口,出沟的路就在黑山脚下,蜿蜒曲折,山脚下还有一条河,叫虎啸河,夏天的时候河水湍急,河上有座洋桥,是日本人留下的,很结实,至今没坏。
听老人说当初建县衙的时候开始选在了虎道川,后来风水先生说这里没有绝地,建不成监狱,就把县衙选在了隔了一座山的平川。
虎道川里修有一座军用机场,这机场是迷你型的,供部队的战斗机起落。规模是能同时容纳两架战斗机起落,像这样的小机场,听说那位被打落在蒙古边境的领导建了几十座。
这个小型机场有一个团的兵力,戴亦的爸爸就是这个团的团长,他来的时候正是十年内乱结束那一年,也是司道予出生那年。那年也是司道予的爸爸妈妈离开的一年。
戴亦来的时候已经七岁了,他野的很,这里都让他跑遍了。司道予家对面的山叫南山,机场是硬生生在南山下的坡地上推出来的,全长五公里。
老头带着司道予和戴亦上了南山,在南山的阳坡跟找到了那处热水,司道予高兴的的在水边玩,老头带着戴亦去抓兔子了。
三人走后不久,戴梵来到了司道予的家,迟奶奶开门一看:“小亦啊,你咋自己回来了呢?老头子和小予哪去了?”
戴梵打量着司道予的家,两间土坯房子,厨房里熏的黑乎乎的,进去要适应一会儿才能看见东西,他皱皱眉,戴亦的同学家怎么这么穷?
迟奶奶婆家成分不好,经历了三次动乱,剩下她一个人,房子也被收走了,连立身之地也没有。当时她娘家还有个本家侄子,看她可怜,把她接了回来。他侄子的成分也不好,没法给她提供好的住处,只好让她住在原来的羊圈里。老头回来后看她可怜,翻盖了房子,也只是两间土坯的,可跟原来比是好多了。俩人如今年纪也大了,就凑合过了,攒着钱供司道予读书。
听迟奶奶这么说,他就知道那个没心没肺的跟人家出去玩了,牙根恨的痒痒,家里都翻天了,他还有心思玩?
他笑着跟迟奶奶说:“奶奶,我不是小亦,我是他哥哥,我们俩是双胞胎,他在这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他跟我们小予是同学,他昨个才来,没麻烦,没麻烦。”
“谢谢奶奶了,您说他昨天才来啊?”
“是呢,我还想跟你说说,你爸爸做的可不对,这孩子在山上蹲了两天,饿的没法子了才来的,这要是在山上出点啥事可咋办?后悔也来不及呀。”
“奶奶说的是,我回去就跟我爸说,您告诉他,我爸正找他呐,要是不想回去就躲躲,我这有二十块钱,等他回来您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