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她的手，感觉就像是老树皮一样，皱皱的，手心里都是多年来劳作时留下的老茧。外公去世后就只留下她一个，当时外公去世的时候她痛苦的样子现在都还历历在目。
或许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在一起真的就是一辈子，相守走过了半个多世纪，早就已经习惯了两人个，忽然少了一个人，生活或许真的就缺少了些什么。
记得那年外公跟着我妈他们去外地的时候，每天只要有时间就会给外婆打电话，即使没什么话说还是会闲聊着舍不得挂电话。那个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他们，一辈子能有这样一个随时牵挂着彼此的人，所谓的幸福或许就如此这厮了。
第二十七章
小姨或许是真的很困，很过多久就睡着了。我给他找了件衣服给他披上，然后回床边坐着。早上五点多外婆就醒了，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的习惯，每天都是这个点。
以前外公还在的时候，他们就会躺在身上聊天，那个时候每天早上起来上厕所都能听到他们在那边聊天。东西一句西一句的，有时候我妈还说她每天都睡着不想起来，就外公他们精神好天天早上那么早就开始聊天。
读书那会儿也得亏他们走得早，天天早上叫我起床，而我又属于那种特困户。常常是前一秒被叫醒了回答了一声，然后倒头又睡着了，等到外婆再来叫我的时候看看时间又来不急了。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也导致了我养成了个不好的习惯，不喜欢吃早餐。
自从跟李清衫在一起后才渐渐开始习惯吃早餐，但他如果不在的话我就不吃了。
外婆看到我的时候有些惊讶，没想到我会回来，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说刚到。如果我说我昨晚坐飞机赶回来的，她肯定又会说，她又没什么大事，坐飞机那么贵，又花那么多钱，你应该存得钱了，以后好取媳妇。
我们的谈话可能吵到小姨了她也醒了，起身出去给外婆买早点了，我就坐在床边陪她说话。
“你在外面都没吃饭吗？怎么又瘦了？”
“怎么会？他们都说我长胖了？”
他拉着我的手笑着说“工作怎么样？不要太拼命了，身体最重要。”
“还好。”
可能她自己也清楚这次进医院意味着什么，或许她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拉着我的手说。
“什么时候带媳妇回来给外婆看啊，过两年再带回来的话，可能外婆就看不到了。”
“怎么会？不要乱说。”
她笑着不说话，指了指放在旁边的水果示意我要吃自己拿，我拿了个苹果，削了皮给她，她说你自己吃，我不吃。
印象中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给他削苹果，希望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我把苹果划了成了两瓣，强塞给了她。你笑着接过苹果咬了一口说好甜，那一次是我见过他这几年来她笑得最开心的一次，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还有那一口有点偏黄的牙。
十点左右我妈来了，果然小姨没说错，她又跟我一阵闹。外婆好像也看出来了些什么，只是什么都没有说，直到她离开的那一天，她跟我说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
我被她带回家，从我到家的那一刻，我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来了，一个个的跟我说教。我也不还口，他们说我就听着，不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这事终于还是传到了外婆耳朵里，因为刺激她的心率又加重了，然后病情也越来越恶化。我把外婆的病都归结到了我妈身上，我开始不跟她说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任何人来我都不开门。
中间我给李清衫打过几次电话，他让我好好跟我妈说，这事也不能全怪她，毕竟错的是我们。我不知道我是发哪门子疯，火气一上来把他给骂了，说他不站在我这边就算了，他竟然还帮我妈说话，我一气之下把手机也给摔了。
后来外婆去世了，对我的打击很大，我开始不跟我妈说话。我在房间里看着外婆的照片哭，哭到后来已经流不出眼泪我就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小山丘，那里是我家的土地，以前外公经常在那里种花生。后来外公走了就是外婆一个人在那里种其它的东西。
那段时间是我最瘦的时候，外婆的头七刚过那些亲戚又开始来我家说教，
苏南在这期间来过几次，我当我的面说我是被他给带坏了，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被她气得已经没有了耐性，把她吼了一顿，结果被我爸给打了一巴掌。
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打我，我摔门而出他又把我给拉了回来。说哪里也不准去，然后把我锁在了房间里，我把房间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
他们像没听到一样，我妈忽然扑到了我的门上说。
“天放，妈求求你，不要再跟那个男的在一起了，你们不会幸福的，所有的人都不认同你们的。如果不是他，外婆也不会走……”
我站在门后，听着她的话，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前所未有的觉得害怕。我好想现在李清衫就站在我的身边，我想抱着他，好想听到他说有我在呢。
忽然我听到外面传来李清衫的声音，他叫我的名字，我跑到窗边去看，他正在我家楼下，穿了一件浅灰色的T-shirt。神情有些憔悴，看得出他这段时间应该也没休息好。
房间里传出了开门又关门的声音，然后我就看到我爸出现在他面前，什么都没说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他的脸瞬间就红了。
他什么都没说也不还手，然后我堂哥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起来就朝他肚子上打了一拳，那一拳打得很重，李清衫捂着肚子一直没站得起来。他抬起头来看了眼站在他对面的我爸没有还手，如果是在平时他早就还手了，哪还有我哥这样打他。
我哥说了些让我很气愤的话，我被他气得直接骂了回去，同样骂得很难听。
“杨天放，你疯了吗？你竟然还帮着他说话。”
“杨允杰，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打他一下，我绝对不会放过了，我要是能出来老子不弄死你。”
或许是我的话把他结气着了，他又朝着李清衫踢了两脚，周围已经站满了来看热闹的村里人。我或许真的被他气着了，窗户有护拦我出不去，我转身跑到门口，用力的把门给踢开。我庆幸我是在乡下，门都是用木板做的，不然我就是撞死也出不来。
我妈看到我从里边出来，被我吓着了她上来接着我，我用力一甩将她甩到了一边。我怒不可遏的跑到楼下，有人上来拦着我，我将他们一个个的推开。走到我哥面前，二话不说直接上去就是一拳。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跟他打，我俩打着，我妹把李清衫给扶了起来。他想过来阻止，却被我妹给拉着不让他过来。我很庆幸我妹这样帮我，她知道我此刻最看不得的就是他再次受伤。从小到大只有她最了解我，我们从小由外公、外婆一手带大，感情是最好的，也是跟外公、外婆感情最深的，外婆去世的时候她哭得比谁都厉害。
有人上来劝架，把我和我哥分开，在我们都没有防备的时候，我哥冲到我妹旁边一拳打到李清衫的额头，李清衫应声倒地。
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其实没什么大的问题，只是身上有些淤青，过几天应该就会好。
我坐在床边守着他，傍晚的时候我妹跑来跟我说，堂哥把李清衫的车给砸了，火气一上来跑回去又跟他干了一架，可能愤怒中的人都比较有蛮力吧，我他打得脸都肿了，让他以后不准再动李清衫的东西。
他却说我们李杨家怎么就出了我这么个变态，说他是不是用钱勾引我的，有那么一刻我真的把他拉起来再打一顿，但我忍住了，再打我就没办法跟我婶交待了。
修车的钱我也不让他出了，我自己找人把修好了，停到了医院附近。我妹在医院里看着他，让我先回去，说我爸妈在等着我。
我到家的时候妈依旧在哭，我爸不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房门已经被换成了铁门。我一进屋我妈就直接给我跪下来，哭着求我说不要让我对不起杨家的列祖列宗。我爸依旧坐在那里，不看我们。
我妈忽然又搬出外婆来压我，她知道我肯定会吃这一套，我也哭着跟她跪下希望她可以成全我们。那是第一次我抱着我妈哭，哭了了整整一个小时。
晚上的时候我妈跟我说她可以接受李清衫，但前提是我必须在家里等到外婆元七以后才能走。我以为她是真的同意了，结果证明我真的太天真了，傻到她说同意我就信了，也或许我是太高兴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门又被上锁了，这次已经无路可逃了，门已经换成了铁门，窗户有铁护拦。我大声的叫着却没有人理我，我声嘶力竭的滑坐到地上，看着房间里的东西发神，我知道我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
我脑子里忽然什么都不想了，我两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两天后李清衫来了，他站在门外叫着我的名字，但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天放，我要走了，我们分手吧，我已经累了，我不想再坚持下去了。你……以后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吧，不要辜负了叔叔阿姨，他们把你带这么大也不容易，你应该好好孝敬他们。这辈爱上你是我最开心的事，但是原谅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后，我真的太累了。”
我站在房间里，我听得出他已经哭了，哽咽着说这段话。
“李清衫！你个骗子，你就是个骗子。你说要永远陪着我的，你怎么忍心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你于心何忍。”
“我是骗子？那你呢？不要以为你跟唐洪波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不提你就真的当我不知道吗？杨天放，我不是傻子，我有脑子，我会思考，会害怕。你的游戏我已经不想再参与了，我们就这样吧，我走了。”
那一刻我的心很痛，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变得特别的冷静。听着他开门离开，我坐在地上脑子空空的。
在这爱情里我才是那个背叛他的人，从一开始就是我对不起他。他一直包容着我的任性，以及我的跟别人若有若无的暧昧，我欠他的太多了，这一生或许都还不完了。
他有走的自由，我却没有挽留的理由，一直以为他会这样陪着我，可我忘了他也是人，他也会累，也会厌倦。
又是两天，终于我的身体开始抗议了，我在房间里晕倒了。可能母子之前真的是有感应的吧，我妈开门准备让我出去吃饭，结果却发现我晕倒了。
第二十八章
我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回来的第二天，家里来个人。我在屋里没出来，只是听到她跟我妈说了两句然后被我妈拒之门外，然后她好像一直没走，我妈再去开门的时候她现在那里。
我妈开门的时候妈好像给我妈跪下了，我有些手足无措的说“你给我跪下也没用，这事已经过去了，他也已经亲口答应放手了。”
听到这里我如果还不知道是谁的话就是个傻子，但当她再说话的时候我坐房间里跑了出来，看到李清衫他妈跪在我妈面前，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好心痛。
“阿姨你怎么来了？你别这样快起来，进屋里来坐吧，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我有气无力的从屋里出来，脸色有些惨白，笑着对她说。
她什么都还没说，我妈就说“他从医院出来，你不要刺激他。”
听着好像是在说什么暗号一样，然后她就站了起来，走到我旁边扶着我到旁边坐下。眼角泛着些泪光，声音有些哽咽。
“……孩子，对不起，我代表我家清衫跟你说声对不起，希望你不要记恨他。他也……”
“阿姨，别这么说，我从来没有恨过他，他也从来没有对不起我过，一切都是我对不起他，我这是咎由自取。”
我能感觉她还要再说什么，却没有再说下去，然后哭着没有再说话。
大老远从江西跑到重庆就只是为了跟我道歉，她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这些都是我跟李清衫的事。直觉告诉我他来找我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可是我问她是不是有其它的事情要跟我说，她只是说因为李清衫的事觉得对不起我。
她一再的坚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再继续问，我让她留下来住一晚，她却坚持要回去。让我妈给苏南打了个电话，让他送李清衫他妈去车站，好说歹说她同意了。
后来苏南回来的时候跟我说她在路上哭了，虽然没有哭出声但看她的样子，他心里也不好受。
苏南说，李清衫走的时候去找过他，莫名其妙的抱着他就哭，他妈还以为他跟李清衫也有过什么，但李清衫什么也没说开着车就走了。
他说这些我里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不过没有一开始那么强烈了，或许我这个人真的很贱，来得快都得也快。
几天后苏南就回上海了，我一个人在老家待着哪里也没去。外婆的已经下葬快半个月了，我去墓地看了她一次，跪在她的墓前，天上没有太阳，阴阴沉沉的。
想着她生前的种种，眼泪流了下来，心里觉得特别对不起她，我没能完成她最后的遗愿。或许这一辈子我都无法完成，我不知道我以后还会爱上谁，但我知道应该不会是个女人。
猛然又想了跟李清衫这几年的日子，将近六年的日子，说散就散了。我们在一起没有承诺，唯一的承诺应该就是他常说的，有我在呢。
可现在，我在这里，而他又在哪里？
苏南到上海的第二天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跟我说了一个噩耗，李清衫去世了。
电话最开始是我妈接的，我接过电话的时候他就说李清衫走了。
我扔下电话跑回房间去拿上我的钱包就往外跑，我或许看出了些什么，拦住了我。我瞪着他，已经管不得他是谁了。
“让开！我今天必须得走。”
我爸举起手准备打我，我说。
“打，有本事就打死我。”
他看着我不再说话，放下了举着的手，我妈见他没折跑过来拉着我，我一把将她甩开。顺手拿走旁边放着的剪刀抵着自己的脖子，稍稍用了点力，血顺着脖子就流了下来。
或许这样的动把他们都给吓着了，他们都不再说话，也不在阻拦我。
“爸，妈，对不起，今天我必需得离开，如果我今天走，我会后悔一辈子。求求你们不要再逼我了，如果不让我走，那我们来生再见吧。”
我妈又哭了，我打开门扔下剪刀就拼了命的往外跑，眼前一片朦胧，拦了辆车直奔市里。买了张晚上的飞机直飞上海。
那个曾经带给我爱情和回忆的城市，一个转身的距离再回去的时候却是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只能看到他的遗像。
我下了飞机打着车直奔叶斌家，李曼亭现在已经不在她自己那里住了。到叶斌家楼下的时候是凌晨二点。
叶斌起来开的门，穿着一身睡衣，开门看到我的时候他有些吃惊。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他带着我进屋。
我问他李清衫的墓在哪里，他不说话，或许是声音太大，吵醒了正在睡觉的李曼亭。见到我的时候，二话没说上来就是一巴掌。
“杨天放，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你马上给我滚！”
她打我，我无话可说，因为我混蛋我放手了，但我却不能轻易的离开，我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我跪了下来，低着头不看他，眼泪夺眶而出。
“是，我对不起他，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在回来的跟上出车货，也不是这么早就离开。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打我我话可说，但请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一次就好。我知道你们没有把他送回南昌，我求你了，告诉我吧。”
我虽没有抬头我却听到李曼亭哭了，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回房间了。叶斌坐在旁边什么也没说，点了支烟。我依旧跪在那里，只是眼泪已经不再流。
叶斌将我扶了起来，递给我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李清衫抽烟的样子，大学的时候我跟他说我最喜欢看他抽烟的样子，男人特别帅。他就递给我抽了一口，我刚吸了一口就被他拍了一下头，他说烟不是好东西，以后不要学。
