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当腹黑遭遇腹黑,这便是男权的世界。
年富,字竹韵,晚年别号放翁,谥文锐。系年羹尧次子,续齿嫡子长孙。生于清圣祖康熙四十四年,卒于高宗乾隆元年,享年三十一岁。官至通政使,礼部尚书,一等公加少保衔,云贵广三省监军,少年英才,颇具惠政,居官廉洁,乾隆元年暴毙监军任上。
世人颂其诗文汪洋恣意,明白畅达;其书法飘逸烂漫,丰腴跌宕;其才情更是天纵巧夺,浑然天成。生于钟鸣鼎食之府,却修得一身儒雅秀骨,奈何韶华早逝,徒留一生成谜。
留给世人的,依然是那个站在湖光夜色之中,洗去一身铅华,依栏独望月空的那一抹寂寞的剪影……
看惯都市浮华,玄幻魔法,科幻未来,突然想看点不那么复杂,不那么纠结,不那么强大,不那么多情的文章。文章定于11月19日开V,开V当日,连更三章节! 倒V至第五十章节。
内容标签:强强 清穿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年富 ┃ 配角:德馨十七 ┃ 其它:严谨腹黑穿越时空
第一章
他做了很长的梦,梦里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同样的身不由已,同样的不堪重负,同样的后悔当初的一个决定。年富醒来时,头脑有片刻的昏沉,身体乏倦,隐隐约约有女人在床头哭泣。年富艰难的扭过头,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妇人神情憔悴,默默抽泣,在看到年富睁开眼睛的一刹那,那双溢满悲伤泪水的目光之中好似有一缕阳光乍现,“富儿!富儿——,你醒了!哪里不舒服吗?告诉娘亲,富儿,娘好担心——”女人惊喜着,泪水却止不住往外流,一时间居是喜极而泣,语不成调。
“娘——亲——”年富嗓音撕裂,声音的震动让年富喉咙撕痛瘙痒,一时间剧烈咳嗽了起来。见床榻之上瘦弱的儿子咳成了一团,苍白的面颊上泛起病态的殷红,年轻妇人急得全然失去方寸,“富儿!富儿!绿萼,兰馨,快去喊大夫——”妇人慌乱的拍着年富因咳嗽而蜷缩颤抖的身躯,却不想妇人的脸色苍白如纸,身躯颤抖得比病榻之上的年富还要剧烈。假如儿子没了,那么妇人头顶上的天便塌了。
年富只觉得心口一甜,眼前一黑,便彻底昏死了过去,身侧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越来越远……再一次醒来时,年富感觉到明显的饥饿,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了,周围光线明明灭灭,好似有许多的人影在周围晃动。约莫听到一个女人急切的问道,“张太医,我儿如何?”
年过花甲的张太医将寒针收入匣内,沉沉叹息道,“富少爷身体一向羸弱,此次劳累过度,加之风邪入侵,才至病来如山倒,伤了根本——”年轻妇人哪里听得下这么许多,只是急切的追问道,“张太医能医治好吾儿吗?不论如何,您一定要救他一救——”之后的话却似咽在喉咙口里,失声痛哭。
“人这还没死呢,就在这里哭哭啼啼,平白添了晦气!”拄着金色凤头杖走进来的银发老妇人宝相庄严,此刻见那年轻妇人哽咽哭泣,在皇家御医面前失了礼数,一声厉喝居然令在场众人噤若寒蝉。张太医慌忙迎上前作揖,“老太太吉祥!”老妇人的身躯微微避让,一手执仗,一手扶起张太医道,“你是娘娘用惯的人,在我寻常老妪面前何须如此多礼。”
张太医就着老妇人抬手的姿势,不敢自持身份,缓缓站起身,却是稍稍后退一步,垂首而立,诚惶诚恐道,“老太太太客气了。”老妇人步履沉重的来到年富的床头前,见那年富小小年纪形销骨立,羸弱不堪,不觉眉头微蹙。目光在扫向一旁惊惧又悲伤的年轻妇人时,一双锐目之中多了几分不喜,“张太医,我这孙儿可有大碍?”老太太垂询,张太医赶忙回答,“医药调理,假以时日必然有成效,只是这往后切不可太过劳累——”说着张太医便低下头去,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上。
“那就劳烦张太医多多关照了。”老太太语气和蔼,张太医诚惶诚恐道“老太太折煞下官,下官定当竭尽全力!”说完赶忙随着引路丫头下去开药单。老太太金色凤头杖一撮,在花团锦簇质地松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笃”声,年轻妇人浑身一哆嗦,竟是不堪承受威压般跌倒在地,于是偌大奢华的卧室内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丫头婆子们,个个吓得脸色惨白,大气也不敢出。
“做娘的要尽到相夫教子的责任,不要一味袒护溺爱!等他醒了,教他好自为之,莫要自毁了前程!”说完老妇人在大丫头灵玉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了寝室,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出,片刻功夫只剩下床上沉沉呼吸年幼的儿子,和地下瘫坐着的早已面若死灰的年轻妇人。望着跪倒在地上,神情呆滞,瑟瑟发抖,一双绝望的眼睛里止不住流下眼泪的年轻妇人,年富艰难的抬起头,“娘——”
声音是低微孱弱的,然而就这一声呼唤对于地上好似跌进无尽黑暗迷障之中的女人而言,却是那比太阳光还炙热的希望。
妇人抬起头,憔悴苍白的脸上充满惊喜,一时间居然忘了站起身,双腿着地,就这般朝着床榻之上的年富爬了过来。当真真切切将温热消瘦的身躯搂在怀中的那一刻,年轻的妇人才终于呜咽哭泣了起来,仿佛只有在儿子羸弱的胸膛里她才能真正放纵这么一次。
“我想——吃些东西——”年富被女人紧紧搂在怀中,本就酸软的骨头被拘得更加难受,却无力推开,只是感觉着自己骨瘦如柴的胸膛上缓缓蔓延开一股温热的湿意。又过了片刻之后,妇人的身体不再因哽咽而轻颤,自觉失态的妇人站起身,慌得有些不敢看自己的儿子,“你好好躺着,娘亲这就让兰馨去厨房端过来。”说完急冲冲走了出去。
精致的蓝瓷暗纹小碗里浅浅的白粥上漂浮着两粒红枣儿,年富想坐起身,身旁便有人将之扶起,还体贴的在身后放下一个松软的靠垫,年富淡淡的一声,“谢谢”,让身后之人呆愣半晌。直到年富自己端起蓝瓷小碗喝了起来,那厢才听到一个酸溜溜的声音说道,“奴婢当不起富少爷的谢字,只望少爷以后凡是多替夫人思虑。”
年富抬起头朝身后瞧去,年纪不大,生的却是娇俏玲珑,特别是一双眼睛灵动带着些许没被驯化的野性,“你叫兰馨?”年富问道。小丫头心生警兆般举起托盘护在胸前,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盯着年富,“富少爷莫要再戏弄兰馨,兰馨是少爷房里头伺候的丫头,少爷想如何自是没人管的了的——”说着小丫头咬住了下唇,那片倔强的神情,仿佛假如年富想强取,她便以死相抗。
年富将喝光了的蓝瓷小碗放在床沿上,抽去身后靠垫,缓缓躺了下去,“不要让人来打搅我。”年富淡淡的吩咐了一声,随即再次沉入梦魇之中。梦中那个同样叫年富的年轻人为了摆脱低微的出身,努力的向上爬啊爬……他就像只沿着树根向枝繁叶茂的树梢上爬去的蜗牛,在他身后留下的是一长串刻骨铭心的艰辛,却也向世人揭示了他难以磨灭的卑微的出身。
“二弟好些了吗?”迷迷糊糊中年富听到一个故意压低的声音,声音柔软,却不似女人般阴柔。年轻妇人长叹,“昨晚醒过一次还叫饿着,现在还昏睡着,张太医开的药方还没有吃下一贴——”许是想到老太太临走时“莫要溺爱”的警告,年轻妇人将滑落的泪水悄悄抹去。
“张太医伺候娘娘跟前十余载,其医术是皇上都称道的,夫人不必太过忧心。”又说了些宽宥的话,年轻人起身要走,年轻妇人赶忙相送,“斌少爷好走。”年轻人还礼,默默走出厢房。望着年轻人弱不禁风却儒雅俊秀的背影消失在院门深处,年轻妇人哀叹,“假如不是这样的出生,富儿该是他那样的——”那样的有礼、高贵,被寄予厚望……
年富模模糊糊又睡了过去,这一次却是被前院的敲敲打打给吵醒了。醒来时只见一位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倚坐在灯盏下刺着绣花团扇,眉宇间一派祥和,年纪不大却有着古典东方女人特有的静逸与温顺。年富微微侧身,些微的响动引起女孩的注意,赶忙放下手中针线,急匆碎步来到年富跟前,“少爷可是饿了?”女孩的声音轻柔悦耳,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年富从床榻上扶起。
“前院为何如此吵闹?”年富吃力的坐起身,目光透过窗棂往外瞧,屋外草木芬芳,阳光明媚,倒是出门踏青的好时节。女孩将年富周身被角仔细掖好,一朵温柔的梨涡在白里透红的脸腮悄然绽放,“老爷凯旋而归,听说已经到了城门外,老太太今天一大早请来晨光寺的高僧正在佛堂祈福。”
“娘亲也在佛堂?”年富问道,女孩点头,眉梢间沾染些许愁容,“夫人一夜未睡,此番又要去佛堂祈福夙愿,绿萼担心——”担心什么女孩没有明说,只是拿那双湿润温柔的眸子望着年富,其中一闪而逝的失落又如何瞒得了混迹官场十余年的“年富”。年富淡淡道,“给我更衣吧。”说着从软垫上坐起身。
绿萼神情一愣,眉梢间的愁容更甚,“少爷——”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女孩哀叹着起身,从纱帘后拿来衣裳。年富见那一堆衣物花花绿绿颜色极为鲜艳,有些不喜,“换身清爽点的。”年富的要求再一次令绿萼措手不及,呆愣片刻之后抱着衣物折身纱帘后头,一阵悉悉索索翻找之后,绿萼抱着衣物走了出来。
年富前头走着,沿路雨轩楼阁,飞檐画栋,假山流水,一派富贵人家的景象。谨小慎微跟在年富后头的绿萼却是一脸的疑惑,眼前的男人再熟悉不过,脚下步履虽深深浅浅略显吃力,却毫无颓废病态之感,反而有种闲庭信步的从容恣意。一身白衣飘逸,仿佛连气质都变得有些不同了,难道真的是“人靠衣妆,马靠鞍”?绿萼胡乱想着。
第二章
这里俨然是幽深的晨光寺院门内一间不起眼的小厢房,然而当年富跨进这里,才发觉自己的想象力是何等的空乏。大慈大悲观自在菩萨手托净瓶俯瞰脚下,神情安逸祥和;绫罗袈裟纤毫毕现,皮肤丰润乳白浑似真人凌驾,令走进这里的人不敢妄动邪念。菩萨莲花座下一左一右坐着两个人,一位是袈裟加身的和尚,而另外一位却是银发童颜的老妇人,同样的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
见有人进来,老妇人微微抬眼,见是年富,银色眉毛微蹙,随即恍若未见般继续虔诚供佛。
在左脚踏进这间恢弘宝殿的下一秒,年富的目光粗略扫向周围,西首一侧一众和尚正念着经文,清满梵音正是从这一侧传来,而东首一侧三四张桌子拼接一处,其间男女正手持笔墨写着什么。突见年富冒冒失闯了进来,除了坐在正首位置上的年轻妇人露出不安担忧的神情,其余都略带不屑的一眼带过。
拈香叩拜,说起来简单,可要在这位虔诚向佛的老太太面前做的满意,年富的每一个动作都经过深思熟虑。垂首站立在门外的绿萼仅从眼角的余光偷瞄着,心中怪异异常,同是拜佛之人,年富神情举止让人心生好感,好似他本就是一位吃斋念佛三十余载的空门之人。然而任谁都知道,年大少爷荤腥不忌,为人更是惫懒荒唐。
“此子我佛门寄名弟子?”老和尚的声音悠长,带着禅音的和雅。对面的老太太睁开眼睛,见那年富左手持九炷香高举头顶作揖,神情之间一片安然,老太太心下疑窦,却未直接回答老和尚的问话,而是说道,“此子年富,尚未加冠,非是佛门子弟。”听到老太太的回答,老和尚点了点头,继续阖目诵佛。
年富磕完头,径直来到东首一侧,在年熙的上首款款坐下。刚一落座,满桌子十几双眼睛“刷刷刷”全都望向了年富,不管好意恶意,年富统统以微笑答礼,随即旁若无人般取来笔墨纸砚,开始着手誊抄“金刚经”。年富此番举动令年轻妇人惊恐万状,几次暗下示意,又看那正堂中央端坐的老太太时不时拿半阖的眼睛朝这边瞟着,几番努力白费,年轻妇人鼓足勇气道,“富儿,那位置是你大哥的——”此番礼佛之事,根本没有事先预设年富的位置,一是年富正在病中,二是因留恋烟花之地以至贻误秋闱大试的浪荡子早就失去了在这年府的一席之地,更何况他还有那样一位罪大恶极的“外祖父”。
“如果大哥来了,我自会向老祖宗请求再添设一位。”年富指了指自己的右手一侧,年富的意思令在场所有人再度讶然。年斌极得老太太的喜欢,这在年家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就连皇上也对这位身体娇弱的年家长子长孙倍加眷顾,刚过弱冠之年便已是一等男世职的尊贵,由他来坐这子侄辈的首位当真是当之无愧。而现在这个什么都不是的浪荡子居堂而皇之的坐到了首位,年府的另外两位公子如何不气愤!
年烈是年富最小的一个弟弟,却是四子中身材最魁梧的一个,此刻见年富如此不知进退,第一个捏拳想揍人的便是他。好在年烈身侧的年熙不是鲁莽之人,在年烈气势汹汹站起身的那一刻被年熙拦了下来,“别忘了,他有资格坐那个位置!”年熙的目光落在自己母亲的身上,宗室辅国公苏燕之女苏氏,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然而在这年府,她只是一位妾室!
苏氏看到年烈被年熙拦住,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些许的失望之色。在她眼里,年斌无疑是她此生最大的骄傲,年熙不及年斌,却俨然成为年氏族中最出类拔萃的少年,假以时日执掌整座年府似乎也是屈指以待的事情,想到这里苏氏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得色。至于身侧的正妻原配,纳兰氏早已是没落的贵族,哪里还有资格跟如日中天的她一较长短。
专心誊抄佛经的年富感受到来自对面之人目光的注视,没有轻视,没有愤怒,只有点点的好奇,她是老祖宗最小的一个女儿,也是年羹尧的妹妹,四川巡抚胡期恒的嫡妻年氏,约莫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最是女人最美丽最成熟的阶段,从她身上端庄秀丽的绝色,可以想象皇宫里的那位年妃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就在众人心不在焉摆弄着手中文房四宝的时候,突然年管家兴冲冲来报。年诤是跟过年犌龄的老人了,虽年过七十,精神却健硕如壮年。此刻年诤拜见了老祖宗,声音激动道,“老祖宗,老爷凯旋而归,车马仪仗已过玄武门!”年诤话音刚落,老太太霍然站起身。年富这边更是炸开锅般欣喜若狂,要不是有老太太在场,此刻恐怕早就一窝蜂涌到了前街上去了。鲜衣怒马,军从仪仗,夸耀世人,那该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老——老祖宗——,天家使者到了前厅——”传话的小厮惊魂未定,跌跌撞撞跑进了佛堂才后知后觉失了分寸,战战兢兢跪到一旁等待老太太发话。这边老太太刚想起身迎接天家来使,那边又有家仆慌慌张张来报,“娘娘宫里头的夏公公带着娘娘的恩赏进了府门了——”这下子偌大的佛堂像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水,激动之中更有难以自持的兴奋……
此刻年富俯首跪听宣旨,在他前面跪着的是老太太,退后一步跪着的是纳兰氏,再是苏氏,老太太身后首位是年富,之后才是年熙年烈已然出嫁的小姑年氏。从年富的角度望去刚好看到宣旨之人浑圆的腰带上镶嵌的碧色玉石,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青海郭罗克叛乱,年羹尧将军审时度势,以番攻番,以雷霆手段,犁庭扫穴,大获全胜,居功至伟,特准进京入觐,御赐弓矢一张,以表功勋。令,擢升任扶远大将军,监理川陕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