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夫妇来的比较早,在他们来到之后,像是完全看不到对方的存在一般,各说各的。只是毕竟他们人多势众,又是刚到,徐父和徐母便先忙着招呼他们去了。四叔这下倒是真的看开了,也不过去陪衬了,拉着徐凌远便去了他的住处。
“我按你的要求,把你该得的钱都存进钱庄了。只是你有空还是该多和你爹说说,虽然我们问心无愧,可要是让那些个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搬弄是非呢。”四叔问了些他的近况之后对他说道,
“就是,我们现在是彻底不怕他们了,可你不一样,现在你家的家业大半都在他们手上,还是防着一些的好,可不能白便宜了他们。”四婶也附和道。
“我会去说的,至于家里的事,有爹在就好了,自然是轮不到我来关心的,何况我也不懂那些。”徐凌远谨慎地说,
“唉,随你吧。自从不再和他们纠缠之后,我也觉得自在了许多,也算是看明白了,有些事情是强求反被累,不如随性一些。”四叔也不劝他,反而感慨道。
又和他们说了一些话,估计天也不早了,四叔便起身往徐父他们那里去了,而四婶则带着徐凌远往徐母那里赶去。到底是徐父的生日,面子上总还是要过得去的。
“二弟妹,你还是趁着年轻再生一个吧。你今天也看到了,那个白眼狼,你待他好有什么用,还不是眼睁着瞧他和外人亲近,几个人躲在屋里,还不定在算计什么呢?”大娘语重心长地说。
“就是,我们思远这种心思单纯的,以后可不是他的对手。你不知道,那小子的心狠着呢,前段时间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们可真是好心没好报。可说起来,我觉着这事肯定是那小子出的主意,老四他们要是有这心眼,当初哪里会让小妹占了便宜。”二姑姑很是气愤地接着说道。
“也是,读过书的就是心眼多。”三婶唯唯诺诺地附和着。
“三弟妹你这话就不对了,怎么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呢,我们家的孩子也都是读书的,可哪个不是老实敦厚的?要我说,那就是个生来一肚子弯弯绕绕的主,以前还老老实实地端着,一看前程没了,就都露出来了。”二姑姑的声音又拔高了不少,显然是气的不轻。
“好了,我也知道你们受了委屈,可他不还是个孩子么,受了那样的刺激,想法有些偏激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在这里给他陪个不是,你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等大了他自然会体谅你们的苦心的。”徐母听上去仍然是那么的温和从容。
“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你也不想想,他有那样生财的法子,怎么不见和你们说,反倒去信一个外人,若是小打小闹的也就算了,你可不知道老四现在的生意有多红火,可他往家里拿过一分钱没有?你们又可曾少过他的吃喝用度?这种吃里扒外的人,你竟然还帮着他说话,就是不为你自己想,也要好好替思远他们兄妹盘算盘算。”大娘的话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沉痛。
“凌远你看这些乌鸦,这才几月份,又不是觅不着食了,竟然就想跑到人家院子里来聒噪,真是讨嫌,快去叫人赶走了,免得沾了晦气。”四婶顺了几口气,然后在门外故意大声地说道。
“我们在这里说了半天,倒是把你疏忽了,还望不要见怪。”徐母从一时间鸦雀无声的屋里走出来,迎着四婶她们,有些懊恼地说。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个客气话做什么。刚才说的大声了一些,只是怕那些坏嘴的鸟污了人的耳朵。”四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很是和气地说。
她们又说了几句,就一同往开饭的堂屋里去了。只是和徐母、四婶的言笑晏晏相比,走在后面的众人像是真的被乌鸦诅咒了一般,散发着掩饰不住的不详的气息。
不管私下里是怎样的不和,徐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因此在徐母的费心周旋之下,一顿饭吃的还算热闹。徐父也是颇为满意,在聚会结束后,听说徐凌远下午就要回去,虽然有些不悦,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徐母,将他叫去关心了一番。
“上午你大娘她们说的那些话,想必你也是听到的了,长辈也有出错的时候,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宽心养好身体才最重要。我因着家里的事多,也不常去看你,你也多体谅些吧。”徐母边轻声细语地说着,边招手让他到近前去。
“我知道的,劳您费心了。”徐凌远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有些拘束地说。
“气色倒是好多了,这我也就放心了。”徐母仔细打量了他一会,然后笑着说道,“今天就别回去了吧,本来是想请大夫过来看看的,只是今天是你爹生辰,多有不便,不如多住几日,也好让我们安心。思远只请了半天的假,又被其他兄弟拉住,若是放你走了,估计回来又要怨我了。”
“多谢您的一番好意,我的身体已无大碍,因此闲来无事收了一些学生,不好这么疏忽了他们,所以就不多留了。日后有空自会回来的。”徐凌远边想着说辞,边恭敬地说。
“既是这样,那我也就不强留你了,我让人备了些东西,待会一并带回去吧,缺什么只管让人来取,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学堂的事,也量力而为吧,天再冷些的时候,还是回来住的好。”徐母也不为难他,说完就让下人去准备东西去了。
“大少爷,你说会不会是我们想错了?照你所说,夫人好像待你很好呢,而且你这次又没有生病。”红英看着徐凌远带回来的东西说。
“唉,我也有些糊涂了。可不管怎样,多防着一些还是好的,这些补品也等我试过了再说吧。”阿姆也有些动摇了。上次带来的东西,在鸡吃了没事后,阿姆又舍不得扔,就大着胆子自己吃了,也证明的确无事,这次又听说了徐母的言行,更加的迷茫了。
“会不会是等把大少爷骗回去之后再下毒呢?”红英突然问道。
“那样不是更加引人怀疑吗?一两次还说的过去,每次回去都生病,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阿姆摇了摇头说。
“哎呀,既然都好好的回来了,就先不要去想那么多了。没想到大少爷你回来这么快,要再添一些米了。”红英说完便往厨屋里去了。
“是呀,大少爷你也不提前说一声,还好没赶到饭外面去。”阿姆也将事情暂时抛到了一边,笑着埋怨道。
“是我疏忽了。”当时被阿启整的有些不自在,就忘了跟阿姆他们说了,只是他此时虽然嘴里道着歉,心却完全跑到阿启允诺给他的惊喜上去了,就这么半天的功夫,不知道阿启究竟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第63章:你好
吃过晚饭之后,徐凌远就开始一门心思地等着阿启允诺的惊喜了,只是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天都黑了好半天了,却连阿启的影子都没见着。村里人怕费灯油,所以都是天黑之前就吃完饭,洗刷妥当的,平时阿启也是早就来了,想到这里,徐凌远哪里还有心思去想着惊喜,反而是越发的不安起来。
“大少爷你先洗洗睡吧,许是阿启家里有什么事耽搁了,明日还要起早呢。”收拾完东西的阿姆,见他仍坐在桌子前发呆,就劝他道。
“没事,反正我也不困。”徐凌远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先前还只是有些不安,被阿姆这么一说,反而更加焦虑起来。这样的天气,就是想到树上找片叶子也是难事,凭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什么新奇的东西,不知道阿启是不是因此出了什么事了。
知道他虽然平日里好说话,可有时候也是个倔脾气,也便由着他了,只当是两人中午有了什么不快,这会正等着和解呢。虽然她很好奇比亲兄弟还要好的两人是怎么不和的,可看徐凌远有些沉闷的样子,也不便细问,只好先出门去看看,希望阿启能够早点过来。
“哎呦,阿启你可算是来了,这身上背的是什么东西?拿来喂马的?”阿姆刚出去不久,就从院子里传来了她的声音。
“不是喂马的,阿姆,阿远回来了吗?”等徐凌远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一句。
“这些是什么,不会是草药吧?”徐凌远走了过去,趁着月色研究起阿姆所说的东西来。
东西已经被阿启放下来了,是一捆已经干枯了的草,至于是什么草,他是不清楚的,但是阿启这么晚的天背着它过来,肯定不会是喂马烧火的杂草吧?他问完话后,就把目光又转到了阿启身上,刚才劳了半天的神,现在也不想再费什么心思去猜了,只等着阿启主动交待。
“阿姆,阿启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本来已经回屋了的红英也出来了。
“嗯,算是草药吧。”被几个人盯着,阿启有些无措地说。“村里人说用这个泡脚能强身健体,身上不会冷。”
“你找到现在才回来?”徐凌远也没有去在意他所说的功效,反而是有些意味不明地问?他也跟着他们到处跑了这么久了,似乎并没有见过这种草,不知道阿启是从哪里找回来的,关键是这么晚了才回来。
“也不是。”阿启犹豫了一下说道,“下午的时候给你找惊喜去了。”
“不是这个么?”徐凌远有些诧异地问,他还以为这些草药就是呢?
“什么惊喜啊,快拿出来让我们瞧瞧。”红英一听还有惊喜,立马雀跃地道。
“是这个。”阿启将一直放在身侧的右手抬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还算宽松的袖子里,正挣扎着想出来。此时阿启将衣袖往上一拉,原来是一只鸟。
“这是八哥吧?怎么捉来的,这鸟野着呢,可不好抓。”阿姆凑上去仔细观察了一下说道。
“嗯。还不算大,前段时间刮风下雨时,从树上掉下来的。”阿启边安抚着受了惊吓的鸟,边解释道。
“管它是什么,先进屋再说吧,站了这么一会就觉得冷飕飕的。”阿姆突然跺了跺脚,催促道。
等进了屋之后,阿启小心地将它放在桌子上,他们才看了个清楚。
这只鸟的确是一只八哥,如果不看黄色的喙和爪子,几乎跟乌鸦差不多了。或许是孵出的太晚了,体型还很小,羽毛也像是刚长齐的样子,大概是在试飞的时候掉下来的吧。而此时或许是因为一只腿还受了伤,在几人的围观之下,它先是不甘心地扑腾了几下,然后似乎是自暴自弃了一般,将脑袋往旁边一搭,便不再动弹了。
“这腿怎么伤了。该不会是被野猫抓住了吧?”阿姆将它拿起来看了一下问道。
“不是,是被拴在脚上的绳子勒坏的。”阿启解释道。
“仔细一看,也不是很严重,应该是能长好的。这鸟虽然有灵性,可驯养起来也不容易,若是真要养,以后也少不得要栓上一些时日。”阿姆很是理解地说。
“阿姆,我们养着好不好,听人家说八哥是会学人说话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红英似乎对这只鸟格外有兴趣。
“你这丫头,这是人家送给大少爷的,你在这里冲我瞎嚷嚷什么。”阿姆看着一脸兴奋的红英,颇为无奈地说。
“你要是喜欢,就帮我养着吧,反正等它腿上的伤养好,也还要一段时间。”徐凌远正愁着怎么养呢,见她这么积极,便顺水推船地说。
“真的?那我把它拿走了,我会好好照顾它的,天不早了,大少爷你们也赶紧睡吧。”红英得了他的话之后,欣喜地捧起桌子上的鸟就往她的住处去了,“阿姆。快来把我穿不了的衣服找出来,天这么冷,会把它冻坏的。”
“你不喜欢?”阿启皱着眉问道。
“喜欢啊,只是我觉得红英更适合养它,你好不容易弄来的,要是一不小心被我养死了,那就太可惜了。”洗好之后爬到床上的徐凌远笑着说,“你在哪里弄来的?该不会是一直被你藏着,腿坏了才舍得拿出来吧?”
“是四叔捡到的,腿是在他家被栓坏的。”听他说的有道理,阿启也不理会他的揶揄,边给他掖紧被子边说。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来。”徐凌远边说着,边自己去拉被子。然后又好奇地问:“他们家的孩子不喜欢吗?怎么会送给你?”
“他们见它快被折腾死了,就答应我,只要我帮他们挖地窖,他们就把它给我。”阿启解释道,“可是四叔知道后就直接把他给我了,因为八岁的阿湖没教会鸟说话,自己反而变结巴了,四叔很生气,不准他们养了。”
“结果你还是帮他们挖地窖了?”徐凌远毫不意外地问。
“嗯,反正也没用多长时间。”阿启很老实地承认了。
“那些草呢?”徐凌远又问道。
“在河堤上拔的,就是离这有点远。你以后多泡泡脚,村里的老人都说有用的。”阿启劝他道。
“阿启,你不用对我这么好,你可以多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徐凌远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堵,可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嗯,我喜欢这么做,你不是也说过会对我好的吗?”阿启很平静地说,似乎完全没有感应到他的情绪。
“……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徐凌远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回应一般地说,“对了,这个你收起来吧。”说完将脖子上的玉佩取下来递了过去。
“可以和你的香囊放一起吗?”阿启接过去之后问道。
“嗯,香囊收在那个盒子里,你是怕丢了?只是以后别忘了啊,不然就便宜我了。”徐凌远用手指了一下盒子的位置说。
“你到时候再给我。”阿启边说着边起来将它收进了香囊里,然后很是满意地躺好休息了。
他不知道徐凌远有没有发现他的变化,只是从徐思远来过一趟之后,他的有些想法的确是发生了改变。
以前他虽然喜欢和徐凌远在一起,可总是有些小心翼翼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担惊受怕的,害怕他突然就不对自己好了,害怕他突然回去就再也不来了。他只是被动地接受着徐凌远对他的一切好意,可是根本不敢主动去争取什么。
直到他看见徐思远可以毫无顾忌地缠着徐凌远,虽然对方并没有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但是徐凌远却都会满足他。他至今还记得徐思远说要养他时,他笑的是多么的开心,而从他们的谈话中,可以看出徐思远也是十分努力的。
这些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喜欢是多么的幼稚,自己只是一再地想让他留在这里,甚至他也做出了一些承诺,可是谁知道是不是像答应徐思远的那样,只是不想让自己失望罢了,毕竟以后的时间还有那么长,仅仅凭着那些承诺,他自然是无法安心的。
所以,他也开始尝试着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对他好,而不是等着他来找自己。这样一来,无论以后会怎么样,他都不会去后悔了吧?也许他真的会因为自己的好而留下呢?不过不管怎样,现在他的心里似乎比以前踏实多了,这让他知道这样做是没错的。
“端茶倒水,端茶倒水……”红英蹲在门前,边瞪着门外的八哥,边念叨着。
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八哥腿上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了,而且在红英的精心照顾下,体型也圆滚了许多,一点也看不出刚来时的那副奄奄一息的可怜相了。此时正倨傲地和红英对峙着。
“你这只笨鸟,气死我了,过了这么久,一句话都不会说。今天学不会就别进屋了!”红英气愤地说完之后,将放鸟食的碗一端,嘭的一声将它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