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诗仙李太白对影成三人,没有人作陪,多件事物作陪也是好的。他气馁的将小锦盒收回袖子,又将一旁的榉木箱子抱到膝上,箱子已封死了,空气榉木与乌木的香气混在一块,沁人心神。
十一年了,妍儿的气息,早已等同于这乌木气味,钟逸长叹一口气,靠在身后的柱子上,闭上眼,回想过往的时光。
还没沉浸在过去多久,便听得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钟逸睁开眼回头,见是邱光远大步而来,一时也说不好是不是松了口气。
脚步停下,邱光远立定在亭外,道:“听闻今日是钟大人生辰,邱某备了薄礼一份,聊表敬意。”
看了看邱光远身后随从搬的东西,钟逸没有起身,只道:“谢过大司马。”
“另外,储君殿下日前也备了寿礼,但大战将至,公务缠身,不便亲自送来,便由邱某一并带来。”
三天前太子托付他转交之时,邱光远本还有些奇怪,毕竟太子与太傅的关系如此亲密,好像轮不到他做中间人。可此时话刚出口,却见钟逸神色立刻变了,疾言厉色短促道:“拿走。”
“……”邱光远半开着口,思忖了片刻,便转身示意放下寿礼的随从退下。
待下人全数离开,邱光远才往亭中走了几步,垂眸看着抱着膝上榉木盒子的钟逸,试探道:“储君殿下那日不过是受了钟家几个官员的唆使,多饮了几杯,也值当钟大人气成这般?”
钟逸只是沉默。
邱光远见他神情没有一丝变动,心里又起了另外一些猜测,但他不再就那事再说什么,而是道:“想必钟大人已得知联姻之事。派出的使臣已回来了,吐番小公主本就极为喜爱汉人的儒雅,看了画像欢喜得不得了,吐番王也应允尽早办完喜事一同抗齐,三千精兵留守玉门镇于嘉峪关伏击齐军,其余的全数前往敦煌听候调派。”
“……”不知大司马为何要告诉他这些,钟逸终于有些在意的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邱光远接着道:“但是,日前接到消息,齐军有一路已领数十万大军,抵达御水关。御水关若是失守,吐番境内便也不再安全,因而,我军会兵分二路,吴将军和邱某领一路,带储君殿下沿偏远支路,莫将军领另一路,沿阳关一路往西。”
“钟某与莫将军同行。”
“……”邱光远见钟逸一丝迟疑也不带立刻做了选择,顿了一顿,劝道,“支路会安全一些。”
但钟逸却只是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钟某与莫将军同行。”
邱光远知道是无论如何劝不动,叹了口气,掸了掸袖子,便自请离去了。
******
启程那日,钟世安终于忍不住,撇下众人来到莫将军旗下,找到了列队中几辆马车,正是闷热的正午,马车都掀着帘子透风消暑,他一眼便找到了马车中闭目歇息的先生,唯唯诺诺踟躇许久,才上前唤了一声。
“先生。”
钟逸没有回应,却分明是听见了,眉毛动了动挣开眼,抬手便放下了帘子。
轻薄的帘子阻隔了视线,先生却至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钟世安心里闷闷的,低下头道:“先生,世安知道……您不想见我……”
“那日世安……是真的醉糊涂了……”虽然说谎有些可耻,但钟世安也只能找醉酒做借口,期冀先生能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先生。酒醒之后,世安想了好久先生的话,知道犯下大错……真的……世安恨不能回到那天把自己杀了!”
虽是掺杂着谎话,但悔恨的心却是真实的,始终不得回应,钟世安便越说越委屈,难过道:“事到如今,世安不求您原谅。只是分别在即,想来看看先生……道一句珍重。”
在原地站了许久,仍是没听见先生开口说一句话,钟世安觉得先生不会再相信自己任何话了,心灰意冷之下,终于缓缓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转身此时,他看见先生抓住了帘底,犹豫了一会儿,掀开了帘子。
“先生……”钟世安看着久违的先生的面容,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时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从梦境中醒来。
“保重,照顾好自己。”
只见自家先生说完这一句,垂下眸子,想了想没有其他要说,便再度放下了帘子。
尽管只得这么一句,钟世安仍是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应道:“嗯!嗯!!先生,待在敦煌再聚,世安定再不做令先生难堪失望的事了!”
烈日当头,年轻的储君在马车外头一头的汗,又激动地顾自说了许多话,才是离去。
******
当远处山头观望的士兵用力扬起一面鹅黄色的旗子,埋伏在山谷两边的将士皆收到了指示,蓄势待发。
坐在半山腰的李栩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的时候,旁边的太监立刻递上来他的佩剑,他伸手取过,顺着有些陡峭的山路缓步上山。
站在山头远远一望,便见远远崎岖山路间,一列军队护着几辆马车正在缓缓前行。
原本特意选在此地,正是因为这里地势复杂,容易伏击,可现在山路崎岖遮蔽得队伍若隐若现,倒也不能看清对方军阵了。
“人数,好像有点少啊?”
一旁的将军也望了望,道:“兵马确实不多……可马车却有二十余辆,也许是粮草先行。皇上,如何处理?”
“粮草。”李栩扯了扯嘴角,思忖了片刻,再度反反复复看了一遍马车队列,最终锁定在一顶有些格调的马车上,其余用得都是最为简朴运送货物的马车,这一辆载人马车虽并非装饰得多么豪华,可在其中却是绝对的惹眼。
不再多想,他将远镜往边上的太监手里一丢,冷冷道,“劫下来。”身后将军收到命令后,立刻用明艳的红色旗子对山谷处埋伏着的士兵发出指示。
当马车队列行至山谷间,霎时千军万马自两侧山谷浪潮般杀了下来,再绝对的人数压制下,赶车的士卒连逃都来不及,便血溅当场。
可当他们掀开罩着马车的麻布时,却发现看上去装满了东西的马车后面,竟是稻草堆的一个个空架子。
“空的!”“空的!”“这边也是!”“皇上!将军!全是空的!”士兵们忙高声汇报,此起彼伏。
当然是空的,李栩真是连回都懒得回一句。嘉峪关和玉门镇易守难攻,要是有二十辆马车的粮草,完全能捱到胡人前来解围,寅军又何必忙着撤退。
命人劫下来,只为看看,这辆特别的马车里,藏着什么乾坤。
不知为何,从第一眼看见,直觉便告诉李栩,钟逸就在里面。而他连军事要地御水关也不回防,偏执的带着数十万大军冲进吐番境内追着寅军棒头痛击,就是为了先逮住钟逸而已。
他早已领着从山腰下来,直直朝那辆马车而去,士兵们立刻让开一条路来,谁也不敢先去动那辆马车的主意。
他不急不缓,享受着走向那辆马车的每一步,就像在拆开一件期待已久的贺礼。
可答案却提前揭晓了。
马车里的人掀开了帘子,朝他看了一眼,衣着变了,神态未改,不是钟逸还能是谁。李栩本以为要把吐番掀一遍才能找到钟逸,如此轻易追到,让他先是惊喜一笑,而后胸口弥漫着一种不知名的失落情绪,他歪了歪头,试图理清这种情绪。
然后他明白了。这么多天来他一直在不管不顾的追逐着,撇下了御水关的战事,蹲在这里等了一天,终于,他追到钟逸了。可当他将想要的东西握在手里了,却忽然开始想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也许是想杀了他,也许是想折磨他,令他生不如死。
不再多想,李栩唇角微微扬起,危险的眼神直直望入钟逸的眼睛,脚步不停继续往前,钟逸却并未退缩分毫,满头大汗的低头捣弄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忽然伸出一只手来。
当看清钟逸手中的东西,反应过来的李栩惊愕之下想上前阻拦,却是晚了,随着一声刺耳声响,一支旗花冲上云霄,在碧色的天空炸得五光十色。
当时的另一路行军中,钟世安正坐在马车中凝神想着心事,听得远远一声异响,下意识往外看去,便见远处天空那五颜六色的烟雾。
他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知道不会是好事,回想起先生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当时听只觉得欣喜,可此时此刻,却品出几分诀别的意味来。
一旦去猜想便无法停息,钟世安越想越怕,眼眶霎时红了,趴在马车窗口便挂出半个身子,大呼一声。
“停车!”
第四十二章
一支旗花冲上云霄,在碧色的天空炸得五光十色。
寅军早在玉门镇已是兵分两路,但现今已是弱势,倘若再折损大半兵力,即便与吐番齐心协力,也很难再同齐军抗衡。于是两路都遣一支先行部队,以旗花传报——此地有埋伏,换道而行。
而钟逸已知天命将至,便干脆自请先行,出发时,便已做好一死的准备。
对齐军而言这实在是影响士气,要在知道这伏击点安排了近两日,却只劫了二十辆空马车,站在远处的众将士顿时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钟逸果然是钟逸,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坑他一下。李栩深吸一口气,气得火冒三丈,冲进马车。钟逸有一把短剑防身,毕竟一辈子从文,李栩气冲冲杀进去的时候,还在费劲的拔出剑柄,李栩将短剑拂落,便一把将他拉扯了出来,往地上狠狠一推。
没了拐杖借力的钟逸本就站不稳,一下便跌下马车去,扬起一地的黄尘。钟逸被尘土刺激得轻咳了几声,待灰尘散尽时,便见李栩提剑杀气腾腾的走了过来。
手无寸兵,眼见李栩近了,钟逸下意识的背过身闭上眼等待大限,却听得耳边一声闷响,预计的剧痛迟迟没有落在身上,他恍惚睁开眼,才看见那锋利的剑刃直直插在眼前烤得龟裂的土地上。
“朕不会杀你。”
“……”
那剑刃处离鼻尖也不过半寸,钟逸眼睛有些发直,心里的惊惧和死了一遭也没有太大分别。
不等他渐渐反应过来,李栩已蹲下身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将他上身拉了起来,恶狠狠道:“……那样太便宜你了。”
偷得了一口气,钟逸回神,忙问:“你把喜月怎么了?”
“……关心一下自己吧。”李栩避而不答,挑眉道,“让朕想想……添了这么大的乱子,朕该怎么处置你和将士们交代……”
“……”
“军中一直缺泻火的,你说,用你行不行?”
有些恍惚的钟逸仍是捕捉到了言语中的恶意,脸色立刻变得苍白,慌忙道:“杀了我。”
“想得美。”
嗤笑一声,李栩便做了个手势命人将他拖下去,不料起身之时钟逸却是奋力环住了他的脖子,挂在了他身上。李栩怒不可遏想要甩开他,却不料钟逸已吃力的将脸凑了过来。
他对上钟逸那对漆黑明亮,布满水汽的眸子,看见里面满满写着的都是哀求,明眸中的亮处忽闪忽现,无措的颤动着。
显然,钟逸在害怕,他总算也有怕的时候了,天知道李栩见他这般脸色有多痛快。可李栩没有痛快多久,钟逸匆匆回头看见远远有人过来,便闭上眼吻住了他的嘴。
极尽谄媚,卖弄技巧,就像一个下贱的小倌,可李栩却觉得自己的脑子瞬间被个火炮给爆开了,现在里面中空着,除了沸腾的血液,什么也没有。
报复的痛快,当即抛到了脑后。
他不由自主地按住钟逸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对方的一声闷哼让他心尖发痒,他像在钟逸口中开疆扩土似得,不肯放过一个地方。他探到了钟逸下排牙的缺口,加倍欺负那没有硬物庇护的嫩肉;他深入到钟逸不再能呼吸,脸上飘上薄红,眼角泛起泪花,在自己口中濒死乞求着些许空气。此时他感觉自己主宰着钟逸的一切,甚至包括一些,比生命更为宝贵的东西。
这感觉实在太好,让他下面都早已硬得发烫。如发情的野兽似得失去了理智,唇齿分开之时,李栩唯一剩下的理智,就是一把将身下的人打横抱起,抱进了马车。
将军们目瞪口呆回神之后,急忙像哄孩子一样赶着士兵远离。
“走走走,没什么好看的,没什么好看的。”
一声闷响,李栩将钟逸丢到软质的长椅上,草草脱了外袍便欺身而上。
齐国通用的衣物大多为直裾或曲裾深衣,李栩早就习惯从背后解开钟逸腰封便捞起下摆长驱直入,而寅国士大夫所着却是上襦下裙,李栩喘着粗气摸索了老半天,索性一把将他的下裙撕扯到腿根。
钟逸听着布帛裂开的声响,心里顿时乱成了一片,只得偏着头难堪的用手臂遮住眼。
探手摸了进去,紧实而细滑的臀瓣触感一如以往,李栩有几分怀念,他拉开钟逸的手臂又低头去吻他,可这一次,钟逸没有方才在外面的主动了。
此时那柔软的舌头不情不愿的蜷在齿后,被纠缠得实在无力才会抗议似得推几下,眼神也不再那样水色冽艳。对比很明显,可李栩无多意外,甚至连失望也没几分——要是钟逸爬上来扭腰款摆,那他才会怀疑面前这钟太傅是不是别人冒充的。
他弯着嘴角在钟逸耳边呢喃:“特地费劲将朕哄硬了,为什么?是不是嫌弃那些新兵蛋子还欠点儿劲,朕操得你更快活?”
“……”钟逸没有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李栩的氵壬言浪语。
总不能说,我喜欢你吧。
李栩只会狠狠的嘲笑他,然后说:骗子。
李栩也并没有等他回答,沿着脖子吻了下去,脑袋便钻进了他衣襟之间,隔着服帖的里衣啃咬着挺立的乳尖。他的双手在探入裙裾后也没有闲着,搓揉了几番,便探入紧闭的穴口,手指不顾肠壁的干涩直接插到指根,正是李栩心情不佳的最好证明。
“呃。”钟逸疼得冒出细汗,眼见李栩想再进去一根手指,他只能抬着腰躲。可没有用,李栩按住他的腰,残忍的硬生生又挤了一根手指进去,同时衔着乳珠的齿间突然一错,顿时冒出血珠子来,钟逸的身子弓了起来,喊了一声“疼”,却说不上是哪更疼。
不顾钟逸脸色发青,疼得腰不住轻颤,李栩只是一面冷淡的说着话,一面递送着手指。
“就是为了让你疼。”
在听见这一句之后,钟逸终于知道哪里最疼,真正疼的地方深埋胸口,在心里。
李栩掀开下摆,滚烫炙热的分身顶着还完全没有准备好被进入的后泬,却像是故意为了折磨一般,饱满的顶端开始往里挤,钟逸疼得眼前发黑,整个人僵直在那,却不再逃了。
“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此拙劣的谎话,也真是亏你想得出来……”干涩的穴口勒得跻身而入的顶端生疼,其实这样的性事对双方而言都是折磨,可是李栩显然愿意插自己一万刀,只为伤他分毫,“但是钟太傅,那是最后一次了,从今往后,朕不会再信你任何一句话。”说罢,便是发狠一插到底。
钟逸一瞬间晕了过去,却又被疼痛吊回了意识,整个人仿佛反反复复在生死之间来去,可意识却很清晰,清楚明白的听见了李栩方才所有的话。
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之下意志格外脆弱,钟逸突然觉得没来由的委屈,他想说这件事我没有骗你……除了这件事,还有许多许多事,我都没有骗你。可他最终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