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知道你们所说的人，不过我这里确实有一个迷路的孩子。”老板不慌不忙的说着，一边给两个气势汹汹的人倒水。
“一定就是允曦了。准没错。”
见萧尘已经开口了，子阳只好沉默。
“那孩子说他迷路了。”
“……”这次，两人都沉默了……听着老人继续云淡风轻的叙述着，
“没有钱，没有手机，不会日语，一个人坐在我家店外……”同时，屋里的两人——萧尘是的愤怒看着子阳，子阳没有看任何人，垂着眸，两旁的手不知不觉的捏紧，指甲刺进肉里生生作痛。
“他说他叫他允曦，是你们说的允曦吗？”
“……”没有应声，子阳始终垂着眸，萧尘到是先开口打破这份死寂。
“他……没受伤吧。”
老人的笑容沉着心疼和叹息，“还活着。”
一语终了，连萧尘都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死寂的沉默再次蔓延在这个不大的日本料理店里。
第六十一章：尴尬
——
此时，外面的说话声在这安静得可以听见时钟秒针走动的房子里格外突兀，连里面的人都听得见。下意识拉紧披在自己身上的毯子，走到门边小心的探出小半个脑袋来看看外面的情况——啊！天啊！是他们？！
萧尘正处于愤怒边缘，子阳又闷不吭声，这时就看见那道禁闭的门开了个缝，露出颗咖啡色的脑袋来，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四处张望着。下一秒，就跟见到彩虹似的昏暗的心骤亮，脱口而出那个名字，“允曦！”
同时，随着萧尘的声音，子阳也抬起头却没有即时的看到他此时此刻最想见到的人。
在哪，四处张望……他在哪？
不好！被这样一唤，他刚探出半个头就吓得再也不赶出去了，靠在门边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见他没出来反倒是像见到鬼似的躲了进去，萧尘再也暗耐不住了走到那道门前，这个家伙怎么这么不懂事，好不容易让他们找到了，还躲什么躲，看都看到了。一把推门，门开了。接着进入视线的就是个裹着羊毛毯子扬着一张苍白憔悴可怜兮兮的脸的人儿，看到自己就开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毯子也顺着他的肩膀划落下地，
“跑什么跑，见鬼啦！都看到了！”
允曦被萧尘拽着，想跑也跑不了，乖乖的站在原地，垂着头下巴都快抵着下巴，长长的刘海遮挡住了大半个脸。
没有放开他的意思，萧尘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抚上他的额头，撩开那层发丝手指刚触到肌肤他就惊慌失措的着往后退，
“别乱动！”怎么觉得自己此刻慕子阳上身。不过他知道对付倔强顽固的小孩这招总是屡试不爽的。
果然，他就乖乖不乱动了，稍微抬起头来露出半张脸来，声音极轻差点没听见，“哥，我没事。”
“……笨蛋。”温度和自己差不多，只是气色差了好多，脸色难看了点，点点他的额头，“你是没事，我和司子阳就快累死了。”
听到“子阳”的名字，允曦胸口一紧，这才是他不敢出去的原因。
“现在好了，总算是找到你了，跟我们回去吧。”萧尘拉着他就是往外走，感觉后面的重量更沉，回头一看才发现允曦非但没走还一直往后退，仿佛前面是洪水猛兽。“怎么了？怎么不走？”
“子阳他……”该怎么开口呢？说他怕见到子阳吗？
“别管他，你当他透明就好了，不和他说话。”
“这样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你管好你自己就够了。”萧尘想到允曦到现在还顾虑着子阳就心中窝火，说他笨他还真的笨，傻傻呼呼的往火焰里扑，伤了自己还在意别人的感受。真想狠狠的骂他一顿，又舍不得，只好先将他带离这里再说。
“……”允曦没有回答，任由萧尘拉着自己往外走。
……
“允曦……”看到被萧尘带出来的允曦，子阳想冲过去将他狠狠抱紧，奈何自己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张憔悴苍白的脸孔，躲闪着自己的眼神，心痛不已。
看出子阳的迟疑，日本老人轻轻的叹了口气，随后对允曦露出长辈的慈爱，
“这里永远欢迎你。知道吗？”
“谢谢你，老板爷爷。”向他鞠了一躬，允曦至始至终没有看过子阳一眼。
“谢谢你的照顾。我们走了。”萧尘也恭敬的鞠了一躬，牵着允曦从子阳身旁走过离开了这家店。子阳也无声的对老人鞠了一躬跟着走了出去。
黑夜里，微弱的灯光把三个人的身影都照得很长，允曦被萧尘拉着，身上披着他的外套，而身后一两米远是不近也不远的子阳。
第六十二章：相似沉默
一路沉默，三人之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允曦不敢看子阳，现在更是不敢在萧尘面前提起半个字，萧尘紧皱的眉头已经告诉他事情的严重性，握着他的手用力的都快捏碎他的骨头。萧尘是在生子阳的气吗？从刚才起他就拉着自己走得很快，从子阳身旁擦身而过也没有说话。看惯了总是吵闹却默契十足的两个人，允曦不喜欢现在这个样子。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友情。
抿抿干燥的唇，不安的扬眸看看萧尘，“萧尘……哥，你在生气吗？”
“没有！”看来是完完全全的生气了。允曦嘟囔着，“可是，怎么看你这个样子都像在生气啊。”
“我像吗？”偏过用那张冰窖脸瞪着允曦。
这一瞪倒把允曦给逗笑了，“噗嗤”笑出声，“哪有人说自己没生气还挂着一张欠我钱的样子。”
“你……”面对眼前笑脸盈盈的人，萧尘差一点没一拳头落在他秀豆的脑袋上，然后再骂一句[你疯啦！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不过，事实总是让他无奈，对于这种很不是时候却异常好看的笑容，他就是没什么免疫能力。叹了口气，脾气也真的缓和了许多，“你别笑得跟没心没肺似的，一点都不好看。”
允曦继续挂着他的招牌表情，一点也没注意到身后一两米外的人正注视着他，继续说着，
“能损我了，看来你也恢复原状了嘛。”
“喂！什么叫恢复原状，我的原状就那么损？”
太好了，萧尘还能够和他拌嘴，今天才发现能这样自在的吵嘴其实也是见高兴的事，允曦觉得这样的萧尘才是萧尘嘛。不回答他，只是一个劲的冲他笑，笑得好看不好看灿烂不灿烂只有萧尘一个人知道。
真的还好，刚刚还沉重像铅球一样的气氛被这个冒失单纯的小白鼠给救活了，知道他一定是担心自己生气会和子阳闹别扭才故意笑得这么没心没肺吧，瞧！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笑得他都想哭了。拍拍他的头，也冲他笑着，
“好了好了，小白鼠，别笑了，这深更半夜的怪恐怖的。”
“看，你又损我。什么小白鼠？干吗没事总叫我老鼠老鼠的，多没形象。”
“这哪叫损，小白鼠多可爱啊，挺适合你的。真的。”
“哪里适合，我怎么不觉得……”
“就是很适合。”
“一点都不适合。”
“小白鼠，别倔了。”
“别叫我小白鼠！！”……结果，两个人一直为了这个称呼争执了一路，安静的街道上飘荡着快乐的声响，只是这样的快乐在黑幕中很快消散，大量的水分子已经渐渐步满北海道的四处，那么潮湿，那么苦涩。
——好比容易熬到了酒店，KIM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到被萧尘拉着的允曦，急忙跑了过去问长问短，捏捏胳膊小脸什么的，太多的疑问关心一股脑灌进允曦耳膜里，弄得允曦也不知道先回答她哪一个才好。疲惫也随之漫上全身每一个细胞，笑笑，轻松的吐出一个沉甸甸的答案，“我走丢了。”
这样的答案就够了吧……这样就能掩饰他心底的苦涩和无奈，回避太多不想回答的问题，而那些问题终究是得不到任何答案。允曦偷偷的瞄了一眼慕子阳，心想，他最后还是要面对。
“好了，好了，都这么晚了，你就别问东问西的，回来就行了。”萧尘洞察出那二人之间的微妙，明理的示意KIM别再追问下去。
“好，好，今天也够呛的，早点休息。”
“恩。”
这样大家各自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萧尘和KIM是一路，而允曦是和子阳是一路。
其实……允曦有想过对萧尘说到他那里去睡，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既然已经决定要放弃，就不要害怕再和子阳同一样屋檐下？走在他身后，只是一眼都能感觉自己强烈的心跳，这种感觉允曦不想否认，只是那又如何，前面的人永远不会回头看他一眼，不会听到他心脏的跳动，不会对他伸出手，不会对他有任何感情……
看他开门，刷卡，扭动门阀……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自己，这是今晚第一次正视他的双眼，
“允曦。”
“恩？”被他突如其来的开口吓了一跳，允曦不知所措的应了声。站在原地不再向前。
“你不想对我说什么吗？”
摇头，“没有啊，没有。”还能说什么，事到如今重要吗？
“……”不再说话，两人之间又一次沉默无语。门开了，子阳走了进去，允曦也跟着走了进去。
第六十三章：悲伤的笑容
二十分钟之后——
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成为了这间公寓里唯一的音响。慕子阳坐在床上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深邃的眼眸里正下着大片大片的白雾，以前这个时候，雅琪总管他叫“白内障”。
……烟没有燃完，允曦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咖啡色的发丝湿漉漉的滴着水珠，顺着弧形优美的脸颊滑下脖颈勾勒着性感妖娆的曲线。纯粹的黑曜石般的瞳孔落在慕子阳身上，眨了眨，随后定在他手中的烟。已经来不及灭掉了，子阳干脆就打消了灭烟的念头，吸了口，吐出白色的烟圈。
没有预料中的反感，反而允曦像平常一样无所谓的走到床边坐下，擦着滴着水的头发。疑惑的问他，
“你不是讨厌烟味吗？”
“我还好，怎么？我有说过讨厌烟味？”被子阳这样问，允曦反倒是觉得奇怪了。
“……”对，允曦确实没有对他说过他讨厌烟味，不是允曦，讨厌烟味的至始至终都只有雅琪一个而已。
不明白子阳突然的疑问，又突然的停顿，允曦打开电视，没有看他，嘴皮挪了挪，
“你还是少抽点，对嗓子不好。”
“恩”轻声应着，子阳没有灭掉手中的烟，眼睛直直的注视着白烟缓缓的上升，然后在空气中消散……
许久……子阳的烟也早已燃完，允曦看着他根本就看不懂的日本卡通片笑个不停，头发散了一头像顶着个刺猬脑袋。盘着腿坐在床上一点也没有在意旁边一直沉默的人。
这次是旁边的人先打破沉默，开口问他，“你都听不懂，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这是日本原版的蜡笔小新，多好笑。”允曦还是笑得灿烂如阳光。天真如孩童。
不想关注什么蜡笔小新还是机器猫什么的，子阳实在不明白这有那么好笑吗？听不懂的电视光看画面也能如此好笑？
“允曦……”
笑声继续，那个人似乎没有听到。
“允曦。”又是一声。
可他还是笑得没完没了。忍耐到了极限，他就不信这电视能有多好笑，走过去一把关掉。站在他面前低头俯视着坐在床上的人。
突然电视被莫名其妙的关了，允曦纳闷的抬起下巴望着头顶上面露怒意的他，
“你干什么？，怎么把电视关了？”
“别看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
不，不是，可是一时半会儿，子阳还真找不到能说服人的理由。允曦见他不说话，又准备把电视开开，“那我不看那个总行了吧。”
手刚碰到遥控器，就被一只手重重的打落在地，同时还有一声近似于训斥的指责，“我都说别看了！你听到没啊！”
疑惑的看着他，“你到底是怎么了，子阳？”
呵，这可是他想问的，怎么倒被他给抢了台词去。和他对视，“你……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同样的话一个小时前他已经说了一遍。
也同样是摇头，冲他笑着，“我都说过没有了，我应该说些什么吗？为什么？”其实允曦心头明白。
“……你……”吞吞吐吐，子阳被允曦问得语塞起来，不知道怎么搞的，今天晚上似乎自己在允曦面前总是很力不从心，思维也变得迟缓了许多。
“你想听我说我一个人在外面是怎么过的吗？”
哎？意外允曦会这么说，子阳心头微微触动，隐隐约约有些压抑许久的情绪在翻滚搅动，允曦继续以仰望状望着他，“还是想听，是因为你的缘故，所以我有多么可怜？”
不，不是这样，他根本就不想听到这些。但嘴角动了动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允曦，漆黑的瞳孔看不到任何情绪，空洞得犹如穿透了一切，虽然是看着他却怎么也不能感受他的内心。这样的允曦，让他害怕，也让他心疼。
“允曦……”
“你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就好象被丢掉的那个是你一样。”笑，他还在笑。说着痛心的话，嘴角却扬着甜美的笑容，声音清脆得如铃铛。这是允曦，被他拿来作实验的允曦。
“对不起。”该说什么，太多的话到头来也只有这三个字。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我很好。我感谢你都来不及。”允曦觉得此刻他疯狂的就像个没心的孩子，嘴角的笑是那么痛苦，却是那么开心。因为在子阳眼里，他能够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影子，只有这一刻，他的心中和眼中都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不要这个样子，允曦，你不需要这样。”这个时候的允曦若是哭着骂着自己的，抱怨自己，他或许会觉得理所应当一点。然而现在的允曦完完全全的剥夺了他最后仅剩的矜持，什么回忆，什么承诺，什么永不改变的爱情，都比不上允曦带泪的微笑，比不上那些不应该从他嘴里说出口心痛的语句。
“我这个样子怎么了？”没有任何表情，笑容的尽头是一场灰，“我这个样子不好吗？我笑不好吗？”
“允曦。”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子阳抱住允曦的肩膀想阻止他的话。允曦却像只小鹿一样从他手中挣脱出去，跑下床走到窗边，月光穿透他单薄的睡衣映衬出消瘦的骨骼，
“子阳，你总是这样，你以为我是什么？你的宠物吗？”说这话的时候，允曦感觉此刻他就像个决绝将要死去的壮士，说着生前一直都未敢说的事实，大义凛然又是如此悲壮——“被你打了然后你再给我一颗糖果我就会不哭继续对你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