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酒徒捋着小山羊胡子,瞪着眼珠子吓唬阿洛“那还了得,那就是饮人血,啖人肉的妖怪了。”
可惜阿洛没有吓得面无人色。
胡虞臣出声冷笑道:“你要将石妖搁在宿云庐当摆件吗?”
“当然不是。”越酒徒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杆秤,他抬头冲着胡虞臣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的微笑说:“老规矩,秤一下。”
“小气鬼。”胡虞臣被哏得将眼睛朝向窗外。
“这是童叟无欺。”
越酒徒在阿洛的神目下,将石妖一个个地过秤:只重不轻。
他捻了捻小山羊胡子,满意地将石妖一个个地收回了包袱里放好,身子一跃,又跳到交椅上。
“你这个猴子妖就不能老实坐下?”
“椅子上有钉子,我坐不稳。”越酒徒嘿嘿一笑。
阿洛在后面小声地补充了一句:这只老猴子乱讲。
越酒徒扭头瞟向阿洛,于是胡虞臣说:“阿洛,到外面去。”
两人之间有秘密?
阿洛站到外面,不过是门边上,他要偷听。
对于小下人自以为事的聪明,越酒徒和胡虞臣对视一眼,于无声中笑了。
越酒徒清了清嗓子,开始卖消息:“凤璎宝珠曾在茫市出现过,可能就藏在茫市,至于……”
“至于他在于不在,那就说不清了。”胡虞臣帮他至于出来:“这是什么可贵的好消息?真是笑话。”
越酒徒哟了一声:“你也别觉得冤,别人想要消息还从我手上买不到,谁叫我先答应了你呢。”
随后他瞄了一下脸色有些微黑的胡虞臣继续分辩说:“现在南柯界的人为了长生,但凡有消息,都追着这颗宝珠疯跑。你不去找,怎知他不在那里,兴许就撞大运了。我是功力不够,拿不到那颗珠子。不然,我才不会卖消息。”
胡虞臣的脸还是沉着的,他一面纠结起另一个问题,一面若有所思地道:“茫市寻宝有些麻烦。”
越酒徒见风转舵,可惜他还是说错了:“茫市左近的玳山上琅阛阁阁主向绿腰一直倾慕于胡兄弟,胡兄弟何不请他帮忙。”
岂只是麻烦,一想到绿腰,胡虞臣除了头痛之外还是头痛:这个妖怪,我躲都躲不了,还敢去招惹。必竟他们在葵园时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密。
琅阛阁有亟酃镜,能窥探玳山周围包括茫市的灵力波动,即而可以窥探到人,不能动用灵力,不能让绿腰发现行踪,只能用幻彩蛱蝶飞到茫市前面的小镇,然后收敛灵力扮成凡人雇马车入茫市。
不愧是八卦消息通,越酒徒对着胡虞臣沉思的脸不禁歪歪了:他们是不是已经有过什么事情发生了?是吵架了?
胡虞臣查觉到越酒徒好奇的目光,他面无表情不客气地说:“你可以走了。”
事情办完,越酒徒也懒得敷衍胡虞臣。
他背上包袱走到门外,对着外面傻站的阿洛嘿嘿一笑调侃道:“快进去守着那头狐狸,他现在可是在想别人啰。”
说完大笑着扬长而去。
阿洛被他气得满面通红,以至于稍后走进客堂找胡虞臣谈话时,脸上还是粉嘟嘟的一片。
“你也要去?”胡虞臣坐椅子上,不动声色地问。
“是。”阿洛低着头重复自己的请求。
“我会那么傻,带一个想要凤璎宝珠的人去跟我抢凤璎宝珠。”
阿洛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为了活命,你能见死不救?”
这个二货,胡虞臣当即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我又不是好人,为什么要救死扶伤?”
这是个黑心鬼,阿洛象被大风刮过的白莲花一样沮丧地垂头,他快要沉到湖底了。
胡虞臣忍笑道:“也不是不行,但要讲条件。”
阿洛抬头说:“什么条件都可以谈,除了一条,不许起坏心思。”
明明是厚颜无耻的、明明是其胆若鼠的,明明一点本钱都没有,却还要来谈条件。
信不信,我就有了坏心思。
胡虞臣眼神一下犀利地盯着阿洛。
在这一刻,阿洛迎上了胡虞臣的目光没有一毫地退让。
总会有一人选择退让的。
你身上还有秘密,我怎会让你一人留在宿云庐。
片刻后胡虞臣说:“我可以带上你,不过……”
阿洛连呼吸都紧张了。
倏然,胡虞臣眉眼间轻松地笑道:“不过你总不能一点好处也不给我吧,我们偶尔拉拉小手总是可以的吧。”
至于怎么拉小手,胡虞臣想:到是就看我怎么收拾你了。
阿洛这个二货,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他们出发了。
他们坐在幻彩蛱蝶上飞到了一处小树林里。眼见胡虞臣将幻彩蛱蝶收入行囊,阿洛的脑子里代入了修仙小说的故事,他天真地说:“其后我们是脚踏祥云去茫市?还是准备通过穿送门去茫市?”
在幻彩蛱蝶上挨着果子小美人坐了半天的胡虞臣心情大好,他玩心顿起,唇角一扬,说:“我们采用原始的方法。”
“什么?”
“用脚走。”于是胡虞臣大笑率先出了小树林。
原来是坐十一路公交车,你这头傻狐狸什么都不知道。
阿洛气呼呼地在后面跟着。
好在仅是玩笑,前面的小市集,收敛了灵力的胡虞臣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凡人,雇了一辆驴车。
驴车在沉闷中朝前走,只听得到车轮咕咕……地转动声和车夫偶尔扬起的鞭声。
天色依稀向晚,前面隐约可见桃林、屋舍。自己到茫市一向是直接坐在幻彩蛱蝶上飞过去的,地头上并不是很熟,于是胡虞臣问道:“前面是什么村子?”
车夫老实地说:“前面是白家村,两位是要住上一晚?”
胡虞臣低头瞥了一眼阿洛,对方不成样子地靠在他身边睡得七荤八素的。
胡虞臣抬眼对车夫说:“就在白家村住一晚吧。”
只是,一到村口他就有一点怪怪的感觉,然而仅是一霎,那点感觉便消失了,他只当自己多心。
第九章:美丽的神仙姐姐
村口的一树桃花绽放得犹如脂浓胭丽的盛妆戏子,一时惊艳了阿洛的眼,然而仅是一念,一阵风卷来,那花便纷纷扬扬而落。
几片花瓣飘落到阿洛的衣服上,阿洛拂衣再抬眼时,驴车又走了两步。
花树下青砖老屋的窗牖突然开了,一花信女子两只胳膊架在窗牖上,刚好与阿洛对视了。
人面桃花莫过于此,阿洛惊诧地发现了村姑版的神仙姐姐。
这是美丽的邂逅?
然而,仅一霎,那女子便娇羞地垂头而去。
车夫将驴车停在老屋外的马棚边上,不待胡虞臣相问,即道:“这是村里唯一的客栈。”
那就是没得选,胡虞臣和阿洛下车,随车夫进入客栈。
客栈外简陋,内里却出人意外的洁净整齐。客栈的老板兼伙计是一对姓白的老夫妻,客堂之上送茶递水甚是殷勤。
坐下的阿洛四下张望,企图找到方才的神仙姐姐。
恰好神仙姐姐知情识趣,正撩开门帘,窥看客堂。
阿洛偷瞄几眼之后,颇为遗憾地发现门帘后的神仙姐姐比他大约高半个头。
那女子一双秋水眼放到高个子凤儿眼的胡虞臣身上转了好几圈。
惜乎,姓胡的不解风情,眼睛只会盯着阿洛看。
怎么回事?神仙姐姐都不动心。阿洛急了,神仙姐姐怎么就不看我呢?是我太矮了?
阿洛妒忌地看向云淡风清的胡虞臣。
阿洛的眼神将胡虞臣逗笑了,他笑着伸手过去在阿洛白嫩的脸上一拧道:“小子,不许看女人。”
阿洛飞快地打掉了胡虞臣的手,觉得自己在神仙姐姐面前失了面子,他朝着对方骂道:“你不喜欢美女就算了,不能妨碍正常男人的爱好。”
胡虞臣亦发笑了,他站了起来走到桌子对面的阿洛面前,弯下腰额头抵着阿洛的侧脸小声地说:“我会让你喜欢男人的。”
“嘁”阿洛愤怒了,就在他准备拼着老命扇对方老大一耳光时,狐狸妖怪已经回到原位坐好。
阿洛在这边恨得咬牙切齿。
须叟后,白老儿唤那女子做菜,原来那女子小字三姐,阿洛将名字记住。
白三姐在帘后应声,其声若出谷的黄莺儿。
白老儿笑着解释道:“客栈太小,请不起人,只有未出嫁的老闺女当苞厨。”
原来一帘之后是厨房,阿洛不再理会胡虞臣,他的眼睛企图钻到帘子后面去。可惜不是透视眼,他看到的始终都是一块青花布帘子。他悻悻地收回视线,又对上了狐狸妖怪的脸,不禁恨恨地歪想了:如果狐狸妖怪打扮成女的,还是有一点看头的。
少顷、饭至,居然还有一壶小酒。
胡虞臣拿起青花小壶,轻轻地晃了晃,一股桃花的芬芳带着酒香一同浸入鼻息,引人沉醉。
白老儿于一旁陪笑道:“这是桃花儿酒,老闺女做的佳酿。”
胡虞臣坐着未动,他凤眼一挑,回他一笑道:“好酒。”
白老儿上前,取两只白瓷小酒杯,倒了两杯桃花儿酒,一杯递于胡虞臣说:“客官请。”
胡虞臣执酒说:“小老儿请。”
两人一饮而进,白老儿笑退。
及至饭后,神仙姐姐都声息俱无。
客房内,阿洛对着房内仅有的一张大木榻、榻上仅有的一条被子、仅有的一个长枕头很是窘迫,这都是狐狸妖怪惹的祸,一定让店家误会他们晚上要那啥啥了,所以连多的一条被子也不给。
阿洛愤然地指责胡虞臣:“你这是别有用心。”
胡虞臣将视线从窗户外收了回来,他转身对着榻上盘腿坐好的阿洛一脸严肃地说:“这个村子有些古怪。”
“我们叫上车夫,连夜走。”阿洛出主意后,不禁惋惜再也看不到神仙姐姐了。
“我只是猜测。”胡虞臣走了过来,上榻后自觉地将头靠在唯一的长枕头上,闭上眼睛合计,三个不足为患的小鬼犯得着他动用灵力吗?犯得着他将自己暴露给琅阛阁吗?稍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对方抢了枕头,阿洛就将被子霸占住了。
一会后,胡虞臣坐了起来,他对着榻那头的阿洛问道:“你今晚准备在被子上坐一晚上?”
阿洛专心地盯着枕头,他想把枕头也一并抢过来。
村子有古怪,今夜不适于玩笑,于是胡虞臣正经地说:“我们分头而睡,好警醒一些。”
阿洛望着胡虞臣默默地说:你如果睡硬邦邦的地面,会容易警醒一些的。
夜来云披玉绳净,月满镜轮圆。
乡居的月夜别有一番风情。
阿洛不想跟狐狸妖怪挤一条被子,只得合衣而坐,而对面的胡虞臣抱着被子犹自沉睡不起。
阿洛推开窗。
此际夜风微澜,月移花影。
几声清亮的箫声衬着月色从村边的桃林内悠然而起。音声迷耳,勾得阿洛步出客栈,顺着箫声而去,一直走到了桃花坞的深处。
果然是神仙姐姐吹箫,阿洛欣喜上前。
神仙姐姐停箫侧立于桃树下,一双秋水眼露出一点羞色。
这个时候的标准台词应该是:“小女子,因何不豫,于桃林内吹箫?”
婉惜的是阿洛不通文墨,他象强抢民女的王老虎一样欢喜得手舞足蹈:“神仙姐姐生得好漂亮,箫声传情引我至此,真是让我高兴啊!”说完,他哈哈哈大笑。
台词不对,不理他。
白三姐收回视线,抬头独自对着月色喃喃道:“妾白三姐,因年岁渐长,婚事却毫无着落,心中郁结,于园中吹箫排解。”
这个时候,有美在此,应该怦然心动地说:“今夜花好月圆,小女子且毋悲伤,让小生也吹一段箫,于小女子解闷。”
然而阿洛不会,他袖子一卷,豪爽地说:“现在就到我的身边来吧,大不了,我吃点亏,娶你就是了。”
他张开双臂,准备美玉温香抱满怀。
白三姐未朝他望上一眼,用袖子挡住面容,低声对着一团空气继续说台词:“今昔、何昔,见此良人,即见良人,云胡不喜。”
这个时候的剧情应该是公子取箫,三姐摇头执箫不放。两人不由得拉扯,一个不妨,两人便跌在了一处,臊得白三姐满面羞色。然后公子借机握住其柔荑,无耻地说:“你我以后就成夫妻,小女子何必如此怕羞。”于是,两人私订下终身。
然而阿洛在原地呆呆地张着手臂,好象抱着一个很大的西瓜的样子。
要多傻,有多傻,什么良人、匪人?
阿洛没太听清,只是觉得神仙姐姐怎么还不投怀送抱。
神仙姐姐等得好不耐烦。
一切都跟往常不一样,这个矮公子是只呆鹅,不通世情,一点也不照戏本上的来!要不是那个高公子太聪明的模样,自己不得已于酒中下了桃花散迷倒对方,否则那里轮到这个矮货!不管了,还是按照原来的戏本演。
这时,数十把火把突兀地出现在桃林外。
喧闹的呼喝声,惊觉了阿洛。
“我家三姐跑了!”
“桃林中有人!”
“冲进去!”
村民冲入林中,然而却傻眼了。
按照剧情应该是这样的:公子与三姐相互勾搭,正在郎情妾意中。
婉惜的是:男女主角都非常纯情的,各自隔着很远的距离。
这也算他们之间发生了故事?
白三姐使了一个眼色。
不管了,就当他们不纯洁了。
数十个村民上前,如饿虎扑食,在嫌犯完全没有反抗的情况下,利落地将阿洛捆了一个结实。
当然神仙姐姐作为无耻之妇也被捆了一下。
村中燃起了熊熊的篝火,篝火旁的木架上摆着十几把明晃晃的刀具。
“将他们凌迟处死!”
“杀了这对败坏风气的男女!”
“杀死这对无耻男女!”
真是群情激愤。
阿洛疑惑了。
难道我是中了仙人跳?
可是为什么,神仙姐姐也陪绑在此?
我真是委屈啊,有这样连手都没碰一下的无耻之人?
一个老年的长者拄着拐杖越从而出。
长者抬起那只未拄拐杖的手,一挥之下止住众人的喧嚣。
他看了白三姐一眼,按着台词说道:“白三姐,你不守妇道,还有什么话好讲?”
此时,人群中白氏夫妇配音道:“我苦命的女儿啊,父母不该执意招上门女婿,以至儿做下此等糊涂的事体。”
于是白三姐板着一张脸,强硬地说:“我白三姐无话可讲。”
长者的脸色,其实所有村人的脸色在黑暗中都是青黑色的,目光也是呆滞的。
好在黑暗掩盖了一切,否则阿洛早吓得股战而栗。看不清,的确可以玩大胆,于是阿洛是这样表现的。
他勇气十足地喊道:“我要发言!”
这是剧情发展的需要,无耻的人总要辨解一番。长者一点头。
按照剧情,无耻的阿洛应该勇敢地说:“你们杀死我和三姐好了,我们是真心相爱,就是死了也要爱。”或者强烈地争辨:“都是白三姐引诱我,不关我的事,处死白三姐就是了。”或者……
总之不是这样的。
阿洛义正严辞地指责说:“你们私设公堂是犯法!”
“你们这群蛮子懂不懂法哦!”
“我要求见官,见包青天!”
难道剧本改写了,长者犹豫之后望向白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