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跪坐在榻席上,案前已摆好了上好的糕点与酒水,夫宫开口道:“姑娘可否先舞上一支?”
她掩袖一笑:“然。”
话落,掌声起,几位姑娘从内室婀娜多姿的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位手抱琵琶的青楼女子,青楼女子跪坐在另一边软榻上,见众人已准备好,便开始弄起弦。
弦声一起,音色悦耳,起拍至,牡丹翩跹起舞,柔软的腰肢媚态嫣然、摇曳生花……
夫宫小声提醒道:“大人定要留心观察啊。”
看的已然有些面红耳赤的南璞玥听到夫宫之话,再也不好别开头,于是认真端摩起来。
诸葛逸只干干看着,眼光时不时扫一眼南璞玥,虽不乐意放任他观赏这等诱人之姿,可也束手无策,只好坐在一边儿吹鼻子瞪眼儿。
这时候,牡丹舞动着腰肢向南璞玥这边靠近,眼见她将手臂勾上南璞玥的脖子,诸葛逸立马出声制止:“放开他!”
手勾着他的脖子,牡丹不仅没有被这喝声吓到,反而变本加厉的将身子挪到南璞玥跪坐着的双膝上。
南璞玥心下一乱,有些不自然的别开头开口道:“姑娘,请自重。”
而诸葛逸已经吃味的站起来,这时,牡丹依然勾着南璞玥的脖子,对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魅惑一笑:“公子可真会开玩笑,牡丹一风尘女子哪里来的自重一说?”
“请姑娘莫要为难于他。”诸葛逸终于忍不住沉声道,“他不喜欢女子。”
南璞玥和夫宫皆一愣。
“哦?”牡丹起身,一脸兴致地看着南璞玥道:“公子不喜欢女子,莫不是喜欢男子?”
“休听他胡言!”他有些愠怒道,自己明明不好男风,偏偏被某个家伙这般颠倒是非,真是可气也。
“公子怎么证明呢?”牡丹伸出柔夷抚上他的脸颊调戏他道。
就在众人的注目下,南璞玥一把将她拉至怀里,抬起手指温柔的滑过她的唇瓣,淡漠说道:“几位可还有怀疑?”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诸葛逸被气的咬牙切齿,不容多想上前将牡丹拉开,提起他的领子恶狠狠说道,“你这个混蛋!”
南璞玥哪见过他这般放肆,顿时也来了气,用力扯掉他的手后抬手“啪”的一声拍打上他的脸去,声音响亮,闻者一惊!之后冰冷看着他道:“我做何用不找你管!”
第三十七章:暗生矛盾
被这一巴掌打的有些怔愣的诸葛逸,呆呆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粮……
夫宫见情势不妙,赶紧站起来劝道:“两位大人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伤了感情啊,望三思啊。”
听到这话,诸葛逸苦苦一笑:“感情?呵!真是可笑!”说着转身离去,走到门槛时一顿,补充一句,“美人难得,岳(玥)大人您要好好享受啊!”说完摔上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的一干人等面面相觑,牡丹面色隐晦,若有所思。
“大人,这……”夫宫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开始征求南璞玥的意思。
南璞玥皱眉望着门口,手一挥:“继续。”
于是,屋内很快又恢复一片春色气息。
诸葛逸走后,没有回都督府,而是跑到酒楼独自喝闷酒去了。
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
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南璞玥与夫宫才一同离去。
回到都督府时,已经入夜了,都督府门前……
“大人回去后定要好好劝导他啊。”夫宫嘱咐道。
“哦,好。”
两人分道扬镳。
南璞玥走到客房处停下,红墙高瓦的走廊内亮着灯笼,除此外,客房中皆黑通通一片,像被什么驱使,南璞玥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诸葛逸的客房。
诸葛逸的客房也没点灯,应该是睡下了,想到今日之事正犹豫要不要主动去和解一下,转念一想,又算了,借此磨磨他平日对自己的锐气也好,于是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他却不知,诸葛逸这一晚醉倒在了外边,彻夜未回。
这一夜,他思索了很多,除了研究琢磨女子的音色体态以外,还有便是诸葛逸对自己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思,思来想去,最终百思不得其解。不是没察觉到那点微妙的感情,而是他不敢承认,想到一直以来两人都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怎么可能会对自己产生那种情爱?他认为这是阴谋,即便不是阴谋,也断不可能接受。
眼见两日过去了,诸葛逸还是没来找他。
此时,南璞玥正学着女子步姿,虽一直反感,甚至厌恶,但他还是尽力而为,当他一个媚态转身时,蓦地心生郁结!于是潇洒的一转身,神情些许颓废的躺到床榻上,气质雍容,眼睛望着床帏,心里开始犯起嘀咕:都两天了,那个家伙居然还不来!不就是挨了自己一巴掌吗?后又一皱眉:难道当日真的做的太过了?
这样想着翻身坐起来,仔细一斟酌,虽然诸葛逸平日在自己面前狡猾玩劣了些,可他知道两人其实皆是心高气傲之人,这样看来,如果他不主动去化解岂不是要一直僵着了?抿了抿唇,也罢,自己确实做得过分了些,主动一些并不难看。
下定了决心般来到诸葛逸房间,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再试着敲了敲,依然安静,心下顿时有些不爽,刚想离去,隔壁司马钰的房内便传来一阵笑声。
那畅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诸葛逸,此时诸葛逸正和司马钰在房内用着午饭把酒言欢,显然心情很好。
他走上前去站定一听,看来他没事啊,南璞玥不知是该进去还是离开时,里面的人这时提高音量道:“陵安王不进来喝一杯吗?”
他一怔,居然被那狐狸发现了!索性推开门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人相对坐在案前,案上摆放着酒盏,两个打开的酒罐放在地上,显然已经喝空了,他边走近边道:“两位真是好雅兴啊。”
司马钰起身拱手,温和一笑:“陵安王来此可是有事?”
诸葛逸正举着酒樽淡淡品着,放下酒樽后,眼睛没有看他,而是专注的夹着鲜美菜肴。
他瞥了诸葛逸一眼,继而对司马钰道:“本王确实有事,不过此次是来找左相大人的,刚刚寻他不在,恰离开之际听到隔壁这里有笑声传出,于是便寻了过来。”
“哦~如此。”司马钰了然般看向诸葛逸。
这时,诸葛逸缓缓放下竹筷,起身目不斜视道:“走吧。”
司马钰心下一紧,莫名有些失落。
第三十八章:你可真是只妖孽
向司马钰告辞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安静的长廊里,一路上谁也没有先开口打破这种沉寂,直到沉默的走进南璞玥的客房内。南璞玥从客厅的桌案上拿来戏本,然后态度冷淡的扔到他的手里:“本王已经背会了,大人便拿去看吧。”
望着手里那本整洁干净的册子,他紧紧捏起……他想问一句:可不可以留下。可是,骄傲如他,自尊心在这时开始作祟,他不能,不只是面子问题,主要是——这个冰山根本不喜欢自己!他知道,而且比谁都清楚。
痛!无声的痛!这种想爱却不能爱的滋味,谁人能懂?他可以不计较两天前的那一巴掌,他也可以忽略他喜欢女人的这件事实,不论什么,他都可以接受,都可以……他的要求不高,只不过希望他能给自己一次机会,给自己留在他身边守护他的机会!
见他神色有些受伤,南璞玥清咳了一声: “其实你也可以选择在这儿和我边练边记,当然,若想回去我也不会多加阻拦,我只是给你个建议。”他想,这样说已经够诚意和客气了吧,那掴掌之痛希望能就此化解一些吧。
诸葛逸眸色一闪,继而走近他:“算了,我留下吧。”这么薄的一本册子他还没放在眼里,几岁起便熟读百书的他,记忆能力自小便惊于常人。
果然,只一刻钟的功夫,他便将整个故事情节和戏词全部印在心里,放下戏本,走至寝室内。
此时南璞玥正学着一些女子所做的柔美动作,他止住脚步,就这样站在屏风处定定地看着。
美人姿容似天成,浑然不知已成玉。不难想象,当他换上女子服饰之时会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余下的几天中,两人不温不火的相处,除了吃饭休息外便是与十几个戏子一起走戏,而在对戏过程中,脸皮超厚的某人怎能错失轻薄的良机,平日不近身也就罢了,可到了戏里嘛……一张狡黠邪恶的嘴脸在黑暗中微微勾起,以诸葛逸自己的话说,那是天经地义,他无愧于天,无愧于地。至此,他算吃尽了南璞玥的豆腐。
不过吃再多也顶多是拥抱,真可惜没有吻戏,否则还不让某只狐狸更加得意!不过也还好,这段时日的记忆,已经成为他人生中美好的一束风景。
……
转眼间,中元节已至。
因战事一直未告终止,商丘和洛阳可谓是同病相怜,虽不至于人人一脸凄凉,但也无往年过节时的其乐融融、喜庆热闹。
这个时候,吴魏两国的十几万大军驻扎在城外三十里以外,商丘城内只留下一批保护吴国三王爷吴之充与魏国大司徒林倾尘的侍卫。
中元节的这一天,商丘城守府的一个偏堂内,南璞玥正襟危坐于软榻上,一名夫宫安排的侍女跪在他身后,手上持着犀角木梳,气息不太稳的为他梳着头。
显然侍女是紧张的,第一次面对如此一个花容月貌的男子,换做谁也受不了这等感官刺激,她心里砰砰乱跳着,南璞玥听到了那身后传来的阵阵扑通声,只以为她是谨慎害怕而已。
再说南璞玥,为了使整个计划不出披露,自己硬是穿了一只耳洞,为什么说是一只呢?
因为考虑到他毕竟是男子,事后耳洞无法恢复,所以为了不引人非议,诸葛逸替他想到穿一只的办法,这一只耳洞的想法不是凭空而起,而是他在古书中曾读过有一异国不论男女皆有穿一只耳洞的习惯,鉴于这种风俗,所以决定效仿一下。
最后,这所谓的一只洞孔落在了他的左耳,南璞玥对此也无意见,平日他便戴一只蓝色耳钻以饰之,人见之,顿觉本就俊美无双的相貌中又平添了一丝异域风情,他的美,美的超乎人类的想象,那冰冷的仪容下时不时散发出的妖孽气息,似是魔鬼与天使的究极体。
此时,戏场需要,他早在来商丘之前摘下了耳钻,换上的是一串黑晕珍珠的耳饰及肩,随着他动作的轻晃,流光溢彩,映衬着他清艳无双,明暗间,异媚非常。
“你可真是只妖孽!”诸葛逸忍不住叹道。早已化好妆容的他,一直坐在一旁闲适的观看,眼见那冰山一步步化身为妖,他眸中散发出来的浓浓深情与惊艳是显而易见的。
第三十九章:倾尘亦倾心
而这些天以来,两人间那捉摸不定的一点隔隙,要说化解也算化解了,可仍然谈不上感情很好一说,只是相比于以前,彼此少了一些斗嘴皮子的功夫罢了。
南璞玥淡淡瞥了他一眼,也不知他是在夸自己还是故意调戏,反正无论哪个自己都不喜欢,索性不理。
此时,侍女为他已整好发髻,他站起身,走到无人的一个隔间,换上仿制宫廷姬妾的华美红袍后,与诸葛逸一起步入外室。
只见他气质华贵,一头锦缎般的长发用一支红玉珊瑚簪子挽成了坠月簪在发箕下插着一排挂坠琉璃帘,更显妩媚雍容,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原本疏离清丽的脸蛋上,因成了女人而褪怯了那冰冷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妩媚,乍一看,勾魂慑魄!若是原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现却似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般另男子遽然失了魂魄,那一双狭长凤眼,眸光晶亮,只一眼,便使人陷入万劫不复!
明知道对方是男子装扮而成,可众人仍是呼吸一窒,这种超越了性别的邪美,无论男女,皆被震惊的不能言语。
见心爱的男人被这么多惊羡的目光打量,诸葛逸心下不爽,对着众人道:“请问班主在何处?”一语打破沉静,大厅立马恢复人声。
这时一个小厮走上前去伸手遮拦与他耳语一番。
完后,诸葛逸眉头一皱,手一挥,小厮退了去。
“怎么了?”南璞玥见他眸色幽深,像是有事。
他转身看向他,压低声音道: “这里不方便,我们出去说。”
来到大厅外面,诸葛逸神色暗了暗,继而贴至他耳边沉声道:“夫宫告诉我们,行动结束后,不要管他。”南璞玥一怔,他继续道,“而且……戏班中与我们一同搭戏的十几位,皆是将军死士,到时捉住吴之充那老匹夫后自会护送我们离开,至于他们的生死让我们不要去管。”说完定睛看着他。
毕竟和这些人相处了一段时间,要说没感情那是假的,此时听到是生是死都不要管,南璞玥只觉有种无力感,沉默后,他微微点头。
城守府院内。
灯盏挂起,红毯铺好,到处张灯结彩,前来捧场的众宾客络绎不绝,婢女小厮们来来往往忙的不可开交,眼见晚宴就要开始,后台的诸葛逸凑到他耳边,轻声问他道:“紧张吗?”
暖暖的气息喷洒在南璞玥的耳根,痒痒的,虽觉得有些暧昧,但其中蕴含的关怀不禁使他也放柔了声音回道:“不紧张。”
“嗯,记得一会儿在台上无论发生何种状况都莫要惊慌。”
南璞玥不再回应,这些他都知道,自己又不是小孩子,想不通这家伙怎么总在叮嘱他?
几只歌舞华丽的陆续谢幕后便轮到巫戏《梁州别记》了,戏班班主催促众人准备,十几个死士好在都有胆量,并未显出慌乱之色,再看诸葛逸和南璞玥,两人更是沉着冷静,所有的流程都了然于心,只待时机一到出手行动。
这些天来,南璞玥的舞技虽不敢夸大其词称有多好,但就只凭他那一张迷倒万千的脸,刚一上台,便使台下众人哗然,加之此时入夜,明灯亮盏下,简直美到极致,幸而他已经见惯不怪,踏着节奏淡然舞完。
台上依旧紧锣密鼓的表演,可台下却有一位贵人自两人出场时,视线一直移不开他们。
此时说的这位贵人身穿勾勒宝相花纹服,头上斜斜插着一支落雁平沙钗,青丝散落,随意的洒在肩上,尽显媚态,再看他容貌清颜秀美,能有如此不靠化妆而男身女相之人,除了魏国司徒林倾尘,恐怕再没第二人。
此刻,他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紧紧锁住台上最引人瞩目的一位“女子”——南璞玥,待至看清,薄唇微微勾启一分,那眸色中的精光一闪而过,他已经识破了两人的身份。
而对于诸葛逸和南璞玥来此的目的,他根本无心去想,是来此刺杀也好,亦或是为了打探敌情也罢,他统统都不感兴趣,他性格确实很奇怪,此刻唯一能引起他兴趣的只有那个几日前在万芳院内一见如故的美男子,记得那时他站在楼上向下望去时的一瞬惊鸿,记得那男子主动将自己拉至怀间时的刻骨温柔,记得他的一颦一笑,一忧一怒,自此之后,他便心心念念,差人打探……
没想到这么快便又见面了,他正愁无处近身呢,林倾尘注视着台上的南璞玥,心里邪邪地笑着。
第四十章:你怎能如此负心
高架的柱台上,大红的地毯映在明晃晃的灯笼下呈现出血一般的刺目惊心,此时,戏中的“刘煜”已受伤倒地,悲痛至极的“洛诗音”紧接拔剑自刎,那一刎,使正沉迷于戏中的达官显贵皆一片惊骇!明明知晓历史,可仍是不可抑制的发出各种感叹,也不知是被戏中情景感染,还是因眼前的生离死别而惋惜!总之,即便大家知道是戏而已,也忍不住与其产生共鸣、甘愿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