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边声——洗骨岭

作者:洗骨岭  录入:04-02

边关重镇北门关被夺,京城大与之内一片混乱,然而北夷大军却像是突然被缰绳牵住的猛兽,停下了攻掠的步伐,大与官方几次试探皆是无获而归,只让京中人心惶惶。

然而北门关城中,被北夷人所称颂的人主却在经历这一场艰苦的认证。

虽然大巫亲口承认了他是传说中荒原命定的王者,然而在这些凶悍的北夷勇士眼中,他们臣服的是大巫的神谕而不是郑简这个人,成为驯服众人的真王,必须遵循荒原亘古不变的规则——强者为尊。

绿袖看着郑简如同自杀般在一场场的比斗中将自己原本已经残破的身躯伤得支离破碎,却什么都阻止不了,每次用金针和毒药刺激他脆弱的经脉都像是一场送别仪式,然而自从人主失去了他的神祗,那双水晶的眼中只剩下死一般的荒芜。

“你完全没必要……”

“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郑简放下袖子,遮住手臂上新旧交错的针点,“要做的事情却还有太多。”

“他不会回来了……”

郑简回头看了绿袖一眼,那其中蕴藏的执念让人感到害怕:“他只能是我的。”

眼看着郑简如入魔怔的样子,绿袖将藏在衣袖中的事物握紧又松开,脸上犹豫不决的神情反复着,始终没能做下决定。

就在这时,药庐的门猛地被推开,一个缠发纹面的男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在看到安然端坐的郑简之后才收敛住浑身的气势,像极力忍耐一般道:“我的人主,现在正是一举攻入京城大与的好时机,您为什么要停下来举行天选?”

郑简看着焦躁的大巫,脸上却是一片平静:“你说我是大荒原命定的王者,北夷的人主,那么难道我的话对你没有任何约束力吗?”

满脸的油彩也掩饰不住北夷大巫猛然变化的神色,他眯起眼睛,示意身后的随从将药庐的门关上,威胁般压低了嗓音:“郑家公子,您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把,我既然能让您成为我北夷的王者,也同样能够让您从云端摔落下去——”

说完,大巫手中尖锐的权杖狠狠地撞击了郑简的腰腹——此处正是他几日来受伤最多的地方,疼痛混合着反胃的感觉让这新任的北夷人主几乎立刻摔倒在了地上。

大巫轻蔑地看了地上无力的郑简一眼:“您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然而擦去嘴角血迹的郑简却单手撑着地面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您也是聪明人,您不明白吗?”

这突兀诡异的笑容让大巫心中猛地一跳,或是因为危险荒原赋予了对危险天生敏锐的直觉,然而此刻发现不对要离开却已经迟了——

跟随他进入药庐的几个北夷武士刚刚拔出腰间的弯刀就失力跌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郑简将雪亮的刀刃架在了大巫的脖颈上。

看着北夷大巫凶狠不驯的目光,郑简笑了:“像您这样聪明的人难道不明白,权力的顶端一贯只有一个人的位置,要掌控强大的北夷,我又怎么可能留下你在旁掣肘?”

大巫看着郑简,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亲手释放了一头怎样的凶兽,然而后悔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他赌上的是整个北夷的未来:“……您是命定的王者,北夷的人主……请您放过这些忠诚的勇士,他们会为您的疆土流尽最后一滴血……”

郑简笑了,笑得犹如孩童般天真,手中落下的刀刃却没有一丝迟疑。

随着滚落的头颅和满地蜿蜒的血色,北夷大巫面如死灰垂下他高傲的头颅,彻底臣服在人主无情的审判下。

将被绑缚起来的北夷大巫交给隐藏起来的郑家影卫,绿袖急忙用冷水熄灭了铜炉里点燃的熏香,然而还没等他再动作,强撑了半日的郑简猛地吐出一口血水——

第70章

春荣大地,血漫山花。

北门关被攻陷,国尉少将军耿少潜不知所踪,北夷联军势如破竹一口气吞并北六州,却在兵临城下的时候叫停议和,一方是有心无力,一方是有力无心,竟也凑得了坐下静谈的机会。

然而京城诸君见那北夷人主却是犄角缠发,骷髅覆面,一幅人间恶鬼的模样,恨不得生啖其肉,谈?如何谈?就是京城大与有意的几大世家也只敢私下安排和谈事宜。

金章殿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淡淡道了一句:“郑大公子,许久不见。”

北夷人主缓缓摘下面具,露出郑氏一族那举世无双的面容:“殿下丰姿依旧。”

“如今似乎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呢。”金章殿轻嘲地说着,“您带着三十万北夷联军兵临城下是什么意思呢?”

“悦毅不孝,被逐出家门,本承不起郑姓,只念父母亲恩,忍不住回来拜祭一番。”

金章殿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笑眯眯地说道:“难得人主仁孝。”

郑简却像是没有听懂这其中的讽刺一般,重新戴上骷髅面具。

因为是私下祭拜,两人身边都没带什么侍从,金章殿由着郑简覆面祭祀,眼神却一直打量着对方身边的一个侍童。

“郑大人夫妇的事情过去已久,还请大公子节哀。”

郑简奉上祭品,跪在父母的合冢前叩拜了三下,看着墓上一尘不染的模样,才道:“殿下有心了。”

“三姓本是一家。”金章殿慢悠悠地说着,“这些琐事原本就是我等分内,只不过当初二老的辞世却是有些蹊跷呢……”

金章殿看着郑简身后的侍童,脸上笑眯眯的模样甚是和蔼。

郑简叩拜完起身,看了一眼金章殿:“逝者已矣,殿下还是不要打搅二老安宁了。”

金章殿凑到郑简耳边,小声说道:“你都猜得到,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或者你根本就是无颜面见二老……”

孙缙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身边的人听到,那一直侍立在旁的童子慌忙看向郑简,只是对方的脸完全被遮住,只从姿态举止来看,竟是毫无破绽,然而——越是这样,绿袖心中越是惊惧。

然而带着面具的北夷人主却发出低低的笑声:“殿下说笑了,既然三姓本是一家,不如就带悦毅祭祀宗庙以作谢罪吧。”

金章殿眯起眼睛,道:“好。”

屋子里点燃了浓郁的熏香以掩盖住越来越明显的血腥味。

绿袖看着火盆中烧尽了最后一块血手帕放心起身,为躺在床上的郑简盖好被子。

“绿袖,我还有多久?”

绿袖咬着嘴唇:“只要找到碧玉孩儿……”

“已经没有碧玉孩儿了。”郑简抓着衣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微微翘起:“我必须在一切终结之前找到他……”

因为能够散发异香,宗庙里供奉着十二枚人头大小的百年碧玉孩儿果,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然而当他们踏入宗庙,看到的,却是十二个积满了灰尘的托盘。

希望有多大绝望就有多深。

绿袖看着眼前病入膏肓的男子,攥紧了手心里的衣袖。

“难道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郑简看都没有看绿袖一眼,只是无力地笑着:“不,喜欢太美好,我承担不起,对他我只不过是不能放手的执念,整个世界于我……只剩下他。”

若只是最初相见的那一刻或许是世上最纯粹的恋慕,然而经过那么多人心的谋算,剥离了一切美好的外表,剩下的只有想要死死抓在手里的贪欲,贪嗔痴恨苦,六道轮回转盘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世间一声声哀嚎,注定永远摆脱不了在执念中挣扎的命运。

“我知道他在哪儿。”

绿袖的话让郑简猛地回过头来,一双阴翳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的心脏挖出来一般。

然而绿袖却是无所畏惧地笑着:“我会帮你找到他,你余生也会有很多时间还能够和他相守在一起,只要你答应我……”

郑简的双眼像狼盯着猎物一样死死看着对方,等他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只要你答应我好好地活着。”像是用尽全身气力才将这一句话说完,说完之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你说过必须要碧玉孩儿。”郑简放缓了神情,却依然没有表现出相信绿袖的样子。

“是啊,若是要救人自然必须要碧玉孩儿……”绿袖轻若蚊蝇的嗓音慢慢说道,“但若是杀人,用一命换一命的方式就简单多了……”

郑简皱起眉,看着绿袖没有说话。

如果真的简单的话,为什么早不用呢?

绿袖笑了笑,用药止住了郑简动作,隐藏在房梁上的武士几乎是立刻拔刀出现,却在人主的示意下停住了动作,退了回去。

“你在做什么?”

绿袖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低下头亲吻了一下郑简的嘴唇,像是害怕破碎了什么一般很快退了回去,低着头说道:“我总以为自己看了太多人情世故,绝不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没想到……”

绿袖说着,从衣袖了取出一柄细小如树叶的刀刃,在郑简的胸口划了一刀,舔去溢出的鲜血,然后伸出自己的手腕狠狠地划了一刀,诡异的暗紫色血液从伤处不断滴落,绿袖笑了笑将手腕凑了上去,紧紧按在郑简胸前的伤口上,一边捻落手中的药粉,一边低声念着陌生的语言。

郑简只感到一股灼热的刺痛感顺着伤口涌进四肢百骸,一瞬间感觉到虚弱的身边忽然被陌生的力量所充实,如同起死回生一般,不可思议。

恢复了行动能力的郑简猛地翻身坐起来,目光复杂地看着跌落在地的绿袖。

“你不必感到任何愧疚。”像是两人被完全颠倒了一般苍白的绿袖说话十分费力,“我只是羡慕,羡慕你对他……何况从此以后你我平分寿命,若我生则你生,若我死,你亦死……你以后也别想摆脱我了……”

郑简皱起眉,看着徒劳掩饰自己痛苦的绿袖,神情冷漠地说:“我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第71章

夜幕降临,整个禁宫都陷入了沉睡,只除了巡夜的内卫,无尽的黑暗笼罩在世上最宏伟的建筑群上。

在金章殿最幽深的角落里,一方窄小的气窗被月色所照亮,躺在石床上的男人四肢被巨大的铁链锁住,双眼被蜈蚣般的针脚毁去,尽管如此,在这幽深的隧道之外,还有两个影卫分别隐藏在书柜和房梁的上面,如夜枭般盯着周围一切的动静。

没有任何预兆地,躺在石床上的男人突然坐了起来,月亮照在他微微晃动的耳廓上,显然囚禁他的人毁去他的视力,毁去他的听觉,却没有预料到还有一种常人听不到的动静能够被他感知。

密室地下的砖突然松动了一下,快得就像只是看错的幻觉,然而很快,整块小臂长度厚的青砖被顶翻了起来,一个褐衣人从下面钻出来,走到被囚禁的男子面前,握住对放的手,在手心里迅速地写下几个字。

像是演练过无数的一般的默契,褐衣人几乎是一瞬间就用手里细小的器具撬开了男子四肢的锁具,换上彼此的衣物,将人从来处送了出去,密室恢复成原状,拯救者扮作囚徒的模样一动不动地躺在石床上——这一切都在无声中迅速完成,以至于看起来就像是从未发生过的幻觉一般。

听力的恢复只依靠药物的足以,囚徒双眼上的针线却需要手艺人小心翼翼地拆除。常年没有见过天日的双眼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适应了月光,狼狈的囚徒像是一瞬间恢复那风光雨霁的模样,一双尾梢上挑半眯半笑的丹凤眼看着来人:“许久不见,耿大总管。”

因为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囚徒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耿少潜看着对方一如既往轻佻的模样面无表情道:“邵春阳,寿芒在连恒宫手里?”

邵春阳点了点头,像死人一般苍白的脸上并没有更多的表情。

今日恰是斋沐日,相较于守卫森严的金章殿,连恒宫就像是一个随便什么人都能去晃一圈的冷宫,只不过——没有人愿意进去罢了,毕竟,对常人来说,疯子,是个可怕的事物。

然而这一日却有不少人潜入连恒宫,并且小心谨慎地像是在议事中的国政大殿上踩瓦一般,直至进入连恒宫的最深处。

原本在外人想象中应该是冷清得像死国一般的连恒宫最深处却是灯火通明,嬉笑声、酒盏声像是秦楼楚馆一般热闹。

闯入者停住脚步,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扇偏窗,朝里窥伺其中的境况,然而那其中的一切,让窥伺者猛然瞪大了眼睛——

一身紫衣的连恒宫斜倚上座,眼角撇向那被推开的偏窗:“故人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叙旧呢?”

窥伺者差点忘记了连恒宫里这个人早已经不是从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彦家公子,黑暗中一个急促的唿哨声,一群身穿褐衣的蒙面武士从门窗、屋顶跳了进来,以一种奇特的阵型将那紫衣的贵人围在阵中。

邵春阳自知武力不敌,站在最远处声音粗哑地笑道:“岂敢与您称故人,邵春阳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罢了。”

连恒宫搂着身边的男子轻笑了一声:“既然是来凑热闹的,也就不止你一个了吧。”

话还没有说完,一身褐衣的耿少潜就从殿外推门走了进来,一双鹰隼般的眼眸冷冷地看着满殿如同复制一般的男子——

或坐或立,或卧或舞,尽是与连恒宫怀中所搂抱的那人长着一张脸——前裕荣皇女孙正华王夫,连横庄主季渊的脸。

看着那举世无双的人面容却被硬生生按在这些玩物的身上,便是笑面如邵春阳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耿少潜看着紫衣连恒宫对周身褐衣人的威胁如若无物的姿态,不由道:“当初主上是为了你才离开连横山庄,如今不说别的,你至少需将寿命还他。”语毕也不再解释其他,无需掩饰完好双腿的男人指挥着褐衣人组成的阵型上前。

原本还有些随意的连恒宫在看到阵型变换的模样后猛地推开怀里的男人神情认真地对付起来,邵春阳站在圈外帮不上忙,只看着耿少潜与众人交替与之打斗,眨眼之间竟有上百个胜负险幸来回,都堪堪被双放拉了回去。

然而耿少潜和邵春阳心里都明白,他们是在与另外一人的一身功力做较量——而那人是他们曾经不可逾越的高度。

耿少潜自己硬扛过几次甩向阵型的攻击,然而还是没能阻挡住弱点渐露的失败,完整的形状最终还是被连恒宫一个重击打破,褐衣人尽数倒地不支。

连恒宫看着擦去嘴角血迹的耿少潜:“可惜了,我原以为你还能有更厉害的依凭。”

邵春阳看向耿少潜,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很快露出一个笑容,一边将人扶起来检查了一下伤势,一边说道:“您若不愿给我们也没有办法,但是东家的事情您难道不想知道?”

“不,不忙。”连恒宫轻抬了一下手,百步之外的殿门一下被劲风关上,连恒宫指着满厅如木偶一般的男人,“这些娱乐的小玩意怕是入不得大总管和大掌柜的眼,不过既然来了,也不妨多留一会儿,总有你们喜欢的余兴节目……”

连恒宫拍了拍手,殿内仿若铸模一般的男宠尽数退下,一名内侍领着四五个被绑缚起来的蒙面男子来到两人面前。

连恒宫轻笑起身,走到耿、邵与那一行人之前,用托盘里的小刀掀起第一个人脸上的布:“虽说是玩物,却也不容易得,比如看这人虽然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这鼻子却没有庄主一丝风采,只能舍弃……”

推书 20234-04-02 :网游之龙刀骑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