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不安愈加强烈,诸葛逸眸光一闪,问道:“何事?”
“我家王爷他……他……”
“到底发生何事?”诸葛逸一双剑眉顿时皱起,抓着他的衣领沉声问道。
“他被人陷害有图谋不轨之心,此时王府已被大王派来的兵马团团围住,小的还是趁乱逃出来的。”
诸葛逸锁紧眉头,强使自己冷静下心,半晌后,沉声问道:“白融,可否为我到太傅府带句话过去?”
“然,大人尽管说。”
诸葛逸说道:“告诉我父亲,就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为我担心,让他保重好自己。”
白融点头,安下心,诸葛逸再也不做迟留,脚点地,运用轻功而去。
一路上蹄声滚滚,扬起街上阵阵雪雾,继而很快消失在巷尾。
同一时刻,陵安王府门前,一支三百人的军队正在静静的等候着,一名内探打马急速的奔回来,行至一身华服铠甲的男人面前,耳语说道:“回禀大人,左相驾马向着皇宫方向去了。”
“去了皇宫?”
萧辽若有所思,继而转为一笑,沉声说道:“没想到,他还真插手此事了,不过,呵呵。”他笑的有些阴森,“正好,一网打尽。”
“大人,”谋士几步打马上前,摸着下巴上的黑白胡须,沉吟说道:“属下以为,左相不可小觑。”
眸色一紧,萧辽侧头:“你且说来听听。”
眼神半眯,他缓缓分析说道:“左相武艺不凡,加上才思敏捷,我们不可掉以轻心,该是谨慎防范,依属下看,此时应当抓紧时间部兵埋伏,待他徒劳而返之时,我们杀他个措手不及,到时候,他人一死,我们随便安个劫人之罪,便可瞒天过海,平安无事。”
话落看向思索中的萧辽,萧辽差点就被将近成功的喜悦冲昏头脑,此时一听,才觉恍然,认同般微微点头。
冷月当空,正当上百只火把刚要熊熊燃起之时,萧辽立时下令熄灭所有火光,继而严防部署,弓弩暗藏。
一切都已注定,已然无力回天,诸葛逸几乎翻遍了整个皇宫也未找到大王,像是有意避之,让他的心一次次凉到极点。
夜雪乍目,牵马站在高大的宫墙之下,突然,他仿佛猜到了些什么,顿时面如土色,虽是难以置信,但已自己多年政途的思路经验来看,却又合乎情理,攥紧拳头,不容多想,翻身上马,继而狠抽了一下马鞭,向着宫门外疾奔而去!
此时,寒风似刀,划在诸葛逸严肃凝重的脸上,穹星闪烁,殊不知前方等待他的是何等命途。
京淄城,这一夜注定不会宁静。
几乎是在他往陵安王府这边赶来的同一时间。南璞玥推开一角纱窗,狭长的眼睛半眯着,呼啸的北风卷起遍地的积雪,在亮如白昼的大地上呼呼打着转。
府里一片冷清,有的只是重兵把守。
府内上上下下的人几乎全被囚禁至了天牢,介于身份血统高贵,按照礼法,只能暂时将他圈禁至此,至于审判结果是终身监禁亦或是诛之,只待上面一声号令传下。
“烦请王爷关上窗户!小的奉命行事,上面有命,不准妄动。”
一个守门的侍卫冰冷的开口制止道。
南璞玥失笑的摇了摇头,转而年轻的面孔添了几分沉重,他侧头问道:“可是右相揭发的本王?”
守门侍卫正眼没看,一言不发,面色严峻。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不过,今日既然是他带兵前来,怕是与他也脱不了干系,南璞玥冥思一番,却怎么想也想不通自己与他有何深怨,这时,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蓦然冒出,之前义景王说的话再一次回荡在他的耳边。
如果,南璞云所言并不是空穴来风,那么,害自己的人岂不就是……若真是如此,此次很可能面临大祸……
在他认清事实的同一时刻,远远地,积雪混沌的街道上,一匹赤兔马疯狂的奔跑着,快马如风,带起半空雪雾,而那些未知的迷雾却生生遮住了他和南璞玥的前方命数,看不清轨迹,辨不清方向。
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此时此刻,陵安王府周边的高墙绿瓦上,赫然隐藏着一百多名弓箭手,古道小巷中,依然是剑拔弩张。
“是时候了。”
萧辽一声令下,大军闻言迅速整装待发,只待那抹紫色的身影一出现,便群起诛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气息紧张到凝固,大祸临头的时刻,只在这一瞬间逆转。
就在诸葛逸只差一条小巷便进入雷区的时候,一个焦急的声音高呼响起。
“大人,不要去!”
在狂躁的马蹄声下,声音放的难免有些大,也不知有没有惊动了百米外潜藏的士兵。
闻言,诸葛逸立即勒马停下。
白融一边抬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快步跑来说道:“前方右相带兵早已布下埋伏,现在大人前去,只是白白送命啊。”
诸葛逸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我好歹也是官衔一品,而且此番前去只是帮忙彻查一下,他难道还要害我不成?”
“大人!”
白融忍不住急喊出声,着急的说道:“大人还看不出来么,这些都是有预谋的,目标就是你和我家主子二人啊!”
诸葛逸面色冷然,抿紧唇瓣,望着前方,终是直面事实,蓦然问道:“多少人?除了萧辽,可还有其他人马?”
白融快速回想,紧接回道:“小的虽不太清楚,但目测算起来,大概三百人,除了萧辽所带的兵将,未见其他人马。”
第一百三十八章:一触即发
“萧辽……”诸葛逸喃喃说道,目光幽深的望着前方那片黑漆漆的夜巷,继而沉声说道:“看来这次凶多吉少了。”
“大人。”白融面色激动,“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家王爷啊,小的即便将来给您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恩情。”
诸葛逸低头看了他一眼,皱眉说道:“不用你当牛做马,你放心,即便要了我的命,我也要救他不可!”
闻言,白融感激涕零,连忙跪地上磕头不止。
“快起来,你这样让我很难做。”诸葛逸眉心紧锁,见他起来,继而叹出口气,又道,“这里怕是凶多吉少了,你走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哪怕再给别人为奴为隶,也不要再回来了。”
白融一愣,站在原地面露难色。
诸葛逸也没空再与他多说,凝眉思索一番,顿时打马绕行。
降低马蹄动静,来到了王府外围的一处高墙下,这里离正门有些距离,而且地处偏僻,相信不会有伏兵,左右巡视一番,终是一片死寂,再也没时间犹豫,脚下施力,一个利落起跳跃到高墙之上,继而灵敏的伏低身子扫视府内的一举一动。
诸葛逸一身紫色貂裘,已然沾满了不少雪,黑发星眸,精锐的扫视着万花阁的方向。
几乎就在他目光定位的前后脚功夫,从府门处,齐齐跑进一队嘈杂的兵马,火把高燃,隔着很远的距离,下令严查包围的声音不断的传在他的耳边。
高墙上,他冷眼望着远处密密麻麻分散开来的官兵,此时此刻,分分秒秒都显得分外紧张,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诸葛逸登时起身向万花阁的方向飞快跃去。
万花阁,必然是重兵把守,而那里即便是刀山火海,诸葛逸也务必要去,他不信天,不信神,不信命,只信自己,他不想去知道,若是待明日天亮再来,会不会已是另一个结局,一个让他悔恨终生的结局。
此时,南璞玥立于屋内,缓缓的踱来踱去,已经不知自己踱了有多久,他心里反反复复都是王的身影,那个比自己大一轮之多的皇兄,那个淳厚朴实待他如父亲般的男子,那个人,真的会是幕后黑手吗?
他深深闭上眼睛,实在不敢再去想,他怕是那个答案,想到人性的丑陋远不及自己所认识的,那样,怕是自己会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这时候,隔着一层窗户,从寂静的夜色之中传进一声惊呼。
“啊!”
一声惨叫后,接着是倒地声音。
“什么人!”
“快去禀报大人!”
……
南璞玥心下一紧,此时窗外纷乱的脚步声拔剑声蜂拥而起,喊杀冲天,火光连绵,有侍卫高呼:“有人劫犯!”
事发突然,刀剑厮杀声已经火拼而起,来不及去想是谁以身犯险,也不顾外面有多么糟糕,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但愿不是诸葛逸。
说时迟,那时快,这时房间的两扇门被人一刀劈开,紧接门外之人抬起一脚,木门“哐啷”一声摔在地上,伴着寒风的飒飒之声,诸葛逸已经冲进屋内,抬眼见那抹白色的身影平安无事,瞬时吐出一大口气。
幸好,幸好还来得及。
“诸葛逸!你来干什么!”
南璞玥带着满脸的怒气呵斥道,而气怒之余,其实更多的是担心。
场面混沌,没有时间解释一切,诸葛逸一边与敌人厮杀在一起,一边说道:“先离开这里再说!”紧接快刀抹掉向他们刺来的一人脖子,接过剑柄塞给了他,两人并肩作战又向外面杀去。
风生水起,刀光火热,越来越多的持剑侍卫闻声向这里赶至,肃杀之中,扬起了漫天的风雪,北风呼啸,诸葛逸的身手敏捷到令人眼花缭乱,冰冷的剑锋卷着绵绵白雪,如同条条雪绸,所过之处掀起一片精芒,立时人仰马翻,踏着满地狼藉,二人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一刻不歇的冲至府门前,却见周围寒光四起,高墙上,重弓弩齐齐拉开,只待一声令下,两人即可成为两只血淋淋的刺猬。
诸葛逸瞬时抬头望去,顿时面如死灰,咬紧牙关,继而高声喝道:“你们是南璞国的将士,是南璞国的子民,为何听令于小人,难道分不清忠女干不成?”
“呵呵,好,说得好!”
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在不远的身后响起,诸葛逸回头望去,几十米外,一个一身深蓝锦袍白玉大裘的中年男子缓缓从众侍卫身后绕出来,黑马似夜,火把高燃,只见他长相普通,实为笑里藏刀,正是萧辽。
萧辽脸色不变,眼睛却渐渐眯了起来:诸葛逸,你终于出来了。
诸葛逸紧锁起眉,蜷起手指,真是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萧辽轻轻一笑,缓缓说道:“左相爷,别来无恙啊。”
诸葛逸目光直视过去,恨恨看着他道:“是你陷害陵安王的对不对?!”
带着森然的寒气,萧辽轻笑出声,继而目光阴沉的回以他一个无声的口型,在这样寂静的夜里,不知为何,却是那般的灼痛眼睛。
“是王。”
南璞玥苦笑一声,俨然看不清这个笑里带有多少失望与绝望。
定定的站在原地,想到那个让他甘愿远离封地去辅佐的男人,想到了那个男人对他的和蔼可亲及其优待封赏,只觉得人生似梦,如梦初醒,一切不过是假象。
知道他心里难受,诸葛逸默不作声的将他拥紧一些,继而满目疮痍的望向这四周的火海刀光,只觉一阵刺目,今日,他们真的要葬命于此吗?
萧辽不再恋战,只想着速速解决,扬手高喝道:“众将士听令,此人夜劫重要犯人,定是同谋者,此二人居心不良,图谋造反,不论身份。”顿了顿,故意看了二人一眼,眼里透露着得意,之后咬重些道,“一率,杀无赦!”
话音刚落,刚有点松懈的弓弩,立时刷刷绷紧,不待犹豫,萧辽手一挥,众箭向二人飞驰而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雪夜惊魂
几乎就比那命令快了一步,诸葛逸拥紧他的腰身快速找到一个突破口跃出高墙,数百只利箭积于一点射来,已然落空。
萧辽一慌,声音霹雳的犹如地狱里的恶鬼,对着身后大吼一声:“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追!”
荒凉的古街上,诸葛逸一声清亮口哨,赤兔马飞奔而来,两人翻身上马,诸葛逸臂膀不漏痕迹的圈紧他,将他密不透风的护在身前,抓紧缰绳说道:“坐稳了!”话落策马呼啸而去。
身后的侍卫与官兵望风穷追不舍,夜色浓郁,杀气喷薄。
萧辽并不是武家子,骑马站在原地打了两个转,连忙对着前方追去的兵卫们厉声喝道:“杀!杀了他们!提不到人头你们都不用回来了!”
战马的呼气俨然凝成了霜,由西向东的正街上,嗜血的杀戮如野兽般奔腾而过,长刀闪烁着森寒明亮的光芒,如破月之星,映着火把血一样的红光,好似上古的凶兽。
长街上呼啸奔腾,惊扰了京淄城百姓的美梦,然而,没有人去关心这个夜晚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小心的关紧门窗,唯恐殃及池鱼。
北风呼号风雪夜,刀剑泣血杀人时。激烈的长风横贯整条主街,从空茫的方向肃杀吹来,卷起两人猎猎翻飞的衣角,吹过他们乌黑纷扬的长发,振翅欲飞,直如义无反顾扑火而亡的飞蛾。
吐气如冰丝织网,诸葛逸眉眼上全是白霜,两颊冻的煞白,就连心智,似乎也被这要命的天气冻住了。
“唰!”
身后一只弩箭破空而来,流星般闪动着摄人寒芒向诸葛逸无情的驶来。
紫裘雪刀,耳边一触即发,诸葛逸转头一剑劈飞那只利箭,剑眉竖起。
然而箭梢刚落,另一箭已经转瞬而来。
“唰唰唰!”
不是一只,而是数道白亮的箭光相继袭来,夹杂着寒风的呼啸,箭矢穿透烈烈北风的声响传到了耳鼓之上,恐怖而决然。
手指弯曲,狠狠的握紧了手里的长剑,剑舞成花,凭着精锐的反应,诸葛逸急速躲闪,然而箭如狂风骤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终是疏漏一两只,向着他翻飞的衣角、手臂,还有挺拔的背脊,嗜血定格。
闷哼一声,血气上涌,诸葛逸的口中顿时吐出一股蜿蜒的血花,身躯踉跄一下,却强忍着没倒下去。
身后的死神们依旧是目嗤欲裂的追赶,马不停蹄。
感到不对,南璞玥猛的回过头来,鼻息相对,望着他鲜红淌血的嘴唇,整个人如坠冰渊,四肢百骸冰到麻木,心脏似乎被人掏出来扔到了冰天雪地之中,咬紧牙关,满眼疯狂愤恨的遥遥看向身后追赶的漆黑战甲。
数百只马蹄踩在雪原上,发出隆隆的声响,在他眼中,他们皆是凶残冷血的恶灵。
肩头染血,诸葛逸抬手握准背上那支利箭,“咔嚓”一折,箭身断掉,颓然的抛在了身后,接着对南璞玥强作一笑,掩饰道:“无碍的。”
声音平稳,恰似无恙,传到耳边,有种镇定人心的力量。
而南璞玥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因难起来,此时呼吸沉重的坐在马背上,已然看不清身后的锋芒,感受不到寒风的冷冽,还有,空中不知何时飘起的雪……唯有诸葛逸,唯有他紫裘之上的猩红鲜血,像是扎在他心口上的针孔,直痛的他喘不过气来。
时光倒流,岁月似乎回退到十几年前,十几年前,他本可以与他舞文弄月,话说桑麻,可是,他一次次对他口诛笔伐,对他的接近讨好进行践踏,人生,有多少个十几年,还能与他执手天涯……
风雪依日,如今物是人非,此刻,在他的保护下,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
诸葛逸,我这一生到底要欠你多少……
天地间好似瞬间变的苍茫辽阔,看不到前方有没有希望,北风凛冽,雪花飞扬,一片一片,擦过那张冷峻刚毅的容颜之上。
背后淌着滚热的鲜血,似乎有滚滚黑潮在他眼里在翻滚着,他的眉梢眼角是冷峭,抿紧唇瓣,强压下喉间的那抹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