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叶梁抿紧了唇,摸着左沂的小脑袋不说话,小狮子一点也不矫情甚至还喜欢用撒泼耍赖来掩盖自己的真实伤势。自己和阿左已经在崖底呆了两天了,只要自己在,阿左的精神状态就很好,要不是自己刚才突然想起没有吃完的蜂蜜没有包好可能会引来虫蚁,半夜起来发现阿左疼的浑身抽搐,自己肯定发现不了左沂真实的痛苦。
拽掉小狮子死死咬住的木枝,叶梁看着不敢发出声音吵醒自己的左沂浑身颤抖,整个狮子好似在承受什么钻心的疼痛,还没有愈合的伤口泛着血色,原本柔顺的白色绒毛好像失去了光彩似得,整整瘦了一圈的小狮子没有了之前虎头虎脑的可爱萌样,瘦削显骨的模样看着叶梁心里发酸的疼痛。
心痛的把小狮子抱在怀里,将体内不多的精神力渡过去,已经半迷糊的左沂渐渐平静下来,无力的脑袋垂在叶梁胸口,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眸子里满含怒气和心疼的阿梁,气息微弱,“阿梁,没事!”
叶梁手上渡过去精神力的动作没有停,咬了咬唇,问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一个认识不久的人而已,和你的荣耀,和你的计划,甚至和你的人生都没有什么多大的关系!何必要这么对我,我哪里值得?”
为什么要这么不计回报的付出?从上辈子的老夫妇,酒吧老板,叶梁一直懵懵懂懂的心终于压不住疑问了,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对自己无条件的付出?像阿左这样,只要抛下自己就可以轻松离开,更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可为什么还会死死的抓住自己的手,甚至差点把命丢掉?
感情是无法用天平去衡量,所以叶梁只能选择用最合适的方式去回馈这些温情!自己可以用柔顺听话的样子来学会孝顺,来让老夫妇欣慰的离开;自己可以签掉十年的合约来学会合作,来和知己享受奋斗。可是现在,叶梁不知道该怎么去回馈左沂的感情,把自己所有的精神力全部给他?帮助左沂夺回原本拥有的一切?还是,顺应本心陪伴着他?
左沂眨眨眼睛,精神突然好了很多,怎么办怎么办,看到这么可爱的阿梁心跳不受控制怎么办!伸过去小脑袋,左沂细细的舔过叶梁的唇,“阿梁,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是我的结契人啊!”
“只、只是,结契人吗?”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自己误嫁入将军府,今天在这里的阿猫阿狗都可以得到左沂这样的对待吗?心里的不满和疑惑让叶梁胸口一滞,说不出来原因,只是觉得心里堵得很。
突然笑开了的左沂瞬间变成人形,就着光溜溜的小豆丁模样攀上叶梁的脖子,“阿梁,你知道结契人是什么吗?”
有几分愠色,叶梁皱皱眉,“不就是把血滴在结契石上走了样子,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嘛!怎么,不对吗?”反正结契关系类似于结契双方基于一定的价值观念和利益立场进行的一场具有身份证明的交换关系吗?叶梁心中翻涌的不满愈来愈浓重,怎么了,还要自己从人文哲学的角度去分析一下结契对社会关系维系的突出作用,以及其虚伪外表下带着泡沫的等价交换本质吗?
“噗!阿梁,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可爱!”叶梁心里所想的话不知不觉的说了出来,虽然有些词语左沂一时听不懂,但是听着阿梁不爽的语气就大概能猜出来是什么意思。
“可爱?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叶梁正在和自己生气,简直就是一点就着的炸药桶!你丫的,别给我转移话题!要不是你伤成这个样子了,我分分钟把你拖出去打屁股!
看着叶梁熟悉的凶狠眼神,左沂条件反射的捂住了自己的屁股,随后反应过来之后,哼唧了两声,“我全家就剩两个了,一个我一个你,你怎么知道我全家都可爱的!咩丫吼吼!”
人形的时候就不要发出奇奇怪怪的兽吼了好嘛!叶梁无奈的抱着怀里和八爪鱼似得攀住自己的小豆丁,怕夜里山崖温度太低冷着左沂就细心地用披风包裹好小豆丁。
被媳妇儿抱在怀里的时候什么时候能过去啊,忧伤了一瞬间的左沂从包裹住自己的大披风伸出小胳膊和脑袋,眷恋的死死抱住了叶梁,有些感叹,“阿梁,你个傻瓜!你是我认定的结契人,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我要生死与共扶持一辈子的人啊,即使我伤着、残着,还剩最后一口气,也要把你护着、爱着,一直站在你前面!”
叶梁喉咙里发堵,说不出来话,眨眨眼睛又张张嘴,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表情说出什么话来,只怕言语太寡淡只怕表情太苍白。
“你个野狗碎,滚远点!离我儿子远一点!”
“快、快走!我爸说这是个怪物,他上次还抢走了我的包子!”
“把老师发给你的糖果交出来!小心我打烂你的脸!”
“滚开滚开,怪物,怪物!给你给你,全部给你,别过来!别过来!”
“你好小朋友,愿意以后和我们一起生活吗?以后你叫叶梁好不好?”
“阿梁啊,我和你母亲离开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好好生活,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小伙子,经商头脑不错啊,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玩酒吧?”
“小弟,可以啊,老哥我把酒吧就交给你打理了!”
“叶总,这是酒吧这个季度营业的明细!”
“叶哥,你死掉吧!一起死掉吧!谁让、谁让你永远不爱我呢?”
……
叶梁以不同的身份听过不同的话,可是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说过,“即使我伤着、残着,还剩最后一口气,也要把你护着、爱着,一直站在你前面!”
没有老夫妇一直教导式的,“你是男孩子就要学会承担学会坚强,学会就站着前行!”也没有酒吧老板劝告式的,“你是个男人就要学会隐忍学会责任,学会去咽掉眼泪!”更没有成长的那些难捱的时光里,所有的否定、不屑、怀疑、孤立、排挤和伤害。
好像所有的迷雾与难堪,都在这么一句话面前退散离开,阳光终于冲破了浓密的云层,直直的撒入叶梁的心,温暖的让人鼻酸眼涩。
就这么一只伤痕累累的小狮子,现在像个树袋熊一样死死的抱住自己,软萌的小脸稚嫩而又天真,但是毫不犹豫又异常认真的表情在告诉自己,“阿梁,我要保护你!你对我最好的回报就是,享受我的庇护享受我的心意!”
微微扬起脸来,叶梁只觉得今天晚上崖底的风有点吹眼睛,好像还进了点沙子。左沂嘟起嘴,一点一点把叶梁掉下来的泪珠吻掉,心里满是怜惜,阿梁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成长的,为什么面对爱时,如此生涩而又无措!
从离开将军府那晚的生死逃脱,到绝望的跳崖求生,再到担心左沂就这么睡去的慌张不安,最后到现在的心迹表露,叶梁觉得自己名叫感性的那根神经不是很发达,现在已经“嘣”的一声断掉,要不然好像被风迷住的眼睛怎么会如同决堤的大坝一般疯狂落泪呢?
叶梁上辈子只是五感淡薄,但这不代表他不需要情感。即使老夫妇的本意只是培养一个合适的孩子能为他们养老送终,酒吧老板的本意只是托付一个经商奇才能为他赚的钵满盆满,但他们客观上还是给了好像被整个世界排斥的叶梁真实的、带着温度的爱和关怀,这是不可否认的。
但是现在,把脑袋埋进左沂的颈窝,感受到怀里的小豆丁尽量舒展着自己的身子给予自己依靠,突然涌上一种任性委屈的叶梁根本不想去管自己止不住的泪水,能被人包容而宠爱的感觉是这种吗?能有人相伴而不弃的感觉是这样吗?
左沂侧着脸,亲吻着叶梁埋进自己颈窝的脑袋,小手还温柔的顺着叶梁的呼吸帮忙抚着,叶梁深吸一口气,眼睛还带着红肿,有些不好意思,“你说的,我记下了!要是敢反悔,哼哼!”左沂,这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所以不要怪我不放手!
以为自己的话肯定会激起左沂的反弹,没想到怀里的小豆丁兴高采烈的抱住自己的脖子,狠狠的在自己唇上盖了一个章,“我的结契人,怎么可能会放你离开呢!阿梁,你有这种想法,我很欣慰!”
欣慰?你个毛线线!看着怀里还想往自己唇上贴的小豆丁,叶梁把人拽下来,“好了,睡觉了!”害怕左沂晚上再被疼痛琢磨,叶梁躺下的时候让左沂紧贴着自己,有个什么动静也好让自己知道。
无视左沂哀怨的小眼神,叶梁凶巴巴的掩饰羞赧,躺下来闭着眼睛,轻轻的说了句,“有本事就快点恢复,我不想和一个小豆丁亲近!”
声音轻的让左沂以为自己幻听了,但是依照左沂就算是幻听也能把它认定成真情告白的的脸皮,还没有闭上的眼睛一亮。左沂暗暗握拳,阿梁,我懂得!我会努力的!
重回寂静,只不过叶梁唇角勾起一点笑意,这是不是就是,情不知所起,却一往情深!
表明心迹之后就会过上幸幸福福的夫夫生活吗?呵呵,图样图森破啊!天刚刚擦亮,叶梁看着已经开始修炼的左沂没有出声打扰,就径直走出这片灌木丛去探访周围淳朴的小动物们!
终于学会逃跑的小动物现在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只要看到两条腿直立行走的奇怪外来者就立刻开始躲藏!叶梁看着蠢蠢的花鸡妄图飞上树丫,可是又因为过于圆润的体型重重的栽了下来,左脚绊右脚的花鸡惊恐的看着愈来愈进的叶梁,尖声的鸣叫堪比即将要受辱的小媳妇。
嘴角抽抽的叶梁还是敏捷的躲开周围树木上类似于松鼠的小家伙对自己的“果实炮弹”,心安理得的收下这些可以当做调料和加餐的果实,叶梁抓起这只呆呆的花鸡,说了让对花鸡种族发展都具有划时代重要意义的一句话,“不要再吃了,再胖就会被杀掉哦!”
幽怨的看着小伙伴被“两腿怪”抓走的木鼠抖抖尾巴,这个“两腿怪”好恐怖,竟然可以吃掉它们的炮弹,呜呜,好凶残,它们要回到树上!远离这片伤心地,别了,小花,我们会记得那些年我们一起找榛子的过去的!所以,小花,走好!
不知道这几只呆萌木鼠的内心活动竟然会如此丰富的叶梁现在借着细细的溪涧清洗好倒霉的小花,把鸡毛什么的处理好就带着木鼠们“友好的馈赠”赶回来灌木丛,叶梁原本手艺就不错,在崖底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索性就变着花样的给左沂弄些吃的。虽然因为左沂体型缩水食量锐减,这些吃的最后大部分还是进了自己的肚子。
其实,一只花鸡也没有多少肉,叶梁主要是想给左沂炖点比较好消化的汤,咬着烤的焦香带果香的鸡腿,左沂习惯性扯下来最嫩的一块肉吹了吹,递到叶梁嘴边,“啊,阿梁张嘴!”
少年,你拿我抓来并烤好的鸡肉讨好我真的合适吗?叶梁嘴角一抽,看着左沂期冀的小眼神,就张嘴吃掉温度正好。还在忙着翻转烤肉刷酱的叶梁笑笑,“好不容易能多吃两口就快多吃一点,等会儿我们喝鸡汤!”
叶梁和左沂在离开前就机智的在包裹中备下了不少盐,加上木鼠不知道在哪里找到的“果实炮弹”,两个人这几天的伙食质量都很高。
相比前两天左沂有一半牙齿碎裂,只能舔舔蜂蜜喝点肉汤,现在能吃点肉已经很不错了!咽掉嘴里的肉,叶梁看着格外招人疼的左沂围着自己晃来晃去,殷勤到不行,有点好奇,“你一直都是这种性格吗?”
什么样的人最受欢迎,答案:脸皮厚的!像左沂这种本身实力长相这种硬件条件过硬,又会卖萌又会脸皮厚的贴心性格,要想对一个人好,基本上没有人能抗拒。叶梁心里闪过一个晦涩的念头,妈蛋,这货不会还在外面欠了一屁股桃花债吧?
看着叶梁眼神危险莫测,左沂就有些深深的担忧,把手擦干净就发挥缠功挂在了叶梁脖子上,还带着肉香味的小嘴亲上去,“天地良心,阿梁是唯一一个!”
说完,还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年纪过轻就成了将军,也没有什么大家族帮衬,为了服众,我可是出了名的冷酷和神秘!”
被有几分小别扭的阿左逗乐,叶梁弯了弯嘴角,还没有说话就被落在身边的果子吓了一跳。两个人看向不远处的罪魁祸首,三只木鼠倒不像来挑衅打架的,扔过去几颗果子吸引过来注意力之后,就唧唧叫了半天,尾巴通通指向一个方向做惊恐状。
“额,阿左,它们抽风了?在跳舞?”叶梁清楚的看到这三只木鼠翘起大尾巴的身子在自己说完之后就踉跄倒地。
三只木鼠气呼呼的跑走,混蛋!愚蠢的“两腿怪”,要不是看你给我们吃过甜甜的草,我们才不来提醒你呢!╭(╯^╰)╮
左沂摇摇头,眯着眼睛看着木鼠刚才用尾巴指的方向,神色凝重,“不,不是,阿梁,我们收拾东西,尽快离开!”
第32章:大寒来临
叶梁顺着左沂的目光望过去,依然浓密的雾气灰暗的天际,和平时一样很正常啊,怎么了?但是,叶梁一转头就看到这几天经常打扰的小动物们纷纷出动开始离开,就知道的确出事了,没有再细问就很快收拾妥当,和阿左一同加入了浩浩荡荡的离开大军!
默默咽下一口血,#为毛我穿越过来一直在逃亡?#穿越大神,你为何总让我逃来逃去?#叶梁没空吐槽,把左沂抱起来就安静的跟在蹦蹦跳跳的木鼠一家身后。
左沂把包裹抱在怀里,乖乖的呆在叶梁身上,虽然又为自己的弱小心痛万分,但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就自己这个小身板极有可能被其他动物不小心踩成肉饼,到时候还不够给阿梁惹麻烦的。
扬起头,左沂给叶梁解释,“阿梁,虽然我没有来过这个崖底,但是看着这个样子,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崖底的大寒来了!”
“大寒?”是什么,节气吗?叶梁不明白,小心的绕过突然插队进来的岩羊群,仔细跟好木鼠一大家子。
“大寒是一种很诡异的天气,一般在崖底或谷间出现,算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天气。我也是前年在一次带兵出征的路途之中,在一个谷底遇到了大寒,而现在崖底的这些动物的反应和上次很相像!”左沂还记得上一次的大寒来临,暖暖的春日瞬间变成寒冷的冬夜,刀子似刮过的寒风和狂乱飞舞的走石,即使是兽人的兽态都很难抗衡这样的恶劣天气,军伍之中铁打的汉子都受不了,更不要说现在的自己和阿梁了。
大寒等于寒潮加沙尘暴?真是“好运气”啊!叶梁听着左沂对大寒的描述,心里默默想着对策,“那我们现在会去往哪里呢?难道这些动物是离开崖底的?”叶梁直觉不可能,如果崖底很容易与外界相通,这里就不会只有这么几种食草动物了,但是,只有离开崖底才能避开大寒啊!它们要去哪里?
左沂也知道叶梁的担心,也皱着眉头看着这长长的迁徙队伍,有跑来跑去的木鼠、小灰鼠、花梨鼠,有体型较大的岩羊、袖鹿,还有慌慌张张扭来扭去的其他动物,比如说花鸡!
这些动物和兽人不同,它们无法化成人形也没有神智,甚至因为食草的属性,不能在大寒来临草木瞬间枯萎的时候找到食物。它们只能顺应着本能躲避危险,可不知道能逃去何方找到安全的地方。
叶梁也想到这一点了,这片崖底因为常年浓雾弥漫,能让人辨别方向的东西很少,叶梁离开前还特意带走了不少退兽草的叶子装好。
现在,叶梁和左沂相视一眼,必须要在天黑雾浓之时找到落脚的地方,这些动物还有毛皮可以抵御寒冷,但叶梁和左沂一个是冷血动物一个还带着伤,在野外渡过大寒的结果也就是化为冰雕而已。
作为完全不符合气候原理的变异天气——大寒,是没有什么固定的持续时间或是应对经验让兽人们能做出抵御。叶梁和左沂能做的,就是在大寒来临之前,做好最充实的御寒挡风准备,等待大寒的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